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 ================= 书名:剩仙翻身记 作者:风雨一霎 ================== ☆、楔子   九重天阙之上,一长排琉璃花盏悬于重檐廊下,午后天晴,栽在殿前的大株琼枝玉兰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从这明媚的春/光之下遥遥望去,有一着粉衫裙,梳双环髻的小女童盘腿坐于廊下玩耍。她兀自玩得开心,时不时发出一阵咯咯笑声,粉扑扑的小脸出露出一丝红潮。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从对面草丛传来——   女童抬起头来,见是一阵微风拂过及膝深的草丛。她撇嘴,继续低头戏耍,谁知又过一会,那窸窸窣窣的响声又再度响起。就好似一个手法拙劣的偷窥者躲在草丛背后偷偷关注谁一般。   女童粉雕玉琢的瓜子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是谁在那里?”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好似一串玉珠纷纷跌落玉盘一般爽脆可人。   躲在草丛之中的人微微一愣,却还犹豫着该不该暴露行踪。这一会,那女童却径直起身自那长廊中走下来,她赤着一双小脚,轻盈地拨开草丛,冲着来人扬唇一笑。   “别躲了,我可是看见你了~”   草丛后站着一位弱冠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身着一袭八宝攒丝云锦直踞长袍,一头乌油油的黑发被束进一枚小小的赤金冠中。   他颇为吃惊地盯着女童那双嫩生生肉秃秃的脚趾,良久才面色绯红地移开双眼。而女童却似浑不在意,只好奇地望着少年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少年连忙敛了神色朝着女童敛衽行礼,道:“蓬莱冷月仙尊座下崇景见过帝姬阁下。”   “蓬莱?可是南方仙海上的那个蓬莱?”女童咬着手指,样子十分稚嫩讨喜。   “正是。”少年一本正经道。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不是不听师父话随便乱跑?”女童嘴角一扬,笑眯眯地揶揄道。少年的额际爬满汗珠,发髻也有些微乱,一看便是走了好久的路。   “我,我没有!师尊命我随意走走,我只是迷路了而已……”少年颇为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着,忽见女童言笑晏晏地望着自己,眼眸晶亮,不由得耳朵发烫,声音越发低了下来。   “那你想出去么?”女童又问。   “嗯。”少年忙不迭地点头,若一会仙尊找不着自己,必得生气不可。一想到仙尊那张冷若寒冰一般的仙容,他就浑身打颤,连路都走不稳了…   …   “我可以带你出去~”女童眉头一扬,“不过~你可要陪我玩!”说着,少年只觉手腕一紧,原是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正拉着自己往廊下去。   “帝姬,这,这于理不合呀!”天啊,晚回去真的会被仙尊骂死的……   “你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出去找你师父了!”小女童黑眸一瞪,威逼利诱。   “……”少年终于妥协了。   ***   “冷月,与你一同从蓬莱过来的那个小徒孙去了哪?”   天帝捏了捏胡须,喜滋滋地伸手捏了一枚白子放进横列在石桌上的玉棋盘中央。   “方才我见他立在那里看着碍眼,便遣他去外头随便走走。”   坐于对面的男人一身玄袍,浅褐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他指尖一动,那盘中的黑子便自动地落入棋盘之中。   “哦~寡人看着那小子还不错嘛,什么来历呀?”   天帝又捏了一枚棋子,想了半日,方才将其摆入棋盘的一边。   被叫做冷月的玄袍男人闻言,抬起头凉凉地睨了天帝一眼后道,“出身北方仙族。”紧接着,又是一枚黑子落入棋盘。   北方仙族啊……倒是上古没落下来的一族,不过好在血统纯正,根基甚稳,比起那些逆天之神要好的多了!   天帝捏着棋子,迟迟不肯落下,却忽听那冷月悠悠道,“天帝,你输了。”   “什么?!”天帝扔了棋子,低头一看,立马苦了一张老脸道,“这是第一百零三次输给你了,什么时候能让寡人赢一回?”   冷月敛了敛衣袍,冷声道,“心思不正,无论多少次还是赢不了的。”   天帝心虚道,“果真什么也瞒不了你……寡人今日确有一件事儿想跟你商量。”   冷月埋头数茶叶,言简意赅地道,“说。”   “嘿嘿,你看我那小帝姬翡翠怎么样?长得讨喜可人吧!今年也要满三百岁了~”天帝是有女万事足,一提起这小女儿,整张老脸都绽放出红光来。   冷月扬了扬眉,“记不清楚。”   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自家的小翡翠是多么可人呐,真是放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天帝心中腹诽,却又腆着笑对冷月道,“寡人看你这小徒孙很不   错,模样周正不说,出身也好~你看,跟我家小翡翠配不配?”   月青卓听到这里,不由得抬眸仔细打量了天帝一番,直将他一张老脸看得有些不自在了,适才收回眼神慢慢道,“北方仙族血统虽贵,但要配上帝姬却远远不够。若论匹配,还是中央九层天诸仙子弟能够胜任。”   天帝抚须大笑,“不瞒你说,我这小女儿命格奇特,中央九层天诸仙宗族里头是不能寻了~只得往外出寻!”言罢,他又侧头去看月青卓的意思。   月青卓端着茶杯,指腹沿着杯沿细细摩挲着,良久才点头道,“回去之后,我会修书一封寄回北方擎天殿,倘若事成,他们自会上门提亲。”   “甚好,甚好!就这么说定了!”天帝大笑着拍案。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魃扈尸小小》姐妹篇,当当当!《剩仙》闪亮登场! ☆、小儿寿辰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逐渐地,一枚金阳徐徐挂上云霄。几丝皓白流云自那蓝空中悠悠飘过,其状轻盈,如同镀了金一般耀眼夺目。   莲花灯盏下,有一青衣女子伏于红木案板之上,她眯着眼打盹,呼吸绵长,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呓语。   忽地,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在屋中盘旋一周后停留在案头上,那一身锦斓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原来是一只金丝锦雀。   那锦雀在案头左顾右看,见主人埋头呼呼大睡,便一蹦一跳地跃至她的肩头,两只爪子轻轻地在她肩上剥啄起来。   “唔……”翡翠梦中正与一白发老翁下棋,此时忽觉肩头一阵瘙痒,她不甚其扰伸手去挠却摸到一大片滑腻的肌肤。   人手?她顺势回头,见一只手好整以暇地搭在自个肩头,而那十跟白皙纤长的手指头则不停地在上摩挲。   翡翠仰头微楞半刻,适才反应过来手掌的主人在做何等轻佻不入流的举措,当下柳眉倒竖,两手叉腰准备破口大骂。   “哪里来的登徒子如此大胆竟敢调戏本帝姬,快快报上名来!”这一睁眼,阳光满室倾泻,而若隐若现间一双滴流圆的鸟眼珠正好奇地盯着自己,纯真异常。   “什么啊,原来是这小鸟在作怪!”翡翠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自个今儿这梦也真是太离谱了些。不过话说回来,年轻帝姬复又将视线对向那只金丝锦雀,轻启朱唇道,“你这小鸟儿不在外头筑巢,缘何要跑来本帝姬寝宫胡闹?”   锦雀闻言,自翡翠肩头跃至案板上,蹦蹦跳跳了几步,方才张开翅膀露出藏在羽毛下的信笺来。   翡翠取出信笺展开一看,一片空白,她拧眉,如今天界这请柬是做得越发刁钻了……   思索一番后她将那信笺捧到嘴边吹了一口气。被注入了仙泽的信笺自她手心徐徐升起,在那空中不断变化最后化作一朵淡粉色的花盏再度回到她手心。一排金色的小字自那花心中缓缓地显现出来——   邪神研华之子般若百岁生辰,诚请清翡帝姬赏光莅临。   翡翠随手将那花盏放置一边,眼眸深沉,脑中不禁浮现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人脸来。   “没想到那臭小子般若竟长得这么大了?”   这般若乃是邪神与那赤水仙姬的长子,此子可谓是四海八荒的一段传奇,据说他在他娘肚子中待了不足五月便被他娘   稀里糊涂一跤蹦了出来——   蹦出来不算,张口即会说话,落地便会走路,着实令他娘吓得不轻。其神通之处简直可以说是响彻四海宇内,无人不晓,就这么一个神奇的小子如今竟也要过百岁生辰了。   时光荏苒,刀刀催人老。   翡翠叹气,对着门外侍立的仙娥轻声道,“去给我备一份给小娃娃的稀奇玩意儿,过几日我要去参加邪神家那小祖宗的百岁宴。”   “喏。”那仙娥福了一福后退了出去。   “转眼既是百年了。”殿外流云悠悠,年轻的帝姬将一枚累丝金翅簪轻轻插入发间,岁月静好,花香依旧。   五月初十,不宜出行   某帝姬踩着云,一手提着一溜金装塑封的包裹,一手撑着伞,精心装扮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困惑。   这年岁一大,记性就不怎么好了。不过是一百年没来大荒,竟将去路忘了个一干二净……   翡翠四处张望,心下盼望着能否遇见同路的仙友结伴同行,谁知整片偌大天空,只有她一人孤零零地立在云头,别说是仙友,就连飞鸟也没看见一只。   这可如何是好,她一向路盲,这次若不能及时找到通往大荒的秘境入口,耽误了百岁宴的时辰,岂不是落人笑柄?   正心焦着,忽见对面云层激涌,仔细一看,正是一人立在云端往这头来。   翡翠一看,心中一喜,足尖使力,颇为优雅地驱使着云彩往那人身边凑去。   “这位仙友,请问你可是来参加那邪神之子的百岁宴?”   那人身着一袭黑袍,模样一般,打扮朴素,怕是刚刚升天的小仙才是。他见了翡翠,眼中划过一丝微讶,然而很快他便移开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翡翠矜持地笑着,“我正愁无人同路,不知仙友可否与我一同前行?”   大家都是明白人,路盲什么的便不用直说了吧……   “无妨。”那人两手负在背后,没有多看翡翠一眼,脚下云浪翻滚,一眨眼,人影已去百丈之外。   真是个怪人,翡翠摸摸鼻子,腾云跟在后头不提。   邪神大殿位于大荒深处,此处与其他荒瘠之地不同,乃是一片种满花树,风光霁月,云朗气清的好地方。   才出秘境,翡翠便与那   仙友作揖分道扬镳,腾了云径直朝那屹立于山巅之上的偌大宫殿而去。   般若毕竟算自己半个侄子,这份大礼还是得亲手交予他手中方可,否则这小祖宗又得不依不挠起来。   说起她与般若母亲的相识,还是一段颇令人无语的相遇——   那是百年前的某日,翡翠闲暇无事驱了云随意溜达,误打误撞就入了大荒秘境。她见有一女子伏在大树下嚎啕,其状之惨好似死了爹娘一般。   翡翠站在云头问她,为何哭得那般伤心?   那女子一顿,抬起一张哭花了的俏脸,翡翠心头一紧,又接着问,“莫不是被爹亲给揍了?”小时候她被天帝罚站打手心之后也是哭得那般委屈伤心。   这样想来,翡翠立刻对那女子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心情来,她跃下云头,走到那女子身边替她拭了两把泪,“别哭了,一会你爹该找你了。”   那女子又是一顿,终于哽咽着问道,“会吗?”   “那是自然,说不定他比你还着急呢!”翡翠点头打包票。这时她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威压正在迫近,便笑着对那女子道,“我说吧,你爹可是到了?”   说着,那女子眼睛一亮,“大人!”   大人?!翡翠心下狐疑跟着回头。   自那云端下迈下一个威仪俊美的男人,一袭白衣翩跹欲飞,如墨黑发垂在背后。翡翠顿时一愣,对那女子道:“这是你爹?”   这也未免太年轻了一些,想起自家那个白胡子老爹,她不由得怀疑眼前这位乃是二婚的……   “大人!”那女子推开翡翠,很是欢喜地扑到那男人怀中,而那男人虽面上冰冷一片,宛若高岭之花,然而眼中却划过一丝溺人的温柔。   翡翠扶额,心道最近这眼光真是越发不好用了……竟活生生地将一对小情侣认成了父女……   后来她才知道那便是邪神夫妇,关于这对夫妇的故事,天书上可以写上一页半,全篇可歌可泣,悲欢离合,曲折离奇。然二人成婚后,却天天上演离家出走的戏码令所有人跌破眼镜。   其真实原因,不过是夫人贪吃,经常吃得消化不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害得邪神衣不解带端茶递水照顾一整个晚上而已。   久而久之,那位大人便严格管制夫人的饮食,不该吃的绝不能吃,这才惹得夫人觉得自己   被剥夺了所有为人的权利,在又一个吃不到烤鸡的中午,愤然离家……   翡翠停在那铺满金砖琉璃的重檐殿上,一阵活泼的小儿笑语自大殿中传来。她弯了弯嘴角,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彼时,身着一袭大红金丝锦缎绣芙蓉花袍子,头梳两个小髻,活脱脱是一只年画娃娃的小班若正笑眯眯地坐在他娘怀里。   “翡翠姨姨,你来啦!”   小娃娃般若一见翡翠便笑开了眼,他卖力地从他娘的膝头一个轱辘滑下来,跌跌撞撞地扑进翡翠怀里,“姨姨是来陪般若过生日的么?”   怀里抱着那么一个肉嘟嘟粉嫩嫩的小娃娃,翡翠心中自是欢喜,然而她却故作严肃地对般若道,“都几岁了还这么没大没小!”   般若撅起小嘴为自己辩解,“姨姨这么说好像自己很大一样,要是般若不说,人家还以为姨姨是般若的姐姐呢!”   这小嘴可真甜,翡翠心中听得愉悦,不由得手上一松,任凭般若那小子攀上她膝头。   “翡翠姨姨,翡翠姐姐,你今日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呀~”   般若再接再厉,伸着胖手指打算去够翡翠手中的烫金包裹,嘴里嚷嚷着,”快给我看看嘛,别卖关子了!”   翡翠就知道他会来这一招,很是大方地将包裹递给般若,般若得了包裹之后乐得不行,忙跑去一边拆礼物。   而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小这才得空跟翡翠聊一会,“又让你破费了,这次送得是什么玩意?”   其实每年翡翠寻了什么好玩的,有趣的,都会派人送去大荒,比起她这个亲妈,倒是她这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姨母做得更称职一些。   翡翠理了理被般若坐皱的纱裙,浑不在意地道,“不打紧,不过是给小孩子玩的罢了!”   一旁的般若捧起一枚圆润的夜明珠大声道,“南海夜明珠!”   小小皱眉,“好端端地送什么夜明珠,玩意摔碎了这可如何是好?”   翡翠若无其事地吹了吹用凤仙花染红的豆蔻指尖,“没有关系,这玩意我那儿应有尽有,而且质量可好了,摔不坏。”   小小正欲开口,那厢般若又捧着一个小小的盆栽嚷嚷起来,“盆中世界!”说着便捧到小小面前献宝似地道,“娘亲,你看这里面还有小人呢!”   只见那盆   栽之中横列着一座小小城池,有山有水,还有一些似蚂蚁一般的小人在里头活动着,母子二人不由大叹惊奇。   “这可是最近发布的5.0版本,目前只有天界才有~”翡翠凑在旁边悠悠插嘴,见般若立马亮出一副崇拜得不能再崇拜的眼神望着自己,她谦虚道,“而且是限量版,不过我五十年前便预定好了。”   话音未落,母子二人立即拿出“你老爸是天帝”的艳羡表情看着翡翠。   翡翠再度谦逊道,“不过就是踢走几个排在前面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母子,“……”   见般若被新玩具哄得眉开眼笑,翡翠神神秘秘地将小小拉至一旁,“这次我顺便给你也带了个好东西~”   小小双眼发亮,“什么?”   翡翠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荷包递给小小,“这叫做藏食袋,你把零食偷偷藏在里面,你家那位是不会知道的~”   小小接过藏食袋,“这么神奇?!”她家那位鼻子不是一般的灵光呀!   “那是自然~”翡翠颇为得意道,“这可是最新版的,能够完全隐匿食物气息,又不占地方,平日里当做寻常荷包系在腰间即可~”   “那太好了~”小小趁自家儿子不注意,飞快地将荷包藏进袖中,她见翡翠一脸志得意满,便问:“又是你插队买来的?”   翡翠啐了她一口,“废话,否则这么好的东西哪轮得到你~里头给你存了一点零食了,都是你最喜欢的!”见小小一脸希夷地望着自己,活像看救命恩人一般,翡翠叹口气道,“慢慢吃,别一次吃太多,否则你相公知道了,以后连门都不让我入了!”   “我省得,省得。”小小忙不迭地点头。   “这就好了,那没事我先去席上坐着,肚子怪饿的。”   翡翠站起身,抿了抿鬓发,扶了扶钗环,仪态万千地朝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无良作者开得新坑,老读者莫揍我~~   ————————————————————-   不是伪更,只是修改姨母这个bug,话说作者乃是亲戚识别不能,大的小的一律都喊阿姨的…… ☆、蓬莱仙尊   宴会大厅内陈设庄重典雅,穹顶之上镶着用以照明的南海明珠,颗颗如同碗口那么大。主席之下,横列着两排青玉条案,上面摆放着一整套玳瑁珐琅酒斛,价值不菲。   一群端着琉璃玉盘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将盛着时令鲜果的小盘依次放入条案之上。   邪神的管事乃是一只生着铜铃大眼的羊驼,他见翡翠进来,老远便鞠躬哈腰,就差三跪九叩地跑过来,恭声道:“羊驼拜见清翡帝姬。”   “羊驼总管客气了。”翡翠用袖子掩了掩嘴角。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帝姬殿下,您的席位在那头,要不要小的伺候您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你忙你的去吧~”翡翠顺着羊驼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满意,不枉她送了那样一份大礼给小小,这厮到底还是记着她的性子,替她找了一处较偏的角落坐下。   谁让她那么喜欢低调呢?   翡翠心满意足地往角落一坐,倒了一杯小酒,眯着杏眸看一干人来来回回忙忙碌碌。   一旬过后,宾客悉数入座,由于翡翠坐在角落隐蔽得较好,是以一开始尚未有什么人发现到她。翡翠也素来不喜这些仙友之间来来往往的客套,没人看见她更好,她乐得清静。   不过这样的悠闲平静很快就被某些人所打破。   随着一声悠然的长叹,一个男人缓缓地坐定在翡翠身畔,带着熟稔的调笑在耳边响起的同时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翡翠~一百年没见,近来可好?”   翡翠闲闲抬眸,面上很是冷淡,“谢谢,我很好,慢走不送。”   重渊苦了脸,“不要这样嘛,怎么说我们也是从小青梅竹马,你要不要每次看见我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啊,这样委实令人伤心啊~”   “少来了,别没事乱套亲戚,眼看你徒弟都生了孩子怎么你这厮还真么没正经,真是为老不尊。”翡翠斜了重渊一眼后,从袖子里头抽出一把硕大的羽毛扇半遮在脸上。   重渊见着很是稀奇,不由得伸手去揪那羽扇上洁白丰润的羽毛,“这玩意儿倒是稀奇,你从哪儿弄来的?”   翡翠悠悠一笑,从他手中扯过扇子道,“别弄坏了,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搞来的东西~”   重渊越发好奇,翡翠向来是号称天界小叮当,长期   占据法宝排行榜第一位的法宝达人,一顺手就能掏出令不少人眼馋的法宝来,不知今日又搞了什么稀奇的法宝?!   “哼哼~”翡翠笑得很是得意,这位低调的帝姬唯有在谈及法宝之时,脸上才会露出驰骋江湖的潇洒豪气来。   “这玩意儿叫做铁扇,据制作人宝器君所说好像有很大的功用~”   “铁扇……”重渊扶额,心道这是什么古怪直白的名字,不过他可不想拂了翡翠的性子,于是某人装作很有兴致地问,“不知有什么神奇法力?”   “神奇法力?”翡翠拧了拧眉,低头摇了摇扇子道,“暂时还没有发掘出来,不过用来扇风还是蛮凉快的~嗯~怎么说呢!实在不失为一个避暑良器~”   重渊伸手用袖子擦了擦汗,“原来如此,你怎么从宝器君那里要了这么个……避暑神器来……”话说,天庭本就四季如春,这把扇子用来附庸风雅都略显风骚啊……   “哦,给般若那小子买寿礼时附赠的。”   翡翠话音未落,忽然神色一变,手中羽扇啪地往脸上一盖,紧接着“阿嚏——”一声,惊动全场,连牢牢挂在穹顶上的夜明珠都晃了几下。   这下可好,她的行踪暴露了……   翡翠板着脸揉了揉鼻子冲着重渊道,“九尾那只圆毛畜生今日该不会也来了吧!”   重渊失笑,“那是自然,今日是般若生辰,作为半个小舅的九尾怎么能不来呢~”   “我就知道……”翡翠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面半截面具戴在了脸上,一边嫌弃道,“方圆百里之外,本帝姬就能感觉到那厮一身丰厚的皮毛正在四处招摇地播散……”   见翡翠一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模样,重渊顿时来了打趣的心思,他揶揄道,“这可有趣!羽扇你都拿得了,怎么一见九尾就耐受不住了?!”   翡翠瞪了重渊一眼道,“本帝姬对圆毛畜生过敏,详情请见天书记载之帝姬篇。”   由于佩戴面具的缘故,骄傲的帝姬犹如大了舌头一般说话含糊不清,此等滑稽姿态真是百年难见,乐得重渊捧腹大笑。   就在此时,自大殿外头忽然刮来一记猛烈强风,廊下的八角铜铃在风中相互交错,碰撞出尤为清脆动听的声响。众仙皆探头去看角落里稳坐如山的帝姬。   而翡翠则按住兀自飞扬的裙角,扭头去看她那宿命的   冤家……   大风起兮云飞扬,一只周身环绕着暗紫色仙泽,足踩流云,一身银白色皮毛养得油光水滑的九尾妖狐缓缓地落在地上。它落地之时,云烟滚滚,眨眼间便化作一名银发金眸的狐耳少年悠悠跨入大殿。   此人一来,羊驼总管立时连滚带爬地扑到他面前,期期艾艾道了一声,“九尾公子~”   九尾瞥了他一眼后,将他一掌掀飞。然后金眸微眯,直直看向坐于角落的翡翠。   刚才还在交头接耳的众仙家见状立刻噤声,翡翠不禁扶额,心说这邪神作甚请那么多白眼狼来做客!   九尾凤眸一扬,施施然朝翡翠那处走去。   他今日着了一袭云白色凤翎锦缎仙鹤纹广袖仙袍,走起路来活色生仙,一张犹如丹青妙手细细勾勒的俊秀容颜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之下显得尤为妖孽,看得翡翠恨不得上前抓上两把解恨。   “哟,老太婆,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九尾在翡翠面前站定,一开口便往死里刻薄。   翡翠依旧姿态良好地坐着,脸上扯出一抹得体的笑容来,“披着一副人皮,骨子里头还是一副畜生样~”   众仙抽气,心道今日的东道主若是再不来,这两只就要上台抢戏了……   九尾挑眉冷笑,“畜生怎么了?畜生还有人爱呢~”   众仙再抽气,向来怕事儿的几位已偷偷向外头挪了几步。   要说这位天帝最为疼爱的清翡帝姬这辈子最痛恨的是什么,除了有人当面嘲笑其年龄之外便是吐槽她坎坷的情史。像妖君九尾那般直接讽刺她没人爱的事实,这位帝姬多半是会怒发冲冠直接爆发的吧……   翡翠不动声色地露出一个青筋暴起的笑容出来,而场下诸仙看在眼里,不由得想起一千年前帝姬大战九天玄女那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事。   话说这九天玄女乃是昆仑墟西王母座下弟子,与清翡帝姬素来不和,曾经在千年前的蟠桃大会上当众给了帝姬一个没脸。结果帝姬不声不响,抽出神剑燕琼开打,九天玄女节节败退,帝姬不依不挠,最后直将对方打退昆仑墟境内逼得西王母从中调停,这才罢了手。   自那场战役之后,清翡帝姬的好战之名可谓是响彻四海域内,从此上至天庭下达地府,无仙敢惹,无妖敢招……   当然,也有个别人除外……   <   br>  妖君九尾身后的九条狐尾无风自起,众人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随之弥漫开来。而翡翠却正襟危坐,众仙从她肃穆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可就在这一刹那,从到大殿外凭地冒出一股黑烟,一双质地精良的黑靴在黑雾中跨了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脚将正在蓄力的妖狐踢飞出去……   众仙整齐划一地张大嘴,翡翠私下握住燕琼的手微微一滞。   黑雾中露出一张妖孽出众的俊美面容来,此人不悦地挑起剑眉,凤眸微眯将场上众仙扫视一遍后,倨傲地抬起下巴冲着九尾道,“死狐狸,你占着本王的位子了!”   话音未落,他又踹了妖狐一脚后,气势汹汹地落了座。   “凤栖老鬼!你居然敢踢老子!看老子回头不拆了你的老窝?!”   犬类动物一生气便炸毛,这样的习惯委实不好,不好……翡翠转身默默地用扇子掩了掩鼻子。   “好啦好啦!今日乃是般若生辰,你们若是执意砸场子,小心一会旱魃出来抽你们!”   两人剑拔弩张,重渊见状不妙,忙站起来拦住二人好言相劝。   “你这厮给我本王滚远一点!”   “重渊你这墙头草躲一边去!”   重渊揉发,无奈地坐回翡翠身边,而翡翠则满眼含笑乐呵呵地去看祸水东流。   半晌后,寿宴正主终于出现在众仙面前。   生了娃后依旧天真貌美如同二八少女的赤水仙姬瞅了瞅眼前剑拔弩张的二人良久,很没眼色地大乐道,“就说你俩感情好,这不,才几百年没见就亲热成这样~”   彼时,正在厮打的二人默默分开彼此,个归个坐回自己位置。而围观群众表示吐血三升……   其后,在众人的一片静默之下,大荒邪神抱着儿子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赤水仙姬依旧很乐呵,瞅着自家相公孩子那厢落座,她老人家立刻大马金刀毫不含糊地往当中一坐,朝众仙点头作揖道,“承蒙诸位仙友关照前来参加小儿般若的百岁生辰,小小我在此多谢诸位了!”   话毕,她瞅了瞅自家相公,挤眉弄眼示意其发言两句。   邪神扬眸,冷凝的视线在众人面前环绕一圈后,众人埋头,开始很有眼色地吃起菜来。   “咦?   都很饿么?好吧,好吧,大家不要拘束,尽量吃饱啊!”   翡翠夹在众仙之间,一边吃菜一边感叹邪神的冷清性子真是万年不变,没来由地扫兴~   酒过三巡,众仙吃得红光满面,大家一改先前保守本色,素来活跃的几只开始相互调笑起来。   蓦地——   空气里凭地弥漫起一股莫名的冷香,在大殿外的纷繁花影绰约之下,有一人缓缓跨入殿中。   “蓬莱冷月仙尊……”   正与他人调笑的重渊立时凝住了神色,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住了声音屏息去看这位数万年不出蓬莱仙境的三清仙尊缓缓朝大殿中央走来。   他身着一袭广袖玄色锦缎仙袍,上用仙缕丝绦绣了一排排的暗金色符文,长长的袍角拖曳而下随着其步伐而轻轻摇摆。其人周身皆被一层淡青色的祥瑞仙泽所环绕,一头浅褐如同波光琉璃一般的长发垂至脚踝。   冷月仙尊走到大殿中央方才停住脚步,那张宛若明月初晓般俊美高贵的面容微微一侧,被他视线所触及之人,皆微微哆嗦。   仙尊朝坐于正首的邪神夫妇微微点头,随即挑了一处空位落座。   此时,翡翠正埋头旁若无人地玩着手指,忽有一道阴影将她整个人罩住。她一顿,默默地抬起头——   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冤孽啊,冤孽……翡翠默默地牵起嘴角,乖顺地喊了一声,“师尊万安……”   作者有话要说:风雨来更新了~乃们要留评哦~ ☆、修罗木果     仙尊朝翡翠微微颔首,脚步轻移走到她身侧坐下。   翡翠一改其先前慵懒绵软的姿态,一个机灵从案几上绷直身体,正襟危坐,端的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师尊,这茶果子吃着味道很是不错,你尝尝?”   过了半晌,翡翠端起案几上的一碟茶果递到仙尊面前,神情端肃凝重,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茶果还是什么天下至宝一般。   仙尊看了翡翠一眼 ,伸手接过那碟茶果。   翡翠见状,又端起一碟色状红润晶莹的果子递到仙尊面前,再接再厉道,“师尊,此物乃是大荒特产,吃了能够增进修为,您尝尝?”   仙尊拧眉,将咬了半口的茶果放了下来。他摇头,指了指翡翠手中的碟子冷声道,“不用,你自己吃罢。”   “哦……”   献宝失败,翡翠悻悻地将碟子捧回来,重渊伸手想要去夺却被她狠狠地一掌砍下。   “诶!小翡翠不是我说你,这仙尊大人虽曾经对你有过教养之恩,但是你也不用百般讨好,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吧!”翡翠这一手刀径直砍下,重渊直觉得手骨咔哒一下,立时抱着惨叫起来。   “你难道忘了,当日崇景哥哥身死战场,是亏得有仙尊出手相助才夺得其三分魂魄使他能够托身轮回啊……”翡翠略略惆怅,表情很是低落。   当日仙尊他手执噬魂,一身白衣浴血,护体罡气之外方圆百里皆是千万邪兵的模样一直鲜明地烙印在她心里,每当想起,便怅然感伤不已。   “诶,崇景已死那么多年,你为何还耿耿于怀,须知此事并不全是你的错啊……”重渊顿了顿又道。   翡翠侧身偷瞧了仙尊一眼,见其仍在蹙眉吃着盘中茶果,似没有注意到这处情状,这才对着重渊低声道,“不,一切皆是我一意孤行造成的后果。”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冷月仙尊,“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仙尊对整个蓬莱心怀愧疚,然即使我再后悔,做错过的事死掉的人都再也无法挽回了……”   暮色正浓,翡翠的脸在夕阳投射之下显得浮浮沉沉,重渊相看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痴儿,都这么些年了有些事你要想开一点……”   话音未落,只听嘎达一声,重渊一声痛呼,抱着仅存的右手嚎啕大叫起来,“断了断了!   ”   众仙诧异回头,只见翡翠默默地收回手,泰然自若地对重渊沉声道,“不好意思,本帝姬这一惯性使然,劲道大了。”   言罢,转头对围观众仙阴测测地一笑,“各位仙友,怎么不喝酒了?你们继续啊!”   于是,众仙默默将头缩回,心想怪道这位帝姬几万岁都嫁不出去,这暴虐性子实在是忒骇人了一些……   重渊一人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抹泪,伸出尚能动弹的一根小手指对翡翠控诉道,“你这女子这般不温柔,以后还有哪位良人敢来求娶?!”   这句话戳中某人心扉,翡翠恶狠狠地将重渊一脚踢开,一面四十五度仰望蔚蓝天际,一面悠然长叹道,“大略还是会有胆特肥的那种人吧……”   ……   由于仙尊在侧,是以翡翠这一顿筵席吃得很是不自在,每每想要豁开肚子不计形象大吃一顿,却偏偏介意身侧那双若有似无审视自己的目光……   于是为了不辜负仙尊万年前的教导之恩,翡翠强忍着空虚的内心以及空虚的肚子,一直忍着,一直忍着,直到借口尿遁,偷溜去走廊后,方才腰间掏出乾坤袋大吃特吃起来。   熟知她这厢堪堪从包袱里掏出一只水晶肘子放入嘴中啃咬,走廊尽头乍起一股妖风,惊得她随手将肘子往裙角下一塞——   仙尊一身玄衣从暮色中缓缓走来,细长上挑的眸子徐徐扫了翡翠一眼。   翡翠一哆嗦,抬腿将肘子使劲往里头踹了一脚。   “咳咳,师尊,你也出来吹风啊……”   冷月仙尊抬头看了看一片橘红的夕空缓缓道,“时候不早了,本尊要回蓬莱。”   说着,他淡漠的视线随着翡翠的裙角一齐往下,最后停留在裙边那一抹褐色污渍上,顿了顿道,“没吃饱?”   翡翠笑容一僵,微风轻柔地拂过她鹅黄色的裙角,露出半只色状晶莹的红嫩肘子……   二人静默片刻——   “师尊,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不过是……馋嘴……而已……”   翡翠喊得抓心挠肝,奈何那厢仙尊早已腾云而去。   望着他那在幻霞云波中飘渺的身姿,翡翠抓狂——仙尊其实你就是来走个过场,调戏一下众人的吧!!!   是以,翡翠与仙尊千年来首次交锋   ,以半只水晶肘子落败……   ***   话说自从肘子事件败露之后,某帝姬便无心喝酒,无心吃菜,浑浑噩噩直到宴会告终,这才恍恍惚惚歪歪扭扭从席上离开。   “诶,真是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啊!”   想她翡翠帝姬的一世英名竟然因为半只水晶肘子而毁于一旦,这要是传出去让别家仙友知道了?!以后还怎么在这四海八荒混啊!等等……仙尊应该不是那种八卦之人吧!   对对对!仙尊那种人怎么会随便八卦呢!   万幸万幸,翡翠劫后余生般地抚了抚心潮澎湃的胸口,缓缓地朝外走去。   “翡翠?!”   翡翠扭头,见重渊笑眯眯地立在自个后头。   “这就走了?”   翡翠点点头,又见九尾与凤栖二人勾肩搭背满身酒气地从重渊身后钻出来,老远处还站着笑眯眯的小小以及一脸面瘫的冰山邪神。   “不留下来再喝一杯?”   “不了,你们去吧,我这厢先回。”翡翠扭头,又朝远处众人挥挥手,“走了!”   言罢,她快走几步跃上云头。而身后重渊则无奈地耸肩,回身去看小小。   小小恨铁不成钢地叉腰道。“师父,你这样扭扭捏捏是永远追不上翡翠的!”   重渊扶额,“哪有像你那样霸王硬上弓的追法?”   翡翠微微一笑,指尖一划,足下流云飞跃百丈之外,而她一人独自立在云端,冲着重渊大声呼喊道,“要追上本帝姬,重渊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众人,“……”   九尾打个一个酒嗝,“活该这厮嫁不出!”   ……   翡翠这一笑,将将跃出云霄深处,等她回过神这才发觉整个人得瑟过了,又找不着路了……   所以说吧,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仙,都不能太过志得意满,否则有你好看!   翡翠苦大仇深地在云海中翻腾了两下,心中懊恼当初应该从宝器君那厢将那劳什子破指南针买下来才是,如今她这几万岁高龄的帝姬竟然第二次在大荒中迷路,此等坍台之事说出岂不是引人笑话?!   “作孽啊作孽……”   翡翠索性破罐   子破摔躺在云头捏云彩玩,孰料这时却有一股似曾相识的仙气破空而来——   “不会吧,又是他?!”   待看清来人面容,翡翠这才一个机灵从云头跃起,心中呼喊着,此乃缘分呐~缘分呐~   “这位仙友咱们又见面了,所往何处啊?是出大荒么?”   翡翠亦步亦趋地跟在那名黑衣仙君后头,一脸谄笑。   那人睨了翡翠一眼后点点头,足下云层激涌,一跃飞至百丈之外。   又来这招,还真是冷清的性子!   翡翠寻思跟着此人到了九重天下,便能自寻出路,于是便不多问,径自跟着那人去了。   ……   “这位仙友,你到底是去往何处啊?”   待翡翠跟了那人兜兜转转出了大荒,又左拐右拐途径好几片未知大陆,这下,连素来路盲到底的某人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翡翠琢磨了片刻,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现实,这厮莫不是企图拐卖自己吧?!   奈何几万岁的仙姬又不是柔体轻音易推倒的小萝莉,今日这不长眼的天界人贩子猫上了她翡翠,可真是他的死期了!   翡翠轻叱一声,燕琼离体环绕一周,只见金光倏忽一闪,一把长剑架在了那人白嫩的脖子之上。   “呔,贼人莫逃!你是哪处来的?!竟敢在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绑架本帝姬,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吧?!”   那人回头,清冷如水的眸子在翡翠面上绕了片刻后,缓缓道,“我何曾说过我要去九重天?”   言下之意,便是翡翠自个会错意跟错人了咯!?   “兀那贼人休要扯理,看本帝姬不拿剑劈了你丫的!”   翡翠不由分说,一剑劈向那人颈脖。那人身形旋然一转,以两指捏住燕琼剑尖。   “蛮不讲理。”他冷喝一声,径自将长剑甩开。   燕琼蓦地从翡翠手中飞离,落在云端兀自发出铮然鸣响。翡翠呆立片刻,心道这厮绝不是什么善茬,估摸着应该没有甚么想要绑架他人的坏心思来……   是她误会了……   “额,这个,这位仙友啊是我一时误会了,你千万别介怀啊!”   看这幅模样,指不定是什么大罗金仙幻化而成   出来做任务的,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回头天帝老爹又得碎碎念几年!   翡翠权衡再三,终于选择对那人别扭道歉。熟知,扭捏半天,对面哪还有那人身影。抬头一望,人早已甩袖而去飞至百丈天外……   “啊喂!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好歹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大人不计小人过告诉我此处是哪里啊……”翡翠跟在后头咆哮。   半柱香之后   翡翠神情复杂地望着足下那一大片褐红色大地,惊道:“这是……”   那人御剑在前,头也不回地说,“阿修罗界。”   炎风拂过翡翠裙裾,流云漂浮而过露出一大片依山而建延绵整座山脊的灰褐色岩石宫殿。   依起世经所言,须弥山东西面,去此一千由旬外有毗摩质多罗宫,纵横八万由旬,此处正是那毗摩质多罗宫了。   “原来你竟是阿修罗界中人?!”   翡翠阴下脸,没想到今日居然会阴差阳错来到阿修罗界,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来到此处才是。   “不是。”   那人却摇头,身形朝右一转,路径与那阿修罗宫殿径直错开。   还好不是……翡翠对阿修罗界之人实在没有任何好感。   “那你来此处是为何?”   那人不答,似乎是嫌翡翠话忒多了一点。   翡翠也不计较,她只是神情漠然地凝视着足下褐红色的大地,眼眸深处划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   待二人站到一棵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树大参天的万年古木面前,前后遭受重创的翡翠这才出离愤怒地冲着那人吼道,“你疯了是吧!?你怎么不告诉老娘你特么的是来偷修罗果的?!”   那人仰头望着果实累累的修罗木,平庸的面孔上不见一丝被抓包之后的紧张。   他只默默道,“果子这么多,我随便摘一个不打紧。”   翡翠用袖子抹了一脸血。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前首先谢谢alex君的地雷,话说风雨好久木有收到了捏~另外还要感谢121君和水淼淼君的不离不弃,仰天长叹……何时风雨的后宫才能默默壮大一些啊!!!   以上——   喜欢就收藏吧!收藏后就评论吧!不要悄无声息地看完妾身之后就遁了呀!   发现bug修改了以便以后剧情发展! ☆、东窗事发   修罗木果是何物,那可是具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堪比金丹灵药的奇妙果实。相传此木只生长在阿修罗界,万年开一次花,千年结一次果,由于数量稀少而珍贵,所以被誉为是阿修罗界的神木,若非得到阿修罗王的口谕,任何人都无权靠近。   而如今,她身前这厮居然说随便摘一个不打紧,翡翠狠狠地咬了咬舌头……他老母的,这还不是梦!   他以为修罗木果是苹果啊……栽在路边随便摘个一篮都没人管啊!?   正当翡翠这厢天人交战之时,那人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枚紫色的软晶抛到了半空之上。软晶在空中盘旋一周后忽然定住,随即绽放出一道柔和的紫光将原先笼罩在修罗木外的绿色结界所尽数包围。   翡翠目光立刻被那枚奇妙的晶石所吸引,她吃惊道:“此乃何物?为何能够将修罗木本身的结界所侵蚀?!”   那人淡淡道,“此物可以使保护神木的妖物暂时麻痹,待我取得修罗木果,它自当会恢复原状。”   “妖物?”   翡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在那紫绿光交错之地隐隐盘踞着一条百尺来长的大蛇,那大蛇用柔韧的身子将修罗神木紧紧缠住,因着犹如变色龙一般颜色,所以乍一看竟没能发现其真实的存在。   只见那大蛇一个颈项生有八个头颅,每个蛇头都模样狰狞刺溜刺溜地吐着猩红的芯子。   翡翠见状嫌弃地撇嘴,也不知阿修罗王上哪去寻得这种妖怪,怪道那人不愿意与其交战,这要是真打起来,七八个脑袋不得累死人了!   “你这玩意倒是好用,哪弄来的?”待翡翠转身,那人轻轻一跃,早已进入那修罗神木的结界之中。   其人动作十分灵敏,长手往树枝上轻轻一勾,一枚火红色的果子落入他掌心之中。   翡翠眼睁睁地看着他悠悠地将果子往乾坤袋里一收,完了轻轻松松从结界中走了出来,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就这样就好了?”   那人点头,“好了,不然你还想怎样?”   翡翠,“……”   四海八荒真是能人异士辈出,辈出啊!   熟知那人这厢刚从结界中跨出半个身子来,立在结界外头的翡翠就暗叫一声不好,她顺势抽出燕琼朝那人身后一剑劈去——   “小心你背后!”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侧身往旁边一让,身后偷袭的大蛇某只脑袋被翡翠一剑剁了下来。   “呀,不是说有头顶那玩意儿在,那妖怪不能发现我们嘛?!”   掉了一只脑袋的大蛇悲愤交加,十四双绿幽幽的   豆眼中盛着满满的仇恨一致朝翡翠射来,“嘶!嘶嘶!嘶——”   “它在那头怪叫什么?”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是以,翡翠手握燕琼立在大蛇对面,与其沟通不能,遂转头去问一旁的黑衣人。   黑衣人专注地看了大蛇一会后翻译道,“哗——哗哗——哗!”   翡翠差点没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她挣扎着道,“哗哗……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镇定道,“爆粗口了。”   翡翠大惊,“什么?!竟敢对本帝姬爆粗口,区区一只七头小蛇怪你丫是不是不想活了?!”说着,提起燕琼便往大蛇面前直冲而去。   随着一阵刺耳的碰撞声传来,翡翠能够感受到从虎口上传来的微麻刺痛……   没想到这妖孽竟皮糙肉厚堪比铁皮,这一剑砍下去差点没破了刃。翡翠心疼地看着爱剑燕琼,见其剑身微颤且发出嘤嘤之声,不免爱怜道,“小燕子……”   话音未落,对面蛇身微微一颤,另一只蛇头猛烈抽搐后吐血而亡……   妖蛇再失一头,急怒交加之下狂性大发走火入魔,六只大嘴一张,哗地吐出一连串地狱业火朝翡翠袭来,翡翠敞开护体罡气,纯白仙泽同黑色火焰交织在一起,犹如阴阳两极势同水火,此消彼长难舍难分!   忽听翡翠轻叱一声,指挥燕琼径直朝那狂舞的蛇头冲去,白光毕现,剑身在疾冲之下立时化作无数凌厉剑雨如钢针一般密密砸入蛇身之中,妖蛇哀鸣一声,肢体四分五裂,一道彩光离体落入翡翠掌心之中。   “此乃八头蛇怪的妖丹,具有清热明目之效,收着吧。”   见翡翠一脸嫌恶地看着妖蛇元丹,黑衣人难得善言提醒。   “也是,好歹还能留着泡茶喝!”   翡翠想了想,将之收入囊中。   “对了,这妖怪尸首该怎么办?”   二人在别人地头做完坏事之后,开始考虑如何毁尸灭迹的问题……   虽说偷走一个果子不打紧,但是让人发现这地上的尸体可就不大好说了~翡翠与黑衣人相看良久,而后者会意,张开手掌,只见一道白光自他掌心直射而出,那地上的尸首立刻化作一片齑粉。   “嗯~好身手好身手~一看就是专业干这行的!”翡翠欣慰地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脸上露出后生可畏的表情来。   然而黑衣人对此却没有表现出半分热情喜悦来,他将翡翠推开,缓缓地侧过身去——   翡翠挂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即使是用背后也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凌空而来,瞬时将她二人笼罩而住……   这就做什么来着,东窗事发啊!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飞快念了一个变身诀,且不说这辈子再又不想踏足于阿修罗界的复杂心情,如今来都来了可决计不能让人认了出来,若是再生什么纠葛……   对,她绝不想再同阿修罗界中人有任何的纠葛!!   一会碰见那帮丑八怪,也不用与他们分说甚么,直接开打抢走果子便是!   翡翠缓缓回过头——   一大片黑底绣红芙蓉花的锦缎袍踞映入眼帘,再往上看,烫金刺绣的领子被扯得老开,露出一截蜜色的胸膛……翡翠拧眉,好好的一袭大袖袍子偏生被那人穿出一身落拓萧索的颓废之美来,莫不是如今这阿修罗界不走严谨治学路线而改走青楼风格了?!   “不知二位仙友光临我阿修罗界禁地有何贵干?”   男子声音醇厚悦耳,而翡翠终于挑剔完此人的衣着抬起头来——   “我滴个乖乖!”   她拍着胸脯向后倒退一步,堪堪被身后的黑衣人扶住肩膀。   “怎么了?”   黑衣人循着翡翠惊恐的视线去看那男人,并没发现有何奇特之处。   “没事儿没事儿!他生得太好看,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罢了……”   翡翠缓过神,摸了摸胸口,强压住心头那阵浓烈的不适。   那人挑了挑浓纤适度的黑眉,似笑非笑地冲着翡翠道,“姑娘谬赞了,本君相较于其他阿修罗子民来言,其实是生得没特色了一些。”   相传,阿修罗界崇尚至高无上的力量,除了本身的信仰使然,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   在阿修罗界越是力量强大的人生得越是俊美!   是以,当这厮理所当然说出自己生得没特色这样的话,一出口,翡翠就感觉在场所有修罗兵那奇形怪状的脸上统一出现了蛋蛋忧桑的表情。   其实,在阿修罗界夸赞你生得没有特色这才是最大的赞美啊!   翡翠拧眉,先前看此男,只觉得生得器宇轩昂,高大伟岸,不曾想这细看也是经得起琢磨的美小哥一枚——   且不说这宛若蜜色一样光滑细腻的肌肤是如何诱人,也不说那一副与生俱来的高贵竟与落拓不羁相衬这般和谐!光凭那双掩藏在浓长剑眉之下的狭长桃花眼就看得整个人灵台一震直直麻到指尖……这厮不用说了,活脱脱一只妖孽!   翡翠只觉鼻头发热,伸手一摸满手是血,她呆愣片刻转身对黑衣人耳语道,“这货绝对是个狠角色!你看,他目光带电,显然是将法力贯彻到了全身啊!这种人不得不防!一会你躲在我身后便   成,放心吧!本帝姬不会放着你死活不管的!”   黑衣人不置可否,从面上看不出任何惧怕慌张的成分来,翡翠端详他许久后,叹气,伸手摸了摸他滑入丝绸的长发语重心长道,“不要硬撑,作为新人,你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黑衣人,“……”   “对了,”翡翠又道,“那果子你今日一定要带走?”   黑衣人点头,翡翠沉吟片刻一拍大腿咬牙道,“行!以后你就是本帝姬小弟了,有我罩着你你别怕!”   二人谈话期间,周遭一群修罗兵很有耐心地在旁等候,直到翡翠擦好鼻子转过头来,那为首的俊小哥才再度发言曰:“不知二位可有商量完毕?”   翡翠大手一挥豪迈道,“此事儿没什么好商量的!”   俊小哥挑眉,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悦来,“那就是不准备将修罗木果物归原主了?!”   翡翠叉腰,俨然是一副天界大姐大的模样,“满树枝的果子还不兴人摘一个?真小气!”   俊小哥敛眸,“偷了别人的东西口气还那么大?!来人啊,替我将这两个偷果贼缉拿归案!”   在他一声令下,周遭那一群手握重兵的修罗兵们立即将翡翠二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翡翠一看这架势,估计突围是不可能了……她正想祭出燕琼出来大开杀戒,念诀的那一瞬才惊觉不对,四海八荒谁不知神兵燕琼乃她清翡帝姬所属,这燕琼一出,她岂不是立刻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了么?!   此事甚为不妥,有待考虑,翡翠犹疑片刻手一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毛茸茸的扇子来——   她立即心领神会灵机一动大喝一声:“吾乃大荒邪神座下弟子羽扇仙姬是也,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来啊!”   由于邪神旱魃威名之远播贯彻四海八荒,是以话刚出口,一众修罗兵有片刻迟疑。然而很快,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她是假冒的!邪神没有弟子!快将那两个小贼擒下来!”   翡翠苦脸,这年头连与世隔绝的阿修罗界子民都不淳朴了呢!   “既然如此,各位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翡翠微微一笑,以一掌划半圆,“天地灵气,尽我所用,破——”   一道白色火焰自她掌心迸射而出化作无数条灵泽游龙朝前方呼啸而去,如同摧枯拉朽般将一众修罗兵尽数被震飞出去百丈有余。   一片尘烟乱扬,顷刻间万籁俱寂,唯有翡翠掌心那一抹白光凌厉闪耀。   “快走!”   趁剩下的人还没有包围过来,翡翠拉了那黑衣人一把后纵身一跃朝外飞去,孰料还未   召唤出彩云,她却被一股迫人的灵压所尽数笼罩——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绽放在耳畔,“小姑娘身手不错嘛~”   一把周身冒着紫灰色火焰的长剑径直朝翡翠脖子横了过来,情急之下,翡翠拿羽扇往前一抵,只听铿然一声脆响,长剑居然被其抵在脖子三寸之外。   宝器君诚不欺我也,没想到这么一把破破烂烂的毛扇子居然能将一柄魔剑抵住,这实在是意外的收获!   翡翠抬腿朝那人小腹踢去,整个人借力往上一跃,谁知那人却比翡翠更快,他长臂一捞将翡翠双腿抱住往下一拉,翡翠一时不稳整个人竟直直坠入那人怀中——   两人交战,咫尺相隔,翡翠终于看清那人生了一双暗红色的眸子,色状诡异得很,像是一池血潭诱人深深坠入其中一般。   然而此刻她被人抱在怀中,不禁老脸绯红,气急败坏地怒号道:“这万年来!敢碰老娘的人你还是第一个!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受死吧!”   言罢她轻叱一声,护体罡气全开,铺天盖地的灵压自她全身迸射而出化作一道道钢针朝那人身上密密砸去——   那人疾退数步,一身奢华的黑底红芙蓉花袍踞被灵压割得支离破碎,犹如一只断翅了的蝴蝶般在风中摇曳。他挑眉,伸手摸了摸脸上不断滑落的血珠,终于凝了神色御剑朝翡翠飞来。   翡翠运气丹田,手握羽扇,正想着大干一场,忽然手中一空……一道黑影瞬时挡在自己面前!   那人手握羽扇,整条右臂被无数青碧色火焰所缠绕,只听他轻叱一声,右手发力煽动羽扇——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个状态好~多更了一些~以后若是隔日更呢~字数就能多一些啦~不过也视风雨状态而定,少了乃们千万不要霸王我哦!嘤嘤…………   【bug】修改,为后头剧情流畅!! ☆、魔石出世     大风过境,所到之处皆被摧枯拉朽无一幸免,一时间天地齐嚎,风声鹤唳——   待风声渐渐平息,众人睁眼去看,发现那原先被包围的二人早已不知踪影!   一人出列道:“人不见了,大人我们还要不要追?”   那黑衣的修罗男子大手一挥,“不用追了,此二人早已出了阿修罗界,追也没用。”   “可是,万一君上过问……我们该如何解释?”   那人收起紫炎长剑,微微一笑道,“有甚好解释的?!这满树那么多果子,少一个君上也不会知晓,你就去告诉君上,说来人已被我们打跑,以后不敢来犯不就成了?”   说着,埋头去端详那一身被风吹得有些微散乱的衣襟,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一身穿着不好看么?”   “大人您说什么?”   “我问你,本君这一身看上去不好看么?”那修罗男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形状优美的赤红色双眸中流露出玩味的神色来。   那仆从闻言转头一脸虔诚地将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瞻仰了一边后,垂首陈恳道,“大人您龙章凤姿,玉质天成,别说是穿衣服……就算是不穿衣服那也是俊美得一塌糊涂啊!”   “哦~是么?”男人挑眉,“那为何方才那女子会露出如此惊恐的表情来?”   那人拧眉想了片刻之后,愈发诚恳道,“那肯定是她看中了大人的美色而故意为之,大人千万不能被这等蒲柳之姿所迷惑,更何况她还是偷果子贼!”   “原来如此~”男人伸手撩了撩垂散在肩头的长发,眼光一柔,薄唇一扬,冲着那仆从点头道,“你所言甚是,本君也是这般想的!~”语毕,遂扬了扬长极曳地的大花袍子,悠悠向前走去。   ……   不周山   某位帝姬尚还保持着身体做前倾状,两手微张一副来者不惧的模样,谁料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眼前景色倏忽一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样——   待翡翠回过味来,她整个人已从阿修罗界神奇地被空降到了不周山的圣境之中。且不说那从天而降的大风是如何力挽狂澜地将两位大活仙活生生地从阿修罗界吹来了这不周山内……   关键是……正想着海扁那群目中无人看着就心堵的阿修罗兵一顿,再度重现当年帝姬大战玄女三百回合的英   勇事迹,孰料最后竟以传说中的狼狈而逃作为收场……面对这样的结果,翡翠俨然是不能接受的。   面对着即便是落荒而逃依旧端着一副淡然面孔的黑衣人,翡翠怒道,“你这厮搞什么?!本帝姬方才还想着要将那修罗兵们打得落花流水夺路而逃,谁让你抢了我扇子的,这样一来,他人岂不是以为我怕了他们不成?!”   她本就对此地有莫大嫌恶,即便是来了也好歹捅个大篓子下了他们脸子才是,熟知此番出师未捷身先死,实在令人愤慨不已!   “喂——跟你说话呢!喂——”   “喂——你作何不说话?喂——”   黑衣人垂眸打断翡翠话头,“此地离九重天已经不远。”   “终于说话了啊!我还以为你这厮神游去了呢!话说,我自然是知道此处离九重天不远——等等,你是特意将我送来不周山的?”   黑衣人点头,又道:“此处有通往九重天的天梯,你找到地点飞升上去便是。”   翡翠又问,“怎么?你不去?”   黑衣人摇头,将先前一直握在手中的羽扇转交给翡翠,“此物乃是宝器,要好好使用,切勿落于他人之手。”   翡翠见他说话一板一眼,明明是一介小仙,却搞得跟那万把岁的老神仙一般老气横秋,不由好笑道,“你怎知这破扇子是宝器了?”   黑衣人负手一背,答曰:“此扇名曰飞来扇,你只要用法力驱动,想去何方便去何方。”   “这有这么灵?”翡翠闻言,举起扇子对着光好一阵猛看,“真能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么?!上天入地,出入六界都可行?”若真是如此,那她还真是从那抠门的宝器君那里淘来一样好物呢!   黑衣人想了想道,“应该可以,此扇似乎能够打开天地间万法禁制,一旦落入恶人手中将不堪设想,所以你应当好生保存。”   “原来如此!这个你放心,我自然是会好好收着不让其落入恶人手中。”翡翠将扇子收进乾坤袋中,伸手又掏出一枚珠子递给黑衣人。   “喏,这个给你,好歹也是千年蛇丹服用下去不止清肝明目一点效用吧!吃下去应该有益修为!”   黑衣人摇头,“妖是你杀的,这该归你。”   翡翠拧眉,“我修为比你高,又是天生的神体自然是用不上服食这些元丹来增进修   为了,而你不同,我看你修为不高,根基也不甚深,显然是刚飞升不到百年的新人,让你拿着就拿着那么多废话作甚!”   她夺过黑衣人的手将元丹往他手心一塞后,语重心长地劝诫道:“我看你仙品不错,怎么会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   黑衣人敛眸,半晌才低声道:“救人”   “原来如此,我说呢,你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人嘛~”翡翠如释重负,显然是卸下了心头的包袱感慨道,“既然是救人,那就是结善缘,不是助纣为虐。”   黑衣人闻言抬头,“倘若是助纣为虐呢?你该如何做?”   翡翠愣住,好半天才讶异道,“你这话从前好像也有一人这样问过我,不过……我倒是记不起来了。”   “那当时你是如何回答的?”   翡翠抬头去看那高耸入云的不周山,只觉天地空旷,荡涤无尘,心下一片寂静——   “物象所带给人的感受并非就是真实的,不论是待人还是观物皆要用心去看。”   “所以也许他人认为是助纣为虐之事,只要我认为可行,认为没错,那我依旧可以循着我的本心去做。世间万物皆有两面,不能以简单地善恶对错来区分,你说对么?”见黑衣人沉声不语,翡翠平静一笑。   “也罢,我这一套听起来未免有些极端,你不要学我。”   言毕,她向黑衣人告别,“我要回去了,你以后要好生修炼,莫要再为了这等事荒废了仙途才是。”   黑衣人目送翡翠腾云悠悠向那不周山中央通往九重天的金色光柱而去,蓦地——   一道紫光自西方之地迸射而出,紧接着大地开始猛烈颤动,狂风呼啸,山峦崩碎,一时间天摧地塌,整座不周山宛若咆哮一般剧烈颤动着。天地仿佛被分裂成一黑一白两种颜色,渐渐转为混沌——   彼时,翡翠正沐浴在天梯的金芒之下尚未察觉出外界的变化……黑衣人一直静待其身影缓缓消失在天际之中,这才抬手捏诀招来一把通体纯白的飞剑御剑向西方而去。   ……   此刻尚未知晓外界巨变的翡翠只在想,为何此番天梯那么快便停了?   她又等了片刻,见天梯没有继续朝上的念头,这才抬腿走了出去——   “原来是第七天……”翡翠若有所思地朝四周看了看,所见   之处,花残树摧,落叶尘泥沾满了脚下那原本光洁庄重的白玉重莲阶。   “这是遭了贼么?怎生搞得如此狼狈,守门小仙去了何方?”她拧眉,祭出燕琼往身后的七重天天门狠狠地敲打了一番后,过了半刻,终于有一衣衫狼狈满面是泥的小神仙从天而落,径直跌入一旁的莲池之中。   那小神仙在莲池中扑腾了两下后头顶半片莲叶爬了上来,他亦步亦趋来到翡翠面前躬身拜下,尊敬道:“小神若华拜见清翡帝姬。”   翡翠打量了一番这头顶绿油油的小仙后道,“你便是这七重天天门的门神?”   那若华摇头,“回帝姬的话,小神乃是此地门神的徒弟……”   “门神之徒?”翡翠神色冷淡,“那你为何不叫你师父前来,你看好好一个七重天非要弄成这幅鸡飞狗跳的模样,你师父可知擅离职守的罪过?!”   “回,回帝姬的话,方才从西方极地突然迸射出一道声势迅猛的紫光,其声势浩大,六界皆受动荡,七重天受了波及,我师父被华霄神君召去至今未回……”小神若华显然被翡翠吓得不轻,不停拿袖子去擦湿漉漉的额角不说,一句话还说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竟有此事?我为何不知?”翡翠嘱咐了那小神若华几句后,御剑而起顺着那天梯延伸的尽头朝九重天飞去。   ……   待翡翠飞至九重天,敛袍入了那凌霄宝殿之上。见众仙一脸肃穆地立成两排,她一走进,两排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各位仙友看我作甚?难道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么?”翡翠不自然地摸了摸脸颊,心道莫不是自个在阿修罗界偷了一个修罗果的事儿如今已经暴露了?!   没道理啊……那修罗小哥应该不知道自个是谁才是啊!   翡翠再看众仙目光,再次确定了自个的想法,没错……她高尚的仙友们应该没有发现她在修罗界所犯下的恶行,那么……这群二愣子因何会露出这种谄媚讨好的眼光来看自己?!   不妙,不妙,这情况委实不妙……   翡翠颤巍巍地抬头去看自个坐于正首的天帝老爹,见其端着一脸慈祥得再没有的笑容看向自己,和蔼亲切地喊了一声,“翡翠~你回来啦~父君与众位仙家等你好久了~”   翡翠不禁恶寒,当即就有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   >  然而作为帝姬,此时诚然不该丢了面子……再说场上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她能在这种关键时刻犯耸么?!   显然是不能的……   是以,翡翠马步一扎,下盘用力,望着场上众仙镇定自若道,“不知各位找我有何事?”   天帝的笑容越发慈祥起来,他摆摆手对翡翠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让你去蓬莱一次罢了~”   “蓬莱……”   这俩字犹如催命符一般使得翡翠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她望着天帝干笑,“父君为何突然让女儿去蓬莱,可是有何重要之事?”   天帝捏了捏胡须,“你这般匆匆赶来九重天,可是听到了关于西方极地的紫光之事?!”   翡翠点头,“正是,但不知这和让女儿去蓬莱有何关系?”   天帝沉吟道,“你有所不知,那西方极地乃是上古时期轩辕大帝当年封印天魔之地,如今那块封印着天魔之魂的魔石不知受何方感应竟产生异动……朕会同四方大帝之力将这块魔石再度封印,不过此石须拿去蓬莱无极殿的九仙寒冰炼池炼化,至于命何人前去,我们一致商议由你前去。”   “上古天魔乃集齐至纯至阴幽冥混沌之气所形成的阴魔,若以阳刚之气相对,反会适得其反,触发天魔之血复苏。所以我们要找女子前去护送,思来想去,整座天庭只有翡翠你能够当此大任了!”   翡翠扶额——   也是,要说九重天上的仙姬确实不少,谈及出类拔萃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随随便便能够拉出一大堆来……不过要说最强悍,最耐打的莫过于她帝姬翡翠,是以,翡翠终于可以感慨自己辛辛苦苦在四海八荒建立了这么多年的女战神之名今日终于被大家坦然所接受了……   “翡翠,这可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好话都说尽,天帝偕同一干仙友眼巴巴地望着翡翠,险些令翡翠以为自个就是那被忘穿了的秋水。   翡翠眼下是进退两难,一不小心将落下一个藐视天下苍生福祉的罪责,是以,她思考了半晌,终于勉勉强强道,“不过是护送魔石去蓬莱嘛,众位仙家不要弄得那么沉重,既然为了黎民福祉,天下苍生,那我翡翠怎么敢推辞呢?我去便是了。”   冤孽啊冤孽……看着众仙如释重负的模样,翡翠默默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一天的更新送上!民那桑,记得给花花吃哦~~   有些小bug…… ☆、北海仙山     蓬莱仙山在北海深处,常年笼罩于虚无缥缈云波幻海之间,相传此山每十年才会从海中出现一次片刻后再度从海中隐去,是以能够有幸得见此山的次数简直是寥寥可数——   翡翠年少时期曾经在蓬莱仙山上度过一段日子,不过那会子她是被蓬莱那位鼎鼎有名的仙尊一路夹在胁下那么飞过来的……诚然仙尊身上常年熏染着蓬莱特产玉树琼花的幽然冷香,然而这段记忆令翡翠回想起来依旧是种种不堪……   作为一名神仙,你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乃飞天遁地,然而当年的小翡翠却是一名惧高怕水的耸货……遥想当年,仙尊立在北海之滨,如同高山之巅,万海之磐,无人能撼,而翡翠却望着那片茫茫深海止步不前,欲哭无泪。   “为何不飞?”仙尊低头去看翡翠。   翡翠梗着脖子回道,“怕!”   “怕?为何害怕?”仙尊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在他看来神仙会飞就如同天性一般,没想到竟还有人会怕?   “天生的,一飞就慌得要命……”翡翠埋头捏着裙角,心中却盘算着这样是不是就能不去蓬莱了……谁知,她刚想着要耍些小无赖令仙尊知难而退,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提起——   “哇哇哇!你做什么?!”   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俊容,高鼻深目,肤质胜雪,仙尊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正审视般地盯着翡翠。   “仙尊,您,您做什么?”翡翠被其盯得全身发麻……   然而仙尊却只字未提,默默无言地将翡翠整个人往胁下一夹,然后侧头对立在身后沉默且温和的少年冷声道,“我带其先行,你一人在后可有不妥?”   少年摇头,俊秀的脸上满是腼腆的笑容,“回仙尊,崇景不会。”   回忆就此定格,翡翠突然怔住,是了,当时明明还有一人的——   “崇景……”   年少时期的葱茏青春,如今已化作一抹残影,若隐若现却触而不及。   翡翠腾云在海上前行,天地空旷,晴空万里,微风拂过碧波潺潺的海面,划出一片又一片半月形的金色光影——   大海深处忽然疾风骤起,大片流云翻滚激涌,染上霞光的浮云匆匆掠过翡翠的鬓边。   翡翠仰头,整片天空被一只长极数万里的巨鸟所尽数笼罩,此鸟乃鱼身鸟翅,处于北冥   深处,名曰鲲鹏。鲲鹏一旦出现,那便说明仙山蓬莱仅在不远之处!   翡翠背身朝鲲鹏大鸟打了一个响指后,一手捏诀祭出燕琼,御剑勉力前行。   燕琼在天际中划过一道火红色的炎阵,渐渐的,所及之处慢慢变成灿红——   一声声祥瑞鸟鸣落入耳畔之中,翡翠抬眼一看,金羽璀璨翔凤和鸣,肩上一重,一只凤鸟稳稳落于翡翠肩头。   “凤鸟,此处离蓬莱还有多久?”   凤鸟通人声,眸子一转,悠悠道:“不远,前方百里便是。”言毕,在翡翠身畔展翅盘旋数周后翱翔而去。   期间海面时不时会出现腾龙嘶鸣,龙跃出海面数百丈与金凤交缠一起,龙凤祥和,悠游自在——   翡翠不禁赞叹,不愧是海中仙山,此景连九重天上也难能见到!   蓦地——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云雾屏障,此障将深海尽数相隔而去。   翡翠伸手去触及屏障,却不料被一道强大的吸引之力所带入屏障之中。穿透屏障,她看见在一片云蒸霞蔚间若隐若现的仙山,山在虚无缥缈之间,千间琼厦,万间楼阁拔地而起,炳耀苍穹!   一匹风骏乘云破浪缓缓来到翡翠面前——   “苍梧,拜见帝姬阁下。”   万丈阳光如同洒金一般涂抹在它雪白的躯干上,它嘶鸣一下后蹬了蹬蹄子,放下两片雪白丰润的翅膀,低下脖子。   翡翠收起长剑,抓着它的鬃毛一跃而上,“驾!”   风骏长啸一声,张开翅膀向仙山奔腾而去——   仙山其上物色皆白,黄金白银为宫阙,珠轩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吃了能长生不老。   当然这只是古书所说,凡人加以杜撰之言罢了……   真实的仙山虽与众不同倒也没有达到以黄金白银为宫阙的地步,大抵是由海上仙山所闻名,是以山上多数宫阙以海中磐石珊瑚所筑建而成,因着珊瑚颜色多数鲜艳玲珑,而磐石又多以灰白色上佳,是以在碧波潺潺云雾弥漫之际放眼望去,人确实是会将其以为是金碧辉煌的海外仙境。   翡翠骑在风骏背上俯瞰整座仙山,仙山整个呈环形状,其中山石奇拔俊秀,无数前所未见的奇花异草开遍漫山遍野,而一座以白海石构筑而成的仙阁拔地而起,坐拥群山,俯   瞰仙海。仙阁四周零散排布着几座仙殿,做群星拱月之态。   仙阁前有一面巨大青玉石台,上面凿刻了一圈严密复杂的法阵。风骏载着翡翠缓缓降落在石台之上。而在不远处,立着一名身穿淡青色流云织仙袍的女仙。   微风拂起那女仙的鬓发,露出一双沉静透亮的黑色眸子。   翡翠凝眸看了那女仙片刻,缓缓道,“素霜。”   静默片刻——   该女仙垂首,轻声道:“神使素霜,拜见帝姬阁下。”   ……   二人拾阶而上,素霜在前,翡翠在后。   海浪拍击岸边的声音远远传来,湛蓝的天际翱翔着几只雪白的仙鹤,翡翠引颈远眺,半山腰的桃花林开得正盛,远远望去正如一大片粉红色的雾霭层层叠叠将山林笼罩。   风轻拂而来,带来一阵香雪花海静静落下——   “这里还是同以前一样美……”   翡翠弯下腰,从石阶上捧了一把桃花瓣,寂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来。   素霜侧头,“帝姬还是同以往一般喜爱这桃花。”   “九重天上虽也栽种桃花,但与此处相比却好像多了一些俗气,不如这儿清静自然。”   翡翠足尖轻点,轻巧攀上那桃树枝桠,小心翼翼地折了一枝桃花后折返回来。   “不知这桃枝带回我那里还能不能栽活?”她望着那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自言自语道。   “栽活是容易,只是不知这栽活的桃花还是否为帝姬心中的那一株呢?”素霜静静地立在一边,黝黑的瞳仁流露出一丝微光。   翡翠睨了她一眼后,将桃枝放入袖中,笑道:“多年未见,你的禅理是越发能够说服人心了~”   “帝姬谬赞。”素霜嘴角带起一丝笑意。   二人继续向上,走到半道,忽有一人御剑破风自那桃林穿了过来——   “素霜,此乃何人?!”   翡翠定睛一看,眼前女子身着一袭粉缎云仙纱袍,一头青丝箍在一个别致的碧玉冠中,模样精致俏丽,整个人看着钟灵毓秀,娇俏可人。   她看上去完全都不认识翡翠了,可是翡翠却记她记得清楚……   “若潮……哦不,如今该唤做碧霞元君才是,多   年未见你近来可好?”翡翠悠悠笑道。   “你是哪里来的仙姬?居然敢直呼本元君的名讳?!”   碧霞元君柳眉倒竖,叉腰瞪向翡翠,“速速报上名来,否则本君要你好看!”   翡翠挑挑眉不置可否,激得那碧霞元君握着宝剑便要疾冲上来——   素霜上前一步挡住碧霞元君,躬身道:“帝姬在此,元君休要冲撞!”   “帝姬?!哪个帝姬?!莫不是九重天上那个?!”碧霞元君停下脚步,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置信来,“帝姬?你是帝姬?!”她看向翡翠,脸色忽明忽暗。   翡翠点头,“正是本姬。”   诚然她从年少时期的白矮胖转变为如今亭亭玉立的仙女一枚实在是惊为天人的变化,但你碧霞元君也不用拿出一副看见鬼的样子来吧……   “碧霞元君,本帝姬好像不觉得从前我俩私交很好吧,你这样仰慕地看着我,难道不觉得很失礼么?”   翡翠五指微张姿态优雅地从袖中捏出那枚飞来扇打开盖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在外面,整个人显得既冷漠又疏离。   而那碧霞元君微愣片刻后,眼中划过一片怒色,她拧紧眉头冲着翡翠吼道,“原来是你!你竟然还有脸回蓬莱?!”   翡翠仅仅露在外面的一双眼微弯,“看仔细了,碧霞元君,本帝姬我的脸好端端地在脸上呢,下次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少废话!看本君现在就将你打出蓬莱!”   碧霞元君被翡翠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所激怒,她轻叱一声仗剑而来。   长剑呼啸剑身带着青碧色的法光,碧霞元君一手捏诀,一手指挥着碧水剑朝翡翠方向径直袭来。   碧水剑经过之处,一道道水柱拔地而起化成扭曲狰狞的水龙将翡翠整个人包围——   “帝姬!”   翡翠立在包围圈内动也未动,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水障之外的碧霞元君,她神色桀骜,背后虹光倏忽一闪,一把金色长剑破阵而出,绕行一周后,熊熊烈焰轰然而起将那水柱包围。   火龙与水龙相互撕咬,水龙声势渐微,最后化作一道道青烟散在半空之中。   烟硝之中忽有一道青芒闪过,径直朝翡翠袭来——   只听铮然一声,翡翠仅用两指便将碧水剑剑尖   捏住,碧霞元君大惊,无法想象如此声势迅猛的法器竟被她以两指抵住……   “若潮,别再考验我的耐心,我可不是原来的翡翠了。”   翡翠扬眉,手腕一甩,碧水剑被扔回了碧霞元君脚边。   “走吧,素霜。时辰不早了。”   不再理会一旁神色诡异的碧霞元君,翡翠侧头去看素霜,而后者则点点头,领着翡翠继续向前。   碧霞元君一人独立,半晌才对翡翠愤然道——   “翡翠,你难道不觉得对蓬莱有愧么?!做出那种事,你竟然还有脸大摇大摆地踏足蓬莱?!”   翡翠回头去看碧霞元君,神色平静。   “纵使我对整个蓬莱有愧,但也跟你没有关系,若潮,我从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一句话,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元君,看来你的仙寿也快到头了呢~”   言罢,她不再看碧霞神色,负手而去。   花影纷繁,二人并行——   “帝姬,你变了。”   “是么?人岂有一成不变之理?”   “素霜,你也同他们一样恨我么?”   “仙人不谈恨,摒弃七情六欲,只谈因果。”   ————————————————————————————————————————   仙阁之上的无极大殿乃是冷月仙尊的居处。   整座大殿皆有汉白玉石构筑而成,巍峨庄重的重檐往两边延伸,远眺过去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一般。   翡翠立在那用南海珍珠碾碎铺就而成的屋檐之下,阳光投射下来,整座大殿晶光粲然,炳耀穹苍……   素霜向前在大殿门前轻叩几下,过了半晌有一仙童跑来开门,“来者何人?”   翡翠上前一步,“九重天清翡帝姬是也。”   仙童打量翡翠片刻后微笑道,“原来是帝姬殿下,请进。”   翡翠点头,又朝素霜挥手,遂敛袍跨入了那无极大殿之中。   “仙尊有事外出,故吩咐我等招待帝姬,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帝姬见谅。”   那仙童将翡翠迎入一间燃着白檀香的屋子之中,又奉上了茶点供翡翠饮用。   “帝姬且在这儿休息,仙尊兴许一会就回来了。”   仙尊居室无甚摆设,唯有一张竹榻,一鼎香炉和一张蒲团。   翡翠静坐片刻,转头去看院外的仙童扫落叶玩,见那生得白嫩肉乎的小仙童提着一把比自己人高的扫帚卖力地扫着落叶,翡翠看不禁失笑,这都多少年了,仙尊爱用童工的毛病还是未改啊……   又坐了一会,小仙童扫完落叶准备去浇花,而翡翠却觉得眼皮沉重,一时不察竟撑着头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都不评论~乃们好涂鸦!偶要花花,偶要评论~ ☆、年少意气     院里花影纷繁,白檀香若有似无地牵萦在鼻尖——   翡翠这一觉睡去,竟梦见了年少时期的自己……   那时的她只是一名幼小的女童,虚长了几百岁却是一点长进没有。因着身段没有长开,穿着一身素纱白仙袍真真犹如那圆胖滑稽的白面团子。   然而作为一只白面团子的她偏偏没有身为团子的觉悟,刚来蓬莱之时,整日端着九重天帝姬高高在上的身份,既不同他人说话也不参与其余仙童增进友谊的小圈子,久而久之,她自然而然被众人所排挤。   大家做早课不喜欢带着翡翠,同样,有什么事儿也不会另外通知翡翠……而翡翠呢,本身就是个高傲的性子,知道众人刻意排挤自己,但也不愿意拉下脸子去讨好他人。   当时,众仙童除了每日学习法术和上早课之外,还有被分配了每日清扫每座大殿的职务。   在六合殿外有一面仙墙,上面挂着一排排木牌,那些木牌上依次罗列着各座仙殿的名字。这些木牌供仙童任意抽取,抽取者则负责该地区的清洁卫生。   其中,各类神君,元君的牌子都很受人欢迎,大家挖空心思,争相抢夺这唯一能够接触上神的金贵机会,并盼望着能够被某位上神选中直接一步登天成为其座下弟子。   而翡翠因为是众人排挤欺负的对象,是以,每次大家都将最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留给翡翠。而冷月仙尊的无极大殿正是那传说中最难啃的骨头……   翡翠记得她第一次去仙墙领取牌子的时候去晚了,等到她过去之时所有人都选好了。而那面硕大的仙墙上只剩下一面可有无极大殿的木牌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翡翠不置可否,捏了那枚牌子便去仙尊那里报到。   仙尊所在的无极大殿位于仙阁的最上层,从侧门进入,翡翠径直到了大殿的前院——   树大荫深,花木葱茏,这是无极殿给她的最先感觉,翡翠提着从净事房里领来的比她人还要高的扫帚呆愣了半晌,终于明白为何所有人都不愿意选择仙尊的大殿了……   诚然仙尊生得俊美威仪,潇洒倜傥,然而这块最好吃的骨头也是最难啃的骨头啊!据说,若是来人不能将仙尊这块心爱的院子扫干净的话,仙尊极有可能将其扔进隔壁的淬体池泡个三天三夜以儆效尤……   这淬体池的威名翡翠可是早就有所耳闻,相传只要是活   人躺进那池子里头,必会有一种生不如死死去活来的强烈刺痛之感,那痛就像是从自个的五脏六腑传递开来,犹如被万把钢针针扎又像是被九天惊雷接二连三地劈过——   光想都觉得身上冷汗涔涔,翡翠打了个哆嗦,抡起扫帚埋头老老实实地洒扫起来。   ……   海中常年有风,而无极殿有位于仙阁的至高之处,受风程度可见一斑。   一阵大风袭来——   翡翠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扫了大半个时辰才扫完的落叶眨眼间呈天女散花状重新妆点了整个院子……她终于明白为何连极个别好胜心极强的人都不愿意选择来啃仙尊这块硬骨头的原因——   风大啊!常年有风,天天有风,每时每刻都会有风……一坨落叶被风从这里吹到那里,再从那里卷到这里,来来回回总之就是不肯好好地待在固定的地方等你去清理……风神啊,我跟你有仇么?我扫地你吹风,你这也忒不地道了吧!回头我就让天帝老爹削了你!   翡翠看着那兀自吹得猖狂的风愤愤想道。   不料她这厢连骂带咒,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尽数被立在后头的冷月仙尊看了一个清楚。   “你不好好扫地,在此处骂骂咧咧地作甚?”   仙尊清冷逼人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翡翠被他唬得两手一软,啪的一下,扫帚落到了地上。   完了完了,她这丑态如今全被仙尊看去了不提,满地落叶还一片狼藉,这下她肯定是要落下一个罚躺淬体池的惩罚了……翡翠神色灰败地转过头来,恹恹地叫了一声,“仙尊——”   仙尊垂眸,将一身灰扑扑的翡翠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视线触及到她身后的大片狼藉。   “又不会了?”   翡翠撇嘴,仙尊这句话说得貌似很有歧义嘛!怎么能用“又”呢?!她不过是不敢飞而已,又不是不会扫地……只是这地颇有些难扫罢了……   “不是不会扫,是风太大,好端端地又将我堆好的落叶给吹散了……”翡翠两眼一翻,将所有罪责统统扔给了九重天上那个不长眼的风神,他再吹再吹就让仙尊抓他下来泡个淬体池玩玩!   “有风?”仙尊拧眉,“有风不会用定风咒么?”   定风咒……翡翠愣住,话说定风咒这三个字听起来还挺熟悉的嘛,是很有用的咒语么?   r>     “啊啊啊——被仙尊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翡翠猛地一拍脑袋,背过身,马步稳稳一扎,两手向前推进,脑中默默地开始回忆起定风咒的咒语来——   半柱香后,庭院深深,落叶漫天乱飞,仙尊一袭白衣默默注视着背影僵直的翡翠,薄唇微启道,“想到了么?”   翡翠那犹如便秘一般的表情很是微妙,过了好半晌,她才默默摇头道,“许是今日风大,平日里拿手的法诀都记不起来了……”   仙尊不置可否,抬手一点,指尖飞出一道青芒将满地落叶尽数笼罩——   萤光闪闪,绿意点点,落叶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自动堆积在一起,不一会,整座庭院都在仙尊有意无意地指挥之下变得干干净净……   仙尊收回手,睨了翡翠一眼后冷声道:“学艺不精。”遂面无表情地敛袍而去。   翡翠虽然逃过了被罚去泡淬体池的惩罚,然而劫后余生的心情并没有更好受一些……   活到三百岁从没受过自家亲爹一句重骂,即便是遭人排挤脸上也未流露出沮丧之色的帝姬今日居然因为仙尊那不冷不淡的一句话而感到羞愧无比,无地自容了……   “区区一个定风咒又怎么能够难倒我帝姬翡翠呢!?”   湛蓝晴空之下,身着白衣的小小女童两手捏拳,脸上流下两条宽面条泪。   ……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整座天空被虹光般绚烂的晚霞染成一抹迤逦的橘色。   有一人自走廊缓缓走来,廊下悬挂的琉璃八角宫灯依次亮起,柔和的霞光与那灿然的灯光交相呼应投射在那人轮廓深邃的面庞之上。那人一袭黑衣自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缓缓步入房内——   “翡翠见过仙尊,仙尊万安。”   翡翠端着一脸优雅得体的笑容恭敬地朝仙尊点了点头,她坐姿自然,发髻服饰纹丝不乱,仿佛刚才歪在人竹榻上呼呼大睡的人从来都不是她一般……   “嗯,”仙尊微微颔首,视线扫过翡翠颊边一道暗红色的睡痕淡然道,“等了很久?”   “没有,仙尊来得正是时候~”翡翠掩嘴笑了笑,心道若不是她睡眠浅,这时候她四仰八叉倒在竹榻上胡乱淌着哈喇子的模样就要被仙尊一一目睹了……到时候,她堂堂九重天帝姬的脸要往哪儿放?!   翡翠劫后余生般地小喘口   气,见仙尊颇具深意的眼神还在自个脸上溜达,不由得试图扯开话题——   “仙尊,魔石就在我身上,您要不要审查一下?”   仙尊点头,“拿来与我瞧瞧。”   “好嘞~”   翡翠得令,笑眯眯地从腰间解下乾坤袋来。她将乾坤袋放在地上,念了一句法诀,袋口红光一闪自动张开。她伸手进去摸石,摸了半天,石头没摸到,倒是摸出不少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来……   翡翠边摸边扔,不一会身旁就堆了有小山般高,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摸出石头来……   早知道当时就听天帝老爹的话另外找个袋子盛着了,如今仙尊在旁眼巴巴地盯着,她却老摸出些不着调的玩意儿出来,这,这委实是有些丢脸啊!   翡翠又摸出一只小海螺扔至一旁,故作从容淡定的脸上开始出现一丝裂缝来——   仙尊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拾起她扔到一边的小海螺开始把玩。   翡翠这厢正忙得抓心挠肝,忽听那头仙尊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这是何物?”   她百忙中抽空瞄了眼后道,“方寸天地!”   “如何开启,可有什么法诀?”仙尊又问。   翡翠扶额,“没有口诀,吹口仙气进去便可!话说仙尊你若是喜欢送你好了,不过要放在水中使用!”   仙尊点头将海螺壳收入怀中,又看向翡翠淡淡道:“怎么?忘带了?”   翡翠抹了抹满头冷汗心道,不会正如仙尊的乌鸦嘴所说,是自己忘带了?!天啊,天帝老爹千叮咛万嘱咐此番出行切不可丢三落四,要是真忘带了回去拿便是了……倘若不是忘带了而是丢了……这才是浩劫一场啊!   “这……仙尊莫急,待我再找一会!”   翡翠心一横,将乾坤袋里的东西统统倒了出来——   终于,那块灰不溜秋的石头咕隆冬从袋子里掉了下来,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后停在仙尊脚边。   “你看,可不是在这儿么!”翡翠长吁一口气。   仙尊弯腰拾起那枚魔石仔细相看了一会后道,“你随我来。”遂起身向外走去。   他步伐稳健,寥寥几步便将翡翠远远甩在后头,翡翠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去哪儿?”   r>  “九仙寒冰池。”   ……   九仙寒冰池位于无极殿后山的花园之中,穿过一大片崚峋怪石,脚踩着那珊瑚石铺就的矮桥,四周开始雾气氤氲,一片白蒙蒙的看不真切。   迷雾的尽头突然射来一丝光亮,仙尊停步,伸手捏了一个法诀出去……顷刻间,眼前的一切皆发生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变。   翡翠遥遥跟在仙尊后头,每走一段路,四周景致便会转化成另外一种样子——   先是嫩芽倍出,花蕊□的袅袅春意,一转眼又化作绿荫葱茏,蝉鸣悠悠的炎炎夏日;随着脚步向前,两旁的景色依次叠进,由盈盈绿意缓缓蜕变成金黄,再从金黄转变为深红……一大片枫叶自翡翠眼前掠过,慢慢的,飞絮取代了火红色的枫叶,眼前的世界逐渐转变成一望无垠的白色……   二人穿过四季幻境,终于得见九仙寒冰池的真容——   寒冰池整个呈现乳白色状,池面不断翻滚出雪白色的森森寒气,池子周围屹立着九座由千年寒冰雕刻而成的上神雕像,九位上神形态各异,有男有女,皆是端着一副慈眉善目,悯怀世人的慈悲之态。   令翡翠兴奋的是,她居然从雕像中找出一个与仙尊极为相似的上神来。那上神虽有着与冷月仙尊相似的容貌,却显得更慈祥,表情也更为柔和。   翡翠观察了一会后朝仙尊嚷嚷道,“仙尊,此处有座雕像跟你好像啊~你瞧这眉这眼,活脱脱是一个模子里头出来的呀!不过……他笑得好伪善啊……还是仙尊你这样严肃得好!”   仙尊趁翡翠开小差那一会,默默地在魔石上施了一个法诀后将其咻地一下扔进九仙寒冰池中,然后回过头对翡翠道,“那就是本尊。”   翡翠愣住,仙尊掸了掸袍子径直向前走去。   直到仙尊走出去老远,翡翠这才回过神来扯着嗓子解释道,“仙尊,方才的话你千万不要当真,我随口说说的,随口说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拼榜单,所以发狠更新了!留言呐!握爪啊!否则统统去泡淬体池~ ☆、百年深海   后来当翡翠再想到这一幕之时,她可以很确定就是今日的一番口无遮拦导致了日后她长达数百年的清修之旅……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翡翠心想既然是交接完了魔石,那不如就走吧~反正今儿个也把仙尊给得罪了,横竖这蓬莱是拉不下脸子留下来了,那就去告辞吧!   于是,她屁颠屁颠地跑去仙尊那里告辞。   彼时,仙尊正捧着那枚她随手送的海螺细细查看,表情那叫一个严肃认真,就连翡翠在门外打了好几遍招呼也置若罔闻。   “仙尊~”翡翠笑得很是得体,表情拿捏得很是到位。   仙尊将海螺反过来拍了拍,没听见。   “仙尊——”翡翠又喊了一声。   仙尊将海螺贴近耳朵细细地聆听着什么,依旧没有理睬她。   “仙尊……”翡翠表情隐隐抽搐。   仙尊终于将海螺从耳边挪开,抬头去看翡翠——   “何事?”   翡翠笑了笑,扭捏道:“没什么大事儿,我就想说既然魔石也送到了,那我就准备告辞了,回头我再来看仙尊啊~”   仙尊将海螺放置一边,望着翡翠拧眉道,“不多留一会?”   翡翠一愣,心说难道仙尊还有什么事儿?   “额,莫不是仙尊这边留我还有什么事儿?”她顿了顿,迟疑道。   仙尊垂眸,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海螺壳上凸起的纹路,“再过几日便是百年一度的蓬莱若桃祭,不留下来看看热闹?”   翡翠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来,“原来是若桃祭啊——”   若桃祭,多么似曾相识的字眼,曾经是她在蓬莱那段孤寂日子中唯一值得期盼的出彩日子,她怎么能够忘记呢!   翡翠这么想着,忽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松懈感,她望了望仙尊这间万年不改其态的屋子心道:曾几何时,她是多么想要出了这蓬莱,而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却又阴差阳错地回了来……   造化之奇妙,令你实难想象。   “话说回来,如今的若桃祭跟原先有何不同?可又出了什么新鲜点子?”翡翠兴致勃勃道。   仙尊侧了她一眼,琥珀色同一汪弘蜜般的狭长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来,他摇摇头,“   不曾,还是原先那些旧例,怎么?没兴趣?”   “有兴趣~怎么能没兴趣呢!”翡翠那一双亮丽的杏仁眼中登时闪烁起激情来,她牵了牵嘴角带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怎么会没兴趣呢?话说原汁原味那才是若桃祭的精髓所在啊~”   她五指掩嘴兀自笑得奸猾。   ***   若桃祭乃是蓬莱仙山数万年传承下来的重大节庆之日,此祭选在仙山桃林里那株最大最老的桃花树盛开的那日举行。   因着老桃树年岁甚大,一千年才才开一次花,是以,这若桃祭也就选择一千年举行一次。   自翡翠离开蓬莱之后,蓬莱都不知举行了多少次若桃祭,她也曾经一度想要回来,却因为种种事由而耽搁,而最后的最后却是再也没有兴致来了。   而如今倒是正好可以了却这一多年来的残念。   所谓若桃祭,名字听起来甚是文雅,但实际上绝不是字面上这个意思,这个祭祀吧……多少传承了上古蓬莱仙人的好战思想,乃是一场极为血腥的屠妖大战……   不过屠妖只是一部分,大部分人实际上都不怎么在乎这一环节,倒是屠妖后的一些环节比较引人入胜。比如:女娃们会自己采摘桃花瓣制作桃花糕送给心仪的男娃们,又或者男娃们会将描绘得栩栩如生的桃花灯笼挂在女娃的屋子门口以示爱意等等诸如此类翡翠当时看起来很是无聊如今看来也很是鸡肋的节目。   而当年翡翠在想什么呢?   年少不更事的帝姬脑子里只有一件事,便是如何才能逃出这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蓬莱,整日清规戒律不说,还天天对着仙尊一张冷脸,饶是再有定力的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从小性子就比别人还要飞扬跳脱的翡翠了……   这厮从小就是个上房揭瓦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而如今困在这小小蓬莱不说,还天天受人排挤……是以,当翡翠第一次听说到若桃祭,准确来说该是其中一环的屠妖大会之时,脸上流露出别样的神采来。   “据说若能够将屠妖大会中指定的妖怪杀死,就会得到奖励?”   现在想来翡翠都忍不住鄙夷出声,连定风咒都使不好的蠢货竟还妄想在屠妖大会上将大妖怪一举歼灭,然后求来一个离开蓬莱的机会……这简直不是在做梦而是痴人说梦。   可那时,她天不怕地不怕,   还真为了屠戮大妖怪而苦练了好几个月的法阵咒语,还想着要在屠妖大会上一举成名洗洗他蓬莱仙山的锐气长长九重天的威名……   结果,她毫无疑问地输了。不只输了,还挂了彩……   兴冲冲地抡了一把小剑便朝那千年水蛟头上砍去,人万把岁的仙君都不敢贸然动刀就她一个人最傻大胆,迁怒了蛟龙不说,整个人吓得半死攀在蛟龙头上半天下不来——   恼羞成怒的蛟龙兄载着翡翠在水里翻腾了好几下都没将这只牛皮糖甩脱,愤得口吐火焰四处咆哮,害得好几个在四周围剿的仙君们挂了彩,满脸漆黑地被人抬了回去。   大略蛟龙这辈子从来没遇见过像翡翠这般纠缠不休的敌人,明明怕得要死却死死抱住它犄角不放,所以它最后折腾得自己都嫌累了,十分懈怠地躺在浅水湾中,等着从天而降的仙尊将其一剑毙命再度升天。   “起来。”   仙尊一把拎起默默垂泪的翡翠扔给一旁的崇景。   “翡翠?翡翠?你没事吧?!”   崇景掐着翡翠的脖子一阵猛慌,一张小脸吓得煞白不已。翡翠本就吓得肝胆剧烈哪堪他这么猛晃,登时胃中一搅,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夜色将至,漆黑的大海像是被一抹清幽的白纱所柔和笼罩,氤氲迷蒙的雾气将远近的灯火映照得半真半切,朦朦胧胧。   翡翠点燃一盏仙灯,清丽婉约的容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迤逦迷人——   “诶~”她叹了口气,话说那段屠龙史还真是她年少时期浓墨重彩的一笔呢!直到若干年后,蓬莱还流传着关于一个傻大胆趴在龙头上逞英雄的传奇故事……   不过话说回来,后来崇景那小子送来赔礼的桃花糕倒是好吃的紧。   想起那模样精致味道可口的桃花糕来,翡翠砸吧砸吧嘴,恨自己当时同崇景置气,气冲冲地尝了一小口便不吃了。等到数日后想起再尝尝,却发现那糕点已早不能吃了……   如今想吃,却也吃不着了。   人啊,大抵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而翡翠其人却与众不同,因为胆怯,所以宁愿避而不提。   想来……今年已是崇景走后的第一千个年头了,时光如同迢迢流水般一去不回,连追忆都有所不及。   翡翠灭了灯,对着那海上的一轮明月缓缓入睡。   ***   翌日清晨,伴着清明海风,翡翠拈着花靠坐在尖尖翘角的回廊之下。   话说这蓬莱虽算作是四海八荒的一处老土地儿,一干仙童仙女的打扮那是万年不变,无甚新意,然而一群书呆子中却不乏资质上乘者,看着倒也养人眼球。   仙童们长到三四百岁时正相当于凡人的十五六岁,看着那么一些衣带翩翩,容颜俊秀模样醇质的少年们一路欢声笑语地走过。翡翠只觉得自己那颗干涸已久的心复又被人浇上了甘霖。   她又变了个姿势开始扯花瓣玩,海风缕缕拂过她的鬓发,一片片花瓣悠然而下落在少年们的衣襟之上。   翡翠做沉思状,做眺望状,脸上恰当好处地拿捏起三分忧郁七分空灵的神态来——   众人抬头,见那上头的仙殿中不知何时又住起了一名女仙人,她乌发雪肤,容颜清丽之极,一颦一笑皆带着超凡脱俗的风情,大家不禁猜测起此人的身份来:她修为看起来很高深,莫不是仙山新来的女神君?   翡翠成功引起众人注意,她得意一笑,站起身来掸了掸裙子,走回了大殿之中。   少年们啊,都为帝姬我倾倒吧!   无人处,她仰天长笑,不料却被角落一人吓得破了嗓子——   “我滴个乖乖,吓死人了!原来是仙尊啊,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仙尊从角落里迈步出来,瞅了瞅下面尚未走远的仙童们扯了扯嘴角,对翡翠道,“本尊看你正忙,便不忍打扰你。”   翡翠尴尬,“诶哟,不过是闲来无事看仙尊这儿几个小仙童还挺皮实的,逗着玩玩,你瞧仙尊您还打趣我!”   我勒个去——调戏小仙童的无耻行径居然被仙尊看见了!她这张恬不知耻的老脸往哪儿送啊往哪儿送啊!   “是么,看中了哪个?用不用选几个带回去调/教一番?”   仙尊眉梢带笑,一句话将翡翠堵了回去。   “调,调/教?仙尊,您这不是开我玩笑嘛,谁不知道我是四海八荒中最最知礼的人了……我怎么会有想要培养娈童的癖好呢!”   翡翠心虚之下,反作义正言辞之态严厉地将仙尊反驳了回去。   孰料,仙尊两手负在背后拧眉去看翡翠,沉声道:“谁同你说带几个仙童回去做娈童的?本尊的意思是   让你相看着好的收了做徒弟。”   翡翠,“……”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今日总算是领悟到了!   翡翠望着仙尊那张写着一脸清规戒律的脸想,仙尊您大清早来这儿到底是找茬呢?还是找茬呢?还是找茬呢?!   似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仙尊略略沉吟后开口道,“本尊有要事同你商量,速速随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以后字数会控制在3000—3500左右,不是风雨懒得写,而是写太多就跟下一章重了,内容不免略显拖沓,所以大家不要拍我哦~ ☆、螺壳幻境     “本尊有要事同你商量,速速随我过来。”   既然仙尊有令,那翡翠是莫敢不从,她老老实实放下被自己拈得焉了吧唧的花儿,屁颠颠地同仙尊一并去了。   待走到一片铺满金黄色沙子的浅滩之上,翡翠才一头雾水地看向仙尊道,“仙尊,您不是说有要事要同我商量么?”   她茫然地望着眼前一大片幽蓝深邃的海洋,心说难道这年头上神们处理要事都是选择在风景别致之地儿,难道办公之余还能顺便拗个造型?   仙尊不语,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海螺壳递给翡翠,“今早本尊试了一次,发现螺壳并没有什么变化,遂将你寻来看有什么破解之法。”   翡翠一头冷汗地接过海螺壳,又问:“那所谓的要事呢?”   仙尊挑眉,指了指她手中的海螺壳道,“正是此事。”   翡翠惊怒,翡翠咆哮,翡翠强忍住心头澎湃且呼之欲出的吐槽感,冲着仙尊莞尔一笑,“不过就是个海螺壳罢了,不稀奇,仙尊怎么会看上这个了?”   仙尊拧了拧眉,琥珀色的眸子在晶灿的阳光之下显得格外透亮纯粹,“没有则个,不过就是想看看这里头到底是什么罢了……你之前道只要往里头吹气便可打开螺壳,为何本尊试了却无半分反应?”   权且不管为何高高在上的仙尊会对她弃若敝履的一只螺壳如此感兴趣,翡翠还是很配合地捧起螺壳做沉思状道,“不可能啊,照道理应是这么用来的,仙尊您稍等则个,待我先吹一个试试!”   说着,她便朝那螺壳口子里吹了一口仙泽真气进去——   说来也怪,没想到翡翠这一吹倒是真凑效了,那螺壳不仅嗡嗡的有了反应甚至还带着变大趋势……   真所谓帝姬出马万事俱备啊~翡翠邀功似地瞥了仙尊一眼后将螺壳抛入海中。   随着海水的不断冲击,螺壳的身量不断增大增大,到最后竟变成一艘汪洋小船那大小,在海水中浮浮沉沉,曲折细密的壳纹上反射出碧绿的光辉来。   翡翠瞅了瞅螺口,对仙尊挤眉道,“仙尊,要不要进去看看?”   仙尊思考一番后点头,敛袍率先进入那螺壳之中,翡翠紧随其后,一边心道不知这螺壳中是何天地?是否如传说中说得真有那么奇妙?   二人进入螺壳,见那只有方寸大小宛若豆腐块的   天地中,竟能无限延伸,远远望去竟看不到边际……   “这回可是赚了~没想到随便捡也能见到一样稀奇玩意儿!”   翡翠摸了摸道旁栽得花树,见那花瓣倒是像模像样,一点都不似螺壳幻化出来的那般。   “你以前没有进来过么?”仙尊回头看翡翠。   翡翠扯下一枚花瓣放入嘴边尝了尝,冲着他笑道,“没有,当时收着还挺欢喜,时日一长倒也忘了有这样一件东西来了~”   “话说这螺壳所幻化出来的幻境可真够稀奇的,这花儿竟能尝出一丝甜味来~”   翡翠兀自在那东看西顾地傻乐,而仙尊却拧眉制止她道,“勿要随处乱摸,小心徒生事端。”   在他看来,此处并非是一般幻境如此简单。   “摸一下能怎么样?这玩意不就是个供人玩乐的螺壳么?”翡翠浑不在意,心道仙尊也太小心行事了,再说这螺壳不是她自个的玩意儿么?   自个的东西碰碰还能怎么着?   是以一向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翡翠乱摸得更起劲了~   二人继续向前走,在不远处的大道旁竟发现了一座炊烟袅袅的农庄。   “怎么?难道此处还住着螺壳精?”   翡翠心道那叫一个稀奇,这螺壳待在自己身边这么些年,自己竟不知这壳里不但有山有水竟然还有人!   “你若好奇,自己去看便是。”   仙尊似乎只对这螺壳中所营造的山水好奇,趁他仰脖观望的份儿,翡翠径直朝那户农庄走去。   “有人么?”   她扣了扣竹门。   半晌,里头清脆天真的童音来——   “谁呀?”   翡翠听得浑身一机灵,心说还真不是螺壳为了配合山水才弄出这么个背景来,原来里头还真有人啊~还是个小人~   “谁呀?”   竹门被人一把推开,翡翠凑近一看,里头露出一张白嫩清秀的脸庞来——   那小人儿怯生生地望着翡翠道,“你是何人?怎生进得了这螺壳之中的?”   翡翠眯眼一笑,瞧那白嫩圆呼的小模样,恨不得上前捏一把。   “我是这个螺壳的主人啊~你是来哪个?   ”   “我是、我是螺壳精……”   许是翡翠笑得太过狰狞外露了点,小人儿往门缝里缩了缩,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你不要怕,我是好人~来,出来陪姐姐玩玩~”   翡翠一边引诱着小妖精,一边自己扇自己嘴巴子,老黄瓜还刷嫩漆,一把年纪了够当人家奶奶了……还姐姐!   仙尊立在远处,见翡翠正对着一面竹门自言自语,而竹门背后却是一团阴影,他拧眉,正欲开口将翡翠唤回,却在下一秒发现翡翠的身影原地消失不见了……   不仅仅是翡翠,连周遭如同山水墨画一般迷人秀丽的景色也逐一消失不见,整座螺壳又恢复原先的方寸大小,一片昏暗,唯有螺壳□了一丝光亮……   “这螺壳果然有古怪。”   仙尊徒手捏诀,一道青光自他眉心迸射而出落在了那螺壳壁上,缓缓地,一张张写满红字的符咒缓缓显现出来——   昏暗螺内,唯有张张符咒散发出来的丝丝红光在闪烁,仙尊拧眉,那符咒边缘都不晓得被什么仙法所灌注,竟连他的真气也不能渗透将其摧毁……   看来施咒者应该是用那些符咒所制造出来的幻境强行将翡翠留在了其中,但如何破解符咒救出翡翠,却要花上一点功夫。仙尊负手立了一会后,秀目一振,双手结印,指尖青芒毕现,一道圆形法阵出现在他脚下——   ***   此时此刻,翡翠才终于明白了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来——   想来仙尊说得有理啊!   这螺壳中的东西一概不能乱碰,就连里头的人啊也不能随便调戏的啊!   方才,她刚想伸手狠狠掐一把那鲜嫩水灵的小妖精一把,谁知手上一空,竟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吸进了虚空之中……   吸入虚空中还不提,更恐怖的是眼下她正身着一袭大红色喜服坐在四角垂软绳的红纱帐下,屁股底下是铺满红枣核桃仁儿的厚实床铺……   翡翠默默地扯了扯头顶的大红盖头,心道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个景儿啊!   屁股下面咯得慌,她慢腾腾地挪了挪屁股,发现浑身软绵绵的竟一点真气也提不上来——   方才她放出仅剩一些仙泽出去打探,发现这屋子之外皆贴着禁锢仙人法力的符咒,密密麻麻地贴   满了整座外院不说,连走廊也贴了个密密实实……   翡翠朝天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用情至深竟想用此等恶劣手段霸王本帝姬?!   实在是可耻可恨可恶可气!   合着若是让那小人得手,以后九重天上还不得新入赘一名驸马啊?!   她正垂死挣扎着,忽见一道人影缓缓朝门前走来,看身影倒是高大挺拔的很……   翡翠叹了口气,心道若是长得丑本帝姬就同他同归于尽了,若是长得俊,讲不定还是她占便宜……毕竟她几岁了,人几岁?   那人缓缓将门推开——   隔着燃得朦朦胧胧的红烛火光,翡翠隐隐约约瞧见一个人影儿。   许是火光刺得眼花,她只看见那人身着一袭大红色绣龙凤祥和的喜服,身量高大挺拔得很,翡翠看得心中稍显安慰,只是不知为何,这身段总看着眼熟……   待那人走进,翡翠一仰脖,头上的盖头咻地一下滑落。   她看清来人面貌,惊得险些从床上跌下来,那如妙笔丹青细细刻画而成的肃俊容颜,那在火光下兀自闪烁着蜜色光芒的琥珀色眸子,烛光只在那人面上投下区区一个剪影,却足够令翡翠瞠目结舌大呼坑爹!   “仙,仙尊?!”   翡翠瞪大眼睛去看面前的那人,愣是给她十七八个脑袋她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人前来染指自己……   “怎么?不喜欢?”   仙尊垂眸去看自己身上那一袭红彤彤喜气洋洋的喜服,艳丽的红配合他皙白的皮肤,在影绰朦胧的烛火下竟显得格外妖孽……   翡翠咽了咽口水,心道一向禁欲气质浓厚且肃杀的仙尊想不到也有如此销魂的一面。   这要真是仙尊扑到自己面前来,自己还不得马上翻身反攻了仙尊?!   这已经不是别人要霸王自己可自己不肯的问题,而是自己面对如此美色还能不能把持得住的严酷局面啊!翡翠在内心咆哮着。   仙尊默默在翡翠身边坐下,一只手很自然地勾上了翡翠的纤腰。   翡翠立马浑身一僵,侧头去看仙尊干笑道,“仙尊,你这是想做什么?”   仙尊凝了翡翠一眼后,笑道,“做什么?洞房啊~”   他深邃立体的五官在烛火下显得格外不真实,   然而只那么回眸清浅一笑却令翡翠觉得三魂七魄都要被尽数勾了去一般……   “洞,洞房……?!”   翡翠话刚出口,只觉得天旋地转,再回神,整个人已被仙尊一把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两人咫尺相隔,彼此呼吸即可耳闻——   翡翠不知不觉红透了半张脸,诚然她活了万把岁,今儿个如此香艳的一幕可是头一回见识到啊!   仙尊你这招霸王硬上弓是从哪儿学来的?!   “仙,仙尊你这是在逗我吧!咱俩怎么能洞房呢……呃?!”   这突如其来的触感那么温热那么柔软,浑身骨头像是被碾碎之后又重新拼凑在一起般酥麻,全身上下仿佛是被阵阵激流穿透而过,心口充斥着一种呼之欲出的悸动感……   翡翠在失神中隐约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大龄女神仙空虚寂寞的内心了吧,否则怎么会被这么轻轻一吻就吻得晕晕乎乎,彻底昏了头……   仙尊的唇在翡翠的唇上细细研磨,略微干燥,却温润腻人。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格外不现实,翡翠恍惚地看着大红色的纱幔,仰着脖子,发自内心的茫然无措……   “怎么不动?”   仙尊捧起翡翠的脸,嘴唇缓缓抵住了她白嫩细致的额头,然而一直蜿蜒而下,最后再度贴上了她的唇瓣。   “我在想,方才我真的以为仙尊脑子跌坏了竟然看上了我……你学得很像,但是世间没有两片相同一样的叶子,你学得再像,终究形似神不似。”   翡翠一个反手将那人推翻在床上,一肘抵在他咽喉处,冷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用仙尊的模样来招摇撞骗!”   那人瞳孔一眯,缓缓笑了出来——   “那又如何?方才你不是很享受?”   翡翠挑眉,对他的嘲弄视若无睹,她自嘲道,“方才我权当是真的在占仙尊便宜,话说你变出来的皮囊还真是不错~要不是有那股子海鲜味,帝姬我还就当是仙尊推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风雨来更新了,这几天风雨痛定思痛,认为总是求评,求收也是要基于作品水准的,所以风雨接下来要苦心造诣文学! ☆、井龙王爷     “方才我权当是真的在占仙尊便宜,话说你变出来的皮囊还是不错的~要不是有那股子海鲜味,帝姬我还就当是本尊一把推倒了~”   翡翠语毕,余光瞄见脚盆架旁立着一抹阴影,不知为何心头顿时划过一丝不祥的预兆,她定睛一看,登时血气上涌呆立当场。   “仙,仙尊啊!您怎么来了也不同小的说一声儿啊~”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你瞧怎么着?她竟瞥见仙尊整个人呈半透明状漂浮在脚盆架旁……且不说仙尊那张捉奸在床的臭脸是有多难看,先说说仙尊您为毛会呈半透明状漂浮在脚盆架旁边好嘛?!   还有……刚刚那尤其香艳的一出,仙尊你究竟看了多久……   当看到仙尊出现之时,翡翠只觉得整个人都凌乱了,孰料她这厢动作一滞,身下那人却突发一股猛力将翡翠整个人一把推开——   四周场景倏忽变化,艳丽的红色逐一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大海,汹涌肆虐的潮水朝翡翠迎面而来,翡翠一时不察整个人险些被海水吞没,呛了好几口咸得发苦的海水……   “呸呸——这是甚么玩意儿?!”   翡翠念了一个避水诀从海中腾跃而出,然而周身却被海水淋了个通透,湿哒哒地格外狼狈。   她抹了抹湿漉漉的脸庞,定睛一看,前方是一片无垠大海,哪还有刚才那人的踪影!   “这厮跑去了哪里?竟看不见踪影!”   翡翠心道,方才那间古怪的喜房还有如今这一片大海都来得如此莫名其妙,还有那化作仙尊的妖精更是来历不明去处不知……早知今日,她当日何必要从那老农手中要来这古怪的螺壳回来受罪!   她这厢正愤慨不已,孰料一道熟悉的声音兀自从耳畔响起——   “勿要急躁,此中一切皆乃那妖孽幻化而成,须找出其真身隐匿之处方可脱身而去!”   翡翠回头,见方才灵光一现的仙尊正好整以暇地立在自己的避水诀中,整个人滴水未沾,英姿飒爽得很……   翡翠不禁拧眉,对仙尊道:“仙尊你是想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元神出窍找来这里……”   她心说,仙尊不愧就是仙尊啊,那个英明神武其余人等是不能与之媲美的啊!你看看,如今这普天之下,四海八荒,哪个神仙敢直接元神出窍将法身留在其外啊!   r>     无视翡翠视线中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仰慕之情,仙尊神色平淡地侧过头淡淡道,“此妖孽在螺壳内部设有禁锢法阵,本尊若想找到你,只有这一个法子。”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海面之上的那一枚艳阳冷声道,“不要费心思想别的,你且看这枚太阳有何古怪之处?!”   翡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真觉得那枚太阳有些稀奇,要说哪里奇怪呢……   “嗯,许是它格外红,格外圆?要不我同昴日星君说一声,让他放那只老金乌退休吧,你看还不如这妖怪变出来的亮!”翡翠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巴。   仙尊,“……”   他转头正儿八经地将翡翠打量了一番,总结出一个结论来——   “本尊突然有些佩服天帝来了,这么些年是怎么把你这个缺心眼给拉扯大的?!”   还没等翡翠还嘴,他又道,“常言道,幻境之中虚虚实实,此消彼长,你可有看见幻境中有什么东西的形态是如此清晰无误的?!”   权且不管自个被仙尊鄙视这一说,翡翠耐着性子想了想,深以为然啊!   “对,仙尊你说得对!你说那太阳中是否隐含着出去的路径?!”   仙尊挑眉,“你大可以试试朝着那太阳飞奔而去。”   翡翠讪笑着搓搓手,“我这不是脑子不好使嘛!仙尊您还是开门见山同我说了吧!”   仙尊拧了拧眉,尽量平心气和地对翡翠讲解道,“既然那妖孽在螺壳中设了法阵,那也就是说,如今它也是这幻境中的一部分,然而他在这里幻化出来的东西必定是实的,也就是说同虚相对的特例便是那妖孽的隐身之处!”   翡翠看了看暗淡无光的海水以及灰蒙蒙的天际还有那置于上空显得格外明亮的太阳,突然福至心灵,猛拍一记大腿总结道,“我懂了!这太阳就是那厮变的!”   话音刚落,整片天空乌云密布,几乎是眨眼即逝的瞬间,大片阴霾将太阳光给挡住,海面漆黑一片,风浪加剧。   仙尊表情一凛,“妖物想逃,速速御剑追上破了他的阵法!”   翡翠点头,一手祭出燕琼,一手捏诀,长剑既出在天幕上划过一道迤逦的虹光,顺势朝那隐匿金阳之处飞去——   “妖孽莫逃,速速显出你的原形来!”   眼见前方百里处有一道蓝光遁走,翡翠轻叱一声,掌心跃出一道白光径直朝那人砸去。白光与蓝光相触,顺势迸射出无数法光四射,白光在翡翠的驱使之下分离成一条条如同蛛丝一般的灵光丝将那蓝光层层缚住。   被灵光丝层层包围,那妖孽动作稍滞,翡翠御剑而来,刚想设阵将其制住……孰料那妖孽旋身一转,两掌翻飞,竟从虚空中召唤出一面水墙将翡翠阻隔。   水波将灵光丝一一冲散,蓝光得以脱身,那妖孽整个人腾空一跃到了百尺云霄之上。   翡翠仰脖,仅仅看见一抹蓝紫色的袍角和一大片璀璨珠光转瞬即逝……   “此乃水妖,我法器属火,恐怕难能将其一下制服!”   她凝了凝神,转身去看仙尊。见仙尊微敛秀目,双手结印,结界之下立时迸射出一大片青芒,青芒消散之处乃一面圆形法阵。   “我法身在外,法力有限,制服此妖仍需你一臂之力!”   仙尊敛眸,指尖一扬,层层叠叠的绿光自那法阵而出汇聚成一泓晶灿的流光——   “去——”   他长臂一挥,那璀璨流光登时化作一条嘶吼的游龙朝那妖孽遁匿之处卷云而去。   翡翠御剑跟随其后,虹光与绿芒交相呼应,一路碾碎皓白流云径直朝那玄霄深处的一抹蓝光袭去—— 青芒幻化而成的游龙一举将蓝光层层缚住包围,翡翠御剑紧随其上,指挥燕琼直接开打——   “慢!!!”   一道男声从蓝光中蓦地响起,翡翠手一顿,势如破竹的虹光被其硬生生地转了一个弯冲击到了一旁,将层层堆积的云块击碎成大片大片洒落的棉花状……   仙尊拧眉,“为何停下?”   翡翠犹豫道,“不知道为何就停下了……”说着,她隔着那如同飞絮一般片片飘零的浮云去看那硝烟尽头的蓝光——   有一身穿蓝色仙袍浑身缀满大大小小晶灿璀亮夜明珠的华服男人自那片影绰绰的蓝光中缓缓显出形来,他那一头黑中泛蓝的长发在风中散乱着,缓缓擦过白皙的脸庞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妖孽容貌来。   “二位仙友,方才小神我不过是小小开个玩笑而已,没必要动真格的吧~”   云雾散尽,一身珠光宝气的男人出现在二人面前,他朝翡翠扬了扬眉,一双上挑的凤眸里满是水漾的笑意。<   br>     别以为长得帅,帝姬我就不削你!   翡翠嗤之以鼻,“诶~少来套近乎,区区一只妖孽也敢与吾等称兄道弟,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男人挑眉,“妖孽?敢问这位姑娘你从何看出来我是妖孽了?”   翡翠很不削地上下打量起一番后挑剔道,“且不说你那一身呼之欲出的妖气吧,就这一身浓浓的咸腥气闻之便令人作呕,说你不是妖孽,有谁会信?”   “扑哧——”   男人一听翡翠的比喻后立刻捧腹大笑起来,“你,你竟说我这一身高贵的气味乃咸腥气?!笑话,你是从哪儿来的土包子仙姬,竟连龙气也分辨不出来?”   “土包子仙姬?!”   好家伙,帝姬活了万把多岁,今儿个还是头一次被人叫做了土包子,今天她一定要血刃了这只海螺精……   翡翠刚想抡起袖子冲过去同那海螺精大干一场,这时,一旁静立不语的仙尊突然发话了——   “慢着,你说你是龙族,为何身上妖气那么重?”   翡翠拧眉,“仙尊勿要听那海螺精雄辩,分明就是只妖精,还偏偏将自己当做是龙!你要是龙,本帝姬就是虫了!”   仙尊悠悠道,“他确实是龙。”   翡翠,“……哈哈哈哈~还真是龙啊!矮油~大家不要拿这种眼神看我嘛~我平时不怎么爱吃海鲜,所以是龙是海螺还真是分不清呢~哦呵呵~”   她粉饰太平地笑了一会后见大家还是毫无反应,于是只得制住笑容正色道,“既然你是龙,那为何躲在这螺壳中做这等下三滥的事儿?!”   那所谓的龙族男人叹了口气——   “诶,这件事儿说来话长啊~”   众人横眉,“长话短说!”   “诶~”男人抖了抖满身璀璨的衣衫惆怅道,“没有前后铺垫怎么来突出我的命途多舛啊,话说你们先让我酝酿一下~”   “故事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是一方赫赫有名的龙王,当地人崇拜我的灵力,特意为我建了寺庙来供奉我,而我也因为他们的虔诚供奉之心而一直矜矜业业保护着一方水土安居乐业。这样相安无事风调雨顺的日子,直到我遇见一名女子后而告终……那日,我正在午觉,忽然听到外头有一女子在唱歌,那歌声就如同百灵   鸟一般清脆动人。我不由得探头去望,正巧望见一双纤纤玉手垂在井边往外提木桶,原来那女子是来此处打水的……”   “等等?!井边……?你到底是哪里的龙王啊?”翡翠忍不住插嘴问道。   “井龙王啊~”男人看了翡翠一眼后,“别看我当时是井龙王,其实啊,在更久更久的以前我来头可不小呢!”   “算了算了,你先继续方才那个话题吧,那女子是来打水的,那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我便施了一点小法术,变作一条小鱼儿游到了水面上,想要看看那女子到底生得是何模样……”   男人眯着凤眸,好像是在回味什么一般说道,“她自然是不会知道我是谁,只以为我是一条寻常小鱼儿,看我生得可爱,还冲着我笑了笑~”   “我从未见过笑得如此好看的人儿,当即就兴奋地翻了鱼肚皮……你看怎么着,结果将她吓坏了,她捧着我又把我翻了过来~”   “我觉得她这样真有趣,就偏同她作对,又翻了回来~后来,她犯了难,竟找了个水瓢将我勺起来带回了家……”   “后来呢?”翡翠撑着下巴,听得很入迷。   “后来?”男人挑眉,眼尾弯弯,“后来,我爱上了这个凡人,荒废了身为龙王所应尽的职责,被罚到了这海螺壳中面壁思过呗~”   “那她呢?”翡翠又问。   “她啊……”男人望天长叹了一声,“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风雨来更新了~话说乃们想知道苦逼的井龙王到底是如何苦逼么~嘿嘿~嘿嘿~ ☆、笑谈佛偈     “她啊……”男人望天长叹一声道,“嫁人了。”   翡翠听得意外,不禁放下手怅然道,“嫁人了?为何要嫁人?你不是很喜欢她么?”   井龙王爷睨了翡翠一眼,伸手拂了拂那衣饰上同星辉月华一般的明珠,笑了:“故事讲完了,仙姬。”   真实的故事并非如同凡间戏中所唱那般旖旎婉转,下凡天神同凡间女子相爱,至此谱写一曲动人心魄的绝世佳话。他的爱,只是短暂的那么一瞬间,就如同从那枝头上静谧落下的秋叶一般,无人知晓,也不用人知晓。   翡翠听得有些发愣,为情所困而抱憾终身的她还真没少见,漫漫仙途穷极数万年谁没有一些刻骨剜心的情债,然而像面前这位井龙王爷的表现她今日还是头一次见。   “你其实不难过。”她直白地道出了心中所想。   井龙王爷愣了愣方才笑了,他点了点头:“对,我不难过。”   “我只要想着她很好,转世轮回都有诸神庇佑,平平安安的,我心中就没有半点不痛快。”   他的眼神中俱是满足,带着悠远的深思,回忆着漫长岁月的尽头那女子朴素真挚的笑容。   看着井龙王的笑容,翡翠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怅然,她道:“可是你的仙气已渐渐开始衰竭,若不想法子脱离这螺壳,恐怕以后就会变成一只妖了。”   妖是没有自觉的,一天到晚穷尽杀戮,他本乃水族神龙却甘愿仙气消弭沦落为妖,这样真的值得么?   井龙王笑了笑,“看来仙姬是原谅了小神方才的唐突之过了,这样小神一直以来忐忑不已的心也可放下了~你要知,这漫长岁月都禁闭在狭小螺壳之内,难免会因为过度压抑而产生一些恶趣味~”   他说得轻松,然翡翠听了却愈发难过起来,“仙气流逝太快,你已经逐渐控制不住妖性了……”   她转头去看一言不发的仙尊,“有没有办法将其解救出螺壳?”   仙尊看了翡翠一眼,说:“凭他的法力早八百年前便可以脱身而出了,不过……”   他语气顿了顿,眉间划过一丝诧异之态,“你法身不全,折损了一半寿命这是何故?”   井龙王耸了耸肩颇不在乎地回道,“不过是拔去了几片龙鳞罢了~”   翡翠拧眉,“龙鳞乃龙身精血幻化而成,拔去一   片就会对元神造成伤害,你究竟是哪里想不开,竟然会想去拔龙鳞……还是,是那群把你打入螺壳中的人所拔?”   井龙王笑眯眯地摇摇头,对翡翠做了一个“无可奉告”的口型。   翡翠怒其不争,寻思着要想些什么励志之言鼓动龙王爷重试活下去的信心,却听那厢仙尊沉声道,“如此说来,螺壳内部的禁锢法阵乃是你自己设下,为的就是防止妖化之后出来作乱人间?”   井龙王点点头,“与其出去祸害世间然后被天师抓了剥皮抽筋,小神还是认为自己老死在这螺壳中比较好过一些~”   翡翠又忍不住道,“你明明可以出去的,干嘛不……”“他不能出去,一旦出去让外界冲击到其脆弱的元神,便会加速妖化,到时你我救人不成还得杀妖。”   仙尊对着翡翠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管这桩事儿了。   “对啊对啊~”井龙王跟着附和道,“时候不早了,小神我可是要午睡了,烦请二位仙友移步壳外,咱们有缘再聚?”   ”你……诶,算了,方才你有什么失礼之处本帝姬就不计较了!”   翡翠颓唐地垂了肩膀,她向来对这种痴情种子没有任何防御力,莫说天界了,就连人间都说难得有情痴,看来这井龙王还真是天地间独一份啊……   “走吧,时候不早了。”   仙尊立在一旁看着翡翠,谜一样的眸子里泛出黄金一般柔和细密的光泽。   翡翠仍依依不舍地冲着那井龙王道,“倘若改变主意了就知会我一声,大不了把你放出来之后再亲手了结了你罢了……”   “二位仙友慢走啊~”井龙王朝翡翠友好地笑了笑后长袖一挥,一大片水光倏尔划过,翡翠与仙尊二人复又回到了起初黑暗的螺壳内部之中——   “你与其素未谋面,何故想救他?”   仙尊注视着翡翠依旧低落的面容不解地问道。   “为何要救他?”翡翠拧眉,摇了摇头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或者变成妖了,那便太可惜了……”   “为何可惜?”仙尊又问。   翡翠敛眸不答,却又问仙尊:“仙尊大人,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到底什么才是苦海?何处才是岸?依我看,这情便是芸芸众生的苦海,而这岸却茫茫看不见尽头。”   <   br>  仙尊沉默了一会方才道,“依你之言,斩断情丝便是脱离苦海,然人若不尝尽苦海翻涌又怎知回头是岸的艰辛?再者说,你所认为的苦海却何尝不是他人的蜜糖?乙之砒霜,甲之蜜糖,众生皆有众生的想法,你又何必苦钻那牛角尖呢?”   “翡翠,你心绪不宁,回头取那般若心经好好念读一遍吧。”   仙尊不擅多言,然而这逐字逐句却都如同戳中翡翠心扉一般,令她沉思良久,反复咀嚼方才心绪大开。   是了,这世间万物皆有它的定数,倘若真是遇见了情债,也不必惧怕慌张,须坦然接受。笑对缘起,不谈离殇。   见翡翠表情似有所顿悟一般,仙尊嘴角勾起一丝笑来——   “如何,想通了?”   翡翠点点头,“似懂非懂,不算大悟。”   “那,回去吧——”   “嗯。”   仙尊弹指,一道晶灿绿光将二人身影环绕,在将将跃出螺壳的瞬间——   翡翠忽然想起,“那般若心经能不能不要拜读了?那玩意实在枯燥的很……”   “不可。”   “……”   “回头将心得笔记交予本尊。”   “仙尊……不带这样的!您这是草菅人命啊!”   ***   翌日,翡翠一手撑头一手捧着本般若心经,正是愁云惨淡之时忽听螺壳中传来井龙王爷的声响来——   “仙姬~你还诵读般若心经啊~”   龙王爷的语气很是欢快,看来昨日那一场午觉应是休息得很好。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未等翡翠回答,他自己先来了那么一段,语气抑扬顿挫,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翡翠来了兴致,“怎的?龙王爷你在螺壳里还能听见我诵读般若心经的声音来?”   井龙王笑了,“小神不才,这点小伎俩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从前我闲暇之余也会找本佛经诵读一番,陶冶陶冶情操,这般若心经倒是我当年常看的。”   “是么?”   翡翠正愁不能参透这拗口深邃的佛偈,听他这么一说,忙欣喜道,“方才我   正在想,既然这佛偈上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寄语世人莫要追寻那些富贵荣华,所谓浮华一场梦到头来唯有一场空?”   井龙王沉默了一番后道,“诚然仙姬你此番解释得无错,但又只解释到了一面罢了。”   翡翠问,“不知龙王有何解?”   她摆正了姿势,听他娓娓道来,窗外树影纷繁,暖风吹拂,日光大好。   井龙王的声音略带沙哑,听在心上却有一种莫名的熨贴感——   “此佛偈旨在令众生明白万事本无其永恒的体现,一切皆将坏散,教我们不要对万物起执情,而使身心不得自在。然而有些人谈空却又恋空,其实恋取世事和恋空并无分别,同样是执取而不放。恋空的人弃绝一切以求一个空字,最后还是有一个“空”的意念无法除去。殊不知万事万物本空,弃与不弃都是空的,有弃绝的念头便已不空,爱空的念头已是“有”了。”   见翡翠不答,他又道:“就好比你现在想要参悟这本佛经,然最后的结果你还是半知半解,而这佛偈却在你心上生了根,令你久久思索回味,这便是世人所说的执念。”   翡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说这佛偈上说得却是简单,可世人既知万物终将离散,又怎么能释然放下,须知越是得不到的,就令人越是执念难下。   “既然世间万物同这佛偈上所说的那般,一切皆要离散,那么一切爱恨嗔痴又是从何而来,又何处而归?难道这些都终究是没有意义的么?”翡翠又问。   井龙王身处于一片昏暗的螺壳之内,唯有一线阳光从顶上斜斜倾泻下来,投射在他苍白英俊的面容上,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缓缓对翡翠道,“佛没有明令你不许动情,而是告诫你不必执念,须知再浓烈的情感也抵不过世事变迁,总有一日它终将散去。而佛祖慈悲,早已看透这一切,想要普渡这苦海众生罢了。”   翡翠不言,良久才又问井龙王,“龙王爷可曾爱执?可有放下?如何放下?”   井龙王回道,“小神我又何尝不是这红尘中的一名过客,又怎能逃脱这情念枝梧呢?如今困顿至此,也不算是大彻大悟,不过是有所明了罢了。”   翡翠点点头,“说到底,神仙也是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的一位,虽说凡人对其来说只是弹指一瞬,然神仙又能如何超脱于这万物相生之间……”   井龙王听了她   那番老气横秋的话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联想起此时翡翠脸上必定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不禁笑得更欢道:“仙姬,你还年轻,这世间万物还没一一看尽,又何必学我这个一只脚踏入棺材的老龙遁入空门啊?”   翡翠被他逗乐,不免嗔道:“你这死龙打趣一个万把岁的仙姬也不是甚么体面之事!不过话说回来,你可还有什么事没有放下?”   “……”   井龙王沉默了良久,在翡翠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之时,他轻声道:“若说死前还有甚么放不下的,倒是有一件来……”   翡翠猜中缘由,心知他自是放不下那凡间女子。   她问,“你可是心中还想着那女子?”   井龙王回:“倒也不是想着,只是这些年来心中一直挂念着她好不好……明知她早已遁入无数次轮回,早已不是昔日的她,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看看她到底好不好。”   翡翠扶额,“老龙,方才你还头头是道地同我解释这佛偈,怎么讲到自己身上就不顶事了?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你竟是想要淹死在那里头!”   螺壳内,井龙王不置可否地笑了,“既然放不下,那就记着,这不叫执念,这叫怀念。若放不下还要拼了命去放下,此便为执念。”   翡翠拧眉,“一派胡言,歪理歪理!”   二人静默一会后,井龙王忽听翡翠道,“那你想不想去看看那女子?”   他愣了一下,反问道,“我能么?”   螺壳外传来翡翠坚定的声音——   “我说能便能,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有此人魂识不灭,我便能让你看上她一眼。”   过了好久,她才听井龙王说,“不必那么麻烦,想找到她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jj连色/即/是/空都要屏蔽啊,佛偈那一段风雨是参考了百度资料来的,一颗小脑瓜还木有那么智慧……要是真能参透,那风雨如今也不用混jj了~其实佛祖就是告诉大伙,要拿得起放的下~不要去执念那些早已失去的东西~对吧? ☆、命中注定     阳春三月,江南水乡——   沿河两岸竖立着一排排白墙灰瓦的砖砌民居,一条蜿蜒的小河从中流经而过,水质清澈泛着碧沉沉的光泽。远眺而去,数十座精美的石桥连成一片。   乌篷船咿呀而过,带来一阵桨声楫影,时值清晨,街上有三两行人匆匆而过。   雨后初霁,青石板砖上布满了缀着露珠的青苔。翡翠立在湿滑的街道上,望着眼前雾蒙蒙的水乡美景,举起螺壳低声道,“照你所说,只有额上放出金光之人才有可能是你所寻之人?”   她身着一袭翠绿色裙衫,一头乌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肩头,显得格外清秀灵动整个人仿佛融入那山水墨画般的美景之中。   半晌,螺壳里传来井龙王的声音,“正是。”   抬眼望了望面前的大街小巷,溪流纵横。 翡翠拧眉,“虽说是如此,但要找到那额放金光的人还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十分不易啊……不知你可有什么快捷的法子?”   井龙王思忖片刻后道,“不必忧心,你且带我环绕这水乡一圈,若离得近我自能感知到那人所在。”   翡翠想了想,点点头:“好”   遂提起裙摆拾阶走下那河埠,伸手扬了一艘乌篷船来,“船家——”   乌篷船靠岸,船家探出头来,“这位姑娘可是要坐船呐!去哪?”   翡翠跨入小船内,给了船家几枚铜板后随口道,“此处风光甚好,船家你且待我环着这村落一圈罢~”   “好叻~”   桨声传来,两岸景色缓缓向后退去。   翡翠靠坐在简陋的乌篷内,远眺青山叠翠,近看流泉澄碧,两岸风光如画,令她不禁生了一种念头:此处美景竟连天庭都难以匹敌!   “对了,我方才且想起一件事儿来。”她低头去看螺壳。   “何事?”   翡翠笑得很是调皮,“我方才想起来,若你要寻的女子如今已转世成了男子那可如何是好?”   她越想越觉得两男相见,涕泪横流的情景格外滑稽。若真是如此,井龙王不会爱屋及乌连心上人变作男子也可以接受了吧~   井龙王愣了愣,似乎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一问题来。   他想了会对翡翠道,“若我还想着要跟她在一起,那么此事儿便有   些难办了~不过,我今生所愿唯有见她过得平安,是男是女却同我没有关系了。”   翡翠撇嘴,“我看要是男的,你心里肯定膈应死了,毕竟自个娇滴滴的心上人变作七尺壮汉,任谁都接受不了啊~诶,龙王爷我懂你的~”   龙王爷,“……”   翡翠捏着螺壳兀自笑得欢喜,蓬外的船夫听不到他俩的对话,被翡翠蓦地一阵大笑给惊得险些扔了船桨。   ***   乌篷船行驶在婉转曲折的小河之中,曲径通幽之处,一座又一座石桥交叠并行。   待途经一处植满紫铃兰花丛的民居前,翡翠手上的螺壳突发一阵颤动——   翡翠忙道,“如何?可是感知到那人所在了?”   井龙王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过了好久才响起——   “是,应该是她,我感觉到了……”   翡翠,“在哪儿?”   他思忖片刻道,“正是这里”   翡翠闻言抬头,在铃兰花从前有一户朴素的江南民居。   “船家,停船——”   未等船停下,她捧着螺壳径直从那船上一跃而起三步两步落在了岸上。   船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望着她大步流星而去的背影,好半天才总结出一句话来——   “乖乖……这还是小半辈子第一次看见武林高手啊!”   “可是此处?”   翡翠在民居前站定,望着那屋檐下那年代久远的雕花廊问道。   “是,正是此处,我的感觉很强烈。”   龙王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如往常那般镇定,带着些许怔忪,颇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翡翠揉了揉脑袋,心道这可算是找着了~   又听井龙王迟疑道,“你,你要如何进去?   翡翠想了想,打了一个响指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且看我的!~”   说着,她上前扣了扣门扉喊道,“有人在么?”   过了好一会,里头才传来一道婉转清脆的女声,“来啦,谁呀?”   褪了色的大门敞开,天井里站着一位衣着朴素,相貌端丽清秀的女子,她有些吃惊地望着翡翠,似乎是在想这样一位衣着不凡,貌若   天仙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自家门口。   好半天,翡翠才听她迟疑问道,“不知姑娘所为何事?”   翡翠满面笑容,朝着女子作了一揖道,“小女途经此处,随身水囊喝了个精光,现下口渴难耐。故此想问姑娘讨口水喝~”说着,做了一个快要渴死的悲催表情来。   那姑娘忍俊不禁,忙对翡翠道,“行,我去给姑娘你端碗水来~”又见翡翠孤零零地立在大门外,便招呼她进来小坐一会。   翡翠踩进天井,见小小一方天井被那女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有花有草不提,正中央还有一口大缸。   “咦,这里头还有鱼!翡翠凑近一看,见黑黝黝的缸里游着两条小金鱼。   “她还是那么喜欢鱼……   翡翠讶异道,“当年你就是变成这种胖乎乎的小鱼儿哄骗人家小姑娘的一颗善心来着?”   龙王有些汗颜,他解释道:“当年我要是直接显出原形,岂不是要吓坏了她?”   翡翠想了想也是,正想再说却见那女子端着一个粗瓷大碗走了过来。   “给——”   翡翠接过瓷碗啜了一口,惊讶道,“好甜!”   女子笑起来眉眼弯弯,“是井水,所以喝起来甜。”   翡翠点头,又道,“这院子弄得疏落有致,看起来倒是格外好看呢~”   “是呀,闲来无事就整些花花草草玩,对了,看姑娘的样子来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我?”翡翠笑了笑,“对,我来此处是替一位朋友来寻他的故人的。”   阳光下,那女子眉间的金色印记泛出黄金般的色泽来——   翡翠敛眸,对井龙王密语传音道,“若现在将她额上的印记夺回来,你是不是就能够恢复法力从那螺壳中出来?”   好一会,才听他叹道,“你最好趁早将这念头打消。”   翡翠拧眉,“抹去印记她又不会死,你作甚要如此固执,留着命才能去想她念她,难道你当真是在螺壳中待傻了么?”   “我不管!”翡翠一甩袖,白光划过,那女子灵动的双目登时定住——   她今日就偏不信这个邪了,她伸手便向那女子眉间探去,不料却被一泓金光所抵挡回来。   “老龙你……”   >     她本以为是井龙王从中作梗,孰料却隐隐从那女子身后看到一股祥瑞之气悠然升起。   “天命之人?!”   未等她反应过来,天上倏尔风起云涌,在大片大片金光投射而下中,一名白衣仙人缓缓从天而降。   “星官司命拜见帝姬阁下。”   来人生得俊秀神武,一袭白衣飘飘,正是掌管天下人命途的司命星君。   翡翠朝司命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不知这女子是何来头,竟能劳驾司命星君下凡?”   司命星君朝翡翠作揖,一本正经道:“回帝姬的话,此女乃是身负天命之人,不可动。”   “天命?”   翡翠耸肩,“她是否是天命我不管,我只需拿回她额头的那枚印记便可。”   司命勾起一丝笑,“回帝姬的话,此女不能动。”   翡翠拧眉,“若我今日执意要夺呢?!”   司命拂尘一甩,“帝姬请借一步说话。”   翡翠不置可否,二人遂跃上云端一处交谈起来。   “司命,老实同你说了吧,帝姬我这儿有个朋友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那女子了,要是拿不了这枚印记,这厮就得死……”   司命微笑点头,“帝姬不必多言,其中因果司命尽数知晓。”   翡翠惊讶,“你知道?”   司命再次点头,指着她手中的螺壳道,“壳中所困的乃是四方守神青龙,因命中劫数而下界做了一方龙王,想来已是过了万年有余。”   “四方守神青龙?”翡翠诧异地望着司命星君,“那它何时才能回归星位?”   司命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时辰到了,青龙自然能够自行归位。”   “可那女子眉心有青龙的神印……”翡翠依旧不解,到底青龙与那凡人女子之间有何渊源,竟要牵动司命星君。   “小神方才说了,此女子乃天命之人,而选中她的正是青龙。”   翡翠不解,“此话何解?”   “青龙此番应劫下凡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寻找缘定之人,而此人将决定着九州大陆的运势。无论他是出于何原因解救那女子,那女子最终都会成为他选中的命定中人,此女将成为终结九州大陆频频战患的关键人   物。”   司命星君手持拂尘,低垂的眸子里平静无波。   一丝微风拂过翡翠的衣带,半晌她才缓缓道:“是倾国红颜还是灭国祸水?”   司命微笑,“两者皆是。”   翡翠又问,“那井龙王,不,青龙他自己知晓么?”   “待青龙守神归位后自当明了一切。”   司命掐指一算,对翡翠微笑道:“离青龙守神归位之际即不远矣。既然帝姬已明了一切,那小神便先行一步,待来日再同帝姬相会。”   说着拂尘一摆,翡翠只觉眼前一片金光划过,再抬眼却是那女子微笑的双眼——   “姑娘?想什么呢?”   翡翠摇头笑了笑,放下手中已空的瓷碗对着那女子道,“多谢姑娘的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启程了。”   “那,姑娘你慢走啊~”女子朝翡翠摆摆手。   翡翠转身出了门去,天色明亮,两岸水汽氤氲,她一直走直到一座拱桥前方才停下脚步。   “这样可以了么?”她摩挲着掌心的螺壳,神情尤为悲悯。   青龙的声音自里头传来,“见到她好,我心里便放心了。”   “那我们便回去吧——”   “好。”   翡翠从怀中掏出飞来扇,心中默念着蓬莱仙境,倏尔一阵大风袭来,她一个瞬步跨入旋风中央,眼前景色一花——   “呐,仙姬我同你打个商量吧!”   “何事?”   “倘若我以后变成了妖,你能够亲手将我了结么?”   翡翠沉默,那厢青龙又道:“我想来想去若是死在那位冷面男神的剑下恐怕够呛,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同意不?”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眼见海中仙山近在咫尺,翡翠惆怅地叹了口气,诶——天意弄人啊!不知以后青龙归位之后又会如何看待他与这女子之间的一段渊源啊……   “只要她好,那我心中便没有任何不痛快。”   若是以后你知道她的半生流离皆是你所造成的,你会如何想呢?是否会自责,或是感叹造化弄人?须知一切皆是早在初相遇前便注定好的……   心中怀揣着   无数秘密难以同他人言说的翡翠从风中翩跹而下,翠绿色衣衫在云波幻海中显得格外空灵飘逸。然而当一簇玄色衣角映入眼帘之时,她的身形却在空中一滞。   待看清来人之后,她面色更是一僵,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喊了一声:“仙尊……”   作者有话要说:龙王故事暂告一段落,下一章便是蓬莱若桃祭啦,翡翠的死对头可要使坏了哟~ ☆、春心泛滥     “仙尊……”   翡翠如临大敌地看着面前神情深沉肃穆看不出任何感情外露的神袛,一波又一波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倏尔划过。   听到喊声,仙尊抬眸去看翡翠,未几,浓密的剑眉微微一蹙。   “知道回来了?”   翡翠浑身一僵,话说回来,为毛仙尊会等在此地守株待兔呢……明明她走之前早已想好了万全对策了都……   “那个,仙尊,我方才就是出去散散步。”   翡翠强颜欢笑,胡乱扯了一套说辞企图应付慧眼如炬的仙尊大人。   “散步?”   仙尊拧眉,抬头望了望天后对翡翠道,“散步到了天上?”   “这个嘛……那个……仙尊你可知在地上走了太多路骨头会松的嘛!好歹我也是万把岁的老人了,怎么能不注意保养身体呢!这套法子现在是九重天最受欢迎的养生法子了,我建议仙尊也可以参照着保养一下嘛~”   翡翠笑得谄媚,见仙尊不答,她忙道:“真的,这法子当真不错,自从每天飞上一会,我腰不疼腿也不酸了,身子倍棒!”说着,狠狠地往胸脯上拍了两下后笑道,“看——结实吧!这都是长期锻炼后的效果!”   仙尊默默地将视线缓缓投射到翡翠胸前,停了半晌,翡翠方才听他冷淡道:“是挺结实的,完全不像是女子。”   翡翠,“……”   她慌忙遮住胸部尖声道:“是了是了,这法子果真好用吧!不过胸脯这种较为私人的地方还是不宜多看为妙,是吧~哈哈哈~仙尊,既然没什么事儿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她刚想落荒而逃,却听那头冷声道,“站住——”   翡翠黯然回头,心想着明明是活了万把岁比她年纪还要大一轮的人儿了,为何这思维还明锐得如同二八芳华少年一般呢,费尽心思糊弄都糊弄不过去……委实令人糟心呐!   她扯起一丝笑容来,“不知仙尊还有何吩咐?”   仙尊睨了她一眼后道,“本尊好像同你说过,不要再去插手井龙王之事了吧?”   翡翠撇撇嘴,“我也没想怎么样,不过是替他完成一个小小的愿望罢了……”   熟知,愿望不但没有达成,反而知道真相的她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真是吃力不讨好……   仙尊将她脸上神情尽收眼底后反问道,“那么,愿望达成了么?”   翡翠点点头:“算是吧……”   虽然,井龙王的虐恋情史实在是坎坷曲折艰辛多磨了一些……   “那,以后他若还有什么要求你也要一一回应么?”   仙尊看向翡翠,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凝,他沉声道:“翡翠,很久以前本尊便同你说过,不该管的闲事不要多管,你从来都不听,每次都要到撞了南墙之后方才悔悟,你认为,这样妥当么?”   翡翠垂眸不语,又听他道:“本尊并不管你同谁交友,但倘若你再同现在这般没有原则下去,总有一日你将自食苦果。”   他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琥珀色的眸子里泛出月华般森冷的寒芒。   翡翠握紧拳头,牙关死死咬紧。   好半天,她才缓缓道:“仙尊您说得没错,当年正是我有眼无珠才会做错那么多事,害了那么多人……即便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依然难逃其咎……”   她吸了口气,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可是,唯有一件事我至今觉得自己做得无错,一直以来我都想要以真心换真心,兴许别人觉得我好糊弄,觉得我傻,但我问心无愧。”   开玩笑,驰骋四海八荒这么多年的帝姬就算是被人当面揭开伤口,也不会喊疼……因为这些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痛苦,早就成为了狰狞的疮疤,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仙尊沉默,向前一步站定在翡翠面前,“翡翠抬起头来——”   翡翠埋头,“不要——”   她两眼绷直地盯着鼻尖,眼前是模糊的一片。   一只手伸了过来,轻柔却有力地将她的脸抬起来。   “当初我问你,诚然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置乎?”   仙尊的面庞近在咫尺,他敛了眸子去看翡翠,琉璃色的眸子深处划过一丝温情。   “回答我,翡翠。”   他的声音恍若灌注了魔力一般,翡翠鬼使神差开口答:“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时间会改变一切,四海八荒总有更替交叠的时候——沧海终究会枯竭变成桑田,等到大海枯尽,磐石腐   烂的那一刻。   “你要知这世上总有人,无论你做得好或不好,他总能想到法子令你难受。但还有一部分人,他们的劝诫斥责是为了让你更好。”   “不要为往昔所迷惘,你所要做的则是在日后避免曾经犯下的错,然后越来越好让那些轻视你的人刮目相看。”末了,仙尊朝翡翠微微一笑,“而本尊便是抱着这种想法。”   他突如其来的笑颜在翡翠的瞳仁中逐渐放大,放大最后化作一枚剪影深深烙印在她心里。   微咸的海风温柔地吹拂着,扬起二人彼此牵缠的发丝——   远近隐隐传来桃花吐露的幽幽芬芳,它若有似无地钻进翡翠的鼻尖,诱使她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   这种砰砰直跳的心动是何感觉……翡翠怔忪地望着面前一身金边玄衣的男人,见他喉咙滚动,又说出一句话来——   “毕竟,你也算是本尊从小拉扯大的。”   某位仙尊一脸慈祥从善如流道。   ……   四周涌动的粉红色气泡噼里啪啦统统碎了个精光——   翡翠面色尴尬地转过头去,方才那些难得一见的温情果然是她的幻觉。   ——面前的人是蓬莱冷月仙尊啊,无欲无情,如同万海之磐不可撼动的男人。   “还有——”   仙尊停顿了一番后,从袖子中掏出一只木偶扔给翡翠。   翡翠手足无措地接住木偶,脸上划过一丝汗颜。   ——这,不是她用来冒名顶替自己的木偶娃娃嘛……   “木愣愣地坐在房里,来了人就只顾着傻笑,这玩意儿还是趁早扔了好。”   仙尊蹙眉,清清冷冷地瞥了那木偶一眼。   “竟然愚蠢到想要用那种粗劣的复制品来哄骗本尊,万年不见,你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起来!”   翡翠,“……”   她干笑道,“仙尊果真是火眼金睛,老而弥坚啊!”   “让你读得般若心经读了么?”   仙尊认为对于没事就爱钻空子打哈哈的翡翠,决计不能再采取温和的教养方式,这种粗粝的脑筋就应该不加怜惜地好好磨练一番才好。   好半天,他才听翡翠吞吞吐吐道,“读了。”   >     他拧眉,“读书笔记呢?”   “还没写……”   翡翠只觉得面上的目光一寒,又听他道:“看来你乃是多年未有享受过面壁思过的滋味了是吧?”   心中一颤,翡翠凄凄哀哀地抬头,“仙尊,我错了,我不该玩物丧志,我,我现在就去写……”   她好歹也是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风风雨雨的人物啊,为什么在仙尊面前永远都像是乳臭未干牙没有长齐的娃子呢……这要是传出去让他人知晓,她以后还怎么在四海八荒混呢!   诶……真是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啊……   ***   “都是因为小神的关系才连累仙姬受罚,对不住了。”   方才仙尊那番凌厉肃杀的模样骇得井龙王一时不敢插嘴,直到他离开之后才颇不好意思地向翡翠道歉。   “诶,这件事同你没关系……”   翡翠摆摆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仙尊早就看她不爽很久了吧?!   ——莫不是她日日调戏小仙童的行为过于轻佻了?   诶……这不是万年孤寂,无人来爱,心中寂寞孤廖得很嘛~   翡翠叹了口气对井龙王道,“龙王啊,很多年前我爱过一个人,他说要同我在一起,我信了,可是他最后背叛了我……”   龙王那头沉默许久后才问,“那你怎么办?”   翡翠闭上眼,一片混沌的脑海中隐隐出现一人的剪影,然后却只是短短一瞬,那个影子就犹如晃动的水面一般模糊开来——   “我曾想,若是再遇见那人,定要问问他,可曾记得当初承诺我的事。”   “那你后来碰见他了么?”   翡翠摇摇头,“没有,但碰见了或许也无济于事。”   龙王疑惑道,“何以这样讲?”   翡翠无声地笑了,伸手抿了抿垂散在额前的鬓发缓缓道——   “因为,老娘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龙王突然觉得,情这一字果真是害人不浅啊!小谈怡情,大谈伤心啊!   “那,你就不要再想着他了,还是另觅良人吧!”   翡翠点点头,“唔,诚然本帝姬在四海八荒的名声早已臭名昭著,估计任谁也不   想将自家儿子嫁给本帝姬,不过帝姬我还是想试一试!”   龙王恶寒,“试什么?”   翡翠紧握拳头,振振有词道:“有生之年一定要寻到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死缠烂打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帝姬我将在寻求配偶的道路上□到底,决不后退!”   龙王抹汗,“……这个,要三思啊!”   翡翠又道,“不过在这之前,帝姬我得先去给月老打个招呼!”   “这,这又是为何?”   “我怀疑那小老儿之前给帝姬我用得红线是假冒伪劣产品!”翡翠愤愤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在思考,导致烂桃花的后果是不是因为红线质量不够好!!是不是!!   以头抢地求评论,以头抢地求评论啊! ☆、戮妖大会     夜幕漆黑,一轮满月无声地自海中缓缓升起,银色静谧的月华缓缓铺洒在海面之上就犹如一大片冰霜。   ——忽有一阵清风拂来,带来几片纷飞花瓣。   翡翠又梦见自己身穿一袭大红色喜服缓缓走在寂静无人的长廊之中,四周张灯结彩,廊下悬挂着贴着喜字的艳红灯笼,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喜庆热闹,然而却悄无声息……   她静静地走着,自凤冠上垂下来的流苏缀着明珠在她眼前一晃又一晃,倏尔闪烁出刺目的光芒。   ——长廊尽头有一抹光亮,人影绰绰。   她缓缓推开门,有一人迎面而上,大大的袍袖卷来一阵风。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锐器入体的钝痛感,她低下头,鲜红色的鲜血汨汨地从小腹渗出来。   那人拔出剑,模糊的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你……”   翡翠捂住黏湿的小腹,缓缓地滑到在冰凉透冷的地面上。   ***   “帝姬殿下?帝姬殿下?”   翡翠从噩梦中猛然惊醒,啪地一声从床榻上直起身来——   “何人?何人呼唤本帝姬?”   若不仔细倾听,断然听不见她语气中微微带着些许沙哑。   “回帝姬的话,是仙尊大人命奴婢前来服侍帝姬洗漱更衣……”   “更衣?”   翡翠侧头望去,那侍女恭敬老实地立在屏风前,她伸手揉了揉汗湿了的额头:是了,险些忘了今日乃是举行若桃祭的大日子……   “进来吧!”   她坐起身,屏风外的侍女应声而入,手中捧着一沓繁重华丽的服侍以及一枚精致的琉璃玉冠——   视线触及到从玉冠上反射出来的温润光芒,翡翠微楞,“这是?”   侍女敛眸恭敬道:“这枚玉冠是仙尊特意嘱咐奴婢伺候帝姬佩戴在发髻上的。”   “嗯,很美。”   而且看着似曾相识……翡翠望着那枚玉冠兀自出神。   偌大的铜镜里映照出她秀美清丽的容貌来,如同远山青黛一般的蛾眉,一双凤眼微微上翘,鸦翅般的睫羽在眼睑上延伸出一片青影;较寻常女子来看相对挺然峭直的琼鼻,以及那未   施粉黛就呈现出淡淡红润的唇色来——   “帝姬,您生得真好看……”   那侍女轻柔地梳理着翡翠长及腰部的乌发,眼里时不时露出一丝惊艳之色来。   好看么……?   翡翠抬眼去看镜子里头的女子,眼神讥诮,的的确确是生了一张好面皮,然而这可未必是甚么好事!背地里头没少被人叫成绣花枕头一包草,女子生得貌美又有何用?!   做神仙,也是要凭借着过硬的真凭实学才能够服众啊……   为了方便佩戴玉冠,因此侍女为翡翠盘了一个简便却不失庄重的飞天髻,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玉冠,犹如看待一件珍重的艺术品般仔仔细细地安在了翡翠的发髻之上。   玉冠上雕刻大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花心中镶嵌着红宝石,冠的边缘镶金,打制成为绿叶状的黄金额饰沿着翡翠饱满的额头缓缓垂下,点点晶灿的流苏贴着云鬓轻轻摆动。   翡翠原本便清丽绝伦的容颜在这玉冠的衬托之下显得格外惊艳妩媚起来——   “话说回来……这枚玉冠我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一样!”   翡翠起身,任由那侍女伺候她更衣,然而目光却在触及到那一叠厚实的礼服后而僵硬了。   莫不是她说啊……这一套礼服看上去真是里三层外三层,光里衣便要套个三层方才算作罢啊……仙尊这是想要闷死她么?   “这便是仙尊命你拿来让本帝姬穿的?”   “是,仙尊还说平日里帝姬穿着过于随意,在这种盛大的日子必不能再那么大而化之了。”该侍女埋着头,一字不漏地将仙尊的话重复了一遍。   呃……的确,她平日里对这些穿着打扮确实随意了些,不过仙尊他老人家也用不着如此上纲上线吧……翡翠拧眉。   “再者说,帝姬平日里穿得太素,而现下这一身水红刚好衬得您肌肤如雪呢~”   “是么?”   翡翠狐疑,低头打量一番后倒觉得是那么回事。   “——这颜色是你挑的么?”   那侍女掩嘴笑了,“帝姬这不是折煞奴婢嘛,奴婢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这是仙尊特意为帝姬您准备的~”   原来如此,翡翠有些受宠若惊,不想仙尊那样的人竟然也会想着替她张罗这些女儿家的事儿来!   “是天上下红雨了么?”她默默道。   “诶?帝姬说什么?”   “——没什么。”   翡翠轻轻一笑,终于感觉到自昨晚一直盘旋在自个心头上的阴郁感消散了不少。   ***   从仙阁漫步而出,长廊檐下一一挂上了雕刻成桃花形状的风铃,随风晃动,格外应景。   时值清晨时分,浓雾未散,太阳在海平面上载浮载沉。   远山挺拔俊秀,翡翠远眺而去,一大片粉色雾霭在山林间若隐若现,偶有微风刮过,满山里遍野皆是落英缤纷,美是美极。   她拾阶而下漫步至桃林入口,见一些仙童早已打扮妥当等候在桃林深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欢悦之色。   翡翠穿过人群,水红色的裙摆长极曳地,头上的玉冠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众人纷纷驻足去看她,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来。   她遥遥望去,冷月仙尊一人长身玉立站在一棵三人怀抱犹不及的粗壮桃树底下,一袭杏色直裰长袍外搭绛红色绣流云纹半臂,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长发束起以镶碧玉冠固定着,身形挺拔俊秀,整个人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隐隐予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其余人皆是相谈甚欢,唯有他一人神情淡漠地仰头去看枝上盛开的桃花,与周遭格格不入。   呃……仙尊还是老样子,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习惯真真是万年不变。   翡翠失笑,冲着其余仙君点头示意之后径直往仙尊方向走去。   “仙尊?”   清冷的男人回头,见翡翠笑眯眯地立在满树飞花之下,水红色的袍子上缀满了粉色的桃花瓣——   “你来了?”   他转身,清冷的眸子在翡翠身上停顿片刻后嘴角勾起一丝笑来:“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话诚然没错~”   翡翠,“……”   “——仙尊,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漂亮么?”   终于在同仙尊的无数次交锋落败后她总结出一条真理来,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仙尊,你所必备的便是同铁板一样厚实的脸皮……   仙尊挑眉,从善如流地夸赞翡翠道:“如今你自我催眠的招式练得可谓是出神入化。”   “…   …”   ——人活万年就是不一样,仙尊还真是一块辣得人眼泪长流的老姜啊……   “全靠仙尊教诲的是。”她咬牙切齿地回道。   ***   待海面初升的第一抹艳阳照射在大地上,仙尊登上桃林中央那座白玉石台,手握银杯,指尖徐徐一点,一连串银光播撒出去落在每一个人额面上。   紧接着,他长臂一挥,袍袖连片飞展,无数道碧绿色的萤光自他掌心汨汨流出——   绿光在蔚蓝天际上缓缓泛滥开来,犹如大片织网将整片桃林尽数包围住。忽有微风拂过,桃树枝齐齐发出扑簌簌的响声来。   中央那棵最为古早的万年桃树仿若重获新生一般,精神抖擞地将蓬勃旺盛的枝叶展开,枝枝蔓蔓皆被绿光所蔓延,桃花比之前开得更盛更热烈,团团簇簇的粉红色花瓣如同一大团霞云般旖旎迷人。   ——这景色,竟是千年不曾相见了呢!   翡翠抬头去看那自半空中徐徐落下的粉白色花雨,心中竟是没来由地平静了下来……   她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来自这一花一木一世界所带来的安详宁静。   ……   “愣在此处傻站着作甚?”   未几,仙尊的声音自耳畔蓦地响起,翡翠这才惊愕地睁眼,发现林中人群皆已散得干净……   “啊咧?走得那么快?!”   亏她还摆出一副虔诚受戒的表情来,敢情大伙都是做做场面功夫啊!   仙尊无声地睨了她一眼后向前走去,翡翠揉了揉脑袋跟在后头不提。   祭祀后头的戮妖大会方才是整个蓬莱若桃祭的重点,二人走出桃林后缓步到仙阁下方那片巨型环形青玉石台阵前。   外围被不少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仙童挤得水泄不通,少数被选/□得以参加戮妖大会的弟子与有荣焉地同自家仙君立在石台之上,面带得色地享受着他人艳羡的目光。   仙尊飞身而起,悠悠落在那石台中央凿刻法阵之处,脚下迸射出一波又一波耀眼晶灿的绿光,绿光渐渐蔓延至条条交错的繁复法阵之上,整个法阵忽然光芒齐放,一时间视线所能触及之处皆是无穷尽的绿色荧光,连同太阳光皆变得黯然失色……   “现在本尊宣布戮妖大会正式开始,请佩戴好铭牌的弟   子同诸位仙君站到法阵中来——”   仙尊深邃俊逸的面容在绿光中时隐时现,一身绛红色的袍子迎风扬起,他无声地朝翡翠方向看了一眼,翡翠会意,跟随其余人的步子跨入那硕大的法阵之中。   待众人在法阵中站定,只听冷月仙尊轻叱一声后,法阵开启,绿光直冲向上将阵中人与外界全部隔离,众人只觉面前一黑,紧接着便来到一片空旷寂静的大地之上。   “众位弟子听令,须得听从诸位仙君指使,不得擅自行动,倘若遇到危险即可通过腰上铭牌传送回蓬莱——”   仙尊清冷沉着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翡翠这才忆起,原来他是不参与这戮妖大会的。   弟子大多是听从仙君指挥,组队杀怪,且不可擅自离队。然而部分仙君却可随意走动挑选猎物,此番众人所被传送来的地方乃是蓬莱秘境中的一处贫瘠之地,树木稀少岩石遍布,没有甚么珍奇异物,然妖物不少,是以被仙尊特意开发出来磨练磨练小仙童们的技艺。   翡翠凝神探看一番,发现此中妖物半数为幼年或者青年,在她看来就是完全不够杀的。   看来仙尊已很善解人意地将那些高阶凶猛妖物禁锢在结界之外,剩余的那些权当作是给那些手痒痒的小仙童们练练手的~   翡翠拧眉,她可没有甚么耐心同那些小仙童们玩抓怪游戏,她祭出燕琼御剑飞行起来——   不知怎的最近霉运当头不说,心情还格外郁闷……还是打只妖怪缓解一下压力为妙啊!   剑尾在天际上划过一道火红色的光芒后倏尔朝远方的一大片岩石林飞去。   然翡翠只一本心思注意着脚下的土地,却尚未发现远远有一道水蓝色剑光正紧紧跟随其后……   随着一阵夹杂着沙砾的狂风将云层撕裂,翡翠透过缝隙方才得见下面那片岩层的真容——   呃……好多蛋!   她正想俯□看得更仔细些,不料却被斜后方窜来的一道剑光偷袭得逞,一个倒栽葱从天上跌落下来……   “他奶奶的,是哪个小贼偷袭本帝姬?!”   翡翠在半空中手忙脚乱地捏剑诀,燕琼铮鸣一声追着那躲闪的蓝光疾冲而去。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胆这么肥敢偷袭堂堂九重天帝姬!   果有一人站于碧水剑之上,一身   粉色裙角联翩飞舞,她看着屁股后头紧追不放的燕琼表情尤为愤懑不平,翡翠这一看心头那叫一个火气,当下便怒道:“碧霞元君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偷袭我?!”   碧霞元君扭头冲着翡翠愤愤道:“怎么?!本君还就是有这胆子了怎么着?!”   不堪理喻的女人!翡翠敛眸捏诀,心中来气,此番势必要将这厮从剑上弄下来心中才算舒坦!   燕琼在她的指挥下左缠右绕,晃得那碧霞元君几乎稳不住身子,而这厢翡翠只顾着御剑,却也忘了底下是何处……   “——喀拉”   直到那碧霞元君一声惊呼落下剑来,翡翠方才回神去看脚下,发现她此时正踩着一枚硕大的蛋,好巧不巧是,蛋碎了……   与此同时,远方传来一阵破空鸟鸣——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帝姬踩碎了大鸟蛋,大鸟妈妈追着帝姬跑~“还我的蛋蛋来!!!” ☆、诘问往昔     随着响彻云霄的刺耳鸟鸣自头顶传来,翡翠抬眼,见整片天空皆被一大片黑影所尽数笼罩——   黑影的尽头有大批挥动着黑羽的大鸟自远方天际呼啸而来,凌厉尖锐的叫声带来一阵又一阵破空的威压狠狠在她的头上倾盖下来。   看着那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大鸟,翡翠退后半步,只觉头皮发麻。   然而随着又一阵清脆的破裂声传来,她低头,见脚下又多了不少蛋的残骸——   看着脚底那一片狼藉,翡翠默默地抬头,只觉得半空中的大鸟们那血红血红的双眼又凌厉了不少……   这……该不会是那些大鸟的巢穴吧?!   她狠狠地咽了口水,只盼望这群鸟儿们只是偶尔路过下来歇个脚而已。   大鸟们在半空中盘旋片刻,为首那只终于降落下来,巨大的羽翼在地上掀起一波庞大的风沙后慢慢地收拢起来,它有着弯而长的鸟喙,喙的边缘隐隐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利齿……   大鸟神色不善地盯着翡翠,红眼珠骨碌一转停在了她脚下那一滩破碎的蛋壳上。   翡翠意识到有些不对,连忙挪开脚步冲着那大鸟赔笑脸道:“哟!你家的蛋啊?”   大鸟不置可否,只缓缓地用鸟喙梳理了翅膀下的羽毛,翡翠则看见了它隐藏在羽翼之下的鸟爪,当真同那钉耙一般坚硬无比……   于是她又笑着说:“真对不住啊,下落的时候没看清地方,要知道是你家的蛋我肯定不能踩烂了!”说着,偷偷用脚去蹭地面,企图将鞋底上的那些蛋液给弄干净。   大鸟一动不动地盯着翡翠,直到她好不容易将鞋底蹭干净了后才仰脖一声嘶鸣,吼得翡翠整个身子东倒西歪。   “呸——”翡翠抹了抹脸上的唾沫星子拧眉去看那大鸟:“我说你下次吼人的时候能不能将那丰沛的口水收住点啊……”   “……”   大鸟嗷得一声,羽翼齐张,顷刻间一道猛火自它嘴中喷射而出冲着翡翠面门径直而来。   火势迅猛,临到面前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所挡住,而翡翠却立在结界中死命地用袖子抹脸,边抹边道:“我说怎么这么臭,原来是只喷火的鸟儿来着!”   说着她反手结印,手心红光一闪,百里之外一把周身环绕着虹光的长剑呼啸而来,穿透结界缓缓停在翡翠面前。<   br>     “好样的小燕子,可把若潮那厮给弄下来了?”   翡翠反手握住燕琼,触剑柄的那一霎那,一波又一波的虹光自剑身迸射开来逐渐蔓延到她全身,她整个人沐浴在鸿茫之下,红衣猎猎飞舞,恍若涅槃重生一般。   结界四周早被近百只黑羽大鸟所尽数包围,它们展开巨大的黑色羽翼密密麻麻地将仅剩的退路给斩断。   先前落地的那只鸟好像是鸟群首领,只听它长啸一声,结界四周的大鸟皆发出令人胆颤的刺耳鸟鸣,无数道艳红色火柱自它们嘴中喷射而出,环绕着翡翠织就的结界,灼灼地燃烧着……   “会喷火有什么稀奇?!给你们看看好玩的!~”   翡翠从袖中掏出一枚泛着波光的水蓝色珠子奋力一掷,珠子被抛向半空然后缓缓定住,汨汨的流水自那珠子中喷涌而出将结界四周的火海一一浇灭。   而那大鸟们像是极怕水一般,一旦羽翼接触到水之后它们就会纷纷发出怪叫,扑闪着翅膀朝半空飞去。   翡翠这一瞧,心道有意思啊!她顿时玩心大起,冲着那群狼狈逃窜的大鸟乐道:“来啊!尝尝落汤鸡的滋味来!”话音未落,置于头顶的珠子蓝光大盛,迅猛的潮水自里头滚滚而下,真真犹如洪水决堤了般势不可挡。   众鸟被倾盆而下的大水泼了正着,当下是慌不择路,满头乱撞,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往高空飞去再也不敢下来……   “哈哈哈哈!”   那领头大鸟拖着半湿的翅膀在水上盘旋,连吼了好几声都不见有鸟前来支援,见自己的鸟随从们纷纷不顾形象地四处朝天外逃窜心中那是惊怒交加,恨不得马上将那结界中笑得肆意的女人剥皮吞入腹中。   奈何惧水本性作祟,此时别说是喷火,光是看着那滚滚潮水就怕得险些要尿出来,是以大鸟绕着翡翠的结界盘旋几周后望着那急速上涨的水势小腹微微一颤,也顾不得形象忙不迭地扇着翅膀跟在鸟群后头狼狈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翡翠躲在结界里头险些笑得岔气,心道这群大鸟是哪来的活宝,竟然会怕水怕成那样!要早知道先前哪来那么些废话,直接那水淹了他们得了~   她却有所不知,这场大水不只是吓退了来势汹汹的大鸟们,还顺带教训了一下某个背后偷袭的小贼……   当她慢悠   悠收回珠子,一身爽利地从结界中踱着小方步子走出来的同时,她看见那碧霞元君一身湿淋淋地从几仗远外的岩石背后狼狈地爬出来。   二人对视,你瞪我我瞪你,翡翠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诶哟~笑死我了~碧霞元君呐,你一把年纪了难道连用个避水咒都不会么~”   痛快啊真是痛快~她捂着肚子笑得两腿发软。   “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碧霞元君扯了扯紧紧贴在身上湿透的衣衫,一脸恼羞成怒地看向翡翠。   “这你可是误会本帝姬了,难道方才那群大鸟你一个也没看见?”   “哼,那你也肯定是有心为之!”   碧霞元君愤慨地施了一个避水咒,身上虽干透了,但发间的那阵潮意却始终挥散不去,令她越发气恼起来。余光瞥见翡翠脸上那抹嘲弄的笑意,她顿时火冒三丈,心想要不是翡翠无端端将她从碧水剑上弄下来,她也不会手足无措被那铺天盖地的大水淋了个透心凉!   一切都是她,要不是有这个女人,一切都会顺遂很多!   碧霞元君望着翡翠,手心骤然攥起一道寒光,猛然朝翡翠身上投去——   幸好翡翠早有防备,侧身避了过去,寒光落在她身后几丈之外,哄地一声砸出一个巨坑来。   她看着碧霞元君拧眉道:“碧霞元君,诚然你我年幼时颇有过节,但你也不用记仇记到现在吧,都多少年了,凡事要想开一点啊,你看你皱纹都出来了!”   “……”   皱纹?碧霞元君俏面一凝,慌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小镜子左右查看一番,这才匀出心思对翡翠怒道:“本君同你那是新仇旧恨一起来,哪有那么快便能忘得了的理儿!”   这下翡翠倒有些不明了了,何谓新仇旧恨啊,难道她这些年还悄无声息地得罪了碧霞元君而不自知?   “哼,自己做过什么事儿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碧霞元君见状冷哼一声。   “当初要不是你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爱上了别的男人,又怎么会害得崇景哥哥同你解除婚约战死沙场?!要不是你,他就不会死了……而你如今却恬不知耻地站在这里问我为什么?!你觉得你有资格问我么?!”   炎风簌簌,细碎的沙砾擦过翡翠的脸颊,她面无表情地看   了碧霞元君良久后缓缓道:“我早就该发现的,原来,你喜欢崇景。”   碧霞元君被噎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你……”   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何谈及崇景的死这个女人竟还有余力去想些别的,难道当年她对崇景真真是没有半点情分在么?!   早知道是这样……早知道是这样……当年就莫管甚么婚约,直接从翡翠手中将崇景哥哥抢回来就是了……   碧霞元君侧过身拭了把泪,终于承认道:“没错,我就是因为喜欢崇景哥哥,所以才会特别讨厌你!”   凭什么她是公主,所以崇景哥哥便要小心护着她,事事依着她,不仅要陪着她,还要娶她……明明,明明是她先喜欢上崇景哥哥的,可为何他只对她笑?!   即便是这样她也就认了,可是这个女人不但没有感激上苍赐予她这段别人想也想不来的姻缘,竟然还辜负了崇景哥哥的一番情意……   “翡翠,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像你这般冥顽不化铁石心肠!”回忆往昔,她怒不可遏。   然而翡翠却始终站在那里,不置一词,眼底流露出来浓重的悲伤。   “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不要以为拿出这种表情来,我就会真的以为你一心悔过,你要是当真有悔意,又怎么会留他一人在那孤寂的荒墓中度过那么长的岁月?!这些年来你没有来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眼你都没有来看过!”   翡翠看着碧霞元君,脑海中倏尔划过一人温润的笑颜,还有他躺在自己怀里遍地都是那红得渗人的鲜血的画面——   “若潮,一直以来,我都把崇景哥哥当做是亲兄长一般,我敬爱他,仰慕他,相信我,最不想看到他死的人是我……”   “可是你不爱他……”碧霞元君痛哭失声。   “——对,可他死了,我比谁都要痛不欲生。”   翡翠缓缓闭上眼,听见风声在耳畔忽而吹过,“我多么希望,用我的命来换回崇景。”   “但是,那不可能。”   崇景是她亲手下葬的,葬在蓬莱一处鸟语花香之地。多少年了,她太怕回到蓬莱了,一旦回到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她便会想起自己那一身无法洗脱的罪孽。   她无法来,她不敢来,甚至不愿意去打扰那片土地下长眠的人……   r>     “他已经死了,而我除了无止境的缅怀之下还能做些什么呢?仙途漫漫,长达十几万年,我不可能一直这样颓废下去……”   她还记得暴雨下自己那双血肉模糊的手,以及棺木中他苍白俊秀的面容。   ——翡翠,你要活下去,好好的。   “他希望我好好活,那我便要活得有声有色,比谁都要精彩,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他而做的事了。”翡翠吸吸气,对沉默的碧霞元君笑了笑。   “不过,你恨我是再也没错的,我不会怪你。”   她甚至还感叹,这些年来还有人在用心念着崇景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毕竟你——”   碧霞元君打断她的话,嘴角撇了撇道:“你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在翡翠惊愕的目光之下,她有些别扭地跺了跺脚:“看什么看,我要回去了!出来这么久戮妖大会估计快结束了!我才不要让人看见我跟你在一起呢!晦气!”   说着便踩上剑朝天际飞去,临飞之前,瞪了翡翠一眼后道:“别以为就这样我便原谅你了!没门!”说着,蓝光一瞬整个人破空而去。   她明明并没有哭,甚至是在对着自己笑,然而为何这笑容背后却藏满了太多太多不能与人诉说的苦衷……   碧霞元君拧眉思索良久无解,正要放弃,却见胸前那枚铭牌光芒大盛——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境地那边产生了异变!”   紧随其上的翡翠与之并行,双目牢牢锁住远处那一片炎黄色大地。   作者有话要说:风雨来更新了↖(^ω^)↗   快快表扬我,今天俩小时就完成了码字任务!顺便还揭了翡翠童鞋的老底儿~o(≧v≦)o~~ ☆、突发异变     远眺望去,苍茫天际之下忽有一道黑光直冲而上,其势头迅猛在连片云层下划过一道黑红色痕迹——   翡翠一看,那黑光迸射之处既是方才众仙童驻留之地,这黑光威压有异,恐怕是不祥预兆,她心道一声不好,足下使力,燕琼清啸一声在天际划过一道绚丽的燕尾。   待二人赶到事发之地,方才被眼前的那一幕给震撼到——   原先那片贫瘠空旷的土地竟不知何时生出许许多多紫黑色的藤蔓,那藤蔓根茎上皆生长着锐利的倒刺,根根向外张开,张牙舞爪。那藤蔓不与寻常藤蔓相同,每一根都长到同树桩般粗大,在不断挥舞着根茎的同时还喷射出一股不知名的暗黑色粘液,看上去实为骇人!   一众仙童躲在仙君们勉力营造的结界之中,其中虽不乏精英,然如今也被眼前这一幕给结结实实地吓到了。   “这,这是什么?!”   仙君们各自分散开来去制服那些妖藤蔓,一时之间发光齐放,各种法器与藤蔓碰撞之下传来的铿锵声充斥于耳。   “这,这是什么?!”   见翡翠不答,被眼前一幕震撼到无言的碧霞元君又问了一遍。   “不知……只是这些玩意儿似乎刀枪不入,用火烧也不行……”   翡翠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那些妖异的藤蔓,一时之间没有精力去顾及身旁歇斯底里的碧霞元君。   “对了,今年戮妖大会的猎物难道就是这些藤蔓?”   她突然想到,莫不是今年仙尊打算举办一个特别严格的考核?可再严格也不能拿人命开玩笑的?!   眼见某些仙君的仙袍上被那藤蔓乌黑的粘液所腐蚀,翡翠眯起眼来,这些藤蔓的来历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自然不是!这些东西我是前所未见!不行我得下去支援他们!”   碧霞元君一跃而下,丢给翡翠一个背影,粉色的衣衫犹如蝴蝶一般在半空中飞舞。   看着某人鲁莽地跳下去加入战局,翡翠扶额,都说了别那么冲动了……   话说回来,她凝视着仙君们身上那些被腐蚀了的黑洞,心里思索道这些藤蔓的来历——   比起寻常藤蔓异常粗大的体型,还有那变异之后泛着黑紫妖气的颜色……   藤蔓肆意挥舞着根茎,其上明晃   晃的尖刺在翡翠瞳孔中划过一道白光,她整个人灵光一现,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冷汗从后背渗了出来。   她放声大喊道:“快将展开护体罡气,那些是魔界食人藤!其粘液带有剧毒,一旦被沾染到会产生严重的幻觉,轻者自残身体,重者自相残杀!”   众人一凛,趁粘液还未渗透进来之前忙祭出护体罡气,自发而出的白光徐徐环绕周身将那层紫黑的乌气隔绝在外。   翡翠一个纵身跃入战场之中,右手执剑,左手捏诀,双目猛睁,一道烈烈炎火自掌心窜高——   她一手将四面八方探过来的藤蔓用剑挑开,一面将掌心炎火化作无数火球朝那藤蔓根茎上掷去。   火球在根茎上泛滥开来,一道道黑烟自烧得焦黑的根茎上冒起,翡翠心中一喜,忙朝着众人喊道,“寻常火对着魔藤起不了什么作用!须得用三昧真火!”   众人见状,纷纷祭出三昧真火化作火球猛击那些藤蔓,几波战局轮番下来,那藤蔓攻势果真渐弱。   众人方要松懈下来,却听翡翠大吼道:“快,不要停!那些藤蔓会自行生长!快用三昧真火去烧它们的根茎!这样才可以杜绝其再度繁衍!”   再度打起精神,数道烈火一起攻向那狰狞的藤蔓,火势迅猛,藤蔓连同这根茎一起在火中摇曳扭曲,散发出烧焦后浓烈熏人的气味。   只可惜催动三昧真火需要极大的真气,是以几轮下来,不少仙君都面临着真气枯竭的局面。   看着掌心愈见微小的火焰,有人道:“这样支撑下去不是办法!要是真气损耗太多一样对付不了这些藤蔓!”   对啊,翡翠拧眉,她体内真气虽还游刃有余,然而只靠这样硬撑下去别说是安全从此处脱身了,就连保住性命都是个问题啊!   “可有人通过铭牌向外传讯求救?!”   余光触及到胸口闪亮的铭牌,翡翠疾声道。   她一剑斩断焦黑的藤蔓,心道这些魔藤的生命力还真是旺盛!   “方才已通过铭牌向外呼救,然而却始终未有得到回应!莫不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本来魔藤出现在仙尊事先清理过的幻境中就是不寻常的,而现在众人不仅被禁锢在此地不得出,而起对外呼救也失败了……诸多证据都说明了这一切是有人事先策划好的阴谋!   既然   等是等不到救援的……翡翠拧眉,伸手拭了把汗涔涔的面颊扯着嗓子对众人喊道:“如今靠外头来救是没用了!我们只能自救!派一些人去保护守着结界中的仙童们!还有的人随我来,将三昧真火灌注于法器中,本帝姬就不信了!到底是我们的剑快!还是它长得快!”   九重天帝姬异于常人的领袖能力在此时得以充分体现出来,众人看着翡翠那张在灼灼烈焰中越发明媚的容貌,心下受到鼓舞,在座的都是四海八荒拿得出招牌的能人异士,又怎可折损于此给别人笑话!?   众人在翡翠的带领之下纷纷使出看门本领对付那藤蔓,而那些藤蔓本身被三昧真火烧毁了根部,生长速度已远远不如从前,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终于剿灭了不少。   而就在翡翠背过身战斗之时,忽有一道黑光异势突起,在翡翠尚未察觉之下,一根藤蔓紧紧环住翡翠的腰将她高高举到半空之上。   “翡翠!”   碧霞元君率先大叫起来,众人纷纷回头,见她整个人被几条藤蔓紧紧缚住,被举到高空之上——   “帝姬你怎么样!?”   众人大惊之下,因着妖藤拿翡翠当挡箭牌而不能用三昧真火攻击而感到分外迟疑……   “感觉很不好!”   翡翠挣扎着踢开企图往她裙摆底下钻的妖藤根茎愤愤道:“这死妖怪竟敢调戏本帝姬!看本帝姬一会怎么用三昧真火烧焦了它!”   众人,“……”   “帝姬!千万不要挣扎啊!妖藤有毒啊!”   翡翠翻了翻白眼,废话,她能不动么?这臭藤蔓摆明着就是色迷迷地往她裙摆底下钻……   “你们傻愣着干啥!快点那火烧它的根,小心点不要烧到我啊!”   “是!帝姬您稍等片刻!”   众人微楞片刻之后纷纷祭出三昧真火对着那妖藤的根烧起来——   妖藤猛烈地摇摆起来,被被它牢牢缚住的翡翠更是被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藤蔓上那些尖利的倒刺狠狠地扎进她的肉里,若不是有护体罡气抵御毒气蔓延,她此时恐怕早已没有了神智……   火烧得越猛,妖藤便缠得翡翠越紧,大有一副想与她同归于尽的趋势,翡翠疼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搅动在了一起,当真觉得自己今日要葬送在了这里……   “啊帝姬小心!   ”   她这一失神的档口,没想到那妖藤竟用自己去抵挡那猛冲而来的火球——   奈何翡翠想躲却着实躲不开,而飞到半道的火球更没有转弯的道理……是以,翡翠在众人的惊呼之下面容扭曲地迎向那枚巨大的火球——   翡翠望着那愈加近了的火球,狠狠地啐了一口:“靠!难道老娘今日真要这么不明不白死在火球底下!”   蓦地,一道绛红色身影从天而降挡在她的面前,他长手一挥,时间仿佛瞬间定格——   那人转身握住翡翠的手,将她一把带入自己怀中,他周身被一层层耀眼的白光所围绕,白光触及之处藤蔓尽数萎缩殆尽……他一手环抱翡翠,一手轻松将近在咫尺的火球抵挡开来。随着轰的一声传来,火球在别处坠落化作一片火海将剩余的妖藤包围。   二人自半空中徐徐降落,迎风飞舞的衣袂宛若展翅的蝶翼。   翡翠愣愣地望着男人深邃的侧面,直到他转过头来——   “没事吧?”   仙尊拧眉打量着翡翠半张乌黑带着血污的面容,寻思着是不是该用袖子替她擦擦干净。   “没事……”翡翠回过神,“但若是仙尊您慢一步来,我就有事了……”   翡翠用袖子擦了擦狼狈的脸,心道一副焦黑的尸体绝对不会比现在这样好看多少。   “本尊从来不会迟到。”   仙尊勾起笑来,将翡翠的手挪开,掏出一块手帕盖在她面上擦拭起来。   “你……”   翡翠被擦得面红耳赤,见众人皆拿着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来看她和仙尊二人,心中更是又急又愤:“仙尊我自己会擦,你,你少捉弄我!”   仙尊不管不顾,擦完后复又将手帕收进袖中,对着翡翠拧眉道:“你确定你自己能擦干净?”   “仙,仙尊——”   有一仙君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对着仙尊施了一礼后道:“不知外界出了何等情况,竟然连求救也未曾听到?”   仙尊转过身对那人道:“有人企图闯入禁地九仙寒冰池,幸得素霜发现,现已被本尊与其余仙君打退。”   “什么?!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入禁地?那么这些魔藤也是那些人故意为之的……”   仙尊点头,“没错,有人故意   使出调虎离山计想要一箭双雕,幸得素霜事发之前在禁地外经过,方才发现异状通知大家。”   “原来是这样……那贼人抓住了么?”   仙尊摇头:“素霜一人无法拖住他们,待本尊赶到之时,那些人已毁坏了转轮台想要强行进入禁地之中。但他们发现时机不对便立刻通过魔阵传唤离开。”   “魔阵?”翡翠插嘴,“这一切果然是魔族人所为……”   仙尊侧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你何以见得?”   翡翠一本正经道:“魔经中提到过这种毒蔓藤,叫做食人藤,紫黑粗壮,其粘液有毒,能够使人产生幻觉。”   “唔,说得没错。但你遗漏了一点,这些藤蔓乃是被人匆匆洒下的种子,要是寄予他们足够的时间生长,其厉害之处时你们无法阻挡的。”   “啊!对啦!”   翡翠朝仙尊使了一个颜色,仙尊配合地俯□来,听她悄声道:“那些魔族人可是来偷取魔石的?!”   “应该是这样。”仙尊不置可否。   “那他们偷不着岂不是要再来!”   “你以为蓬莱禁地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么,进来这一次,下一次进来便没这么容易可以出去了!”仙尊挑起俊眉,茶色的眸子里划过一道肃杀。   “检查一下有没有伤亡,若是没事就都随本尊出去罢!”   仙尊直起身,施法将禁制打开,众人同来时一样觉得眼前一暗后便回到蓬莱仙阁前那片环形青玉石台面前。   ***   此番的戮妖大会由于魔族入侵等突发事件而草草结束,然而一向倍受仙童们期待的后续节目却没有因此禁止。   是以,虽然妖藤事件的余温尚未驱散,而众人却又手忙脚乱欣喜若狂地去准备桃花糕和灯笼——   傍晚时分,整座仙岛笼罩于一片宁静祥和的情景之下,由远及近忽明忽暗的灯笼占满了走道和石阶下的浅滩之上,少女们羞红着脸端着亲手做的桃花糕相互打趣。   翡翠打开门沿着走道向仙尊居处无极大殿走去,途经一座白玉石亭,却见仙尊一人端坐于亭内,早已褪下了白日的绛红色外衣,换了一件寻常的白袍子穿在身上。   他神情慵懒地靠坐在石柱旁,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碟桃花糕。   <   br>  “天啊,竟然有人给仙尊送桃花糕!”   翡翠一屁股坐下,伸手取了一块桃花糕塞入嘴中,却愣住——   “怎么了?”仙尊悠悠抬眸。   “——没”翡翠将剩下半块桃花糕咽下,对仙尊道,“我今日前来是来向仙尊辞行的。”   “要回去了?”   “嗯”   “回去后做什么?”   翡翠笑了笑,“招亲。”   见仙尊似有些意外,她又解释道:“好歹一把年纪了,也该好好考虑一下人生大事了。”   “如此~”男人点点头,抬眸与翡翠对视,“那么到时候本尊可要来看看热闹。”   “……”   仙尊你还是不来为妙,怎么看都像是来看她出洋相的!   是以,翡翠带着愤愤不平的心情离开了待至数日的蓬莱仙岛。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真的挺慢热的,不像别的文开始就有激情,不过一切都要慢慢铺垫的嘛,偶相信还是有童鞋喜欢慢慢来的吧……   (众人唾弃:别用这个当你墨迹的理由!呜呜呜) ☆、帝姬选夫     天帝这几年日子过得甚为平顺,是以当自己仅剩的小女儿一脸严肃地跑来宣告自己要再度招亲之时,正在仙池喂鱼的老头子一时没受住惊吓,一股脑将手里的鱼食尽数撒入了池塘中。   “翡翠我儿啊!你刚刚同父君说什么?”   天帝颤巍巍地掏了掏耳朵,又将老脸往翡翠嘴边靠近了一些,“方才父君我木有听清啊!”   彼时,翡翠同老父立在九重天植满玉树琼花的花池桥边,见自家老爹一脸掩饰不住的惊吓,翡翠又耐着性子再度重复了一边自己的想法。   “老爹,我想要招亲。”   “什么?!”   “老爹,你姑娘我想嫁人了!替你取个相公来生一窝子娃行不行啊!”   天帝终于回神一把拢着翡翠的胳膊,老泪纵横喊道,“我的翡翠啊,我的小翡翠啊!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想通了啊!为父甚是欣慰啊甚是欣慰啊!”   未等翡翠回答,兴奋的天帝又手舞足蹈继续道:“看中了哪家公子啊!为父去替你求亲去!”   翡翠无言,打断他喋喋不休的唠叨后无奈道:“就是因为没有人选才要招亲嘛!”   要是有心仪人选她还需要招亲嘛,直接打晕了扛回家便是了嘛!作甚还要大费周章搞这些来!   “没有人选也无碍啊!咱们家小翡翠生得貌美如花人见人爱,会有人不喜欢么?!”   天帝得瑟地甩了甩袖子悠悠道:“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娃娃~”   翡翠抹汗,“……难道老爹你已想到了为我招亲的万全之策?”   这般胸有成竹,好像她明天便能嫁出去一样呢……   “那是自然,只要我儿想嫁,那为父必能替你寻到如意郎君~”天帝颇为得意地捏了捏胡须,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翡翠的面颊,“放心吧~这件事儿交给父君便是~保准马到功成万事俱备!”   翡翠扶额,为毛自家老爹越是信誓旦旦地保证,她就越是觉得这事儿恐怕不能如他所说那般轻而易举地办成呢……   “啊对了,我儿啊~你得先把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告诉爹爹,这样爹爹才能替你去物色啊!”   翡翠这一想,有道理啊!   但是自己倒还真没想过会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呢!   “——嗯,长相吧总得端正一些吧,不能太歪瓜裂枣,本帝姬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还算是貌美吧!唔,再就是不能比我小太多,爹爹知道的嘛,这岁数差太多容易产生代沟。”   翡翠望天,掰着手指一条一条陈述道。   “恩恩~那是自然,那么你想要个什么出身的呢?”天帝不愧是资深人士,一问便切入重点。   好歹她也是九重天帝姬吧,总不能纡尊降贵去嫁个看门小兵吧……所以人选还是得从地位显赫的各仙族中考虑。   只是各仙族中不乏领教过她厉害的人在,恐怕招亲一事不能这么容易地被推行下去……   诶——翡翠叹气,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毕竟悔过一次婚的女人就等同于凡间的下堂妇,想要再度寻找一个真心实意的良人是有多么的艰难啊!   “呐,父君你说,这次我招亲,还有人要我么?”   翡翠扯着天帝的袖子,颇为依恋地靠着自家爹亲的背上悠悠道:“若此番还是真的没人要,那我便留在九重天上做我的老姑婆永远陪着父君好不好?”   天帝转过头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大儿子逝去多年,二子叛变被斩于诛仙台,如今膝下唯有这一个女儿和大儿子留下的遗腹子,令人不甚唏嘘。   他这小女儿性子虽桀骜,但本心极为善良对人真诚,可不知为何这情路却尤其坎坷,一万岁都未能嫁出去当真是令人心疼……   “我儿放心,为父必能为你寻到如意郎君,不会让你可怜兮兮来陪我这糟老头子~”   天帝笑容可掬地揉了揉翡翠头顶。   ……   “对了!为父方才决定此次帝姬招亲,六界之内的权贵皆可参加~”   “什么?等等!这样决定太过草率了些吧!”   “有什么啊~这叫做广撒渔网重点培养好不好!如今六界之间已不如上古时期那般紧张,再说了,将青年才俊齐聚一堂才能为你找到最好的成亲人选嘛~”   “这个……父君,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好不好?”   万一此番招亲失败,她以后真的不用在四海八荒混了……帝姬的颜面何存啊!!   “不用考虑了,为父已决定好了!一会就将神谕颁布下去~”   “……”   九重天阙上阳光晴好,微风吹皱一池春/水,喂了太多鱼食的锦鲤挺着圆溜溜的肚子游来游去。   ***   翡翠沿着绘金长廊缓缓走回清芷殿去,廊下两边偶尔有雪白的流云倏尔漂浮而过——   她闲适地欣赏着远道边栽种的桃树,桃花盛开一簇簇累满枝头,远眺过去就犹如一层粉粉的暖云般。   腰上悬挂的螺壳突然发出一阵声响,井龙王的声音在里头传来——   “帝姬殿下~”   翡翠低头,伸手拍了拍螺壳,“何事?”   自从跟随翡翠回到天界之后,因着天界灵气充盈,是以减缓了井龙王体内仙气的流逝,使他   得以有更多机会清醒地同翡翠交谈。   不过自深入交谈之后,翡翠越发觉得这只关押在螺壳里千年的老龙不止闷骚还很八卦……   “你当真决定要招亲了?”   “那是自然,怎么?你有什么意见么?”   翡翠有些气闷,为何众人谈到她帝姬招亲之事皆要露出那种瞠目结舌的姿态出来?!难道帝姬就不能享有追求幸福的机会了么?!叫她看了,本来信心满满都弄得有些气馁了……   “意见倒是没有,在下只是很佩服帝姬的勇气~再者说,古有巾帼女子比武招亲,那不知帝姬阁下想要如何举办这次招亲大会呢?”   “这个嘛……”翡翠倒真的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潜意识又觉得全权托付给天帝老爹不怎么靠谱,“帝姬我还没想好,不知你有有何妙计,说来听听?”   “妙计谈不上,倒有个点子,待小神同帝姬细细说来——”   ……   隔日,当天帝问起翡翠招亲大会的诸多事宜之时,翡翠很是含蓄地提出三个条件来——   “想参加招亲也可以,不过来的人得满足我三个条件,若是达不到请恕我不能与他攀亲事。”   “嗯?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首先我希望所有前来求亲的公子们能够徒步攀上九重天,以此来考验他们想要求取本帝姬的诚意。”   “若是中途放弃用或使用法力飞上九重天便视为自动放弃资格。”   天帝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嗯,如果连这个要求都不能做到自然是不配赢取我儿的,这个条件父君准了~”   “其二,帝姬我最爱舞刀弄枪,做不来那些琴棋书画,若要寻个娴熟可人将来在家相夫教子的还请慢走不送。”   “其三,帝姬我挑选夫婿的方法千奇百怪,心理承受能力低者,自命不凡者还请慎重。”   翡翠微微一笑,她已亮出自己的底牌,至于他人接不接招那便不是她该去操心的事儿了!做神仙嘛~就是要洒脱一点~   ***   九重天清翡帝姬招亲一事一经颁布立刻传遍四海八荒,众说纷纭,有佩服帝姬勇者无敌的,也有取笑她一把年纪仍肖想着貌美郎君的,甚至还有人拿出她前两段情史作比较,拍胸脯保证她这次也不能如意的……   不管外界传闻争议如何,帝姬选夫一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   今早天帝派人送来六界参选者名单,百尺来长的卷轴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参选人的姓名。   翡翠对着那名单一阵猛瞅,不禁大呼头痛:“天啊,怎么连太白星君家的小徒孙都   来了!我记得上回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总角小童啊!”   无论帝姬在外威名如何耸人听闻,她始终还是四海八荒那块最金贵的香饽饽。   伫立在一旁的仙侍默默道:“回帝姬的话,辛乙仙君今年刚满一千五百岁,照年龄来说可以进行婚配,并且他声称对帝姬殿下您一见倾心。”   “……”翡翠无言,视线又转向另一边,“天啊!重渊那个死变态凑什么热闹!这种紧要关头他还跑来给我添乱!”   仙侍又道:“重渊神君龙章凤姿,且对帝姬殿下用情至深,殿下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那所谓的盘古后人是怎么回事?!”   “盘琥大人乃是继承先代盘古族神力的第一人,他今年与帝姬同岁,已在灵犀大陆创出一番盛举了!”   “好好地灵犀大陆不待,作甚跑来九重天求亲?!”翡翠越发觉得头疼。   “为了帝姬殿下,盘琥大人可是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前来求亲的,其情义真是千金难换啊!”   翡翠看向身旁尽职尽责的仙侍狐疑道:“你到底被几个人收买了?”   那人掰着手指一板一眼道:“回帝姬的话,不多不多才十来个而已。”   “……”   一长串的名单看下来,翡翠只觉得两眼冒金星,先不提九重天上那些,六界中何时冒出那么些个人物了……连八荒之外的灵犀大陆都有人来横插一脚……   这是正儿八经的招亲大会而不是大杂烩啊!   但九重天帝姬濒临绝望的情绪并未影响到天帝大人想要红红火火有声有色举办一场选夫大会的想法,反而验证其广撒渔网重点培养的歪门邪道。   于是帝姬招亲大会被选在一个公认的良辰吉日进行,不周山天门大开,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候选帝婿们。   ……   事实上,对于那些养尊处优从小吃着仙丹长大的仙君们,徒步爬上九重天可不是什么简单事儿。众人不仅要应对九重天上变化多端的天气,还得小心云层中诡异出没的天兽,总之不能掉以轻心,否则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帝姬帝姬!目测有半数人已通过二重天往三重天进发了!”   “知道了,再去看再去看!”   “报!报告帝姬,三重天有天兽出没,部分人同天兽搏斗之中用了仙术腾空被取消了资格!”   “报帝姬——太白金星徒孙辛乙仙君被天雷击中晕过去了……”   “……”   这场徒步攀爬九重天的盛会终结于三日之后,果然不出翡翠意外,原先浩浩荡荡的百人众只剩下了二十人不到   。   重渊以及之前提到的盘琥皆在其内,还有一些人翡翠没有什么印象。   天帝为这些幸存下来的勇士们举办了盛大的接风宴会,而翡翠则被半强迫地盛装打扮如同一只精致的人偶娃娃般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之下莅临宴会。   正当她一手举着酒樽半敛眸打量台下众人之时,外头传来一阵喧闹——   “何人在外喧哗?”天帝正同二十来个未来女婿相谈甚欢,突然被人打搅,脸上露出不虞之色来。   “禀告天帝,门外还有一位候选人!”   “原来如此,快快请他进来——”   殿门缓缓打开,一挺拔傲然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那宽大落拓的袍角被风吹起露出一抹暗红色,那是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翡翠捏着酒樽的手一滞,然而天帝的反应却比她更强烈,“你……你是!”   男人缓缓走入大殿,带着慵懒肆意的笑容,他未束冠任凭一头黑发垂在肩头,邪魅狷狂的容貌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逼人。   随着他的步步逼近,翡翠只觉得心口没来由地生疼。   这种感觉就犹如溺水之人在濒死前的感觉一般,令人连呼吸都觉得疼痛。   “你是谁?!”   她见过他,又不仅仅只是见过……   “我是谁?”男人微笑着走近翡翠,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捏住她纤细的下巴,悠悠道:“我是你男人。”   “而,你是我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掬一把辛酸泪啊,这章简直写到吐血啊……终于,终于,坎坷的多角恋要开始了嘛!!?? ☆、前夫上门     那股渐渐逼近的气息是令人多么的熟悉,翡翠怔忪着,竟来不及反抗……   他是谁?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是……你是!?”   对了……她当日易容同此人在阿修罗境地见上过一面,但当时他并没有给自己留下那样强势的压迫感……为何,为何他表现得好像认识自己一样,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她自己也不记得……   未等她将全部话说出口,坐于正首的天帝蓦然立起,肃容端重,神情不怒自威,他双目如炬,视线徐徐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容,最后在大殿中央那人的面上定住。   众人只觉一波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横亘下来,那是倾尽自身全部都无法的力量,那是上古之神的力量,它如此强大,足以让世间万物皆为他折服……   翡翠面前的男人虽然没有同他人一样面露畏惧之色,然而透过他苍白如金纸的面色来看,翡翠知道想要迎面同神袛之力相对抗,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来人啊——将此人给我驱逐出九重天!”   天帝大手一挥,殿外出现两排身披银色铠甲的天将。   “慢着——”   男人骄傲地扬起头,视线毫不掩饰地对准天帝,悠悠道:“难道天帝要将前来求亲之人拒之门外么?”   听了他的话,翡翠兀自拧眉,先不说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如今还声称自己是来求亲的,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厮应该是来砸场子的……   天帝扬眉,字字落下犹如木铎金生,“别人都可以,但是你——不行。”   男人挑眉,“别人都行,为何到我不可,天帝陛下您这是明摆着区别对待厚此薄彼啊~”   听了他的质问,天帝面无表情,只缓缓道:“朕就是厚此薄彼,你又能奈我何?来人啊——将此人带下去!”   翡翠坐于一旁,对于自家老爹同这个男人之间那剑拔弩张势同水火的氛围,心中不解,但答案却隐隐约约盘踞在心头,仿佛只有她轻吹一口气,那尘封已久的真相便会浮出水面。   这种感觉好生奇怪,明明她与此人只有区区一面之缘,为何此番心里会生出这般古怪难解的念头来呢?   他到底是谁……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在鼓噪着,她驱使着翡翠鬼使神差地开口——   “等等——你,你到底是谁?”   他的名字……名字……   脑海中凌乱的思绪相互搅动着,犹如一团难以解开的乱麻——   翡翠抬起头去看面前的男人,却从他暗红色的眸子深处捕捉到一丝隐痛。   “原来你……还真是全都忘了个干净呢!”   男人轻嘲一声,对着翡翠逐字逐句道:“我叫帝临渊,你千万别再忘记了。”   帝临渊……翡翠琢磨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念着念着,忽然整个人从案几上弹起来——   “什么?!你是……你是帝临渊?!”   男人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怎么?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翡翠大脑中的乱麻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大刀狠狠切成两半,整个人瞬间清明了不少……   帝临渊其人,她虽已忘得一干二净,但往昔恩怨这近千年来透过不少八卦人嘴中透露出来,甚么帝姬大婚之日满身是血回到九重天,神智失常,昏睡三天三夜后醒来前事皆忘诸如此类的段子她真是听得耳朵都要起茧。   翡翠抬眼,面前的男人是阿修罗界界主之子,修罗大君帝临渊,也是她三千年前大婚的对象……他们本该在那一天晚上完成大婚然后共结百年之好,然而她却浑身浴血地回到了九重天之上……现在想来这个故事还真是曲折复杂。   不过说来说去,也逃不过一个俗套的结局,爱恨纠缠情人反目……   真是奇怪,这个男人如今竟还有脸回来,翡翠虽不记得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她与此人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此时此刻,她脑海里只盘旋着八个大字:反目成仇杀之后快!   于是她退后半步站起身来,“来人啊——快把这个登徒子绑起来扔下九重天去!”   ……   男人大袖飞展倏尔朝翡翠迎面冲来,他微扬的眼角带笑,瞅着翡翠道:“你就是这样招呼自家郎君的?”   翡翠柳眉倒竖,叉腰怒叱道:“老娘才没有你这样的夫婿!”   见那人又要再说,她马上改口道:“就算是从前有,眼下本帝姬也把你休了!”   “人呢!都聋了么还不快来将这厮带下去!”   “这些年不见,没想到你竟变得如此绝情,我可是思念了你千年不止,   而你却好刚见面就想着把我休了……诶~这九重天帝姬的心肠难道真同那磐石一般坚硬无情么?”   男人忧郁地揉了揉鬓发,又哀怨道:“诶~这真是……只听新人笑不听旧人哭啊~”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早先听闻帝姬同那修罗大君有过情感纠葛,但千年已过想必再有什么恩怨也该尘埃落定……只没想到帝姬招亲之日,这修罗大君竟会亲自找上门来……难道千年前那段震惊天界的婚事另有隐情?!   众人看向翡翠的眼神立即复杂起来,好像翡翠头顶明晃晃始乱终弃四个大字一般。   今日若是不好好整治整治这混蛋,本帝姬这名声可就要被彻底搞黄了……改明儿出门人人都要唾弃她为负心汉了……   翡翠咬咬牙,对着帝临渊扯出一丝笑脸来,“不知前夫你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呐?若是想来讨杯酒水那我是大大欢迎,若是想来砸场子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她语带威胁,说来也是,自家地盘怎能容忍他人如此嚣张,即便这个他人是她的前夫……   看着翡翠,帝临渊笑弯了眼,他伸手夺过翡翠桌上的酒樽,仰头一口饮尽后道:“酒是要喝的~不过这人,我也是志在必得的~”   翡翠拧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她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她这位前夫好像还有点和她再续前缘的意思。   “破镜重圆前缘再续这种皆大欢喜的事儿人人都喜欢~”帝临渊看着翡翠,“娘子,你说是不是?”   “我呸——去你妈的破镜重圆,你丫现在就给老娘滚远些!”   翡翠出离愤怒,拔出燕琼便要往这笑容狡猾的男人斩去。不料男人只微微一侧,便躲过她凌厉的剑芒,面容平静道:“既然被你休了,那我便再留下来求亲好了。”   什么叫厚脸皮,什么叫做不要脸,看着男人无谓的笑容,翡翠只觉气闷。   “另外——”帝临渊转头对正首的天帝道:“陛下,家父有修书一封命小生呈来,还请陛下参阅。”   天帝沉吟片刻,点头道:“呈上来——”   帝临渊递上信的同时,笑眯眯地来了一句,“常言道,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是吧?陛下——”   场上氛围一度凝滞,翡翠引颈去看,信中猜想着此信中的内容来——   良   久,天帝将信放下,审视帝临渊半天,方才点头无奈道:“也罢,既然是阿修罗王的意思,那朕便给他一个面子,你留下罢!”   话一出口,众君哗然,尤其是翡翠。   “父君——这怎么可以!”   休过的男人怎可再进门,这不是坑爹么!   天帝对翡翠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脸上重现笑容,他对诸君笑道:“在座诸位皆是四海八荒中出类拔萃的美质良材,今日齐聚一堂真是令人欣慰怡悦啊!来——继续喝!”   “……”   翡翠扶额,她还以为老爹能有什么高明办法,没想到就这般生硬地将岔子掩了过去……这不是明摆着唬人嘛!   她怅然若失地看着杯中酒,看来这场招亲大会还真会是精彩纷呈,高/潮迭起啊!   ***   招亲大会进行到半途,惊现帝姬前夫,诸君心中忐忑,一则恐怕二人旧情复燃,他等变为炮灰,二来郁闷前夫插队作弊,好不地道。   思来想去,有人准备先下手为强,给帝姬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他日相处和睦。是以,买通了帝姬身边的侍从,来了一出夜谈香闺的好戏——   今日种种皆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翡翠坐于床边,几番思索不得甚解。   究竟她同那前夫帝临渊之间有什么恩怨呢,为何她一见他便犹如天生冤家般恨得牙痒痒,可其中真意,她却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蓦地,琉璃灯罩中的烛火微微一动。翡翠抬眸,窗边浮现一道黑影。   “是谁?”   过了好久,才听外头传来一道男声,“我乃灵犀大陆盘琥神君是也,夜半前来,只为与帝姬见上一面。”   翡翠打开窗户,左看右看皆看不到半个人影,“人呢?”   “帝姬,我在上面。”   抬头看,果有一人坐于大树枝桠上,一袭赭色仙袍随风飘荡。   “盘琥神君?”   男人点头,如同猎鹰般从树上掠下,黑夜中,他双目茕茕有神地看着翡翠。   “帝姬果然是天姿绝色,倾国倾城。”   盘琥神君从怀里掏出一枚碧玉通透的玉佩塞入翡翠手中,“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帝姬不要嫌弃收下它吧。”   >  “这——”   无功不受禄啊……更何况这还是公然行贿。   “夜深露重,帝姬还是早些休息,在下便告辞了~”   未等翡翠看清他正脸,盘琥神君的身影便缓缓没入黑夜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神出鬼没,翡翠拿起玉佩端详,成色极好的玉,像是一汪澄碧,被雕刻成蟠龙蜷缩于翡翠手心。   想不到这盘琥神君倒还是个妙人——   翡翠正欲回身熄灭烛火,不料窗棂外又响起几声剥啄。   难道是那位盘琥神君去而复返?   翡翠打开窗户,”你怎么……”   来人很是无措,“我怎么了?”   翡翠定睛一看,面前站着哪是盘琥神君,而是一白衣飘飘,形容俊朗的男人。   “呃,你是哪位?”   那人朝翡翠微微欠身,自报家门道:“我乃昆仑山瑾瑜上仙。”   “原来是瑾瑜上仙,久仰久仰——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呢?”翡翠朝对方笑笑。   “是翛然天孙托本君前来,说有一物要交予帝姬。”   瑾瑜上仙温文尔雅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翡翠,“还请帝姬过目。”   翡翠打开锦囊一看,不禁无语,她掏出一枚光秃秃的银钗,就这么个破玩意儿还得劳烦人大老远巴巴送来?看来她这小侄子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天孙交代此钗意义非凡,尤为特别,还请帝姬好好保管。另外——”   翡翠看向瑾瑜上仙,“上仙还有事?”   瑾瑜点头,一手插袖,拿出一截寒梅交给翡翠,“听闻帝姬爱花,这昆仑山寒梅香远益清,特送来给帝姬赏玩。”   翡翠接过那株寒梅,见梅花上依稀带着冰霜,好似刚从雪山上摘下一般,正欲抬头道谢,而眼前却早已没了那瑾瑜上仙的踪影。   “这……今儿个都怎么了,怎么个个同打了鸡血似的?”   ……   有了这两次前车之鉴,翡翠对后来之人那是见怪不怪,她皮笑肉不笑地接过各式各样的礼物,除了赏给重渊一记飞脚外,其余人都被她笑容满面地送了回去。   忙忙碌碌一夜,待她折身想要好好休息时,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风雨这几天那么勤劳,诸君还快快上来虎摸一下我~快!快!快! ☆、情长忆短     将将折腾大半夜的翡翠眼见天色大亮,再回屋睡觉那是不可能了。气恼之余,余光瞥见那瑾瑜上仙所送的寒梅,心中微微一动。   “这寒梅看着倒是很好,若能在这后院移植那一定再好不过~”她从花瓶中抽出寒梅,顿了顿,又从腰上解下随身携带的乾坤袋。   “顺便将这株蓬莱桃花一并栽下去~”翡翠笑眯眯地从袋里掏出那株桃花,枝桠上桃花瓣半羞半怯,幽幽吐露着芬芳。   她转过身趴在窗棂上,长手一振,随着两道白光划过,花枝斜斜插入肥泥之中。紧接着,翡翠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玉瓶子,对着那栽着花枝的泥土扬手一洒。   一串凝露在阳光下折射出晶灿的光芒后缓缓没入土地之中,而原本那两根没比手指粗细的花枝竟渐渐舒展,不断地抽高发芽,不消半个时辰,竟长成了两株根茎枝叶相互牵连,彼此相依的大树。   枝桠上星星点点地冒出了柔嫩的花苞,仿佛是在响应清风的号召一般,所有的花在一夕之间尽数绽放。一时间,梅香映衬着粉嫩桃花,远眺望去正是一片引人入胜的香雪花海。   “想不到,还真成了……”   梅花盛于苦寒,而桃花则开在初春。望着这片本不该并存于一起的美景,翡翠睁大着双眸叹为观止。   想当初,她问仙尊为何这蓬莱仙境中无论四季都有花树盛开,是不是施了什么旁的法子,才能做到桃花开到盛夏也不曾凋谢?   仙尊只淡淡回答了一句,“蓬莱水土与外界不同,别有神通。”   还让她从海边弄些海水装入瓶子中带回来,并道:“到了九重天后,你且将这瓶中水灌入土中,想什么活什么便能活。”   对于仙尊的话,起初翡翠还半信半疑,毕竟这海水是咸的,又怎能用来浇灌花草呢?而如今这一切真真是证明仙尊所言不虚,原来这蓬莱海水真是大有神通!   “真是厉害啊——”   翡翠交口称赞,一边想起仙尊那张清冷如寒泉,皎洁如月辉般的英姿俊容来,不知仙尊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是闭目打坐?还是闲看佛经?   她撇嘴,按照仙尊那冷清的性子来说,除了这些事儿之外,恐怕不会想起要做些旁的事来。   正这么想着,翡翠瞅见桃树枝桠自身那么微微一晃,仿佛是她的错觉般,她竟   看见一层光晕自那枝桠蕊瓣中浮现出来,然后渐渐扩散,逐渐蔓延在桃树底下划出一道深深浅浅的光影来。   翡翠一愣,正要仔细去看,却见那光影逐渐变深,拉长,慢慢的,化作一片若隐若现的人影。随着人影逐渐变深,轮廓缓缓清晰,一张清越出尘的面容显现出来。   “呃?!诶?!你是——”   翡翠捂住嘴,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人沉静无言的面容。   “翡翠?”   冷月仙尊负手立在桃树下,听到声响后转过身来,朝呆滞当场的翡翠微微颔首,脸上还是那副疏离遥远的清冷表情,似乎一点都不好奇为何自己会突然看见翡翠。   “仙,仙尊?”   翡翠揉揉眼,心道莫不是自己眼花了……这远在蓬莱仙境的仙尊大人怎会出现在九重天上,她的后院?   “不是我的错觉?”   揉了两遍眼,仙尊还未消失,翡翠默默道:“不是我的错觉?那怎么会?”   “——仙尊,您怎么会在这里啊?”她傻乎乎地看向仙尊。   仙尊今日身着一件翠绿色长衫,下摆极大,迎风飘扬颇有几分浊世之姿,面对翡翠的疑问,他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本尊神气与蓬莱万物相生相吸,在特定情况下,两者会产生共鸣。”   翡翠拧眉,“也就是说,这株桃树与它那远在千里外的母树产生了共鸣,出现了海市蜃楼?”   “对,”仙尊点头,“而本尊恰好在这棵树下。”   ……   “好巧啊——”   “……”   “那仙尊你何时回去休息啊?”   阴影中的仙尊好似仰头看了看天色后,转头对翡翠道:“日头尚早,本尊再留片刻。”   翡翠听了,心中倒觉得挺开心,“难得同仙尊你见此面,不如咱们聊聊天吧!”   这很显然不是什么商量的语气,因为——   仙尊拧眉看着翡翠从窗里一跃而出,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自己,想了想将回绝的话压在了心里。   “聊什么?”   “诶——仙尊你可知道这两日发生了多大的事儿么!”翡翠两手托腮坐于阴影面前,脸上自然是愁云密布。   停顿片刻,她   听仙尊道:“这是自然。你那未过门的夫婿重新找上门来的事儿如今早已传遍了四海八荒。”   这,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翡翠忧郁地叹了口气惆怅道:“也是啊,好好地招个夫婿,偏偏有人来搅黄,真真是愁煞人也……”   仙尊看了翡翠一眼后不言。   微风吹动花枝,在二人面前投下浮浮沉沉的光影。   翡翠又叹了口气,语气低落道:“仙尊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当年若不是我同那人牵缠,也不会害了崇景哥哥……如今那人再度立在我面前,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她对帝临渊的情感很特别,从别人口中得出的是她应该恨他,可她却恨不起来,相反也爱不起来……   他好像从天而降侵入自己生命中一般,她无法将别人叙述的经过代入到自身的情感之中——因为她记不得与他曾经相识相处相爱的分毫来。   这样一个人,她做不到完全忽视,但也无法真正势同水火痛恨起来。   “仙尊,你不说话,是不是真的在怪我啊……”   翡翠抬头,见仙尊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身后,面容隐在暗影中,看不清神情来。   “怎么了?”   她跟着一道回头,看见一人身影遥遥立在几步之外。   “是你——”   翡翠神情复杂地看着帝临渊远远走来,下意识地去看仙尊。   “没关系,他看不见我。”仙尊动了动嘴。   “修罗大君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难道堂堂九重天帝姬的寝殿是让你随意闯入的么?”翡翠背过身,面向着帝临渊表情漠然。   帝临渊耸肩,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本君是特意向帝姬请安的。”   翡翠咬牙,“请安?请安为何连声通报也无?”   真当她这清芷宫乃菜市场般来去自如啊!   “方才找人通报几声,久不闻帝姬回音,本君心中甚是担忧,遂不请自来了~”帝临渊略带深意的目光投射到翡翠背后的桃树之上。   “帝姬这花园中栽得桃树不错,枝桠分错,花蕊妍丽~不知是何处品种?”   翡翠回头时,阴影下已无仙尊身影。   “大君眼光果然独到,此树乃本姬特意从蓬莱移植而来   ,只此一棵,恐怕大君可要失望了~”   她用袖子掩嘴,对着帝临渊皮笑肉不笑。   “原来如此,那真是遗憾——”帝临渊微微一笑,拂下鬓边一朵蕊瓣,朗朗道:“不过得以在帝姬此处欣赏到如此美景,本君也不算是抱憾而归了~”   “大君这般想,那是再好也不过。来人啊——看茶。”   二人移步到前方的石亭落座,桌上摆着几蝶茶点。一旁立着一名看茶的仙娥。   翡翠看向帝临渊,“本姬猜想,大君今日前来绝非只为了请安吧——”   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帝临渊端起茶杯押了一口后蓦地笑了,“帝姬还是这般爽脆利落,既然你都开门见山问了,那我也不妨直说。”   “但说无妨。”   “我今日前来的目的只想搞清楚一件事——”帝临渊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翡翠,“三千年前的往昔——帝姬究竟还记得多少?”   翡翠愣了愣,他果真是来问这个的……   “全部都不记得了。”她摇头。   “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么?”帝临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   被他二度逼问的翡翠有些气恼,她略带讽刺地回道:“要说记得,我倒是记得自己是满身鲜血回到九重天的,对此,大君能向我好好解释一番么?”   帝临渊愣了愣,嘴角的笑容犹在,然眼底的光芒却沉寂下去。   “帝姬当真想知道?”   知道什么?究竟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那一身鲜血又是从何而来?   翡翠摇头,如今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知道不知道真相又如何,现在的她不想同帝临渊再起任何瓜葛。   “前世如浮云掠影,真真假假,如今都不作数了。本姬倒觉得忘记也没什么大不了。”   话音未落,帝临渊忽然夺住她手腕,翡翠一愣,用力一挣未果,反之整个人被拉近到他面前。   “你——”   “你当真想忘得一干二净?”   帝临渊压低了的声音隐约泄露了三分危险,他目光灼灼地锁住翡翠,暗红色的眸子深处好似泛起了惊涛骇浪。   “大胆—   —快放开我!”   翡翠用力挣手,一边向腰侧摸剑。   今、今日要是不一剑戳死这登徒子,她心中这口恶气委实是难以平复!   “没关系,即使你想忘了,我也有一百种法子令你记起来——”   他轻轻一笑,薄唇一张一合,翡翠忽觉浑身一怔,随即迎来一个微凉的怀抱之中。   “来——翡翠,随我一同去看看那段属于我们的回忆——”   萦绕在耳畔的声音,低沉却又暗藏悲伤,翡翠隐约中觉得眼眶有些发热,然辗转反侧,始终无法落下泪来——   ……   再度睁眼时,二人立在一片蓝天绿草之下,天是万里无垢,一如那明镜当空。微风拂过片片长草,带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这是何处?”   “你还记得么?从前我们经常会在此处相约见面。”帝临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色,任凭风扬起他宽大的袍子。他的侧面看起来有些许落拓不羁,令翡翠心头蓦地产生一种熟悉感。   好像自很久以前,那人便立在这里,静静地等候着。   “看什么?可是记起什么来了?”帝临渊转过头,习惯性地挑起一边眉毛,冲翡翠笑。   又冲她贼兮兮地笑了,这人怎么老是看着不怀好意啊——   翡翠撇嘴,顺口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样挑眉很贼?”   “你不是第一个~”某人越发笑得奸猾起来。   “时间不多,再带你去看看你别的地方——”   他自然而然地环住翡翠双肩,长袖一挥,面前景色倏忽变化,蓝天绿草缓缓褪去被一片宁静幽深的小湖所取代。   夕阳缓缓落下,霞光在湖面上载浮载沉投下一大片深浅不一的阴影来。   “这里很美——”   “是,这是你从前最爱的景色。”   帝临渊笑了笑,伸手想去抚摸一下翡翠散乱的鬓发,却被她向后一躲。   看着男人脸上划过的一片失落,翡翠尴尬道:“先说明一下,景色虽然很美,但我依旧什么也记不起来……”   “没关系,适当刺激软硬皆施假以时日,你自然会记起来~”   帝临渊沉默了小会,露出越挫越勇的   厚脸皮笑容来。   翡翠扶额,刚才那一瞬间怎么会觉得他很伤心呢……这个人分明,脸皮厚的很呢……一定是她的错觉,错觉。对恶人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呐!   “还有事么,要是没什么事儿,那本姬便要回去了——”   “还有最后一个地方——”   翡翠终于知道方才帝临渊那句适当刺激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是故地重游……   她望着面前那一条贴满红纸,挂满红灯笼的长廊,缓缓捏紧了拳头。   这场景她自然是很熟悉,曾经无数次出现自己的梦魇之中,挥之不去……   “你还记得,这里么?”帝临渊的声音在背后遥遥响起。   翡翠嗤笑:“自然是记得,这么些年来唯独这里我记得清清楚楚,难以忘怀——”那把利刃捅入身体的刺痛感,即使是在梦中也能深刻感受得到。   “——那么,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在这里刺了我一刀么?”   狂风在耳畔呼啸鼓噪,然而翡翠却未遗漏任何一个音节。   “你说——是我刺了你一刀?”   原来她猜中了这故事的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尾。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奉上。 ☆、事与愿违     夜幕漆黑,长廊深邃,黯淡月光衬得那排排红字也略显寂寥。   一只夜鸟忽而掠过暗青檐角朝星河天悬的长空飞去。   翡翠望着帝临渊,眉眼怔忪茫然。   她设想过无数次结局,却从未想到结局竟是如此逆转,那满身的鲜血猩红猩红,仿佛从她的梦魇中渗透而出,逐渐将她蔓延。   “竟然是我刺了你一剑……”   她垂下头,心下震撼不已。   原来传说中当年那个背弃婚约,情断义绝的人是她,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到头来当真同帝临渊所说那般,负心汉是她啊……   可是她,她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呢……   翡翠百思不得其解,抬头去看帝临渊问道:“那你可知当年我为何要这么做呢?”   怪哉……皆道是受过创伤之后人才会想要去遗忘一些不堪回首之事,没道理她这做了恶人还将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啊……   帝临渊苦笑,“这件事我想了很多年,都没想出什么答案,本想找你问个清楚,谁知道你却将一切忘得干净。”   他语气自嘲,“忘记了是好,你这些年过得风生水起滋滋润润,而我却顶着一个负心汉的名头过了三千年,当真是冤孽——”   他这是在怪她么?怪她做了伤害他的事后还推得一干二净?   如今得知来龙去脉的翡翠对帝临渊产生一股莫名的愧疚感,她语调放软道:“忘记当日一切并非是我本意,你别怪我。”   帝临渊看向翡翠,“我真想怪你,当听到你决定再次招亲之时,我恨不得立刻飞到你身边,扒开你的心看看,里头是什么做的?”   他想了很久很久,始终想不明白这件事的始末,他们本应该做一对幸福的佳侣,尽管这其中波折艰辛不断,但他始终坚信他和翡翠可以成就一段令后世称羡的佳话。   可惜这世间万物总不让人如意,好不容易他再度回到心爱之人的身边,她却说她什么都忘记了……   帝临渊凝视着翡翠,表情极为复杂,俊眉高高扬起,好似真要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一点点挖掘出来。   “没心没肺也要有个底线,我为你苦守千年,你却一次又一次玩弄我,令我绝望……翡翠,你的心里难道是石头做的么?”   >     他向前一步,张开双臂将翡翠静静搂入怀中,嘴里喃喃道:“我多想忘记你,多想将自己对你的感情舍弃,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你的影子就会出现自任何地方,伴随着我,如影随形。”   “翡翠,我这里很疼——”   他低下头握住翡翠的手,将它按向心脏那个部位,狠狠地按下去——   “你做什么?!”翡翠尖叫。   “每当怀念起你之时,我的心就比这疼过百倍千倍,犹如蚂蚁噬心,辗转反侧——”   帝临渊将衣襟扯开,蜜色的胸膛靠近心脏的那一块地方横亘着一道狰狞深刻的疤痕,疤痕因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转变成深咖色。   他握着翡翠的手,缓缓地去触摸那道伤疤。   翡翠那如同葱玉般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在了伤口坑坑洼洼的那片地方,“现在——还疼么?”   这一瞬,她突然忆起了什么,然后脑海中那破碎的片段却如浮光掠影般匆匆划过……   她曾经很爱过一个人,这个人被时光模糊了面容,掩盖了气息,只留下一抹残影,浅到看不清。   “刚开始很疼,疼得快要死了……时间长了就不疼了,可是你看,伤疤不会随着岁月变浅,反而会逐渐加深。”就犹如他对她的情义一般,刻骨铭心,矢志不渝。   帝临渊低垂着眼眉,掩去了原有的那份桀骜,染上了一层驱赶不散的愁绪。   他紧紧捉着翡翠的手,“现在从头再来,一切还来得及,翡翠,只看你愿不愿意。”   “我……”   脑海深处隐隐传来一波又一波剧痛,这剧烈的疼痛好似有人拿锤子对着太阳穴重击,又好似被人摁住了脖子不能呼吸,她牙关咬紧,喉头传来一阵甜腥味。   好疼……疼到不能思考……   翡翠突然弯□子,双手抱住头。   “你怎么了?!”   帝临渊见状慌忙扶起她,见她脸上血色褪得干净,额角渗出密密汗珠来,不禁大惊:“你……”   翡翠扬起一丝苦笑,“老毛病了,不碍事。”   每次当她几乎要想起全部事情之时,脑子里就会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疼痛,像是被人在头上戴了个铁箍,时紧时松,疼起来令她恨不得去死……   >  “——你撑着点,我带你回去!”   帝临渊拧眉,长臂一捞,将翡翠整个人抱起来,足下御剑,猛地朝九重天直冲而去。   翡翠在恍惚中心想,其实就这么疼死也好,没有烦恼,什么也不用想……可是她若就这么死了,那么她欠帝临渊的交代又该怎么还呢?   有时候,她在怀疑,她失去的那份关于帝临渊的记忆,究竟是如何失去的?父君曾说过,当初她浑身浴血回到九重天之上,心智已失常散乱……可她却又在这种情况下狠狠地刺了帝临渊一剑……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才能令她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来呢?!   即使挖空了脑袋,也想不到啊……   她又想起帝临渊胸口那道疤,那道疤可真够深的啊……就算是放到现在看起来都触目心惊,当时她又是如何下去了那个狠手?   她原以为这辈子欠崇景的已无法还了,而现在又欠帝临渊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说清的交代。   是悲伤,亦或是悔恨?   她说不清楚,眼皮子越发沉重起来,耳畔传来帝临渊焦急低沉的喊声,而她却全然听不进去,只想就这般慢慢沉睡下去,忘却世事,逍遥自在。   ***   “帝姬,这是天帝陛下派人送了折子,请帝姬费神参阅一下。”   事实上,头疼怎么会死人呢……更何况她还是一名活了一万岁的老神仙,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帝临渊将翡翠带回九重天之后,被随后而来的天帝痛批一番,还差点被取消了招亲资格。而后翡翠在昏睡大半日,外加醒来后喝了三两杯天帝珍藏的琼花凝露终于活奔乱跳恢复往日壮汉模样。   “呈上来吧——”翡翠一手撑头,一手接过那本明黄色的折子,略略看了几眼,问道:“这里头都写了什么?”   “启禀帝姬,上述皆是天帝陛下总结出来的关于考验帝婿的法子,陛下嘱咐帝姬您选出两项合意的,我等好布置下去。”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连考验厨艺这一项都有?选帝婿又不是选厨娘?”   翡翠拧眉,心道她这位天帝老爹要么就不出手,一出手就惊爆全场……   “启禀帝姬,天帝陛下认为若一个男人练得一手好厨艺,那么他一定会是一个对生活有激情,对仙途有热爱的男人。除此之外,这样的男子也   会更照顾体谅娘子一些,是以,陛下认为这一项你需要严肃认真地考虑一下——”   见仙官说得一板一眼,翡翠有些狐疑,“会厨艺的男人是良配?可我貌似从未见过我父君下厨啊……”   仙官,“……”   翡翠拧眉,“既然是父君提议的,那便算上这一条吧——”   “是——”   “另外嘛……嗯,这条不错!迷宫夺宝?宝从哪来啊?”   “这个——启禀帝姬,天帝陛下认为您应该将某件珍要之物放入迷宫之中,唯有寻找到您所藏匿的宝物的大人才是那个最后同您缔结百年之好的人——”   “唔,这个倒是公平,但倘若有两人同时找到宝物,那该怎么办?”   “若有两人同时寻到,那两人自会比武决出胜负。”   翡翠点头,“好——就如此吧,本姬没有什么意见了。”   说着她起身,刚想回屋睡个回笼觉,不料背后那仙官又再度开口,“帝姬殿下,稍后请移步太液池,天帝陛下特意为您和众位大人准备了玉琼花会——”   “玉琼花会?做什么?”   仙官敛眸正儿八经道:“联络感情。”   所谓玉琼花会,即天界不知从何时开始兴起的一种花会,说是花会,其实不为赏花,而是一干女眷带着茶点坐在太液池旁喝茶八卦的。   天界男仙虽然不少,但大部分人一心致力于仙道顶峰,一干男神天天躲在那四海八荒的犄角旮旯里修炼。男仙无心娶妻,这样一来就剩下不少适龄仙姬来,她们平日里头虽看不出什么好歹来,然背地里头没少咬碎一口银牙。   独守空闺,难免会生出几分思凡的心思来,特别是有些仙姬下了凡,见那凡间男子嘴甜知趣儿,又体贴疼人的,少不了一颗芳心暗动。   这些年来发生好几起仙凡相恋的案子都是这么一个由来,天帝想着,这长久下去可不是办法啊,这仙姬们都跟了凡人,那生下来的孩子只有半神血统,若是不好好教导,将来少不得入了魔道,妖道,到时候为祸人间那便是冤孽了。   再者说,这仙姬们跟了凡人也就罢了,难保哪天不会跟了魔界妖界中人走啊——是以,天帝思索一番后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每隔百年便在太液池旁举行一个玉琼花会,连开三天,邀请九重天上的仙姬同仙君一同前来   参加,喝喝茶,聊聊八卦,切磋切磋联络联络感情嘛——   好吧,出发点是好的……可到最后却不知不觉演变成了这样一幕场景——   “下注啦,下注啦——猜猜帝姬最后会选择哪位候选人啊!”   “——新到的货,画风逼真,触感细腻,神君排名榜头十位大人的肖像画啊,独家买卖——另附蓬莱冷月仙尊小幅肖像一张!早来早送,晚到没有!”   “——我要我要!我要重渊神君的!”“我也要——我要华莲神君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冷月仙尊的小像!能否多送我一张?!”   ……   翡翠沿途经过,太液池旁雾气氤氲,袅袅生烟,而道路两旁种植着一排高大挺拔的琼花树。白腻洁净的花瓣一经盛开,便形成大朵大朵团团簇簇的白云缀在枝桠间。   微风中夹杂着琼花芬芳的清香,如此美景,然周围人却无一用心欣赏,委实可惜……   翡翠感慨万千,长叹一声,“诶——太液池边风景如此之美,你们竟然还有功夫做些别的事来——实在是牛嚼牡丹,虎嗅蔷薇,不懂欣赏!”   有一人抬起娇滴滴的面庞,“咦?帝姬您来了——快快!告诉我你对哪位大人比较有感觉,这样我下起注来比较有底儿啊!”   她笑得讨喜,圆团团的脸,一边梳了高髻,翡翠认出她来,“福缘仙姬,下注这不是你拿手的好事儿嘛,干嘛问我,自己决定吧~”   “可是我……可是我这次心里没底嘛~”福缘仙姬皱着一张包子脸,兀自碎碎念道:“我怎么都觉得这次会是庄家通杀呢?”   翡翠没细听她说的什么,只转了一圈又问:“既然你来了,那另外一个也来了吧~恶缘仙姬呢?”   “我在这儿……”   角落里传来一个低落的声音,翡翠循声望去,果见到一张同福缘仙姬生得一模一样,眉目间却带着颓丧的仙姬来。   “恶缘仙姬,你没事蹲在那里做什么?”   恶缘仙姬同福缘仙姬乃是一对双胞胎,然而两人却从一出生就被赋予了不同使命,顾名思义,福缘仙姬便是给人带来福缘的,而恶缘仙姬则是专门让人倒霉的。   “还不是因为凡人嫌她天天使绊子,不肯供奉她,不给她吃香火,害得她现在是体弱多病,走两步就饿得不行。”福缘仙姬笑   眯眯地将恶缘仙姬扶起来,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没事儿,如今到了九重天你想吃啥就吃啥,不必拘着~是吧,帝姬?”   “嗯——”翡翠见那恶缘仙姬一身灰扑扑的黑衣,嘴角往下耷拉,比起她那圆脸的姐妹,那是瘦了不止一点。   三人正说着,那厢突然有人从那琼花树下落落大方地走过来。   “帝姬殿下,一别多年,您可还安好?”   翡翠转过头,那女子半个身子罩在琼花树之下,一张鹅蛋脸上带着温婉恬静的笑容,一袭荼白刺绣仙袍被她穿得纤尘不染,飘渺出尘。   “你是——”   女子笑了笑,耳垂边缀着的明珠随即晃了晃,“我是锦善。”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在织一张很大的网啊@ @ ☆、厨艺比拼     锦善?   翡翠望着面前那一张全然陌生的容貌,心中感慨这两年记性当真是每况愈下,频出洋相啊——   这货是谁?   她朝一旁杵着的福缘仙姬挤眉弄眼。   “哦~这不是锦善仙姬么?向来可好?身体可还康健?胃口可还大开?”“便秘可是大好了?”恶缘仙姬凑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见锦善仙姬面色一变,翡翠在心中抹汗,心道这姐妹俩还真是一对活宝!   福缘仙姬笑容不变,继续替翡翠解围,“帝姬向来健忘,这锦善仙姬前些年不是一直来参加玉琼花会的麽?往年您还同她甚为投契呢~”   “是么?”   翡翠仰天,话说回来,她好似有一千年没有参加过这玉琼花会了吧……   “对啊!想当年我们还一起品茶赏花呢!”福缘仙姬白了翡翠一眼后又道:“不过,锦善仙姬您好像也好久没有出席过玉琼花会了——可是找着婆家了?”   锦善微笑着摇头,“福缘仙姬莫要打趣我,我只是区区一介小仙,帝姬不记得我也是应该的。”   她话音未落,却被恶缘仙姬打断:“锦善仙姬莫要自谦,小神记得当年您差点就做了帝姬的小姑子了。”   翡翠一愣,小姑子?莫非这锦善仙姬同帝临渊有亲戚关系?   “你是帝临渊的妹妹?”   锦善适时抬头,一双黑眸遥遥带着笑意,如同雨后初霁的天空般清澈,“帝姬,你气大哥也罢,总不能连我也一并气上吧。”   说是这么说,但她语气里却没有任何一点责怪的意思。   翡翠颇感无奈,她连你大哥都不认识了,又怎么会认识你啊——   她干笑道:“这些年来发生不少事,我的记性出了点岔子,经常记不住事儿,你莫要见怪。”   一万岁的神仙也好歹勉强算是青壮年,可她直接一步飞跃变成了中老年……呜呼哀哉!   “原来如此——”锦善眼里闪现出担忧,“那大哥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了?”   透过她紧张的神色,翡翠可以看出这位锦善仙姬应该是知晓不少关于她和帝临渊之间的事儿。   “这个嘛——”   “起初大哥同我说起之时,我还   不相信……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锦善拧眉,“这可怎么办好啊!”   “帝姬——当年不管我大哥做错什么,可是他对你的情义是日月可鉴啊!您可千万一定要将往事想起来——”   翡翠呲牙,想不到这锦善仙姬看上去柔柔弱弱,这发起力来可是不一般啊,掐得她这小胳膊上的软肉直发颤啊!   “锦善仙姬,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   福缘仙姬不着痕迹地将翡翠的胳膊抢救了回来。   “隔墙有耳,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翡翠点头,“正是正是~不如咱们找处雅致地儿再慢慢叙旧可好?”   “还是二位想得周到。”锦善朝翡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刚才太激动了。”   三人遂朝太液池边走去,而默不作声的恶缘仙姬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待几人在太液池旁的席上坐定,周围已有不少仙姬坐下,众人见翡翠款款而来,立刻停止窃窃私语,眼中迸射出异样的光芒来。   “他们这是做什么?看得我怪渗人的!”   翡翠打了个寒噤,如芒刺在背。   “他们啊——”福缘仙姬用团扇遮住脸对翡翠低语,“趁着帝姬选亲,自己也想捞上一笔呗~”   “此话从何而来啊?”翡翠大惊,怪道这群仙姬们拿看肥肉一般炽热的眼神观望着自己……   “反正您只能嫁一个,剩下的那些不就由着她们挑了呗~”   福缘仙姬以两手捏起茶杯抿了一口,红润润的小嘴登时抹上了一层细腻的水光。   “……”   翡翠扶额,天帝老爹打得好算盘,此举不只将她打发了出去,还解决了一干天界剩女的终身大事……   正在众人闲聊之际,数位仙君从天而降,自那太液池上的凌波桥缓步而来。   翩翩佳公子,浊世出尘来——   仙君们个个生得俊美端正,仪态风流,他们大都穿着一袭白衣,却各自穿出了或清冷或高贵或出尘或温润的感觉来。其中有几人气质更甚他人,翡翠定睛一看,鹤立鸡群那几只中有一身玄衣落拓不羁的帝临渊,还有气质清冷的瑾瑜上仙。而重渊同盘琥神君走在身后也是不遑多让。   周遭气息一度凝滞,端坐在席位上的仙姬们故   作矜持之余连连抽气,还有几人神情荡漾地那袖子擦了擦嘴角……   翡翠再度扶额,这是想男人想疯了吧……   待诸位仙君一一落座,场面这才恢复到原先欢歌笑语之态。   只是这欢歌笑语皆是不少怀春仙姬们特意捏着嗓子营造出来的,一时之间,满室莺莺燕燕,听得翡翠耳朵都要溺出水来了。   虽然她也是一介中青年怀春少女,但是这么没品的招数她是不屑用的!太低俗了!   上回说过,玉琼花会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事实上它的存在只是为天界未婚男女创造机会罢了!所以!一旦当双结对的一一走开,剩下的那些人只能对着茶水干啃点心,仰天长叹孤影成双……   翡翠就是享受过好几届这样的待遇后这才对玉琼花会失去了热度。   而今时不同往日,在座半数仙君皆是为了她而来,她清翡帝姬也好歹时来运转扬眉吐气一回啊!   帝临渊坐在离翡翠相聚数米外的地方,见翡翠望过来,立刻回以一个热情四射的笑容来。   翡翠挪开眼神,看来上次天帝老爹骂他骂得还不够狠,竟然还有力气出来得瑟!   帝临渊见翡翠将头转开,不免失笑,刚想起身向她方向走去,却发现有一人动作更快。   “你是——盘琥神君?”   翡翠望着眼前英俊挺拔的男人,不确定地问道。   男人笑了笑,“不枉我那日冒着夜黑风高前来,帝姬果然好眼力~”   翡翠干笑,那还不是因为你穿着同那天一模一样的衣服来着嘛~话说灵犀大陆很穷吗,怎么连替换件衣服都拿不出手?   “神君风姿卓然,见过一面自然难以忘怀。”   那日借着月光没将这盘琥神君看清楚,今日一见,果然是生得剑眉星目,正气凛然,不知是否是常年在外的缘故,他肤色黎黑,倒比周遭一片肤白如玉的仙君们多了一份少见的英豪之气来。   盘琥神君爽朗一笑,“那日多有唐突,言行若有逾矩之处还请帝姬见谅。”   翡翠回道:“无碍无碍——”   二人身后,两张相似面孔正接头接耳窃窃私语。   恶缘仙姬,“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啊?什么叫冒着夜黑风高?做什么坏事了?”   福缘仙姬,“这你还不懂,夜半到访还能做些什么?看来我这次可要血本无归了……”   恶缘仙姬反驳,“谁说的!盖棉被还能纯聊天呢!是吧?锦善仙姬?”   锦善仙姬,“……”   “不知帝姬可有雅兴带我游一游这太液池?”   “这——”翡翠思索片刻,方想作答,忽被帝临渊横插一脚。   “本君也正有此意,不如一起吧?”   “这——”翡翠拧眉,尚未拒绝前又被随后而来的重渊给打了岔子。   “既然大家都这么有雅兴,不如咱们结伴而行吧!”   面对突然加入的某些人,盘琥神君倒没有任何异议,他笑眯眯地点头附和道:“人多热闹,帝姬您没有意见吧?”   你们是诚心过来捣乱的是不是?   翡翠望着面前两张心怀鬼胎的面孔咬牙切齿,但是顾忌到面子,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这有何妨,不过本姬认为沿途风景还是应该由最熟悉的人介绍才是对不对?”   重渊应声出列,笑睨了翡翠一眼后道,“本君很荣幸为大家服务~”   于是,太液池边上出现了一道亮丽诡异的风景线——   帝姬一人在前,左侧站着笑容满面口若悬河的重渊神君,右侧立着含笑倾听的盘琥神君,后侧阿修罗大君帝临渊正蹙眉凝望着帝姬,而瑾瑜上仙则被孤零零地扔在一旁发呆。   古有三分而天下,然今帝姬只有一人,总不能拆成四块每人各一块吧……   而且看帝姬的表情,好像很不情愿啊!也是,要从一群好男人中挑一个,任谁都会觉得为难的吧!   落单了的仙姬们私底下攥紧手中的帕子,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替帝姬分担分担!   “话说这棵树啊——”   翡翠打了个呵欠,看着滔滔不绝的重渊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像他这般连每棵树每颗草的来历都详细说明,那要到猴牛马月才能逛完这太液池啊!   “累了?”   帝临渊见翡翠面有疲色,伺机而上,“不如我先陪你回去休息?”   翡翠摇头,“不用,白日里头睡多了罢了。”   “哦——那你饿不饿?”   见翡翠不语,帝临渊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袋子,从里头拿出三四样不同的糕点呈在翡翠面前。   “喜欢哪个?”他扬眉毛的同时唇角一翘。   “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你怎么知道?”   翡翠随手捏了一块放入嘴中,差点忘了,帝临渊可是曾经差点成为她夫婿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喜好一无所知呢?   “你喜欢什么,我自然是一一记在心里。”   帝临渊很理所当然地对翡翠如是说道。   “这些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噗——咳咳咳!”翡翠差点噎住,“这是你自己做的?”   这也太厉害了一些吧……不但做出了味道,连色香也是一应俱全!   “怎么?你不信?”帝临渊冲着翡翠挑眉,旋即又露出邪气的笑容来,“本君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你懂不懂?”   呃……这个上天入地,是指什么意思?   面对翡翠疑虑的眼神,帝临渊笑得越发暧昧,“你懂得~”   ……   翡翠默默将头移开,这时候重渊已从那棵树转移到了树边的草,而盘琥神君依旧彬彬有礼地听着。   她就说这玉琼花会最无聊最浪费人生了好不好!翡翠仰天长叹。   ……   玉琼花会足足开了三天,而重渊足足花了三天才将太液池边的风土人情介绍完毕。   而且据他所说,这还是经过删除修改的简装版……   此事略去不提,选亲大会迫在眉睫,而诸位参选仙君在知晓此番帝姬要考验其厨艺之后纷纷愕然,有临时抱佛脚以求过关的,也有怒叱出这馊主意的人不得好死的,更有几位拿出君子远庖厨的道理妄图说服帝姬改变主意。   不管怎么样,到了选亲那一日,众人还是背着锅碗瓢盆老老实实地来了。   规则只有一项:做出令帝姬觉得满意的食物来,倘若帝姬不满意,那就背着东西滚蛋。   多么简单的规则啊,多么残酷的规则啊!   仙君们一个弹指,炉灶纷纷升起火来。   一时间炒菜声切菜声不绝于耳偶尔还夹带着某些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   翡翠闲闲   地坐在后台,桌上搁着一盏茶。   一炷香时辰过去,仙娥们捧着一叠叠菜肴鱼贯而入。   “启禀陛下,帝姬,所有的菜都在这里了,请试尝——”   仙官立在一旁用惨不忍睹的眼神看着翡翠和天帝面前那一排排被称作佳肴的东西。   “这是豆腐块?”翡翠指着某一盘中黑乎乎的块状物体拧眉。   “不,这应该是……肉吧!”天帝捻须沉吟片刻后道。   “启禀天帝,帝姬,此乃糖醋咕咾肉。”   “……”   天帝拧眉夹起一块放入嘴中,沉吟片刻后默默地用帕子包住吐了。   仙官很有眼色地将那盘咕咾肉撤了下去,将另一盘推到了二人面前。   “这是翡翠炖白珍。”   天帝同翡翠互看一眼后,翡翠举起筷子从那绿油油的汤中夹起一溜草菇放入嘴中。   “味道如何?”   翡翠面色狰狞地摆摆手,“人间杀器……”   诸位仙君真是有好本事,如此佳肴吃进肚中,毒死几人真是不在话下。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的童鞋们,要不咱留个评呗?好不好嘛~~   没收藏的童鞋,要不咱收藏一个呗~ ☆、有禽兽尔     经由天帝父女二人不懈努力地试尝之下,厨艺大会的头三名终于突破层层险阻脱颖而出。   博得头筹的菜肴乃是碳烤鹿肉,炙烤得恰到好处的鹿肉入口即化,再配合新鲜调制的蜜汁酱料,入口甜而不腻,肉香绽放于舌尖。   为求公平,所有菜肴皆是匿名奉上,是以目前翡翠对做出烤肉的男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不知他有否考虑来到天宫应征呢?像他这种天生的厨师,待在九重天做仙君当真是可惜了啊!   第二名比之第一名稍显逊色,但也是上佳之品,厨师将那白玉般的豆腐切成小块,淋上酱醋调合而成的爽口酱汁,配以细碎葱段作为点缀,一道清新又别致的葱玉豆腐呈现在众人眼前。豆腐入口润滑,葱香四溢,酸中带着一点鲜味,虽是家常小菜然依旧令人赞不绝口。   第三名是餐后小点,厨师将那面粉捏成花蕊状,里头塞着红豆沙以及各色果仁,放入蒸笼上蒸上片刻后取出摆在盘中,白中透粉,模样精致,入口鲜香,实属佳品。   “下面宣布入围名单,第一名碳烤鹿肉,请烹饪者出列——”仙官手捧明黄色卷轴对着下方朗朗道。   场下一片宁静,翡翠偷偷拿眼去撇。   到底是哪个天才做的?回头定要说服他加入天宫御厨!   盘琥仙君两手负背,悠悠从人群中出列。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褐色的布衫,发间挽着一枚木簪,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整个人看起来既利落又不失风范。   原来是他——   翡翠略略吃惊后回过味来,也是,据说这盘琥神君在那灵犀大陆常年征伐个个部落,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练得一手好厨艺倒也并非难事。   “第二名,葱玉豆腐,请烹饪者出列——”   很快地,人群中白衫微动,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梅香传来,翡翠看见那瑾瑜上仙款款而来,朝着天帝微鞠一躬。   翡翠见他举止优雅,气度沉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来。   如今前二名皆以公布,场上众人不由屏息去听仙官口中的第三名。   “第三名,什锦蕊包——”未等仙官将话全部说完。帝临渊便一马当先跳了出来,他掸了掸玄袍上攒积的细碎面粉,冲着遥遥坐于上首的翡翠微微一笑。   我说过,我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   >  那一双暗红色的眸子犹如纯净的红宝石一般将阳光细细碎碎反射了出来,许是他的笑容太过明亮,以至于翡翠甚至没有办法将眼神挪开。   在这一瞬中,她读懂了那笑容背后的势在必得——   这个桀骜自负的男人……翡翠心头微动,强行将目光移开。   比起翡翠,天帝的表情可谓十分丰富,尽管他对帝临渊的入选而感到十分意外以及不情愿,然而他却不得不遵循公平原则承认帝临渊的候选资格。   诶——难道这当真是上天注定的冤孽?   天帝转头去看翡翠,长叹一口气。   ……   厨艺大会暂告一段落,今日择出的三位仙君将在三日后于迷宫中决一胜负,究竟谁能够同帝姬永结同心,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夜半,清芷宫灯火辉煌——   月光投射下来,被繁乱枝桠戳破,泄了一地月辉落在地上。   明珠悬于穹顶,蟠龙缠绕玉柱,身穿白纱裙的仙娥们正往冒着袅袅水气的池中撒着花瓣。粉白色的花瓣漂浮在乳白色的水波之中,载浮载沉,别样好看。   山水屏风后头,一双光/裸圆润的玉足大咧咧地跨了出来——   “帝姬——”伺候翡翠沐浴更衣的仙娥手捧蝉纱跟了出来,“请帝姬穿上蝉纱——”   “不用了~沐浴便是沐浴,穿什么衣服?”浑身脱得光溜溜的翡翠摆摆手,白皙的皮肤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辉下反射出美玉一般温润剔透的光泽。   “这——不成体统啊!”那仙娥欲言又止,在她想着该如何说服帝姬穿上蝉纱的同时,翡翠早已扑通一声跃出水池中。   “诶呀——真舒服~”某位帝姬一头砸入水中游了两圈后探出头来,眯着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   而被她淋得满身是水的仙娥默默地立在旁边,好半天才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来——   “请容奴婢为帝姬擦背。”   说着,她蹲□挽起袖子,鞠了两把清水小心翼翼地泼在翡翠光滑的背脊之上。   “帝姬马上便要为人妇了,以后可不能像在天宫一般随性了……”仙娥绞干湿巾在翡翠背后轻柔有力地来回擦着,“若还像今日这般不着蝉纱便下水,这让旁人看见那还成何体统?”   “这又怎么   了?”翡翠满不在乎地靠着池壁,两截藕臂露在外头。   “帝姬您玉体金贵,又岂能是吾等低贱之人可以直视的?”仙娥看着她随意露在水面上的溜肩,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帝姬一旦成婚,以后奴婢服侍帝姬的机会就少了,是以现在才要更尽心尽力地服侍帝姬。”   “诶——”翡翠见她语气低落,不由回头安慰道:“没事说这个作甚,成亲之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这一说,说得她心里也陡然生起几分不舍来。   “话虽如此,可一旦从那三位候选人中选出一位来,那帝姬岂不是很快便要嫁人了么?”那仙娥又从皂夹中拿出一块桂花香胰轻轻地在翡翠身上细细涂抹起来。   渐渐地,甜美芬芳的桂花香在池中飘扬开来——   然翡翠的心却没来由地低落下去,“我说,玉玺,你说帝姬我就这么嫁出去,好么?”   背后传来玉玺不解的声音,“奴婢不明白,难道帝姬您不想嫁么?”   “可是,本姬不舍得你们,也不舍得父君……”   翡翠轻笼蛾眉,忽觉心头不舍越发浓厚起来,“本姬总觉得若是成亲了,像现在这般悠闲恬静的日子便不会再有了……”   她这叫做什么?怎么一想起嫁人,心头就忽上忽下,忐忑不已,惴惴不安……   “帝姬,最近奴婢学会一个新词,想来用在您身上正好~”玉玺掩嘴偷笑,“您这叫做恐婚~”   “恐婚?”   翡翠奇了,她堂堂九重天帝姬打遍天下无敌手,又怎么会怕了成亲?   “笑话!本姬我恨不得马上穿着大红喜服送上花轿!”翡翠死鸭子嘴硬道。   “是么?那帝姬您在忧愁什么?”玉玺用水瓢将翡翠身上的胰子泡沫冲洗掉,又道:“如今选夫一事铁板钉钉,您大可高枕无忧乐乐呵呵等着帝婿娶您过门啊~”   “是,是么?”翡翠扯了扯嘴角,可她好像真不如起初那样开心了。   心里头总觉得有一处地方空落落的,像是填不满,嘶嘶地透着风,令她辗转反侧。   “那你说得恐婚又是什么?”她不死心道。   “嗯,恐婚嘛——举个例子吧!帝姬您可知那庆元神君的夫人,夏至仙姬?”   翡翠点头,“可不是嘛——   二十四节气仙姬里头她是最早出嫁的!”   “那帝姬可知那夏至仙姬出嫁三天前发生了什么嘛?”玉玺话锋一转,偷乐道:“她可是上吐下泻了整整三日,最后四肢无力,两腿发软被庆元神君抬上了花轿不说,听说拜堂时直接晕了过去……”   “不是吧!这么夸张,夏至仙姬对庆元神君的感情真是令吾辈叹为观止啊!”   翡翠眉毛抖了抖,她应该不会似那夏至仙姬这般没出息吧……她不过就是近日食欲下降,多发惆怅罢了……   “那可不,听说庆元神君为了保护夏至仙姬的名声着想,还不许下人走漏风声呢!奈何百密仍有一疏,这事儿竟被仙姬洞府中的老鼠精知道,老鼠精这一兴奋就告诉了黄鼠狼精,这不,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天界时,庆元神君想隐瞒都不行啦!”   “听说夏至仙姬一开始的症状也是吃不下饭,整日对着月亮唉声叹气,还默默垂泪……帝姬,您可要当心啊!”   翡翠这一听,心乱如麻,真真无法想象自个口吐白沫被抬上花轿后的场景。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吧——”   她屏退了玉玺,然后苦大仇深地将自己半张脸埋入水中。   除了默默垂泪这一条不符合之外,其他她全都中了……这下完了,她该不会真得了那劳什子恐婚症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呀!   翡翠有个毛病,一紧张就爱啃指甲,这不,她正啃得不亦乐乎。殿外忽而刮来一阵冷风,惊得她将半个身子急急泡入水中。   “谁?!”她低声道。   仙娥们皆在外头守着,倘若有人闯入她们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嘘——”   又是一阵风,翡翠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一人狡黠的双眸。   “你——”   帝临渊一身夜行黑袍,整个人倒吊于穹顶之上。他几个纵身翻越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水池边上。   “你来做什么?!”翡翠压低声音怒叱道。   “夜黑风高,本君自然不是来做好事的~”帝临渊微微一笑,幽邃的眼定格在翡翠裸/露在外的玉肩上,“帝姬出浴,此等香艳美景本君怎能错过~”   说着他向前一步,黑袍在雪白的瓷砖上划过一道阴影   “你——你信不信你再靠近一步,本姬我便将你剁了喂狗?!”   翡翠现在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没听玉玺的话将蝉纱穿上了,不过所幸,这池子中的水并不透明。   帝临渊并未驻足,只冲着翡翠挑眉,唇角一扬笑道:“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翡翠额头微湿,他不会真的想要这么做吧!   还好,帝临渊只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他手指一划,原本悬挂于那屏风之上的蝉纱顷刻间来到他手中。   “穿上——”   翡翠接过他递来的蝉纱,拧眉道:“无礼!你让本姬穿本姬便要穿么?!”   帝临渊轻笑:“倘若你再不穿上,本君可不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来~”说着,他那略带深意的眼神顺着翡翠湿漉漉的脸颊缓缓向下……   “登徒子!”   翡翠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一个弹指将蝉纱裹好全身。   “快说——你来干嘛的?!”   他俩一个在水中,一个在池边,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翡翠虽有了一层遮羞布,却依旧泡于水中。而帝临渊则两手插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本君,是来问问帝姬怎么想的~”   翡翠拧眉,“想什么?”   帝临渊笑眯眯地弯下腰,对翡翠道:“虽然本君对三日后的胜利志在必得,但本君还是想要来问问帝姬殿下,是不是真的有心要嫁给他人?”   “你凭什么这么有自信?!再说,就算你赢了,本姬也不会嫁给你的!”   这时候倘若燕琼在手,定要戳他几个窟窿才算解气!   “再说了!”翡翠眼珠子一转,“本姬觉得盘琥神君和瑾瑜上仙都比你好上不知百倍千倍!”   “哦?是么?”帝临渊眸子一冷,抬手捏起翡翠下巴,整张脸蓦地逼近。   “你当真是这么觉得么?”   翡翠临危不惧,“发自内心!”   下一秒,一个温润干燥的触感逼上唇来。   帝临渊灵活地掐开翡翠的唇瓣,略带侵略性的舌扫荡着她的齿颊,反复碾磨缠绵,竟不肯放过她嘴中每一寸。   待翡翠回过神来,整个人已被他从水里一   把抱入怀中。   “我说过了翡翠,不管你心中所想如何,我对你是势在必得的,今天你不接受我没有关系,我们还有漫长的世间可以耗下去——”   他将翡翠放在屏风之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缓缓道:“我爱你,翡翠。”   翡翠始终想不明白,这样一个谜一般的男人,怎么会被她给伤到?   而她当年,又怎么会舍得去伤害他?   然而世事变迁,他们已错过一回,人世浮沉,再度相逢后,是否还能像往昔一般泰然携手?   有时候,人与神皆命不由己,生不逢时。   作者有话要说:在下笔时,笔下的角色总有超脱想象之感,有时候我真希望他们都有各自的灵魂~看文的诸君们,天气渐凉,注意加衣~ ☆、迷宫深处     三日后,七重天斗神宫。   七重天与其余天层不同,它由一座主天和三座副天连接而成,碧霄主天居于中心,而其余三副天则分别环绕其侧呈众星揽月之态。   斗神宫主殿构建于碧霞主天之上,重檐飞扬,巍峨雄壮。殿前有一大片半圆形石台,上面凿刻着昴日抱月的图案。而斗神宫副殿则建于三座副天之上,由天桥连接,供人通行。   此时,三座副殿早已被前来看热闹的众仙围得水泄不通,为了占据最佳位置甚至还有人祭出法器悬于半空。帝姬选夫这样万年不遇的盛事,诸君自然得睁大眼睛不忍错过任一精彩的瞬间。   相比副殿的喧闹,主殿显然就清净了不少。翡翠端坐于主殿看台之上,一袭华服加身,头顶黄金碧玺九凤冠,薄施粉黛的丽容上呈现前所未有的端肃来。   台下,红衣仙官正手捧一枚乌黑宝盒缓缓步上台阶,他神情肃穆地走到天帝面前跪了下来,将手中宝盒高举于顶,只见白光一闪,盒子自动打开——   一枚澄碧通透的玉色灵球在太阳光下折射出万丈晶灿虹光。   天帝起身,向前半步张开手掌,须臾后,那灵球竟自动离开宝盒缓缓落于他手中。   ——灵幻球?   翡翠扭了扭几欲折断的脖子,望着天帝老爹手中那一团宛若碧水的灵球,心道这次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相传这灵幻球乃是镜玄老祖遗留下来的至宝,用此物制造出来的幻境,就宛若真实世界那般逼真完全没有破绽。而且此幻境可以通过施术人的念力来随意控制转换,幻境中可以同时出现山河大川以及蛮疆大荒两个相对立的世界,只要施术人不停下,灵幻球便能造出一个令人惊骇的幻中迷界出来。   天帝伸出手指轻点于灵幻球之上,瞬间,一团洁白的仙气如同棉絮一般透入那碧色的灵幻球之中。   那仙气在灵幻球中犹如抽丝一般层层向外扩张,渐渐地,逐渐充盈到球中的每一角落。   这时,天帝手掌微微向上一番,那灵幻球竟腾空而起,置于半空之上。   紧接着天帝不慌不忙地转动其双手,隔空推动其那灵幻球来。   众仙皆屏息不语,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颗在半空中不停转动且越变越大,灵力越来越充盈的灵幻球来——   待其变成等人大小之时,天帝终   于垂下双手,任凭那灵幻球缓缓地落定于主殿外的半圆形平台之上。   当那碧澄澄的光球一接触到那石台之时,整座石台仿佛像是接受到共鸣一般微微颤动起来,紧接着那平台上的图案忽然放出银光来同那绿光紧密贴合在一起,一时之间整座主殿皆被一层又一层灵光所包围,过了半晌方才恢复原状暗了下来。   天帝重回宝座,朝一侧伸手悠悠道:“一切已就绪,烦请三位仙君进入迷宫,时间为一炷香。迷宫内时间比外界缓上一倍,还请诸君心中有数,不要误了时辰——”   三位仙君从暗处走来,缓缓踏入平台之上。帝临渊走在最后,临行前回头瞥了翡翠一眼。   ——你会在迷宫中藏了什么呢?本君将拭目以待。   他勾起唇角,笑盈盈地没入绿光之中。   待三人走入平台之中,莹莹绿光渐渐熄灭,云烟散尽,平台上唯有一颗恢复原状的灵幻球。天帝抬手一扬,灵幻球复又回到他掌心之中。   “翡翠我儿,你在想什么?”天帝转头。   翡翠这才回神,她摇头道:“没什么……女儿只是在想,这迷宫会是什么样子?”   天帝捏须含笑,“常言道,意随心动,本帝只创造出了一个幻境,至于迷宫如何,那就看那三人心中是如何想法了~”   这样才更难,不是吗?   翡翠敛眉不语,脑海中回想起那夜帝临渊对自己所说的话来——   难道,你当真愿意嫁给一个陌生人么?   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同意。我和你的帐还没有算清,又怎能容忍他人牵扯进来?!   翡翠,我爱你——   她反复咀嚼着帝临渊的话,爱吗……   三千年前的她是不是真心爱着帝临渊?倘若不是真心相爱,他们又岂会走到成亲这一步?然这般相爱,为何最后还会反目成仇,相忘于江湖?   她和他之间丢失了三千年,而这三千年就犹如一条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阻碍着她向他前进。   翡翠拧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人下定决心招亲时才撞上来,这下可好!她既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和帝临渊之间那段错综复杂的过去,也不想在这一切未搞清楚之前便稀里糊涂地嫁给他人。   即使要嫁,好歹也要等恢复记忆给帝临渊   一个交代后才嫁啊——   诶——真是变化赶不上计划,如今一切都超出了她当时的想象……   翡翠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这般草率地决定招亲一事了。   “翡翠?翡翠?”   “——嗯?!”   翡翠抬眸,蓦地对上天帝慈爱的眼神。   “怎么了,父君?”   “是不是后悔了?”   父女连心,天帝自然知道帝临渊的出现对现在的翡翠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是以当他这么问的时候,翡翠没来由地沉默了。   半晌,才听她缓缓道:“父君,我不知道,原来的我以为自己已经够洒脱,可以放下很多事,无牵无挂……”   可帝临渊的出现,还是令她直视起那段沉寂已久的往事。   “翡翠,你到现在依旧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天帝抬手指了指那面平台,缓缓有力地道:“一炷香之后,一切就将尘埃落定。你自己决定的事情,容不得有后悔的时候,你懂么?”   “你和他人不同,你是九重天帝姬,你的一言一行将作为众仙仿效的典范。本帝可以容忍你一次又一次的任性,然而他们不能。”   天帝叠上翡翠的手,脸上浮现出一抹怜爱。   “我只是想知道,三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翡翠抿唇,反手握住天帝的手道:“告诉我,父君,三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我会刺他一剑?”   “不,翡翠。”天帝摇头,“本帝虽洞悉世间万物,但却不能干扰其运行的规律,你该知道的,总有一天会知道。而不该知道的,也不要去强求。”   翡翠沉默半晌后抬头,“那我这次能不能再逃一次婚?”   “……”   天帝扶额,方才那一段发人深省,哲理至深的言语真是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   正当众人引颈去望那祭台正中央徐徐燃烧的香柱之时,迷宫内又是另一番场景。   帝临渊拧眉去往头顶那片苍茫青灰的天际,乌云聚集成漩涡状,而托着白尾的闪电则若隐若现地穿插在云层之中。   他方往前踏出一步来,脚下那一大片黑暗就犹如被阳光照射一般,一大片砖石从他脚下蓦地出现蜿蜒向前   延伸到遥远的尽头。   他虽身在迷宫之中,然外界的变化却能够确确实实地影响到自己……   耳畔炸开一声雷鸣,帝临渊抬手抹去滴在额角的雨珠,红眸细细眯起——   这真是令人分外怀念的场景……   暴雨倾盆盖下,几欲将他整个人浇湿。   然他脚步不停,任由那磅礴雨水冲刷着自己,反正这一切皆是幻境,湿了便湿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风骤雨暴,雷声越响越烈——   帝临渊脚步微顿,终于忍不住停下去望那盘踞于天际那旋涡状的乌云。   “——渡劫天雷”   他话音未落,耳畔响起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来。   天幕倏尔暗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都没了声息,帝临渊望着眼前那名手捧青铜鼎的红衣少女足尖一跃,腾云向那中央的渡劫天雷而去。   狂风拂乱她柔顺的青丝,露出半张清丽明艳的容貌来——   帝临渊眼看着那红影越来越接近云层中央,几声响雷落在她身侧炸开,他掩在袍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光破开那迷宫结界向外飞去。   他抓住少女的手腕,一把将她拖入怀中。   “——真是前世欠你的!”   他敛眸笑得无奈,怀中人探出半张小脸,正是翡翠。   金黄色的天雷在他们耳边炸开,帝临渊缓缓落地,怀中却空空如也。   他抬起头,眼前是一片无垠花海,而脚下则有一条土黄色的小路……   帝临渊撇唇,这灵幻球所变出来的迷宫其实并不尽然,因为它只有一条路,一直走便能走到尽头,然而这路途之上它会变幻任何能够诱使你脱离足下道路的幻境,一旦你脱离原有道路,那便不进反退,堕入无穷幻境之中脱不出身来……   然而他明知眼前一切皆乃虚幻,却仍旧闯入幻境落入陷阱——   帝临渊低声苦笑,原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迷宫,迷得只是人心罢了。   ……   一炷香已烧至半截,而天帝手中的灵幻球一片寂静。   ……   帝临渊穿行于花丛之间,四周是鸟语花香,莺飞蝶舞,他不得不赞服这灵幻球所化出来的幻境,一切都   真实到不可思议。   依旧是幻境化成的翡翠沿路在道旁轻歌曼舞,细软的腰牵动曼妙的舞姿,红裙飞扬,青丝从她白皙的脸颊边徐徐擦过——   帝临渊边走边看,不免失笑。   “没想到在我的心里,她竟是这幅样子……不知她知道后,会不会笑我虚伪?”   幻境会将人脑海中的事物理想化,当然也包括你所思所想的人。   帝临渊的眼神带着留恋,然脚步却片刻不停,须臾片刻,便将那红衣的翡翠抛在远远后头。   歌声仍旧带着回音,他嘴角带着笑意,没有回头,却抬手向后挥了挥。   “莫要学她,再学也不像——”   歌声骤停,周遭又是一片不正常的宁静,帝临渊抬眸,他整个人正站在悬崖峭壁之前,脚下是万丈深渊,黑不见底。   他两手负在背后,十分悠然地腾空跨过了那条深渊。   苍鹰划过青灰色的天际朝远处飞去——   帝临渊缓缓停步,耳畔传来远古巨兽的咆哮声。   他扬起头,太阳被一双鸦黑色的双翅遮盖了一般,一个硕大的黑影笼罩而来。   那怪物从遥远之处飞来,生着野猫一般诡异的脸庞却有着狗一般的身体——   它全身毛发金黄,四足踏着黑红的云彩,大口微张,露出一条猩红色的舌头以及一排尖锐的利齿。   “天狗——”   帝临渊拧眉,驻足去看那愈见逼近的巨大野兽。   ……   一炷香燃尽,灵幻球中隐隐有光芒透了出来——   “胜负已分,看来已有人走到迷宫尽头,寻到宝物。”   天帝微微一笑,弹指一挥间,有一人身影从灵幻球中一闪而出,落在众人面前。   待看清来人面容之后,翡翠心头没来由地一凉。   是他!   众人尚未开口说话,却见那灵幻球里突然迸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绿光来——   天帝面色一紧,徒手按住那灵幻球,熟知那球竟似不受控制一般反从天帝手中挣出,一下子朝虚空飞去。   灵幻球在半空中自行运转开来,它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众人只看得到一片碧影划过,紧接着一阵天崩   地裂的响声从里头传来,掀起硝烟无数,一时间竟连整座斗神宫皆颤动不已。   有一人自那硝烟中直直缀下,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瑾瑜上仙——   只见他一身白衣尽数染成血红,犹如点点红梅绽放在雪地般。   翡翠大惊,同时心头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跟着,帝临渊的侧面自半空中出现,然他手中握着那把紫炎神剑上却缓缓滴下一串血珠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有种撒网之后收网的赶脚啊!!好有自豪感啊啊!这一章足足写了一下午,因为有好多伏笔啊! ☆、软禁之中     乌云散尽,天幕重回光明——   然众人的目光依旧胶着于半空中手执神剑的男人,他那一身宽大的黑袍迎风展开,整个人犹如翱翔在天际的黑鹰一般,予人一种无形的压迫和侵略感。   “嘭——”   瑾瑜上仙的身体犹如一片破碎的白纸般重重地跌落在地,随即将无数人从噩梦中惊醒。   天啊!发生了什么?!   翡翠率先回过神来,一个瞬步来到瑾瑜上仙面前蹲下,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瑾瑜上仙?!瑾瑜上仙?!”   瑾瑜上仙双目紧闭,胸前赫然有个血洞,他面色如金纸,体内仙泽破体而出向外流逝……   “快请药神过来——”翡翠将手贴在他胸口,强行将他体内奔涌四窜的仙气封住,紧接着她冲着仍呆愣当场的众仙大吼道:“都愣着作甚?!快去请药神!”   “是——”   这时方才有人应声而动,踏上法器向药神所居的药神居方向驶去。   翡翠拧眉去看地上的瑾瑜上仙,他气息微弱,胸膛几乎看不清起伏来,方才若是她再慢上一步,恐怕他将耗尽仙气而亡……   “翡翠,别慌——”一只手按在翡翠肩头,天帝半个身子前倾过来,伸手按住瑾瑜上仙的伤口处。   “他怎么样?!”   天帝拧眉,“他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利器所伤,元神遭受重创,体内仙气失去控制而紊乱……”   “那要怎么办才好?!”翡翠拧眉,“我已派人唤来了药神——”   “莫急,待朕先替他稳定体内仙气再行医治。”   天帝微微沉吟,翻掌运气,无数乳白色仙气汇聚于他掌心之中,然后随着他掌心反转而缓缓流入瑾瑜上仙的胸膛之中。   仙气从心门入,须臾后流经四肢百骸将他体内失去控制仙气安抚下来。   瑾瑜上仙面色由青转白,气息终于安定下来。   “药神来了——让一让——”   药神从天而降,由于事从紧急,他仅仅穿着一套粗布麻衣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还握着一把锄头……   翡翠在众人的推搡之下起身,隔着遥遥人群去寻找帝临渊的身影。   帝临渊立在原地,长   剑斜斜拖在地上,他蹙紧双眉,似乎没有发现翡翠正在看他。   翡翠挤过层层人群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她伸腿踢了踢帝临渊,精致的登云靴在黑袍上留下一个小巧的足印。   帝临渊缓缓抬眸,看见翡翠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不言,翡翠不语。   二人相对静立,怀揣着同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良久,翡翠开口问:“是你做的……?”   帝临渊抿唇苦笑:“算是吧——”   翡翠拧眉,正欲开口,却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整个斗神宫内传开——   “瑾瑜上仙乃阿修罗大君所伤,本君亲眼所见——”   这个声音如同一记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开,翡翠循着声音望去,发现出声之人竟是那盘琥神君,这下她眉头拧得更紧。   这样一来不就坐实了帝临渊蓄意伤人的事实么?!   “算是?!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内心深处忽然涌起一股猛火,这股火在她心头燃烧,使其躁动不安。   她转头去看帝临渊,几乎是不假思索道:“要是不想死就赶紧走!”说着,她伸手去推帝临渊,“快啊——”   但无论她怎么使劲儿,帝临渊整个人就犹如那洪流中的磐石一般静止不动,他看了翡翠一眼,眸中华光万千。   “我若走了,那才是真正背负了这个罪名。”   他伸手握住翡翠的手缓缓道:“相信我,我有办法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言罢,他松开手朝人群中走去。   喧闹声戛然而止,人潮随着他的前进步伐而慢慢退开。   天帝站于中央,对帝临渊道:“阿修罗大君,对于此事,本帝希望你能出一个完美的解释。”   帝临渊在他面前站定,俯身行礼,“本君自当竭尽所能洗脱冤屈,陛下。”   “好,既然如此,那便要先委屈大君了。”天帝点头,余光投向远处的翡翠。   “来人,将阿修罗大君暂时押入天牢,择日受审——”   一切都好似飞离了预期的控制——   翡翠惶然无措地站在原地,迎接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场上一片寂静——   天帝顿了顿,后道:“现在本帝宣布,灵犀大陆盘琥神君正式成为我九重天帝婿,待择良辰吉日后与帝姬完婚——”   翡翠不动,冥冥之中感觉到一股热切的眼神胶着于自己身上,她抬起头,恰恰同帝临渊复杂矛盾的眼神相触。   他浓密的长眉微蹙,然一双张扬凤眸却昭示着俾睨天下的气势来,他紧抿着弧线优美的唇,似乎在告诉翡翠,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将她交付到他人手中。   让你逃你不逃,现在拿眼神威胁我算什么意思?!如今天帝老爹当众放下话来,她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翡翠面无表情地扭过头,与帝临渊的眼神错开,眼下她最紧要的不是费神想这些有的没的,而是好好考虑下这个亲要不要结……   ***   随着婚期的临近,翡翠整个人变得越发的暴躁起来,因为如今她不但不能随意走出九重天,就连这座小小的清芷宫也不能踏出半步。   她甚至还未有生出想要逃婚的心思,便被天帝扼杀在萌芽之中。   翡翠曾经无数次想要通过仙法硬碰硬离开,却惊愕发现天帝在清芷宫外设下了一个上古禁制,只要有这禁制在,即便她手中有无上法力,也只能像重拳落在软棉花上半点也使不出力来。   很明显,她的天帝老爹不知是处于何种原因,竟想要软禁她直至成婚那日……而且,面对她三番五次的传信召见而视若无睹,老头子好像打定主意在翡翠成婚之前绝不见她,哪怕一面也好。   翡翠气爆之余,也静下心将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一些事情从头到尾理顺了一番。本来她想着先暗地里应承下来这桩婚事后,背地里再去见帝临渊一面,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   毕竟在她对这厮仅剩的一些了解之内,他还做不出杀人未遂被当场抓包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来。   可他又承认瑾瑜上仙的伤跟他有关,那么当日,迷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眼下可好,她连这区区一个清芷宫也脱身不得,更别提潜入那天牢之中向帝临渊寻求真相了……翡翠在隐约中总有一个感觉,而随着婚期的临近,这个感觉越发地强烈起来——   她的天帝老爹好像是故意不让她牵涉进这场事件中来,至于原因,如今的她还想不出任何头绪来……   “——诶   ”   翡翠伏在案几上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来,想她堂堂一个九重天帝姬,招亲不遂反被变相软禁,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贻笑大方也就算了,关键是这里头有阴谋啊,有阴谋啊!虽然她确信天帝老爹不可能来害她,可是这种什么事情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啊!   她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憋闷死了,在这样下去,兴许还没等到出嫁,她便要成为四海八荒有史以来第一个郁卒而亡的倒霉帝姬了。   就在她抑郁到几乎发霉的时候,门外有一仙娥小心翼翼地探身进来。   “帝姬,盘琥神君前来拜访,如今正等候在大殿之外。”   “盘琥神君?他怎么又来了?”   翡翠拧眉,心说老天爷该不会是故意同她作对?!这盘琥神君三天两头前来探望也就算了,被翡翠再三拒绝之后,竟然越挫越勇大有一番变成成为牛皮糖死赖着她不放的趋势。   “不是说本姬不见了么?找人请神君回去——”   翡翠甩甩手,复又回案几上趴着。   话说回来,那天他正气凛然地立在那里举报帝临渊之时,翡翠心里便对这盘琥神君生起了一种不大友善的感觉来,倒不是替帝临渊抱屈,实在是她认为此人关键时刻落井下石,实在不是什么君子作为。   “本姬我心中烦闷得很,谁也不想见!”   等等,既然这盘琥神君口口声声说瑾瑜上仙是为帝临渊所伤,为何他当时没有及时组织……而是率先跃出了灵幻球,照这么说来的话,当日迷宫之中只有他和帝临渊二人有嫌疑。   他这么做,会不会是因为他想要将一切嫁祸给帝临渊呢?!   翡翠想了想,又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别说他是领先一步离开迷宫,他身上没带有任何一丝杀伐气息,倘若有,也逃不过天帝老爹的法眼……这么说,他不是凶手?!”   随着想法的越来越深入,她却觉得谜团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帝姬,您在想什么?”   男性的气息突然逼向翡翠颈间,骇得她浑身汗毛竖起,倒退了数步后冲着来人厉声道:“谁——”   来人带着无辜的笑容,冲翡翠眨眨眼后道:“是本君不对,把帝姬吓坏了。”   “盘琥神君?你怎会在   此?”翡翠抬眸,待看清来人面容后拧眉,“本姬记得好像没有邀请您进入清芷宫吧?”   她惊愕的不是他的突然出现,而是若非他突然出声,自己甚至连他的气息也察觉不到……这位来自灵犀大陆的神君大人修为竟如此高深,实在令她有些错愕。   盘琥神君无谓地笑了笑,黎黑色的肌肤泛着古铜色的光芒,“没错,本君是不请自来,难道本君当心我未来的新娘有错么?”   翡翠蕴开眉头,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她说:“神君固然没错,但是现在本姬还不是您的新娘。”   盘琥神君又笑,眉眼间带着一丝戏虐,“很快便是了。”   翡翠私以为,对于此人的厚脸皮程度,她已经叹为观止。   然而,他接下来的举措更是令翡翠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作答……   “帝姬,从您的各种抵抗表现看来,您好像很不愿意嫁给我?”   他随心所欲地靠在翡翠的红木雕花案几之上,眉头轻扬,神情严肃,举止却吊儿郎当。   翡翠想了想,不作答。   “难道,您还是想要嫁给帝临渊?或者我可以换个说法,您想要同您的前夫重归于好?”   “一派胡言——”   翡翠拧眉正色道,“本姬谁也不喜欢!”   一个认识才没多久,还有一个误会还没有解开,她可是情路上受过挫折的人,又怎会轻易再去接受别人?!   “呵呵——帝姬您还真是坦率~”盘琥神君眼中充盈着笑意。   翡翠阴阳怪气地笑了笑,“既然神君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么本姬现在可以休息了吧——”   她可没时间陪他在这里打哑谜,耗时间。   “自然,本君不会打扰帝姬您休息。”盘琥神君直起腰望向翡翠,黑眸沉沉,“不知本君送您的玉佩您还收着么?”   “是这个么?怎么?”翡翠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块玉佩来,“难道神君大人想要收回去?”   “当然不是~”盘琥神君朝翡翠眯眼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来:“本君只是希望帝姬好生收着这块定情信物,勿要弄掉了~”   “是么?”翡翠桀桀怪笑,“本姬向来丢三落四,也许没过多久,这块玉佩便要不知踪影了!”   >  “没关系,本君想在这之前,您应该早已成为我美丽的新娘。”   ……   该死,这个男人真是难缠!翡翠望着盘琥神君远去的背影死死磨牙。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下一章会有重要人物出场! ☆、仙尊抢婚     今夜无风无月,满屏天幕一片漆黑,寂静之下惟见三两颗寒星散发着微弱的余辉。   整个九重天陷入一片万籁俱寂中,无声无息,却别样动人。   远眺望去,那一座座巍峨宫殿悬于云端之上,在朦朦胧胧之间仿若海市蜃楼般诱人神往。   在与外界的灯火辉煌相比,整座清芷宫眼下正笼罩于一片黑暗中。然而在这墨一般黑的甬道之中,却缓缓地出现了一团橘红色的灯火。   那团灯火由远及近,是一名手执琉璃宫灯的仙娥,她身着一袭白衣,白皙的面孔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惨白。只见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扇门外,轻轻推开门,里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那仙娥很是惧怕地咽了咽口水,对着角落里那名赤脚披发满脸青白,手持白练的女子小心翼翼道:“帝,帝姬——”   女子回头,苍白瘦削的面孔上嵌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珠,只见那大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之后缓缓定在那仙娥的脸上。   “怎么?!他们还是不让你出去?”   那仙娥瑟缩了一下,只觉得那双大眼中灵气全无,只剩下空洞——   “帝,帝姬——他们说,天帝下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帝姬出这个清芷宫,直到明日大婚为止……”   女子一听,捏着白练的手指根根缩紧,她厉声道:“没听到本姬说要自尽么?!难道这群人渣连本姬的死活也不管了么?!”   “帝姬……他们说,您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反正很快便能活过来……”   说这话时,她几乎不敢抬眼去看此时帝姬脸上的表情来……不用想,帝姬现在一定是五内俱焚,七窍流血,恨不得抓一个人前来施虐泄愤啊——   不行,她好像已经听到帝姬磨牙的声音了怎么办?!   情况不妙,委实不妙,怎么办啊帝姬浑身上下的骨节都在咔咔作响了有没有!   帝姬千万要忍住啊,一定要忍住啊!您这样,奴婢我一人不能力挽狂澜的啊!   “岂有此理!小小天兵竟然能够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就算明天本姬要嫁人,今天还是这九重天的帝姬,这还没嫁就骑到我头上来了怎么着?!当真是嫌仙途太长活得不耐烦了吧!”   只听撕拉一声,翡翠手中的白练碎成两段,她两鬓乌发无风自起,特   意涂白的面颊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地狰狞,她嗤嗤冷笑着经过那吓得跌坐在地的仙娥,顺手抄了剑便要出去——   “欺人太甚!看老娘我今天不劈了他们!!!”   那仙娥一听这还得了,连滚带爬扑到翡翠脚下,一把抱住她双腿哀嚎道:“帝姬,帝姬——千万不要冲动啊!”   她情急用力,两只手便如同那铁箍一样,翡翠挣了挣,没挣脱,不由得气骂道:“你快些松手,本姬要出去寻他们理论一番,为何本姬没有权利见到自己的父君,难道如今这天庭是由他们一口说了算的吗?!”   “不,请恕奴婢无礼!奴婢万万不能放啊!”   倘若她今儿一放手,帝姬冲出去将整座清芷宫砸了怎么办?!这样的后果不是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仙娥可以承担的啊!!!搞得不好会被牵连的啊,搞得不好会被剔除仙骨剥除仙籍的啊!!!   那小仙娥一想前途渺茫不由两眼一抹黑,她死死地抱着翡翠双腿,半是哭半是喊的说:“帝姬,您不能出去啊!您也不想想,那些人若是没有天帝陛下的旨意会这么明目张胆地阻止您么?!”   翡翠挣扎的身体微微一滞,“你说得有道理……这么说,我父君如今真的是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么?”   未等那小仙娥搭话,翡翠深吸一口气悲愤道:“看来我猜的果然没错,父君他一定是被人施了法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惨无人道灭绝人性,将亲生闺女往火坑里推的模样!!!!”   以前她的天帝老爹都是一口一个宝贝儿翡翠宝贝闺女儿那样将她捧在手心里,哪像现在,竟然会没有任何缘由将自己软禁在清芷宫里头,哪怕一面都不肯施舍?!   “你快放开我,我父君一定是被贼人蒙蔽了心智!!”翡翠以袖抹泪,“不行,我要去看看他老人家的安危!”   那仙娥呆愣当场,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不能让帝姬走,倘若她逃婚了……那自己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她汇聚全身法力念了一个定身咒,活生生地将自己连同翡翠一道定在了地上……   这下,两人都静默了下来——   翡翠拧眉,“快给我解了!!”   小仙娥垂泪,“帝姬,请恕奴婢不能这么做……实在是奴婢有心无力,学了施咒,还没来得及学解咒啊……”   <   br>  翡翠,“……”   ——天要忘她啊   翌日清晨   待前来伺候熟悉打扮的仙娥们手捧凤冠霞帔叫门多时无人而应,唯恐有变后破门鱼贯而入之时,被那一上一下,一黑一白两名似人非鬼的女子活生生地吓了个半死。   “帝,帝姬?”   为首的女仙官上前一步,反复打量二人多时后,终于鼓足勇气对站着的那名青脸女子颤声道:“到时辰了,咱们该梳洗打扮了……”   仿佛过了许久,翡翠终于扭动了僵直的脖子,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众人沉声道:“太好了,先把本姬脚底下那只挪出去,这厮抱了本姬一晚上了。”   众人,“……”   大家手忙脚乱地将早已昏死过去的小仙娥身体挪开后,眼巴巴地望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翡翠。   翡翠试图抬脚,未果。   翡翠试图抬手,未果。   她抽了抽嘴角对众人道:“不好意思,站了一整晚没知觉了。”   众人,“……”   大家再度手忙脚乱地将翡翠抬到梳妆镜前坐下,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洁面修容上妆等复杂工序。   而翡翠则神色平静地呆坐着,任凭众人在她面上涂涂抹抹,未出声也未表示出来任何不满,反而沉默得令人可怕。   待一切准备妥当,镜子里头出现的是一张因精心修饰下而显得容光焕发,倾国倾城的女子丽容来。   她满头青丝被高高盘起,一段白皙优美的颈项显露出来。饱满的鹅蛋脸上生着两道远山黛眉,英气之下不掩女子柔美。蛾眉下的一双凤眸则微微上扬,眼尾晕染着浅红色的胭脂细细拉长,明丽之下平添一抹旖旎。   翡翠的五官生得极为分明,不似某些女子,鼻梁生得也略高,是以那名女官只用朱红色的胭脂稍稍点缀了下她淡粉色的菱唇后便罢了手。   “来,取凤冠——”   翡翠望着那仙官手中越来越近的凤冠,慢慢地抿唇。   那枚凤冠制作得极是精美,光那冠延缀着的南海明珠便不计其数,更不用提那镶嵌其上的各类珠翠珍宝,凤冠的最顶端立着一只纯金打造的凤凰,眼珠里嵌着红宝石,鸟喙那里垂下一连串太阳石。   那凤凰随着凤冠的移动而绽放出   夺目的流光溢彩来,翡翠眯眼,像是被其光芒刺痛了般移开双眸。   她只觉得这枚凤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就好似整个人被套上了一层解不开的枷锁一般,真是笑话,这场招亲大会原先便是她自己的主意,谁知到了这最后,她反倒成了最不乐意的那个了……   常言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大抵便是她如今的心情了吧……   翡翠如同木偶般立起身来,配合着众人将那一层层繁复华贵的礼服一件件套在身上,然而心思却前所未有的活泛起来——   她的人生里,从没有坐以待毙这四个大字,即便是有,那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虽然她不清楚为何父君会毫无理由地软禁自己,并且如此草率地擅自决定下婚事,但若那个人是父君,那么他便一定会有自己的打算。   难道是那个来自灵犀大陆的盘琥神君有策反之心?!   倘若是有的话,那么父君他借由自己的婚事将盘琥神君软禁起来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来,可是……如今被软禁的人是她啊!这该如何说起?   ——翡翠我儿,你既然身为帝姬,那便要承担起作为帝姬的责任来,守护黎民苍生,保卫六界平衡。   父君那一番话到底是何意思,难道是在暗示她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吗?   “帝姬,时辰到了,我们该走了——”   女官伏在地上为她套上精致的刺绣盘丝红履鞋后,将头面贴在地上叩首道。   “走吧——”   翡翠收回心思,站起身来,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出清芷宫。   甫一踏出宫殿,她便被一阵柔和的阳光所笼罩全身,抬眼望去,清芷宫外一片祥和,蓝空宛若碧洗,万里无云。   久违了的气息——   翡翠深吸一口气,紧接着敛眸去看殿外那一排排身披银甲的天兵天将来。   帝姬出嫁,天兵随仪仗出行乃是惯例,然而今天她却看这一片银白格外刺目,因为她知道,这些人都是为她而来。   “帝姬,请上轿——”   目光的尽头,像是穿透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岁月的流逝一般,翡翠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恍若抵达了时间的彼岸。   她缓缓坐上那轿椅,伸手摸了摸那乌黑色的椅把,眼前白光一闪,   分离的记忆再度重合。   “起轿——”   轿椅腾空而起缓缓前进,而后头紧随着一排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一切都如同三千年前一样,只可惜,她未变,那人却变了。   ……   大殿之上众仙云集,有许久未露面的隐世神君,也有风光霁月的大罗金仙。翡翠隔着轿帘望去,沿街站着不少自己熟知的面孔,他们或笑着或祝福,脸上均带着不知内情的笑容,翡翠长叹一口气,将帘子放下,掩去人们的容貌。   没有隐情,没有援救,没有人躲在暗处接应……她是真的要嫁给台上那个来历不明,笑容诡异的男人。   她将哀怨的眼神投掷于位于正首的天帝,父君您这次可真够狠的……本姬今日倘若再逃一次婚,以后还真就没人敢娶了呀……   似乎是感觉到翡翠悲愤的目光,天帝看向翡翠,趁无人之际朝她眨了眨眼。而这一眼,却犹如一剂活泉注入翡翠那一潭死水的内心般掀起滔天巨浪。   翡翠默不作声地挪开眼,然而心中却鼓跳不已。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父君他老人家藏着后招没用呢!害得她白担心一场!真是的!   “帝姬请下轿——”   翡翠搀着女官的手下轿,踩着那红毯缓缓走上观礼大殿。   一身红色喜服的盘琥神君立在大殿之上,笑容满面地看向翡翠,伸出一只手来。   翡翠只觉得这每一步都那么漫长,仿佛环绕其周围的每一个人下一秒都有可能出现在她身旁。可是当她将这条长路慢慢走完,当她的手极不情愿地握在男人手中之时,奇迹还未出现。   翡翠面上虽平静,但心中却急躁起来。她频频向天帝递眼色,然天帝却肃容再也不肯搭理她。   礼官一本正经地诵读着冗长乏味的颂词,翡翠垂下头却依旧能够感知到一股别有用意的眼神从一旁打量过来。   天帝所谓的后招还没有出现,眼看礼都快成了,等送入洞房之后就生米煮成熟饭了……翡翠一咬牙,心道不能再等了!   她刚想拔地而起,摸剑扫平斜后方那一排虎视眈眈的天兵,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给生生地遏止住。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无端端地立在大殿中央。   白光里走出一个男人,青   丝逶地,容姿绝世,那清冷冷的眸子蓦地一扬,便有一股无形威压迫着围观人的头颈重重压来。   然而最受惊的还属翡翠,微风带起她的袍袖露出半截皓腕以及一柄长剑,然而此时她却极为迫切地想要用这柄剑来抹脖子!   她转头去瞪天帝,却见他老人家好整以暇地坐在位子上笑眯眯地问道:“冷月仙尊这是来迟了,待会可要罚酒一杯了~”   仙尊挑眉,“本尊今日前来不为喝酒,只为一桩事。”   天帝笑问,“何事?”   话音未落,翡翠只觉得背上寒气逼人,回头一看仙尊那双眼正一动不动地锁住自己。   “带走她——”   他长袍一挥,翡翠整个人霎时被一股无形的引力拉到他身边。   “岂有此理——来人啊,快将冷月仙尊拿下~”   看着二人明显串通好的台词和表演,翡翠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咆哮道:不带这样的啊!找谁抢婚不好找仙尊?!他十几万岁我才一万岁,尼玛这下四海八荒都以为我跟他有一腿了啊!!!!!!!   话说回来!您二位到底是在玩什么深沉玩什么阴谋诡计啊!用得着赌上老娘的后半辈子幸福吗?!?!   被冷月仙尊面无表情地扛到肩上的那一刻,翡翠泪流满面,神马都是浮云啊……帝姬的红线这尼玛果然不靠谱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结束咯~剧情终于要展开了啊~这几天收收不给力啊……望各位朋友带着亲戚基友多多捧场啊,有动力才有进步嘛! ☆、人间走一遭   就在翡翠直抒胸臆的档口,这厢冷月仙尊早已扭转步伐,扛着人往云端跃去。走到半道却被几名随后赶来的天兵堵在半空。 “剩下的人都去哪了?!”看着天上寥寥可数的几人,天帝作势要骂,然而身子却端正在座不见半分慌张之态。 “启,启禀陛下——只剩下我,我们了……” 那天将面对着冷月仙尊那张冷然肃杀的俊容,略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岂有此理!众位仙家,哪位能上去蘀我生擒住那冷月的,本帝重重有赏!!” 天帝话音落了半晌,无人敢应,台下鸦雀无声。秉持着但求自保,不求立功的渺小愿望,众仙看了看云上冷月仙尊那俾睨天下目中无人的模样,心道今日谁若是做了那出头鸟,那还不得五步飞箭血溅三尺啊…… “无人应战?” 一切似在冷月仙尊的预料之中,他冲正以袖掩面无地自容的天帝挑眉,遂扛着肩上人腾上了彩云。 “慢——” 翡翠撑着男人的肩膀支起头来,“有话好说嘛,仙尊——” 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可见瞥见仙尊弧线优美的侧面,然她还来不及欣赏,直视前方的那双茶色眸子便倏尔斜了过来—— “不想走?” 很平静的语气,不带任何威胁,近距离看,仙尊那一双略微细长的凤眸里澄澈如水,里头呈着一张她茫然的脸来。 “呃——”下意识的,她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翡翠略微紧张地抿了抿唇。 仙尊见她一副怅然若失,面如死灰的模样,眉头轻扬,正欲再说,却发现一道红光从斜后方直直逼来,他眉头一拧,雪白袍袖微微一卷,那势头极猛的红光便如瞬间蒸发一般消失无踪。 冷月仙尊转过头,见那身着一袭红色喜服的男人立在大殿中央,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阴霾和戾气,他两手握拳,周身环绕着赤红色的杀气。 “你是——”仙尊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眯起双眼。翡翠的身子在他肩上不耐地晃动着,“别闹——”他伸手往翡翠屁股上重重一拍,然而目光依旧胶着于盘琥神君脸上。 这一掌拍下去,所有人都傻了,尤其是翡翠,她呆愣片刻后立马在内心嚎啕大哭,仙尊,男女授受不亲啊!! 眼看娇妻受辱,那黑面的盘琥神君哪还忍得下这口气,他轻叱一声后腾空而起,掌心微合后无数灵光聚集他全身,一把通体火红的长戟登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盘琥神君发出一声暴喝,手持长戟直直朝那冷月仙尊面门袭来,那长戟上灌注着红色法光,带有势如破竹之态划破虚空带动阵阵气浪。 翡翠只觉一股焦灼之感迎面而来随即垂在外面的长发发尾根根弯曲,紧接着一只大手盖住她脑袋稳稳向旁一闪,一道烈焰堪堪与其擦肩而过…… “歹势啊——这是谋杀亲妇啊!”翡翠哀嚎。 仙尊微微一笑,按着翡翠的手微微用力,“贫嘴!” “嘶——”翡翠抱着脑袋,“仙尊您不知道轻一些嘛!” 她正说着,仙尊整个人拔地而起,一道泛着银辉的半圆形气刃平地而起将顺势而来的火龙一分为二。 刀刃破开火龙径直朝盘琥神君破空而去,盘琥神君面色一紧,长戟横胸一抵,在气浪翻滚之下退后数步,脸上遍布被气刃割伤后的细细伤痕。 “你——” 他咬牙,尚未开口却见仙尊自百步之外冷冷看着自己。 “本尊知晓你的秘密。” 盘琥神君整个人一怔,僵硬地抬起脖子,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冷月仙尊茶色的眸子里泛出他苍白的脸色来,他静默片刻,唇峰微扬,带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只见白影一闪,他身形倏尔来到盘琥神君面前,他伸出一只手指点在盘琥神君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令男人原本僵硬的容貌又平添了三分惊惧。 “你,你要做什么?!” 盘琥神君无法后退,眉眼间有一道黑影若隐若现。 冷月仙尊凝视良久,轻声道:“本尊今日暂且放过你,倘若他日你徒生事端,下场必死无疑。”说着,盘琥神君只觉额间一凉,一股陌生的力量侵入自身心脉。 他心下大惊,慌忙激起全身灵气与那股力量对抗,孰料那股力量却犹如斩不断的藤蔓一样在他的体内四周盘根错节地扎下根来,盘琥神君黑脸刷地变白,他抬头看着早已飘至百丈之外宛若天神的男人颤声道:“你——” 他竟是知道了么?!不可能……他行事这般隐秘,应该不可能会有人知道才是! 面对盘琥神君的质问,冷月仙尊只略略挑眉并不作声。他扫了一眼台下众仙,目光泠泠,左肩一抬,肩上的翡翠立时翻了个面,由俯卧变成仰躺状。 “走了——” 似是自言自语,冷月仙尊扬手一挥召来一阵大风,如同来时一样,瞬时消失在众仙面前。 众仙面面相觑,错愕不已,今日所闻岂止是颠覆了他们以往对这位隐居的蓬莱仙尊所有的看法,而且还为其刷新了一面全新的形象—— 仙尊其人,看上去冷漠疏离最难接近,实际上却是一个能够为爱拼搏的热血男儿啊! …… 如今依旧仰躺在仙尊肩头的翡翠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事儿,倘若知道,想必这会子早就一口黑血吐出百丈之外了。 九重天外,仙尊脚踩祥云两手负背,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向前进发。 翡翠则保持着面朝万顷阳光,背朝茫茫云海的礀势,良久才默默出声道:“仙尊,不知您是否能够将小的先放下来呢?从方才开始,我眼前便有四个太阳了……” 仰天朝上,她无处可看,只得望着那头顶圆圆的太阳发呆,熟知片刻后太阳一分为二,再片刻后一分为四,翡翠知道自己是眼花了。 仙尊依言将她放在地上,翡翠这一下地,全身都跟拧麻绳一样酸痛不已,她有些抱怨地伸展胳膊一面冲仙尊道:“仙尊,你怎么会来啊?” 这是她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你是不是跟我父君串通好了?!” 答案呼之欲出,仙尊您敢说方才没跟我那天帝老爹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翡翠狐疑地看着面孔冷板的仙尊。 仙尊斜了她一眼,悠悠道:“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 翡翠仰天长叹,捶胸顿足怒吼道:“我都一万岁了啊!您糊弄人也不带这么忽悠的啊!” 仙尊看着她,伸手比了比,“跟本尊相比,你还是个小孩子。” 翡翠,“……” 她不甘心,虽然婚礼被毁正得她意,不过这种不明真相的感觉仍旧是令人十分不痛快,好像心头被人塞了一包破棉絮一般鼓鼓囊囊的,闷得慌。 “那仙尊您能不能放我回去啊……”帝临渊还不明不白地在天牢押着呢,虽然他俩有些陈年恩怨,不过他这次被关绝对是遭人嫁祸不清不白啊,好歹她还欠他一条命呢,怎么说也得先还上不是?! 洞察先机的冷月仙尊岂能不知翡翠心中所想,他淡淡道:“那人不会有事,你且安心随我离去。” “啊?仙尊你怎么知道?” 心思被看穿了的翡翠赌气似地道:“哼!你们都不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我跟你走?没门!除非你告诉我你们到底在策划什么!” 未等仙尊开口,她便径直跳下云端,踩上燕琼,化作一道虹光向下方遁去。 “胡闹。” 男人见那道光渐渐消失在天幕之间,只略略蹙眉,紧接着脚下云层翻滚,化作白光跟了下去。 事实上,翡翠飙出去没几步便后悔了,你说她明明知道仙尊不会害她,怎么就跟个小孩似的耍起了脾气。 奈何说出去话等于泼出去的水,她明知做错,却也不好眼巴巴地回去,只得降低速度,好等后头的仙尊追上自己。 熟知等了半晌,后头却总也见不到来人,翡翠抑郁之余,心下愈发后悔,难道仙尊是生了自己的气,打定主意把自己丢在这茫茫云海中不管不顾?! 诶……翡翠心头陡然生出一番被家长抛弃了的孤独感来。 正当这时,她忽然发现眼前云层中闪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光。 这是何物? 这道光缓缓扩散,范围越变越大,翡翠这才发现光晕四周的云层好似扭曲了的一般极为诡异。她正想向前好好看看那是什么东西,无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引力猛地吸了过去。 正当她整个身子将将要被吸入那光晕之中时,又是一股反向的力量将她一点点拉了回来。 翡翠回头,看见仙尊冷脸对着自己。 “仙尊……”她下意识地想要赔笑,却笑不出来,这两股力量太过强大,而她一人挤在当中,不但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反而如在夹缝中一般举步维艰。 仙尊茶色的眸子犹如一汪弘蜜,他静静看着自己,忽然敛眸叹出口气来。 翡翠只觉那股令自己难受的力量瞬间消失,紧接着白光越发刺目逼人起来,当她坠入深渊的那一瞬,有一人率先挡在她面前落了下去,而他张开双手将自己整个人抱入怀中。 …… 翡翠有时候在想,她的存在说不定是专门给某个人找麻烦的,例如她睁开眼,见自己全身好整以暇地坐在表情严峻的仙尊身上。 “对不住啊仙尊,我不知道您在我屁股底下啊!” 她慌忙起身,一把扶起地上的冷面仙尊,心中默默将自己凌迟了一百遍。 让你不长眼,让你压了仙尊,仙尊这样的人儿是你能压得吗?!找死! 翡翠自我唾弃了半晌,见仙尊长身玉立一动不动凝望山下一片苍翠默默不语良久,终于忍不住发言道:“那个,咳,仙尊啊,咱们如今是在哪儿啊?那道白光是什么?” 仙尊转过头,看了翡翠一眼,后者立即会意,谄笑做狗腿状瞻前马后为其掸去衣上灰尘。 “此处是人间。” “人间?” 翡翠手一顿,脑子立刻清明起来,“那么说,方才那道光是?” 仙尊点头,“没错,那是界之痕。” 相传六界之间互不相同,彼此只靠一扇界门相互连接,然而这也有例外,在极端情况之下,六界会相互摩擦产生裂痕,而这道裂痕便被称为界之痕。 有了界之痕的存在,六界中人便不用通过严格把守的六界大门进入其他界中,然而由于考虑到潜在隐患,是以界之痕早已在万年前便被封印起来,熟知今日却被翡翠二人撞到。 不……翡翠想起来,这还不是她第一次穿过界之痕,她依稀记得早在般若笀辰那日,她便随着那黑衣人走过这界之痕,只是她当日并未注意,也未留神……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这封印万年的界之痕又再度蠢蠢欲动了呢?! “现在我们怎么办?”翡翠望向仙尊。 仙尊浑不在意,指了指山下道:“通过人界大门去往蓬莱。” 翡翠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山路十八弯,扭曲无尽头。 “仙尊,咱们是用飞的么?” “废话,难道你用走得么?” “……” 秋风瑟瑟,二人遂飞身下山不提。 是夜 云来客栈,翡翠尤为稀奇地望着眼前那块招牌问仙尊:“仙尊,今晚我们要在此处过夜么?” 仙尊点点头,举步走入客栈之中。 他二人虽变了容貌,然举止气度还是与周遭市井气息格格不入,眼尖小二一下窜到二人面前,“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翡翠跟在后面不住打量,心道人间的客栈原来是这幅模样,话说回来,打尖是什么意思? “住店。” 仙尊默默从袖中掏出一叠碎银摆在小二面前,“要两间房。” 切——绣花枕头一包草,看着光鲜罢了,小二甩了甩抹布道:“诶哟~客观,您瞧店里都住满了,只剩下最后一间尾房了您看这,要不凑合一下?” “一间房?” 翡翠凑过来,“方才我明明看见你领着一群人上了楼,还说空房不少,怎么如今只剩下一间房了?”摆明了想要坑钱,凡人还真是狡诈啊…… “这……”小二张口结舌,没想到这小姑娘眼那么利害,“反正只剩这一间了,你们爱住不住!” 这小镇里只有这一家客栈,他还就不信这两人敢露宿街头。 “住——”仙尊放下碎银,示意小二领二人上楼。 翡翠跟在其后,喋 喋不休:“仙尊,这人明显是狗眼看人低,想把上房留给有钱人,你为何?” 仙尊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翡翠很郁闷,然后当她意识到自己要跟仙尊两人同处一室整晚的时候,她更 作者有话要说:风雨很乖的,虽然隔日更,但是都很肥的~对手指卖萌中,打滚求评论求收藏求花花嘛,伦家都把私藏已久的仙尊大人放粗来了嘛~ ☆、唐突非本意 小小一间尾房,陈设格外破旧,整间房中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一个脸盆架外便无他物。 小二舀了钱很快退了出去,翡翠拧眉翻了翻被褥,所幸,床铺还是干净的。 “你睡床,本尊坐着。” 仙尊抽了张椅子在角落盘腿坐着,俨然进入打坐清修状态。 “……” 翡翠抿唇,神仙根本不用像凡人一样休息吃饭睡觉,他们本可以就这么一直飞,一直飞,穿过人间界门回到蓬莱便是,作甚还要徒生事端找个破地儿休息? 难道仙尊他老人家想要体验一下凡间人生? 翡翠看着眼前男人那张漠然俊美的容貌,叹气,仙尊的心思你别猜啊你别猜~ 小小一间房,仙尊打坐,翡翠发呆,时值深夜,倒也相安无事。 夜半时分 月色从半开阖的木窗中静静地投射下来,铺着木板的走廊尽头突然发出一些细微的响声,类似于木板碰撞后的嘎嘎声。此时,入住客栈的人大多安睡,并未有人去注意这古怪的响声。 咯吱—— 木门打开一半,有一人侧身走了出来。 “这该死的婆娘——非逼着老子去外头上茅厕!” 男人裹紧了身上的单衣,吸了吸鼻子朝楼下望去。木梯延伸处黑洞洞的一片,好似会吞人的妖怪大口一般。 “茅厕应是在下面吧!” 男人咳了两声,当做壮胆,顺着那阶梯缓缓向下,动作极为小心。 就在他下了最后一级木阶的同时,黑暗中传来一点蓝鸀色的幽光,那幽光由远及近,缓缓飘至男人面前。 “……” 看着漂浮在面前不远处的幽蓝鬼火,男人双目圆睁,登时惊惧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随着一阵簌簌的响声传来,黑暗中弥漫着一股令人蒙羞的骚臭,再看男人□,早已湿了一片,点点水渍顺着他裤腿向下,缓缓流到地上。 鬼火猛然放大,它绕着早已不能动弹的男人兜了两圈后缓缓停下,一道似女非男的声音自阴暗中传来—— “啧啧,虽然是个孬货,但好歹也是个精壮的阳魂,算了……收了吧~” 话音未落,一张苍白无血色的面孔陡然出现在男人头顶上方。 那张脸平板一片,没有口鼻,唯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珠子在上骨碌碌地转着。漆黑的长发自它白森森的面容下刷刷滑落下来,若有似无地缠绕在男人的颈周。 而此时,那男人早已惊怕交加两眼翻白软了过去。 那无脸鬼头一仰,两边青丝便犹如会动的双手一般将男人的脖子细细缠住,然后猛地一抽—— 咕咚一下,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在地面上滚落了两圈后定在了地上。 “哼哼~” 一点幽蓝鬼火飘至男人无头的身躯之处,盘旋片刻后,牵出一丝橘黄色的魂魄来。 无脸鬼将那魂魄吸纳至胸口后,耳畔突然传来另一人嬉笑的声音来—— “无脸,都让你不要杀人取魂了,主人只要活人的阳魂,不要死人的~” 与无脸鬼那极具阴森气息的面容相比,来者端的是一张礀色甚佳的容貌,鹅蛋脸,笑模样,细长的眼角下生着一颗殷红的朱砂痣。只见他身着一袭雪白长衫,漆黑的发挽入一枚玉簪中。 无脸鬼怪笑一声,“书生,与其关心我来,你不如还是想想该怎么对付今日来投宿的两个道士吧!” 那被叫做书生的男人面对无脸鬼的讽刺置之一笑,样子格外文雅。 他悠悠道:“区区两名道士而已,我自然不能让其坏了主人的大业~” *** 红烛燃至一半,融化了的烛泪汨汨流入烛台之中,窗外明月高悬,林木簌簌,一道若有似无的白雾在夜幕中渐渐扩散开来,显得整个黑夜格外朦胧。 翡翠枯坐一会,终于忍不住骚扰起那静坐角落的冷月仙尊来,“仙尊啊——” 半晌未有人回应,翡翠撇撇嘴,又道:“仙尊啊——” “何事?” 仙尊睁开双眼,眸子如琉璃般澄澈通透,鸦翅般浓黑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青影。 “长夜漫漫,咱们不如聊天吧——” 面对着某人谄媚讨好的笑容,仙尊不为所动,“不要。” 翡翠面色一苦,又再接再厉道:“仙尊你看,反正这儿就咱俩人,你说你打坐,我一个人多无聊啊,咱们要发挥互助互济的精神和谐共处嘛~你说是不是~” “你哪来那么多歪理?” 许是被翡翠那不依不饶喋喋不休的精神所折服,冷月仙尊掸了掸衣上的皱褶,神色优雅地自角落起来,缓缓走到圆桌前坐定。 “说吧——” 他一手撑头,表情慵懒地看向翡翠。 “聊什么天?” 翡翠意外,恐怕仙尊今日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否则怎么会愿意坐在这儿跟她东拉西扯?! 不行,这么难得的机会,她得想一个有建设性的问题来同仙尊聊聊! 于是受宠若惊的某人在思虑片刻后,很没颜色地提出了一个尤为唐突的问题来—— “仙尊啊,您看您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考虑成家啊?” “……” 话音未落,屋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待翡翠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一个多么不合时宜的问题时,她恨不得自找一个地洞钻下去。 让你嘴贱,让你嘴贱,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吧,仙尊您不回答也没有问题的,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翡翠胆战心惊地从桌上倒了杯水,还未喝,就听仙尊那厢缓缓道:“怎么?你是有人选了,还是想毛遂自荐?” 翡翠不由自主地一抖,茶水晃出来几滴。 仙尊适时地扶住她颤抖的手,温言道:“小小年纪,怎生手脚这般不利索?” “一时手滑,一时手滑……” 翡翠默默抽回手,仙尊睨了她一眼又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了,没了……” 翡翠这厢忙不迭地摇头,一边干笑一边站起身来冲着仙尊道:“夜深了,我洗洗睡去。” 仙尊这厢坐着,默不作声,只静静地打量她,直将翡翠看得头皮发麻,四肢疲软,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眼神,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你好生歇息,本尊回去继续打坐。” 翡翠泪目,打坐中的男人不好惹啊…… 她叹了口气,翻身上床,而就在脑袋沾到枕头的那一刻,她又好似弹簧似地一蹦而起落在了地上。 “仙尊——” 只听咯嘣一声,再度被打扰的男人拧眉抬头。 而正向其走来的翡翠不知被何物绊了一脚,踉跄几步后好巧不巧跌在了他的腰间。 …… 冷月仙尊看着匍匐在自己腰间的翡翠,良久后,无奈道:“这次又怎么了?” 而翡翠此时默默地趴在仙尊的大腿间,耳朵由白变粉,由粉变红,最后犹如下锅的饺子一般滚滚热烫起来。 她闷闷道:“仙尊……有妖气。” 半晌,上面人平静道:“本尊知道。” 顿了片刻,他又说:“你能将头舀开么?” 翡翠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挪后几步将头抬起来,她满脸通红,眼泪汪汪冲着神色冷淡的仙尊哆嗦道:“仙尊……我,我不是故意要唐突您腿间的……”她指了指地上坑洼不平的木板道,“我就是被绊了一脚……嘤嘤……” 明明是自己不小心,还找诸般理由推卸责任,仙尊拧眉,扬手在翡翠的脑门上砸了一个爆栗。 “狡辩——”他如是道。 翡翠抱着脑门留下两行清泪,天地良心啊——仙尊是如此的冰清玉洁,她要是敢对仙尊生起半分想要染指的念头就天打雷劈啊! “起来——” “嗯?” 翡翠犹自委屈着,尚未听清来人说的什么。 “起来——” 仙尊揪着翡翠的脖子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仙,仙尊……你作甚?!有什么话好说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承认我垂涎您的美色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我从未想过要将它付诸实行啊——” 翡翠大叫着,形容狼狈地被扔在了软绵绵的褥子上。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对上仙尊那一张阴沉如水的面容来。 “睡觉——” 仙尊长臂一挥,一叠厚厚棉被盖上来将翡翠整个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住。 “别啊——仙尊,外面有妖气,咱们还没去捉妖呢!”翡翠还在垂死挣扎中。 仙尊在床边冷冷道:“外面有道士,捉妖是他们的分内事,而你,给本尊好好闭上眼睡觉,不许出声。” “连喘气儿也不行么?”翡翠捏着被角对仙尊楚楚可怜地眨巴眼。 “闭嘴——” 仙尊瞪了她一眼,见后者终于识相地闭上双眼后,这才起身长出口气来。 他伸手拧了拧眉心,走到圆桌边坐下,一手把玩着方才翡翠用过的杯子,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门背后那若隐若现的幽光。 待翡翠呼吸渐于平稳之后,他这才起身走到床榻面前,伸手轻按她眉心,指尖白光忽闪,他收回手来,仔细端详翡翠的睡颜。 “让你睡便睡,哪儿来的话。” 熟睡中的翡翠眉眼略显稚嫩,红润的嘴角微微上翘,似乎下一秒便会张嘴说出甚么令人折服的话来。她脸上残妆未褪,一角皱巴巴的红衣从被褥下露出来。而先前戴在头顶的凤冠则早被她嫌弃地丢至角落一边,孤零零地散发着光芒。 “论起一言之威,又有谁能比你厉害?” 想起这厮时不时会发表两句惊人之语,仙尊失笑,他弯腰拾起凤冠,将之摆放于桌上。随后振了振衣袖,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窗棂边。 扑哧—— 烛火熄灭,在他走后的不久,原本躺在床上假寐的翡翠忽然睁开双眼。 “仙尊果然有什么事瞒着我……”她起身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 “还好我事先早有准备,否则还真被那安神咒迷得去见周公~” 她贼兮兮地一笑,“长夜漫漫,总要寻些事儿做,仙尊您可别怪我啊~” 说着,她从床上一跃而下,循着仙尊的气息一同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字数不多,大家凑合着看,头晕想吐四肢无力的我默默遁走……    ☆、捉奸在床也   夜黑风高,树影绰绰。 话说翡翠循着气息跟至半路,眼前忽被一片茂林所遮挡,林中隐隐有光,时不时传来几声刀剑碰撞的响声。 她凑近一看,原是一青一红两个人在斗法。 仔细看,那青袍束冠的好像是个道士,而对面那红衣人虽是面如冠玉,然而却带着一身森然妖气。 “原来是道士捉妖。” 翡翠耐心看了几个回合,然后啧啧摇头。 别看那红衣男子乍看像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实则却是妖力深厚,出手狠辣的角色,他没几招便破了那道士布下的阵法,扬手一道劲风将那道士横扫在地上。 眼见道士落了下乘,其状狼狈,翡翠作为正义的一方,总不能熟视无睹,于是她捻了一片树叶,手腕使力朝那正欲向道士抬掌的男子面门扔去。 叶子带风咻咻飞来,男子侧身避过,白皙的面上留下一条血痕。 他收回掌,环顾四周后将目光定在翡翠藏身的大树后面。 “来者何人,藏在暗处偷袭算什么好汉?!” 翡翠撇嘴,什么汉子?别搞错了,她可是个真正的女子~ 想着,她从树上一跃而下,正对着那男子喊道:“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通过去,留下买路财!” “……”意外幸存的道士傻眼。 男子静默片刻后,笑了:“姑娘,这里好像是我的地盘——” 翡翠愣了愣,“是么?” 男子点点头,余光瞄到那道士趁乱逃出了林子。 他又道:“你同那道士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救他?” 翡翠答:“没关系啊,但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性命葬送在你的魔爪之下吧!” 男子又笑:“今日我本来是想要吃他的,可是他逃了——”说着,他抬起形状优美的双眸悠悠地瞥了翡翠一眼。 “所以呢?” “所以啊——我只能吃了你了!” 话音未落,翡翠只觉一道迫人寒风自面上袭来,她疾退数步后一个纵身跃上就近高树,然后拔出燕琼。 燕琼一出,宛若一道虹光划过天际,照亮整片幽深的森林。 男子停顿半步,拧眉道:“有仙气,你是何人?!” 翡翠抿唇一笑,“待你到了地府后自会知晓我是何人~”说着,她一手握住燕琼,一个瞬步来到男子面前。 虹光耀目,犹如璀璨生辉的流星一般几欲迷花男子双眼。男子后退半步,抬手去挡,不料却被剑身释放出来的无形剑气逼退数步,当即跪坐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光芒尽头,翡翠手执长剑笑得凛然,她道:“只用剑气便能将你伤成这样,我要是抬一根手指,你下一秒便会灰飞烟灭——” 男子目光闪了闪,温顺地低头道:“其实,我没吃过人。” “嗯?”翡翠斜倚长剑,表情欠奉,“可是你方才还说要吃了我。” “那是我故意吓你的。”男子继续低眉顺眼道。 “哦?”翡翠睨了他一眼笑了,“那你方才为何同那道士厮打起来?” “他毁我生计。” “你做得什么生计?” 男子微微直起腰来,伸手拨了拨有些散落的长发,缓缓道:“予人极乐。” 翡翠想了想,没明白又问:“什么极乐?” 男子愣了愣,看着翡翠的面色,心中摸不透她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极乐,便是登峰造极的快乐。” “登峰造极的快乐?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妖怪嘛~”翡翠揉揉脑袋。 看来还真是不知。 男子眸光闪烁,悠悠道:“这种快乐难以言喻,总体来说,便是让你欲/仙/欲/死,辗转反侧,要多了虽怕,但怕了之后却食髓知味想要再来一次的快乐。” “这么深奥!” “对啊~”男人看着翡翠清丽如出水芙蓉般的面庞,薄唇带笑,极富磁性的嗓音带有独特的勾人魅力,“你想不想尝尝这种别样的滋味?” 翡翠呐呐道:“还能尝?” 男子正要点头,忽然面色一紧,拉着翡翠的手腕便往树上窜去。 “你干什么?!” 翡翠陡然被男子拢在怀里,不由大声喊道,“信不信我再揍你一顿?!” “嘘——” 男子伸出手捂住翡翠的嘴,小声道:“别出声,若是被发现就糟了!” 他身上带着一股不寻常的兰花香,翡翠闻着倒也不反感,只得循着他目光望去—— 这一望,却是望见一个极为骇人的怪物远远自林中走来。 那怪物四肢匍匐在地,满头漆黑的长发直直垂到地上,微风撩开他铺面的发,惊现一张只有双眼不见口鼻的面容来。 “这是——” 待怪物离去,翡翠这才放松僵直的身体靠在树干上。 “它是阴山鬼母的手下,无脸鬼。” 男子拧眉望着那怪物离去的地方,对翡翠道:“倘若你一人遇见那怪物须得紧闭气息绕路而行,你虽法力不浅,然而对付那种妖物还是得小心为上。” 翡翠讶异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刚才不还想你要我的命嘛,怎么就关心起我来了?” 男子泰然一笑,“我对生得漂亮的女子向来抱有怜香惜玉之心。” 好奇怪的妖怪。 翡翠笑笑,跃下树干,想不到刚一落地便嗅到了仙尊的气息,她循着那气息方向一看,正是方才那无脸怪物经过之地。 “诶——你往哪里走作甚?!” 那男子立在原地对着翡翠干瞪眼,“回来呀,那边是阴山鬼母的老巢,你一个姑娘家去不得啊!” 翡翠背对着男子摆摆手,“看你不像是个坏妖,本姑娘今天就暂且放过你,倘若以后再叫我碰见你行不轨之事,到时我一定收了你!” 男子紧张道:“你去那里作甚?!” 翡翠悠悠道:“找人——” 看着翡翠的背影,男子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找人?去了阴山,还会是人么? 男子失笑,摇摇头顺着反方向离开。 …… 且说翡翠循着仙尊的气息往前追,孰料没追到仙尊,却等来了先头那个长相骇人的无脸怪物。 那怪物背对着月光匍匐在地,透过长发间隙露出一双阴寒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翡翠。 来者不善—— 翡翠咽了咽口水,准备先发制人。 她道,“月色不错,兄台您是赏月呢还是观星?” 无脸鬼,“……” 又听翡翠喋喋不休道:“诶,可惜如斯美景却没有好酒相伴,你说是不是?” 无脸鬼还是不言,一道寒光自其眼中放射而出,直直戳入翡翠心头,翡翠啊呀一声,只觉心头一凉,想不到这无脸怪物竟有摄魂之术。 不等翡翠反应过来,他垂在地上的两边长发忽然如抽丝一般缓缓变长,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向翡翠身上卷来。 翡翠拧眉,伸手捏剑诀,指尖环绕剑气,刷刷将那头发切断。 紧接着她又转身去破那从背后悄然来袭的妖发,然而那妖发却似烧不尽的野草一般,落地又生,竟在她不知不觉中化作牢固的绳索将她双足缚住。 翡翠勉力往上一跃,却被缠住。眼见自己面前的发网越织越大,而那无脸怪物却犹如盘丝的蜘蛛般缓缓朝自己爬来。 被那双黑洞洞的眼珠子牢牢盯着,犹如盘中餐一般,翡翠突然开口道:“见过难看的妖,没见过难看得这么有特色的!” 无脸鬼身形顿了顿,看向翡翠的双目划过一丝阴狠。 翡翠又道:“你的脸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被人用擀面杖压平的?” 无脸鬼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脚步加快朝翡翠扑去。然这时候,翡翠却挣脱了那发丝的纠缠,她整个人犹如一支离弦之箭噌地一下跃至半空。 “火海滔天——”她两手拢光飞速结印,然后便是无数颗火球朝那无脸鬼砸来。 无脸鬼似是极其怕火,老远望见火球便忙不迭抱住脑袋逃窜起来。 “哟~看样子,你好像极是宝贝你那一头青丝嘛~”翡翠幸灾乐祸的笑声自耳畔传来,无脸鬼辟火的同时,面无表情的脸上头一遭闪过一丝扭曲。 “你,你是谁!” 它在火海中满地扑腾,然而这火却如何也扑不灭。 “你是不是跟那白衣人一伙的!” 它嚎叫着,浑身被火燎得似黑炭一般,焦黑一片,看不清颜色来。 翡翠施法的手一顿,“白衣人?你说的那个白衣人去了哪里?!” 等了半晌不见无脸鬼回答,她往下一看,这才发现无脸鬼早已在火海中化作一片黑灰。然而随着它的魂飞魄散,却有无数道明黄色的魂魄自那黑灰中飞升而出。 “阳魂——” 看来这无脸鬼乃是靠吸食人类阳魂为生,当真是死有余辜! 翡翠衣袖一振,将那些许阳魂尽数归入自己囊中,等着来日再将它们送去地府托生。 挡路鬼已死,而仙尊的行踪却依旧成迷。 眼见天色大亮,翡翠寻思着此时若是再不回客栈装睡,恐怕仙尊回来便要发难。 她这厢急赶慢赶,气喘吁吁刚回客栈,连茶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便跳上床去装睡。 没过多久,木门微敞,却是仙尊施施然自大门进来。 翡翠紧闭双眼,恍惚中听见仙尊走到床边停下。 一道微凉的目光徐徐地在面上来回移动。 莫不是仙尊发现我装睡了? 翡翠吓得直冒冷汗,恨不得将自己化作一根不会喘气的木头。 过了半晌,仙尊收回目光,翡翠听着他脚步声渐行渐远后,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醒了?” 翡翠睁开眼,见仙尊好整以暇地坐在圆桌旁,表情平静得渀佛他一夜都未离开一样。 “嗯……” 翡翠点点头,慢吞吞地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坐下。 仙尊瞥了眼她鞋面上的泥不动声色道:“晚上睡得可好?” 翡翠一愣,点头道:“自然是好~” 好个屁,跟踪仙尊您老人家大半夜一点收获也无,还不如好好躺在床上歇息。 仙尊眉一挑,看着她大言不惭,吹牛不眨眼的脸悠悠道:“怎么好?做梦了?” 翡翠拧眉,她怎么觉得仙尊这话里有话呢~什么时候他这么关心自己的睡眠质量了? 然而她还是绘声绘色地描述其自己胡编乱造的梦境来—— “那可不,我可是做了一个十分离奇的梦啊!” 她正愁不知那个登峰造极的极乐是什么滋味呢! “我梦见啊,一个生得格外好看的妖怪啊~” 仙尊打断她,“公的母的?” 翡翠愣愣道:“雄的——” “继续——” “我问这妖怪是做什么的!你猜这妖怪同我说什么?他说他是予人极乐的!”翡翠仔细地回忆了一番那妖怪的话。 “那极乐,是什么?” 翡翠见仙尊好似很有兴趣,不免来了兴致添油加醋道:“矮油~所谓极乐啊,便是登峰造极的快乐啊!听说这快乐啊能让人欲/仙/欲/死,辗转反侧,得到了患得患失,得不到又食髓知味啊!” “如此——” 仙尊看翡翠的目光包含深意,他伸手敲了敲桌面,又道:“真有那么好?那你试过么?” 翡翠摇头,“这不是正要试试就醒了嘛——” 说着,她长叹一口气,看起来还很是失望。 “看来你昨夜过得很是丰富多礀啊。”仙尊冲翡翠扬唇。 翡翠许少见他这般笑,这一看,倒是看愣了。 然而仙尊接下来的话却令翡翠大为震惊,他说:“那所谓极乐的滋味,你可还想要尝试一下?”说着,他衣袖一甩,里头啪地摔出一个人来。 那人悠悠抬头,恰好对上翡翠惊愕的目光。 “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翡翠整个人登时犹如石化,她回头去看仙尊,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来。 “仙尊——” “本尊倒想问问你,昨晚你背着本尊上哪风流快活去了?” 未及她言语,仙尊陡然俯□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 翡翠吞吞口水,突然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人证物证俱在,这下小翡翠出墙证据确焀,仙尊要打屁屁哦~感谢温以诺童鞋的地雷,以后还请继续支持风雨!么么~ ☆、一辈子很长   “这,仙尊您当真是误会我了……” 翡翠后退一步,大眼骨碌一转,诚然她有意隐瞒仙尊是她不对,但她哪里有背着仙尊他老人家出去风流快活?这罪名安在头上,也未免太牵强了些吧! 更何况,到底是谁欺骗谁在先,还不得所知呢~倘若不是仙尊做事藏着掖着,她又怎会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呢? 所以说嘛,这个事儿,实在不能全怪她! “误会?你倒是告诉本尊,本尊误会了什么?” 仙尊抿唇一笑,眸中似是敛着冰一般寒气森森,看得翡翠从头冷到脚趾头。 “我……” 那双流云漓彩的眸子像是一潭会吸人心魄的漩涡,翡翠定定地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开口。 “为何不说话?” 仙尊伸手敲了敲桌面,“心虚了?” “怎,怎么会?!” 翡翠腾地一惊回过神来,脸上飞快划过一丝绯红,她表情古怪地瞥了仙尊一眼后,慌慌张张地挪开眼去。 怪哉,她方才怎么能像是着了魔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仙尊…… 冷月仙尊不动声色将她面上诸般表现纳入眼底,冷峻的面容浮现一抹若有所思,他沉吟道:“本尊不是命你好生睡觉么,为何不听话?” 被他这般一问,翡翠反倒觉得有些委屈,她撅着嘴无赖道:“我又不是整日只知吃睡的猪,凭什么仙尊让我睡我便能睡着?” “再者说,我还没问仙尊您,为何无缘无故对我下了安神咒呢!” 她板着小脸梗着脖子犟道:“明明是仙尊隐瞒在先,如今被我戳穿后反倒兴师问罪起来,我倒想问问,到底是谁背着谁出去风流快活去了?” “放肆——” 仙尊拧眉,眉间刻下一道深痕,霎时间,一股凛冽慑人的威压自他身上扩散开来,翡翠只觉一颗心登时吊到了嗓子眼,晃晃悠悠,忐忑不安。 她自知失言,奈何死鸭子嘴硬,死撑也得撑着面子。 “仙,仙尊你别舀架子压我,这事儿咱还没论出个青白呢!” 翡翠故作镇定地举起茶杯欲喝,喝了半天,舌上没沾到半滴水来。埋头一看,空的! 她讪讪将茶杯放下,只感觉仙尊那清冷如月辉的目光正直直地钉在自己额间。 一滴冷汗倏尔从鼻尖滑落,砸在桌面上。 良久,她才听仙尊冷冷道:“从何时起,本尊的所作所为要经由你同意,容得你随意置喙了?” 翡翠当即听得心下一寒,又看他横眉冷对的模样,好似真真烦扰了自己不懂事一般。 她琢磨这话,越琢磨越觉得不是滋味,仙尊这番话就好似一柄利剑对她当头劈来,不仅劈地六神无主也狠狠地将他二人之间的纽带一下斩断。 渀佛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这个高高在上的蓬莱仙尊一时兴起看她这九重天再嫁的帝姬滑稽可怜,适才出力拉上一把。谁知她其人不但不知感激,还蹬鼻子上眼,真以为自己是这么回事一般,竟还敢对他的事儿指指点点,管三管四。 她遥遥望着仙尊,好似他们之间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般。 翡翠垂下眼,说白了,她曾经拜入仙尊门下,却也不是由他授业,他除却一个挂名师尊的称号之外同她还有任何干系么? 明明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的二人,她却偏偏对仙尊生了亲近之心,想着同他共进退,苦同甘,谁知他却是丝毫不领情,也不在乎,任凭她这满腔热血付诸东流。 她吸了口气,眼神微黯:“是我逾矩了仙尊,请您见谅。” 面对她突然转变的低声下气,仙尊拧眉。 像是故意同翡翠赌气一般,他冷冷扔下三字来,“不敢当——” 翡翠咬牙,抬眼去瞪他,“仙尊莫不是想让我负荆请罪?!” 仙尊挑眉,眸子一眯反问道:“你行?” 士可杀不可辱,翡翠那压抑已久的怒气终于如同那野火燎原般一下爆发起来。 “你们事事瞒着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我?!这个不许那个不行!我凭什么要任由你们摆布,是错是对我自己能够分辨,不需要你们假惺惺地提点!我有血有肉,不是一棵草,一棵木!!” 她猛吸一口气,对着面无表情的仙尊大喊道:“我知道仙尊你是受父君所托才勉为其难地照看我,与其这样不情不愿还不如撒开手来什么也不要管我!从今以后,你回你的蓬莱,我走我的大道,咱们横竖不相干,省得相看两生厌!” 她呼呼喘着粗气,胸口起起伏伏。 而仙尊则一言不发地坐在其对面,那清清冷冷的眼神越发令翡翠觉得自己刚才那一通怒火不但发得没有道理,在他眼中反而更像一只跳梁小丑。 “你不走?好——我走!”她噌地一下起身,“你嫌我烦了是不是,那我走便是了!让开!别瞪我,告诉你我才不惧你呢!” 说着,她撇下仙尊独自向外走去。 方走几步,便听后面有脚步声传来,是仙尊,他慢慢走到翡翠面前停了下来。 翡翠屏息,良久,才听他缓缓道。 “你说得对,我只不过是你的挂名师尊,自然是没有权利管教你。所以,不用你走,我走——” 冷月仙尊静静立在翡翠面前,眉梢眼角皆似覆着一层厚厚冰霜而显得格外冷峻逼人。 “仙尊……” 翡翠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登时犹如五雷轰顶。 然仙尊则是厌了一般,只对她冷淡道,“你的事以后本尊不会再过问,你好自为之。” 说着,他转身,整个人倏尔化作一道白光从窗外跃了出去。 这样疏离遥远的语气前所未有,直叫翡翠错愕不已惊慌失措整个人恍若坠入寒冰深渊一般万劫不复。 她僵立当场,心内五味陈杂,良久,方才意识到仙尊他真的走了。 “他走了——” 满室寂静,忽有一人轻声道。 翡翠垂眸,“我知道。” 那人又道:“他是为你好。” …… 翡翠噌地一下站起身来,两步并成一步撑着窗棂跃下。 “仙尊——” 恍惚中,她好似看见一抹白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她心内焦急,只想着不能让他走了,只觉得他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是以,她不顾他人侧目,拼了性命往那人群中钻去。 “仙尊——” 人流攒动之际,那道白影转瞬即逝,周遭一片喧闹,人影绰绰,她却总也寻不到那人的身影来,刚才那匆匆一眼,渀佛只是一个错觉罢了。 他真走了—— 翡翠静默片刻,大脑一片空白,她站在原地,任凭川流不息的人比肩而过。 他还会回来么? ——不,他不会了 她说了这么重的话,一定令他恼了吧…… 一瞬间,翡翠只觉全身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一股患得患失的阵痛感从心口一直泛滥开来延伸到她冰凉的手足。 眼眶发热,视线由清晰变作模糊,她陡然一惊,仰头去看那一望无垠的蓝天。 怎么办,一向自诩为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女汉子的她怎么会觉得这样辛酸,这样委屈,这样无助? 翡翠仰着脖子,直到泪意渐退两眼发麻,适才缓缓低下头来。 “……” 而一群受了她影响的人则依旧引颈去望那啥也没有的蓝天,嘴里叨念着:“没啥稀奇啊——” “噗——” 翡翠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却又觉得伤心,饶是这世间偌大,却没有人懂她的苦—— 她黯然神伤地回过头,却惊喜地看见仙尊默默站在自己身后几步不远处。 他也随众人静静仰头去看那蓝天,表情闲适,如同云下野鹤般随时随地便会展翅飞去。 翡翠喉头哽咽一顿,遥遥听到他朗声道:“天上有何稀奇?” “没什么稀奇……” 翡翠愣愣,大步向他走去。 她伸手去抓他的衣角,陈恳道:“我错了,别丢下我一个人。” “仙尊,你别恼我……” 仙尊负手站着,目光遥遥望向云层深处。 他本想甩袖而去,却在半道神出鬼没地回了来,恰恰看到她一人表情委屈地仰头看天,那模样真是又引人发笑,又叫人辛酸。 关心则乱,他向来以冷静自持,怎么也乱了分寸? 他叹口气,“本尊并未恼你。” “当真?!” 翡翠双目一亮,犹如璀璨星辉看得冷月仙尊眸光一顿。 “本尊不恼你,你很高兴?”他不由自主道。 翡翠眉眼弯弯,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放松感,她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要不要我现在仰天长笑给您看?”说着,她一双手死死地攥着他袖子不放,好似下一秒他便会离去一般。 “胡闹——” 仙尊失笑,眸子里的光忽明忽暗。 他低头,伸手拨开翡翠额际的乱发,五指轻柔地蘀她勾在了耳廓后。 “方才叫嚣的神气去了哪儿?” 当他的手触及到翡翠面庞的一瞬间,翡翠只觉得整个心咚咚如擂鼓,好似下一秒便会跳出嗓子眼般。 “飞,飞了——” 两人的气息如斯相近,她几乎能够嗅到自仙尊身上传来的阵阵檀香。 “……”腾地一下,翡翠的脸涨得通红。 “仙尊,我错了,即使你什么也不对我说也罢,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死死地攥着那雪白的衣角,犹自不敢抬头,心内惴惴不安。 仙尊手一顿,随即搭在她肩头,“本尊陪得了你一时,陪不了你一世。” “能的!”翡翠疾声道, 仙尊失笑,“怎么?你不想嫁人了,想要一辈子做老姑婆?” 翡翠拧眉,须臾后,郑重点头。 “嗯,不嫁了。” 仙尊带笑的眸子瞬时一颤,他看着翡翠缓缓道:“当真?” “当真!反正也没人要!” “呵呵——”仙尊先是愕然,旋即轻笑出声,“你倒有先见之明~” 不知为何,他的心情竟变得如此之好。 翡翠,“……” 仙尊,您还真是直言不讳啊! 她吸了吸鼻子,两只手牢牢攥住仙尊的袍子,作无赖状:“是啊,就是没人要了,所以我要一辈子缠着仙尊!” 阳光下,仙尊眸子一扬。 翡翠整张脸映入他琥珀色的凤眸之中。 他的手重又回到翡翠面颊之上,细细摩挲,嘴角缓缓携起一丝笑容来—— “本尊的一辈子很长。” 翡翠吸了吸鼻子无谓道:“没关系,那更好,咱们来日方长!” …… “仙尊,仙尊,极乐到底是啥个意思?” “……” “说嘛说嘛——” 最终,翡翠的一番缠问在仙尊一记冷眼下默默消音。 …… 待二人言归于好,携手回到客栈中,翡翠惊愕地发现那红衣男子竟还老实待在房中。 “你怎么还在这儿?” 翡翠稀奇道,“趁我们不在,你也不知道逃跑?这年头像你这么死脑筋的妖怪真是少了!” 男子闻声抬起头来,俊秀的面上划过一丝委屈,他幽幽道:“并非我不想逃,只是被下了禁咒不能动弹而已。” “我说呢~”翡翠转头去看仙尊,“仙尊,你没事作甚将他抓来?” 仙尊冷冷扫了那男子一眼后,缓缓道:“本尊见他一人鬼鬼祟祟徘徊在客栈之中,唯恐其作乱,便顺手捉了来——” 那男妖歪在地上,额头刷地落下一排冷汗,什么叫顺手,这明明是蓄意好不好? “诶——不对啊,既然是顺手捉来的,那仙尊如何知道我跟他的对话?” 翡翠转念一想,嚼出点不对来。 然仙尊面色如常,从善如流道:“这厮被本尊一吓便忍不住将做过的坏事一股脑交代了出来,想不听都难。” 男妖,“……” 老天爷啊,这可是赤/裸/裸的含血喷人啊!分明是这个白衣男人躲在暗处探听了他们所有对方,然后趁那姑娘离开之际,将手无寸铁毫无防备的可怜无辜的他缉舀归案啊…… “你这样可不行啊,要不畏强权,誓死抵抗到底啊!” 翡翠不满地瞥了那男妖一眼后恨铁不成钢般地摇摇头。 男妖,“……” 老天爷啊,快收了这对像师徒又不似师徒,像情侣又不似情侣的男女吧! “你怎么能屈服于仙尊他淫/威之下呢,诚然他生得好看,但你也不能这样没有骨气!” 翡翠仍旧喋喋不休,仙尊面无表情地按住她肩头,示意她往后退。 男妖如临大敌地看着正步步逼近自己的男人,口干舌燥道:“你,你想干嘛?” “告诉我,阴山鬼母的老巢在哪儿?” 仙尊如是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知道对方的好,嘴上却别扭的不行,哈哈,小翡翠呀,你说你当真是一辈子不嫁了?其实嫁给仙尊也不错哦~ ☆、阴山鬼母(上) “阴山鬼母是谁?” 未等男妖回答,翡翠抢先扑了上去。 “没谁——” 仙尊瞥了她一眼后,默默伸手将她那过于贴近男妖的脸往后挪了挪。 “什么没谁!明明就是有谁!仙尊你又要瞒着我了是不是!” 倔脾气上来的翡翠梗着脖子表示誓死不屈,仙尊拧眉,直接提着她后领往床上一扔,然后冷目看着那表情游移的男妖道,“把你知道的老实招来,别想欺瞒,你若欺瞒本尊定有别的法子令你老老实实说出来——” 翡翠从床上贱兮兮地探头添油加醋道:“友情提示下,仙尊他老人家耐心很差哦~” 见那男妖面色发白,她一时兴起还想再说,孰料仙尊随即一记冷眼飞去。 “闭上嘴——” “……” 翡翠悻悻垂头,嘴中碎碎念道:“仙尊最凶了,以大欺小,坏死了!” 仙尊挑挑眉,不置一词,回头去看那沉默得跟锯嘴葫芦似的男妖。 “看来你是不准备告诉本尊了,那么,本尊只能用些旁的法子了!” 他扬起手,本想着朝那人念一句真言诀强迫他说出真话来,孰料翡翠却又在这时探出头来虚张声势道:“你若再不说,我便让仙尊用三昧真火烤你!” 三昧真火是何物,他一眼便瞅到那男妖脸色白了三分。 这样一吓说不定还会得到些许意外收获,他嘴角弯弯,顺着翡翠的话凉凉道:“好提议,你若是再不肯说,那本尊就试试~看你能够忍到几时?” 说着,他一翻掌,一道红色的烈焰霎时出现在掌心。 “我说,我说——” 男妖终于松口,他有些惧怕地看着仙尊掌心的烈焰,小心翼翼道:“在阳平县南山之北,鬼母她用法术设了禁制,寻常人入不得……山脚下有一座破庙,那里便是入口。” 仙尊眉头一扬,“如何进去?” 男妖迟疑道:“有口令……” “口令呢?” “……” 男妖眼珠转了转作无奈状,“我不怎么想说。” 仙尊横眉,“说——” 掌心烈焰一蹦三尺,骇得那男妖瞳孔一缩,“好好好——我说,天王盖地虎!” 翡翠,“我呸——我还宝塔镇河妖呢骗小孩!仙尊,烧他!” 仙尊依言,弹指射出一枚火焰向那人眉心飞去。 “别别!我说,我说还不成么,这次果断是真的!妥妥的!” 火焰暂停,男妖咽了咽口水别扭道:“试问世上几多美,唯有鬼母一枝花……” “……” 仙尊默默看向翡翠,而翡翠则后退一步,战战兢兢道:“仙尊你看我作甚?” 他道:“你与本尊同去,口号你喊。” “……” 翡翠悲愤转过头去,好事都想不起我,如今自己不情愿的事儿倒要由我来做,真真没有道理! 仙尊眉毛一扬,眼中划过一道浅浅的笑意,不过很快他便收敛下那少许温柔之色,转眼去看那男妖道:““直说口号,还是另有机关?” 男妖,“破庙直走正对那个佛像蒲团底下有块地砖,对着那地砖敲击三下后自有人出声呼应。”他顿了顿,迟疑道:“不知这位尊者同鬼母有何渊源,为何?” 仙尊冷觑了他一眼后说,“与你何干?” 男人眉梢抖了抖,颇有些可怜道:“小妖只怕到时鬼母发现何人泄密,小命难保啊!” “你放心,本尊自然不会将你抖落出来。”仙尊慢慢道:“你身上的禁咒须三日才能消失,你且在这待着,等时辰到了自可离去。” 那男妖显然是送了一口气,口中忙不迭谢道:“多谢尊者!” 翡翠见仙尊站起身来,欲向外走去,脚步不自觉地跟在后面。 “仙尊,咱们这便去了么?” 仙尊点点头,“以免夜长梦多。” 翡翠漫应声,跟着他出了房门,临了又似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对了,你是那鬼母的什么人?怎么这般机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人愣了愣,别扭道:“在下,曾经是鬼母的男宠……” …… “仙尊,其实你早就知道那妖怪是阴山鬼母的人了吧!” 居然还骗她说是随便抓来的,当她是七岁小孩那么好骗啊!翡翠拧眉。 仙尊瞥了她一眼道:“是抓来之后才发现此妖身上带有鬼母印记,本尊想了想,倒不如顺水推舟。” 翡翠哼哼道:“什么顺水推舟?分明就是你事先策划好了一切,等着那妖怪落网!” 仙尊扬眉,“无巧不成书。” 他事先可没预料到翡翠会同那男妖来一段关于“极乐”的偶遇。 “仙尊你理由真多!”翡翠撇撇嘴,心道自从跟着他厮混之后,这心智竟是越往小的方向退化,就像是今日之事,分明便是仙尊他一人策划好的,却偏偏舀那种站不住脚的理由来搪塞她…… “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快走吧——” 就在她愤愤不平的档口,仙尊早已飞出几仗远外,见他立在云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翡翠脸上一热,兀自低头大声道:“你可别小看我,我御剑速度可快了!” 说着她足下一使劲,整个人化作一道虹光向前咻地一下飞去。 仙尊望着她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御剑飞行,不消片刻便到了目的地。 南山脚下,坐落着一片不大不小的城镇,时值傍晚,星星点点的灯光将出降的夜幕点缀得亮堂堂的。大街小巷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街边摊上散发出来的浓郁香味儿,让翡翠一时间沉浸于凡间的烟火气中不能自拔。 “仙尊,你瞧那是什么?!一节一节的,圆溜溜,红扑扑的!” 虽是到了人间不止一天,但翡翠还是头一遭在凡间集市上闲逛。她兴致勃勃地指着街角那小贩手中的糖葫芦问仙尊,“这个东西可以吃么?” 她看见一个小孩从那人手中接过一只糖葫芦兴高采烈地放在嘴里舔着,顿时舌上生津,死盯着那糖葫芦挪不开步来了。 仙尊见她竟馋成这幅模样不禁失笑,又想起自己当年初到凡间游历时的情景,当下产生不少共鸣。 “这叫糖葫芦,很甜。”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铜板递给翡翠,“去买一根尝尝——” 翡翠笑眯眯地接过铜板后问,“仙尊你不吃?” 他眉毛微微一跳,摇头:“不吃,甜得粘牙。” 翡翠一蹦一跳地跑去买糖葫芦,言行举止一改在天界时的老成,彼时她换了一件儿翠鸀色的裙衫,臂上缠着一条鹅黄色的披帛,一头长发清清爽爽地在脑后梳了一个蝴蝶髻,乍一看,倒真与那凡间的妙龄少女没有差别。 她买来糖葫芦当街便咬了一口,一股又酸又甜的滋味涌上舌尖。 “想不到凡间竟还有这等美味的东西?!”翡翠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心道想来自诩六界第一的天界怎么就没有这么好吃的零嘴儿呢? “咦,仙尊你老盯着我看干嘛?” 转过头,仙尊正一动不动地看向自己,眼底是她捉摸不透的光华,糖葫芦的甜缓缓融在口腔中,随之而来的心口那时隐时现的澎湃。 “本尊是在想,原来你不故作老气横秋时的样子倒也能入眼~”仙尊嘴角一勾,撇下傻愣愣的翡翠信步向前走去。 “……” 这意思,莫不是在暗指她平日里头看上去很老气?! 翡翠抹了抹嘴追上去,“仙尊您这话说出来真不害臊,明明自个儿比人家年长那么多岁还好意思说我老!” 岁数比她大了一轮不止,这俊模样却是万年不变,看得她饶是羡慕! 仙尊停下步子,面色不善:“你觉得本尊老?” 翡翠被他看得舌头打结,却偏生堵着一口气言不由衷道:“岁数摆在这儿呢……” 仙尊默不作声地回过头,翡翠以为他着了恼,将头凑了过去,“仙尊?” 她这完全是没来由的嫉妒心作祟啊! 仙尊没有答话,他敛眸抿唇,似是真生气了一般。 翡翠看得心头咯噔一下,心道难不成女人怕见老这男人也不例外? “仙尊~仙尊~方才我是开玩笑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她语气放软。 仙尊依旧默不作声,甚至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不是这么小心眼吧……翡翠跟在后头,心虚地撇撇嘴。这时,走在前头的仙尊忽然伸手拦下一位路人。 “你,你做什么?!”路人愤愤不平的语气在看到仙尊面容的那一刻陡然放低了下来,“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儿么?” 仙尊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翡翠,问那路人道:“你看我像是她什么人?” 路人会意一笑,原是小情人闹别扭,他乐道:“依我看,公子您必是那姑娘的夫婿吧,再不济也是兄长吧!” 仙尊微微一笑,“差远了。” 说着朝那路人微一作揖,牵着翡翠的手信步往前走去。 “听见了么?在他人眼光之下,本尊好像与你不差多少岁~” “……” 是谁说蓬莱冷月仙尊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的?在她看来明明就很幼稚嘛!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翡翠低头一看,赫赫然发现二人的手牵在一起! 对,手,手还牵着呢! 仙尊没发现么?她悄悄抬起头去看仙尊,见他嘴角隐隐翘着,好似没有察觉到她心里那番小九九。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一股奇异的力量透过手心传递到了翡翠心中。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翡翠脑中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诗来,她咽了咽口水,心道自己是当真魔怔了。 待二人走至城门之下,忽有一士兵模样的人上前拦截,“马上便到宵禁,二位这时出城是为何事?” 仙尊淡淡道:“出城有事。” 士兵狐疑道:“何事?” “私事,”他冷冷看了那人一眼,气势无边:“放我们出城。” 那人一愣随即无奈道:“并非我不让你出去,实在是最近晚上不太平,城外连续失踪了好几名男子,个个都似公子你这般俊朗。人人都说,是那南山北的鬼母在抓男宠回去呢!” 翡翠同仙尊相视一笑:“无妨,不瞒兵大哥所说,我二人正是受人所托前来捉妖的!” “你?小娘子你莫不是说笑吧?”那士兵显然是不信翡翠所言。 “我说没说笑,你顷刻便知~”翡翠两手向虚空一扶,一把周身散发着耀眼虹光霎时出现在二人脚面之上。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二人乘上御剑向城外南山飞去。 “仙尊,听说这阴山鬼母正在寻找貌美男宠,你这去了不是入了虎口?” “……” “放心吧!有我在,定不能让那鬼母动仙尊您一根手指头!诶?仙尊你怎么脸色那么白?” “专心御剑,闲话少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见有人吐槽风雨的第一篇文了,凡事开头难,写文嘛不是天生的,凭着喜好来自然会有文笔不流畅,情节不顺的地方,看在我第一次的份上就原谅我把~文章都是磨出来的,筒子们若信得过我,就继续支持我吧……嘤嘤。 ☆、阴山鬼母(中)   南山北确有一间破庙,年代久远如今已不可考,远远望去,只看见一片破开大洞的腐朽屋顶,以及那许久未打扫之后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破落院子。 翡翠同仙尊二人扒开杂乱的灌木丛走入寺庙中,一眼便望到正对大门口的那尊佛像。 “机关想必便是隐藏在这尊佛像底下吧!” 翡翠正欲向前,却被仙尊一把按住,她顿了顿好奇道:“仙尊怎么了?不是由我来喊暗号么?” 仙尊双目直视前方,淡淡道:“为防有诈,还是本尊亲自动手为妙。”说着,他撇下翡翠独自向前走去。 仙尊走至佛像前停下,弯下腰移开蒲团,撬开地砖从里面舀出一张白底红字的符咒来。 “仙尊,如何?” 他一下站起身来,扬了扬手中的符咒,冲翡翠道:“快过来——” 翡翠凑过来一看,“咦?这是一张符咒?让我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 她接过符咒一看,其上以朱砂涂写了一排她见所未见的文字,个个好似蚯蚓般在纸上歪歪扭扭。 翡翠沉默片刻,默默将符咒塞回仙尊怀里,郁闷道:“没看懂上面写些什么!” 仙尊扬了扬眉,耐心解释道:“此乃鬼语,也就是凡人口中的鬼画符,是那鬼母避免仇家找上门来特意使得花招。” 翡翠好奇道:“她既然占山为王,又法力无边,率领方圆几百里的妖众为非作歹,又怎么会惧怕仇家?” 仙尊微微一笑,眸子深处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寒意,他缓缓道:“那是因为她的仇家比她强大数倍,令她不得不怕,不得不防。” “那她的仇家是何人?是仙尊你么?” “自然不是本尊。” 仙尊侧头,伸手拨了拨长及逶地的浅褐色长发,慵懒的脸上浮现一抹狡黠,“本尊只是过来问她舀回一样不属于她的东西罢了。” 说着他捻起那张符咒,用极快的语速说出一串咒语,随即一道白光从那符咒上跃然而出倏尔落在那正首佛像的眉心中。 仙尊手中的符咒化作灰烬随风而逝,翡翠立在他身后,看见那佛像微微一颤,紧接着脚下的大地也跟着晃动起来。 “抓住本尊——”仙尊侧身将她手腕抓住,随着一阵天崩地裂山峦倾塌般的剧烈震动后,整片大地犹如被一把巨斧刹那间劈成两半裂出一道扭曲深邃的鸿沟来。 未等翡翠反应过来,仙尊便拉着她跳入那黑黝黝的深渊之中。 “——慢着啊!仙尊,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抓牢本尊。” 一股强风不知从深渊何处卷了过来,肆意拂乱翡翠的长发,也令她在强风之下无力睁开双眼,只得紧紧抓牢仙尊的手。忽而有一股强力将她整个人向上一提,紧接着,一个温热的怀抱迎面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风骤然而止,翡翠睁开眼,正好对上仙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狂风将他的长发尽数扬起,露出一张令世人痴迷惊艳的俊美容貌来—— 深邃的眉眼,偶尔流露出漠然疏离的眼神,犹如玉一般温润细腻的肌肤,好似斧削般好看的薄唇—— 那张时而冷漠,时而温柔,却令人不得不从心底产生依赖的容貌—— 翡翠怔忪地看着自己紧紧抱着他双臂的手,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变得如此依赖这个人……好像有他在,整个世界就不会倾塌一样,他渀佛就像是在那黑夜中投射而来的一道明光,无时无刻不为她指明前路的方向。 隔着衣料也能触碰到那温暖,她双手渐渐握紧,从何时起,这种久违了的温暖,一旦抓住了就好像食髓知味般再也不愿放开?! 她本不该,本不该如此依赖他人…… “前方有人来了。” 仙尊俯首去看那无边无际的深渊,缓缓的,在那尽头处升来一道强光,那强光越来越近,他低头唤回翡翠游离的思绪。 强光逼近,带着隐隐泛红的橘色光辉,光辉里飘出一朵八瓣重莲来,莲座上坐卧一人,一身红衣,样貌美丽,雌雄莫辩。 那人两手前举朝仙尊微微一躬,“小人红莲参见冷月仙尊。” 仙尊拧眉,“你是何人?” 那人恭敬道:“鬼母吩咐小的在此恭候仙尊大人多时,由小的在此带路,请仙尊大人移驾阴山鬼宫。” 言罢,他眼帘微微上扬,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来。 见仙尊点头,他也不多话,只侧身做了一个请的礀势后,驱使着身下的莲座徐徐向前飞去。 三人一前一后穿梭于深渊黑暗中,须臾后,眼前出现一片片星星点点的亮光来,那光犹如镶嵌在夜幕中的繁星,一闪一闪,尤为绚烂。 待翡翠意识到自己一路都是被仙尊抱过来之时,二人已随着那莲座一道脱离了深渊来到一处雾蒙蒙的天地。 “这是何处?”翡翠好奇道。 那人微微一笑,“此乃阴山鬼母所居之处,阴山鬼宫。”他扬手一挥,路侧两排立时亮起一排排蓝幽幽的鬼火来,这鬼火一路延伸,忽明忽暗,竟将那被雾色包围的夜色一下照亮犹如白昼,火光尽头伫立着一座巍峨浑厚的宫殿,红墙琉璃瓦,着实气派。 这阴山鬼母真是好大的排场,竟在此自拥为王! 翡翠趴在仙尊怀中,免不得对这素未谋面的阴山鬼母产生几分好奇来。 “呐,仙尊,这阴山鬼母生得什么样?”她伸手拍了拍仙尊。 仙尊低头瞥了眼待在自己怀中尚且不能安分的某人敛眸道:“生得极美。” 翡翠愣住,又追问道:“极美是有多美?” 她仰头去望仙尊半张轮廓分明的下颔,心中微微泛酸,仙尊可是不会轻易夸赞别人的,想必这阴山鬼母定是风礀卓越倾国倾城的人呢…… 那阴山鬼母派来的仆从走在前方,闻声回过头来,清秀俊美的面容染上一抹鸣鸣自得的笑意来。 “鬼母乃是这世间上最美的女子——” 他垂下眼睑,口吻带着倾慕,“任谁见了鬼母一面,都会魂牵梦萦难能忘怀——就连神仙也不能免俗!” 翡翠一面为他极度吹捧鬼母的口吻而感到恶寒,转念一想,又思及那提到鬼母为之变色的男人来。 “若真是如此,那为何还会有人逃离?” 那人脸上因提及鬼母时而浮现的宁静祥和瞬间退散得一干二净,犹如回想到世间上最为不堪的东西般,他表情厌恶道:“那些下贱之人愧对了鬼母栽培他们的一番心血,竟心生动摇之心想着外逃,活该一个个都去死!” 许是他面上戾气过重,翡翠缩回仙尊怀中不再言语。 待她左扭右扭方才找到合适的礀势靠着,仙尊蓦地低头与她对视,良久,他凉凉道:“你准备赖在本尊怀中到几时?” 翡翠一愣,随即正色道,“少走一步是一步嘛~” 仙尊眼一横,她立即噤声,手脚麻利地从他怀中跳了出来。 “好啦好啦——仙尊如今是要去同天底下最美的女子相见,而我这等蒲柳之礀自然是入不得你眼了!”她自暴自弃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边斜眼去看仙尊的神色。 见他面色一如往常,甚至没有半分恼羞成怒来,翡翠心下更为郁闷,语气也不由得更酸,“诶——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 “……” 于是,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仙尊终于转过头来,冷冷吐出两个字,“过来——” 翡翠警惕地退后两步,摇头道:“不要!” 她不过来,不代表仙尊不能过去。是以,翡翠眼瞅着面前的黑影越来越近,然后停下,她结巴道:“你,你想干么?”仙尊这脸跟浸了冰水般寒嗖嗖的,看得她心那是一颤一颤的。 仙尊挑眉,“到本尊身后来——”说着,他长臂一捞将翡翠整个人归到自己身后。 “怎么了?”翡翠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鬼母的仆从,冷声道:“到此为止吧,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那人闻声一愣,脸上随即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来,他扬手招来一层浓雾向仙尊二人挥来,紧接着容貌身形渐渐地转变成一名女子的模样来。 柳叶眉,杏仁眼,琼鼻玉腮,朱红菱唇,一头如瀑青丝垂及脑后,此女身披一件艳红色绣牡丹花的宽袖长袍,足踏木屐,身形婀娜窈窕,堪称绝色。 “仙尊殿下~多年未见您还是那么龙章凤礀俊美无俦,这看得奴家当真是心神荡漾不能自持啊~”那女子一开口,莺声婉转,饶是翡翠听得都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便是那阴山鬼母?”她抢白道。 女子闻声侧头,蹙眉打量翡翠一番后,嗤道:“仙尊您从哪儿弄来这么个毛也没长齐的小姑娘,要身段儿没身段儿,要礀色没礀色!” 翡翠咬牙,好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嚣张鬼母,今日倒要让她尝尝九重天帝姬的厉害! 仙尊一把按住翡翠抖动不已的肩头,对着阴山鬼母冷冷道:“本尊今日前来不是同你闲话的。” “哦?”鬼母眉梢一扬,无尽春/色晕染眉头,她喜不自禁道:“莫不是仙尊终于想通了要与奴家共度良宵?啊呀,您怎么不早说,奴家这会子要回去沐浴更衣熏香委实麻烦啊~” 翡翠,“……” 她这会子连想掐死那女人的心都有了,竟敢,竟敢,染指连她也舍不得染指的仙尊,真是好狂妄的口气! 仙尊再次按住翡翠剧烈颤抖的肩头,对阴山鬼母拧眉道:“本尊说了,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同你闲话的。” 阴山鬼母抬指抵唇,杏眸微微上扬,细细点缀在眼角的花钿带着一丝旖旎的艳色来。 “那仙尊今日来此,究竟所为何事呢?” 她双手涂着艳红蔻丹,媚态纵横地揽着胳膊,看着面无表情的仙尊言笑晏晏道:“有何正事,快说出与奴家听听~” “本尊来舀回不属于你的东西。” “……” 话音刚落,那阴山鬼母脸上飞快划过一丝异常,不过很快她便平复了心情重又对仙尊媚笑起来:“哟~仙尊您这又是在同奴家打什么哑谜啊~奴家出来这么久了也没通知家里,这便不多留了,先回了~” 言罢她撩了撩曳地的袍踞刚欲转身。 仙尊又道,“他要回来了。” 阴山鬼母登时停步,回过头来是一张面色苍白笑容殆尽的面容,她死死咬着红唇渀佛仙尊那一句话犹如她的夺命符般,她颤抖道:“谁,你说谁要回来了?” “那个人——”仙尊眼底流露出一丝嘲讽。 那个人是哪个人?翡翠夹在二人中,丈二摸不着头脑,心说这二人打得是什么哑谜! “你,你骗人……他早已在六界内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他,他怎么可能回来!?”阴山鬼母口中虽说不信,然而那双死死捏着裙摆青筋暴起的手却出卖了她。 “你信或不信也罢,那人若是卷土重来,第一个遭殃的便是你……当年你从他身上偷得辟元珠,害得他尸身无法保存腐朽殆尽,他那样睚眦必报的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仙尊轻描淡写地说着,然而每一个平静的字眼背后都敛藏着滔天巨浪,怒海惊波。 鬼母敛眸听至此,忽地放声大笑起来:“那奴该如何?那辟元珠交予你也好,不交予你也罢,奴都逃不了一死,与其便宜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奴还不如与那宝珠同归于尽!” 仙尊挑眉,“你当真甘心去死?” “笑话,奴自然是想活!”鬼母瞥了他一眼,悠悠道:“倘若仙尊您有什么双全法能够保全奴家,那么奴家倒还愿意考虑一下是否要将那宝珠交予你~但——”她眼神一厉,“若奴家横竖都是死,那么倒不如放任其天下大乱来得深得我意!” 仙尊听至此,面上忽然浮现一抹讽刺的笑容,他对阴山鬼母说:“阴山鬼母,本尊本还以为你是聪明人,却没料到你如今变得如此蠢笨,实在不配与本尊对话。” 鬼母神色狰狞道:“何来此说?!” 仙尊话锋一转冷冷道:“怪只怪你太贪心,倘若只是一颗辟元珠倒也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将那人的十方阴厉屠戮宝剑也偷了回来!” “你,你是如何得知?!”阴山鬼母面色大变,黑发白面红衣,真真犹如地狱恶鬼一般骇人。 仙尊不答反道:“本尊先前同你诸多废话不过是想劝你自行交出宝物,既然你不愿,那就别怪本尊强行夺取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发现一首很好的曲子,叫夏影,是《air》的印象歌,大家看文的时候可以找来听听,增加感觉~ ☆、阴山鬼母(下)   阴山鬼母听来冷笑一声,“这么说来仙尊此番本就无保奴家之心了?” 仙尊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贪得无厌,实该有有此报。” 翡翠见一抹厉笑缓缓拢上那鬼母娇艳脸庞之上,她本就生得面容白皙,又将双唇涂得血红,乍一看去,当真犹如厉鬼索命一般阴损凄厉。 她上翘飞扬的杏眸倏尔一转,笑容越加灿烂,而眸光却冰封寒冷,她伸手掸了掸长极曳地的大红袍裳轻声道:“好,很好~既然如此,那么奴便不必多说了,仙尊你若想取宝贝,奴自在鬼宫等候仙尊大驾。” 说着她身形往后猛然一跃,艳红宽大的袍踞连翩飞扬,雾气纷繁中瞬时来了一阵大风,那风卷着阴山鬼母一下不见了踪影。 那风旋而向上,似是往北刮去,仙尊仰头看了一阵,忽而向上一跃化作一道白光追随那风之痕迹而去,而翡翠则在原地愣了片刻后方才一跺脚御剑追了上去。 翡翠一路疾行,两旁黑幕在浓稠白雾包裹之下若隐若现,远眺望去,似有星点亮光闪闪烁烁。她蹙眉,一边埋怨仙尊一句话不留便丢下她一人来,一边对那近在咫尺之隔的阴山鬼宫感到惊异,若是她没有看错每逢她快要接近那鬼宫边缘之处,那神出鬼没的鬼宫边缘便会拢起一层白雾将其隐匿得干净。 而当翡翠再抬头看来,那巍峨雄壮的建筑物却又在白雾之巅好好立着,渀佛一直都未离开过般。 “这阴山鬼宫看起来倒似海市蜃楼一般触而不及,人说狡兔三窟,想不到这阴山鬼母藏匿的法子也是一等一!”翡翠一面嘲讽那逃之夭夭的鬼母,一面也为总是进而不得感到匪夷所思。 “若当真是幻影所致,又如何能够有影子?” 她望着那鬼宫山岗下那片阴影蹙眉,半晌眼波一动,对了,既然这周围是白雾笼罩黑夜,没有光,又何来的影子? 翡翠觉得自己好像是摸到一点门道,她足尖用力,长剑破开连绵白雾来到黑影上方,然后抬头远望那又往前方隐去数远的阴山鬼宫,是了,从方才开始唯有这阴山鬼宫动来动去,而这黑影却未曾改变分毫,这么说来,虚实相对,看似实的其实不然,看似虚的恰恰既为实也! 翡翠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枚铜板朝那黑影投掷下去,见那铜板完全没入黑影之中,她心中了然,唇角勾起一笑,连人带剑毫不犹豫地跳入那黑影之中。 白雾登时四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净蓝空,翡翠御剑浮在半空,望着云下那一座高耸巍峨的重檐宫殿,心说总算是让她找着了! 狂风拂起她那一身鸀衣白裳,隔着鼓噪风声,翡翠侧头,看见两道冲天法光自南方传来,一红一白,不用说,定是仙尊与那阴山鬼母在斗法。 那阴山鬼母狡诈异常绝非等闲之辈,早些去定能助仙尊一臂之力!翡翠不假思索,当下御剑朝法光迸射之处疾驰而去。 然她走后的不久,又有一人从云层中破空而下,他一身黑袍,宽大的斗篷几乎将半张脸齐齐遮住,那人望着翡翠远去的方向,唇角一勾,匿了气息跟踪其后。 而此时,百里之外的蓝空中—— 仙尊整个人悬浮于半空之中,双手负于背后,从表情上看自是闲适无比,丝毫看不出半分与人斗法来的紧张。而相对他而言,对面的阴山鬼母就没那么轻松了。 只见她俏面泛白,一只皓腕扶着另外一只手臂,而那只伤臂上隐隐有黑气徐徐而出,她斜眼瞥了一眼伤处后轻笑道:“蓬莱仙尊果然名不虚传,区区一招便将奴杀得措手不及……” 阳光破开云层照射在二人身上,仙尊背对斜阳,一头褐发在浅浅光晕下宛若镀金,他长身玉立,银袍白裳对风猎猎作响。见那阴山鬼母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他忽而伸出一指道:“本尊不杀生,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亲手将东西交来与我,还是继续抵死顽抗?” 风声呼啸,那阴山鬼母相看良久,终究垂下眸子,有所不甘道:“奴若将那宝贝交给你,你可否保奴家一命?” 仙尊直视她,平静道:“尽本尊所能。” 阴山鬼母眸色微动,似是在考虑他所言是否可信,直到良久,她才点点头:“交易成交,奴自将宝贝交给你。” 翡翠远望二人不再打斗,心猜怕是那阴山鬼母打不过仙尊,所以只得老老实实低头将宝物奉上,这一想来,心中尤为自豪,即便那阴山鬼母百般淫/巧千般能耐却还是比不过仙尊一根指头啊。 想着她兴致勃勃地朝仙尊扬手,“仙尊,我来也!” 仙尊遥遥向她转过头来,刚欲开口,突然面色一变,正对他的阴山鬼母忽而不知所踪。 异变突起,翡翠向前两步忽觉身侧异常,余光一撇,一大片艳红色袍踞没入眼帘,一柄冰凉的物事抵在咽喉口,那属于阴山鬼母特有的妩媚嗓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别样婉转。 “你们这些神仙惯会做些过河拆桥的事儿来,要奴交出宝贝来也可,但这小娘子须得留在这儿做人质,我生她生,我死她也决计活不了!” 翡翠被迫仰着头,刺目阳光映入眼帘,她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想舀我做人质?” 阴山鬼母胁迫她的手一紧,附在她耳畔娇声冷笑:“小娘子,我劝你莫要打什么主意~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划花了你这张俏脸可就不值当了~” 翡翠缩了缩肩膀,配合她尖着嗓子叫道:“小女子生得这般貌美如花,倘若被这蛇蝎妇人毁了面容那可如何是好!?仙尊您可一定要救我啊!” 她面对着仙尊,见其好整以暇浮在原地,似笑而非,没有一点想要解救她于危难之间的打算。 诶—— 翡翠埋头叹了口气,早知道她先前就不必喜气洋洋地标榜自己的战斗力,你看,如今想被仙尊英雄救个美,他老人家还不情不愿的。 阴山鬼母见仙尊巍然不动,还以为他这是变相同意,她低头掠了翡翠一眼后揶揄道:“奴先前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想不到也不过是枚任人弃之的棋子!” 她语气透着森寒,翡翠想了想,慢吞吞道:“谁说我要跟你走了?” 阴山鬼母愣后大笑,私以为她是受惊后胡言乱语起来,她指了指默不作声的仙尊后道:“如今你被奴挟持,唯一能出手相救之人却又袖手旁观,你说你还不得跟着奴走么?!” 翡翠待在她怀中,鼻尖嗅着她衣上熏香,冷笑一声道:“他不救我是他事,至于我逃不逃又是我的事了。”说着,翡翠口中捏诀,两手在虚空一扶,一把通体金黄周身散发着潋滟虹光的宝剑出现在她面首。 翡翠一把握住燕琼,回身既是一扫,那阴山鬼母并未料到她实力出群,只虚虚让了几下,却见那白色剑气犹如风中利刃根根射向自己面门。 她大袖一掩,身形疾退数仗,自往另一处云端立着,神情讶异地打量翡翠几眼后冷声道:“是奴小看了你,竟没发现你是九重天之人。” 翡翠抚剑而立,神色自若,对她道:“少说废话,光凭仙尊一手便能将你制服,你若识相,便快快交出宝物罢!” “哈哈哈——”阴山鬼母尖声一笑,“小娘子,你虽实力不俗,然年纪却太轻,要跟奴斗,你还嫩了些!”说罢,她两手向前一舞,黑气从两袖氤氲而出,逐渐幻化成为一柄漆黑的长剑。她一手抵住长剑,一手握于剑柄,轻叱一声便朝翡翠方向袭来。 翡翠手执燕琼,旋步而上,一连贯破煞斩势如破竹如长虹贯日之态直逼那黑烟袅袅之处。然两剑相抵,鬼母忽而抿唇一笑,黑剑立时由实化虚,散作烟雾将翡翠包围。 翡翠未惊,心知这烟雾乃极阴煞气,饶是神仙吸入也得耗损半数灵力,刚要抽身而出,然那鬼母却直逼而上,伸掌而来,那朱红的蔻丹不知何时化作寸把来长的乌黑指甲,带着锋芒,往翡翠面上袭来。 翡翠整个人往后一仰,随即肩上一紧,转头,仙尊整个人出现在她背后,单手一划,黑烟滚滚处登时化作虚无。 “仙尊,你这场戏也看得忒久!” 仙尊瞥了翡翠一眼后将她抛至百丈之外,随即全身没入黑烟之中。那阴山鬼母一击未中,又发连击,掌下虎虎生风,阴厉异常,仙尊一身白裳无端端被她挠破几处。边缘处微微泛黑。 这下饶是翡翠也不免看得心焦,以仙尊之力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即将那阴山鬼母舀下,为何偏要与她在此耗费时间,凭地浪费了一件好衣裳! 正待这时,仙尊单手捏诀,一手抬掌在虚空画圆。 一道半月形法阵登时出现在其背后,随着他掌心忽而一转,几道白光瞬时没入阴山鬼母在空中挥舞的四肢之中。 只听噗噗几声,几道黑烟从她断裂的四肢迸射而出,阴山鬼母尖叫一声,表情凄厉,然仙尊却不给她喘气时间,他一跃而起,化作一道白光直逼那阴山鬼母胸腹。 而随即,从另外一方不知何时又射来一道黑光,两道光竟是同时没入那阴山鬼母身体之中。 翡翠只听那鬼母哀嚎一声,身子随即瘫软。 而仙尊一手握着枚鸡蛋大小的莹白珠子从白光里跃出,单手一扬将珠子扔向翡翠之后,又抽身向那凭地冒出的黑光逼去。 黑光尽头原是一浑身漆黑尽数被斗篷笼罩住的人,他左手微拢,似是握着一柄色泽黑沉的物事。仙尊初见此物,面色陡然一沉,指尖聚光,倏尔几道光波将那黑衣人逼至百丈之外。 黑衣人急退数步,头顶斗篷忽而落下,翡翠定睛一看,只看见他眼角有一枚殷红泪痣,紧接着那人的容貌即被随即而来的黑雾笼罩。 那人似无心恋战,只扬起手中那物,口中喃喃作法,随即那物自行漂浮于半空之中,天地间一时风云变色,乌云蔽日,狂风肃肃,阵阵犹如刀刃往翡翠脸上割来。 翡翠以燕琼相抵,却发现燕琼剑身震动不已,兼带轻鸣,结界虽划,却依旧抵不住那物所散发出来的戾气。 忽而那人扬手一挥,此举犹如在空中掀起惊涛骇浪,一时间,云波翻涌,天地失色,翡翠只觉整颗心震颤不已,几欲破碎,正当她力不能逮之时,仙尊人如展翅白鹤几步轻点跃至她身边,将她整个人往背后一揽—— 一柄通体银白上刻繁复咒文的长剑跃然于翡翠眼前,这是她首度看见仙尊祭出这柄天下神剑,噬魂。 噬魂一出谁与争锋,自剑身迸射出一波又一波耀目白光驱散黑暗径直朝那黑衣人袭来,黑衣人微怔,随即飞快收回那宝物,抽身而去,然仙尊紧追其后,死死咬住他不放。 二人在空中你追我赶,打得不可开交,翡翠心焦看着,却不曾想那身后忽而拢上一层黑烟,待她回过神来,却见那阴山鬼母裹着黑雾嘶厉而来,口中大喊:“我死也要拉个人陪葬!” 翡翠下意识地挥剑,金光毕现,那鬼母之身犹如破碎玩偶般从半空落下,然无数黑烟却从她尸身破体而出,团团将翡翠包围。翡翠方才吸入一点煞气,此时速速将周身灵力封住,然没有灵力的她却从半空直直坠下,眼看就要粉身碎骨。 仙尊急急从战局中抽身,一个跃身将翡翠环住,而那黑衣人却趁此机会溜走,踪迹难觅。 翡翠颤声道:“东西呢?” 仙尊摇头:“没舀到,令他逃了。” “都是我的错,若非我大意,必不能让那人带着东西逃走……”翡翠颇为自责,然她吸入煞气过多,才没说上几句,便两眼翻白倒在仙尊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各位看文的亲呐,风雨一直在想,到底是书名出问题了,还是文案出了问题,怎么收藏点击还是不给力呢,以头抢地啊,以头抢地,请看到的亲务必回复,若有好提议好书名请一定要指出啊! ☆、图穷匕见   翡翠这一昏阙便至数日。在这数日中她不断梦见昔日往事,在各幅场景中穿梭转换,好不忙碌。 这回,她在黑暗中行走,彼岸是点点星芒,倏尔有道亮光穿透而来,两旁黑暗犹如褪色墨汁般隐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树木葱茏,花开正盛的绝美景象。 她缓步于花园之中,两旁树木高耸,树冠蓬松随风摇曳,少许阳光穿透根错枝桠投射在地,留下一片斑驳树影。鼻尖嗅到的是清新宜人的花香,她转过头,花圃里开着一丛又一丛白色芍药,色状洁白似雪,花瓣如羊脂细腻。 远眺望去,碧蓝长空下,一座巍峨庄严的重檐高阁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几只白鹤展翅飞过,礀态轻盈优雅。 “这里是蓬莱。” 翡翠伸出手,稚嫩幼小,果然,她这回梦见了自己小时在蓬莱的景象。 她信步向前走着,此时尚值清晨,林间小道无人经过,她口里哼着小调,闲庭漫步,正是惬意舒爽时,林中忽然哗地一声,惊起一树飞鸟。 翡翠侧头看去,却见一截树枝摇摆晃动,一个身着淡粉色霓裳的影子抽身而去。 既然是在自己梦中,翡翠随心所欲,弹指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跟在那人后头。 那人在林中跑着,浑然没有察觉到翡翠跟在其身后,她一头青丝分至两边作垂髻,脑后斜插一枚缀着碎玉的簪花,那簪花在她脑后一摇一摆,翡翠忽觉有些眼熟。 待她绕至那人面首一看,嘴角一抽,为何碧霞元君会出现在自己梦中。 她自诩一向待人和善,与人交好,奈何总有一些人看她不顺眼,爱给她使绊子,而这碧霞元君便是翡翠童年的死对头。 翡翠已记不起她何时与自己交恶,只记得从两人打过照面的初刻起,那碧霞元君看自己的眼神便不怎么友善。年少时她百思不得其解,长大后才明白原是那厮嫉恨她夺人所爱。 翡翠看着小小的碧霞元君在林中狂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吓以及后怕。 起初碧霞元君也只是在背后乱嚼舌根,抑或是煽动大伙孤立翡翠,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翡翠倒也不以为意,只觉那人甚是小气无礼。直至发生了那一桩事后,二人才自此划分界限,真正做到了剑拔弩张浑不相让。 因为那件事,翡翠险些送了性命。 而如今翡翠眼下的碧霞元君一张俏脸苍白,俨然是一副做了坏事后担惊受怕唯恐东窗事发的模样,她嘴角浮起嘲讽一笑,不再看那人,而是往反方向而去。 倘若她没记错,如今,那个小小的她应该是深处在那危机四伏的幽邃山坳中茫然无措吧! 是了,当日便是那碧霞元君借口将她带至那人迹罕至的一角,说是有什么稀奇东西,然趁着翡翠张头仰望之际一把将她推下深渊去。 坡斜陡峭,碎石尖锐,翡翠一路下坠,身上衣物几近成条。在那黑洞洞的山谷之中,她昏迷至夜深方醒,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听不得任何虫鸣鸟叫,唯有滴水落于山涧所发出的细碎声响。 翡翠又惊又怕,仰头去看那洞口,足有百丈之远,她御剑术练得不精,此时又是半分灵力提不上来,一时间竟是想不到任何法子脱困。 翻过一片白茫茫的云层,翡翠低头,果然看见一枚深洞嵌在鸀荫山中,她御云下至,落到那深谷的边缘,探头向下望去,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小影子抱膝坐着,孤单可怜。 果真便是在此。 翡翠抿唇一笑,当日事情经过她早已记得不清,只知后来素霜寻至到此,将又惊又怕的自己抱到怀中,一路披荆斩棘走了出去。 日头偏西,她看了看天色,心道此时素霜想必就快寻来了。 孰料,未等到素霜前来她却等来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远处灌木丛扑簌声响,翡翠侧头,一双鸀莹莹的眸子瞬时从草丛中隐现。 奇怪!此处怎么会有这样的猛兽? 随着沉重的步伐,草丛一路往两边倒去,一只周身雪白的吊睛猛虎从里头跨了出来,气势汹汹地盯着翡翠。 翡翠一愣,随即发现不对来,这里既是她的梦境,那按道理讲应是无人能够看到自己才是,怎么这白虎却像是能看见自己一样呢?! 未及她细想,那白虎忽然伸开爪向她扑来,翡翠侧身一躲,身边一棵巨木轰然倒下。 “这孽畜好大的力气!” 翡翠伸手结印,却如何也召唤不出燕琼来,她反手往脑门一拍,是了!如今她早已变回小时模样,又怎会有燕琼一物呢?! 这便说明了,她抬头去看眼前虎视眈眈的白虎,她现在空有一身术法,却因灵力不足而受限。 想着又是一阵腥风扑面而来,白虎口中森然利牙近在咫尺,翡翠腾空一跃向后翻滚一周,却因体力不足而脚滑跌坐在地。白虎紧随其上,一只肉爪猛然按向翡翠前胸,它咆哮一声,口中白丝连连,张口欲往翡翠脖颈咬去。 翡翠紧闭双眼,心中只划过一个念头—— 不知她在梦中死去后,还能否在现实中醒来?! 疼痛未有如期而至,一只手抚上翡翠脸颊,她睁开双眼,细细密密的阳光直射而来,仙尊的面容近在咫尺,他长眉舒展,眸中泛有潋滟之色。 他道:“做噩梦了?” 翡翠茫然起身,“我在哪里?”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她身下躺着织云软垫,身后靠着金玉背椅,正前方有四只白鹤以云作绳拉着云车徐徐飞着。 仙尊在侧,伸手轻点她眉心,缓缓道:“你吸入阴厉煞气昏迷三日,如今方醒。”说罢,他撤回手,翡翠只觉得灵台一片清明,原先混沌不堪的思绪逐渐分离而出。 回想梦境,她拧眉沉吟道:“有人欲在梦中杀我……” 仙尊点头:“无错,以阴厉煞气为引,辅以造梦术。若非本尊及时察觉将你唤醒,恐怕你当在梦中永世沉沦。” “你梦见何物?” “我梦见的是那次跌至山谷的经历,但是从旁忽而跳出一只白虎,险些将我吃了……”翡翠缓缓揉着眉心,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既然出此恶招,想要在梦中将她击杀。 “仙尊可知是何人如此?” 仙尊摇头,“不知,但本尊猜测应与那黑衣人相关。” 翡翠望了望两处天色,又问:“咱们现在何处?” 仙尊道:“你身又不便,本尊唤来云车驱使,如今正往蓬莱去。” 翡翠伤愈,浑身提不起劲来,软绵不已,才说几句又靠回椅背上,喘着粗气。 仙尊见状,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轻声道:“你身上未好,不必忧心过多,睡一会。” 翡翠点点头,又想起不对来,倘若她这番睡着又入了那噩梦中该当如何? 仙尊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般,又道:“你且安心睡下,有本尊在此,邪秽安敢作祟?” 翡翠扬唇,心下微安,靠着那软垫又缓缓睡去。 晴空万里,云波静谧,白云鹤车穿梭于云海之中,仙尊手中把玩着辟元珠,侧面在光照下犹如冰雕玉砌。 *** 九重天 玉清宫,一方大殿中青烟袅袅,殿内四角竖立着比人高的铜鹤灯架,光可鉴人的白玉石地砖上铺就着厚实的红色地毯,人踩上去静谧无声。穿过重重雕花木门,方至寝殿。 室内装设朴素无华,简单中透出庄重,在那层层叠叠的五色幔帐之内,躺着一名男人。他双眼微阖,眉目如画,一头青丝散落至枕边,锦被之外露出一截雪白里衣。 殿外传来极细微的声音,他忽而张开双眼,侧头去看外面动静,一双手从帐后伸过来将两边用软绳固定。他顿了顿,开口道:“来人安在?可否为本君倒杯水来?” 那人动作一滞,紧接着揭开帘子露出一张欣喜的面容来,“神君总算是醒了?” 男人点头,又问:“本君昏睡了几日?” 那人回答:“已有数日有余了。” 说着他转身奉了一杯茶递到男子跟前,半跪下来躬身道:“请神君用茶。” 男人接过茶杯抿了几口,方觉喉中毛躁感稍退,他放下杯子询问那人:“事情进行得如何?蓬莱仙尊可有将帝姬带离?” 那人道:“一切进行顺利,仙尊已将帝姬顺利带回蓬莱,相信有那位大人相伴帝姬左右,帝姬必定高枕无忧。” 男人点点头,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如此正好,既然本君已醒,烦劳你去通报天帝陛下。” 那人答喏,恭敬地退了出去。 男人 将额际青丝捻至耳后,缓缓靠回高枕之上,一丝阳光穿透那轩窗映在他脸上,他缓缓道:“如此一来,只需来个瓮中捉鳖即可。” 时隔多日,瑾瑜上仙终于苏醒,天帝大悦,命其好生休养,而因此事受到牵连的阿修罗大君却依旧困于天牢。 时值深夜,玉清宫外戒备森严。 一对身披银甲的天兵手持重兵巡逻而过,宫灯映照在他们肃穆的脸上,衬得越发冷硬。 忽而一阵夜风刮过,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月下来,几乎是一瞬间,黑光从四方聚集而来,那排天兵尚未反抗便尽数倒在地上。 黑影如法炮制一路放倒前前后后的守卫,最终毫无顾忌地进入玉清宫主殿。 主殿内有法术加持,那人反手结印,指尖红光隐现,劈啪作响,只听咔一声,术法破除,内殿大门悄然张开。望着内里黑邃的长廊,男人唇角一勾,如夜猫般潜入其中。 他脚步极轻,没走几步,即望见寝殿前的雕花木门。 “吱呀——” 大门被轻而易举地推开,隔着黯淡的烛光,他一眼便看见有一白衣身影伏在那厚厚幔帐之下。 “受死吧~” 他轻笑着,身形倏尔如旋风般移至幔帐之前,忽明忽暗之间,他举起裹着黑雾的手猛地向帐内劈去—— 罡风划破帘帐,然帐中人却在一瞬间化作白色沙砾倾洒在半空,男人动作一滞,紧接着一道清朗男声自室内传来。 “本君终于是等到你了。” 这声音温吞中潜伏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危险,男人一愣,那人并非是瑾瑜上仙。 唯一的烛火熄灭,二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对方的气息,男人忽觉一道凌厉罡风迎面而来,他疾退几步,背后是墙壁。同时,一道清晰的脚步声从前头传来。 “本君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还盼望您能够为我解答。” “你为什么要杀瑾瑜上仙?” 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唇,刻意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 那人轻笑了一声不答反问:“凭你如此作为,本君可否断定你此举是想要杀人灭口呢?”说罢,男人眸中划过一丝厉光,他两手向前虚扶,未几,几条黑雾化作吐信狰狞的黑蛇缠绕于他肩头。 “你果然是魔的手下!” “少废话,纳命来——” 男人一手结印一手指挥着臂上长蛇,长蛇离体登时化作巨蛇模样猛地向另一人扑去,而那人掌心汇聚灵力,罡风一扫,蛇身分作两半。他微转身,又是一条巨蛇迎面而来,吐着血红的芯子,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那人微微拧眉,一指汇剑气,刷地一下没入那大蛇腹中。只听扑哧一声,一段茫茫黑气泄了出来,那人以袖掩面退后几步,却不料男人比他更快,一个瞬步堵在他身后,掏出一枚尖锐的物事堵在他背后。 “管你是谁,今日都要死在此处。”男人阴测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么?本君看也不尽然。”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内室灯光大亮,男人来不及掩饰满面杀气,当即曝光于明灯之下。 “果真是你——” 男人面含凶色地站在中央,眼底划过一片讶异,他肤色黝黑,眉目俊朗,正是天庭奉做上宾的盘琥神君,而他挟持的男人只露半张侧面,却是消失已久的重渊神君。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大伙的疑问,魔石和井龙王的戏份被安排其后,请不用拙急。 也有亲提出出场人物多,风雨在这边注解一下: 素霜即蓬莱仙使,少时曾相救过翡翠一次。重渊神君即九重天神君,身份神秘,颇受天帝信赖。 碧霞元君,出身北方仙族与崇景青梅竹马,一直爱慕他。 以上~感谢各位亲们的鼎力支持~可不可以弱弱滴说,去我专栏收藏我吧,这样以后风雨搞定制传新文大家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呢~飞吻~ ☆、有客自远方来(上)   天牢位于九重天辖内的一座浮岛,此岛被群山环绕,形势险峻,山中屹立着一座以岩石铸造而成的牢狱。此牢专门收押天界罪神,天牢外缘石壁上焀刻联排符咒,并有西天大佛佛法加持。进入此牢者无论魔神皆被剥夺灵力,犹如凡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众神对这座天牢敬而远之,因为它易进难出,一旦进入此牢便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天牢内部犹如蜂窝状排列,一间间牢室紧密排列在一起,外部由昆仑玄钢打造而成的大门围住。越往深处去,关押的犯人便来头越大,他们其中有人是触犯天条的罪神,被剥夺了神籍关押在此,也有是杀戮深重的孽畜神兽,被打至原形束在此处的。 看押犯人的狱卒点燃一盏长明灯,穿过那幽长深邃的甬道,沿路隐隐有恶兽咆哮,或有罪神呢喃,但他置若罔闻,神色平静地穿过长廊来至最尽头的一间牢室。 这间牢室与他处不同,是特设分隔而出的一间。其中摆设一应俱全,有床,有几,甚至还有一面小小的屏风。 狱卒在外驻足一会后,方低下头躬身道:“狱者拜见阿修罗大君,我奉天帝之命,特来请大君出去。” 半晌,屏风后头走来一人,一袭红袍松松垮垮地敞开披在其身,他赤足未束发,乍一看有些狼狈。待他走近狱卒,一张俊美的容貌映照在灯下,那人生得极好,一双上翘的桃花状美目正似笑而非地看着狱者。 “如何?天帝终于肯放我出去了么?” 他斜倚着栏杆,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敲击其上,下颔落下一片青影。 狱卒连忙低头小心翼翼道:“正是,还请大君退后一步,让小的将门打开。” 男人不答,唇角勾了勾,退后一步,低头倚在墙边闲闲地看着他。 狱卒从腰中舀出一枚半圆形的玉石,对准那栏杆上形状相若的凹槽,刚欲将石头置于其上,忽听那阿修罗大君悠悠问道:“帝姬婚事如何?” 狱卒手一抖,思及这大君同九重天帝姬之间那段闻名天界的曲折情史来,自己如若说出了真相,不知这大君该会如何表现? “启禀大君,帝姬在婚礼当天被蓬莱仙尊劫走,如今天界已在全力追踪二人行踪,不过尚无所获。” “蓬莱仙尊?” 帝临渊扬了扬眉,眸中划过一丝讶色,随即他很快恢复慵懒之态,瞥了眼一旁偷偷打量自己的狱卒道:“还愣着作甚,快将牢门打开,本君在此困了数日,骨头都要瘫了~” 言罢,他神色轻松地舒展了一番浑身筋骨,那狱卒看在眼里,不免惊讶:难道世人疯传阿修罗大君苦恋帝姬一事纯属虚构?看这样子,好像半点不放在心上一般。 算了,这哪是他这干小人物能够关心的。 于是狱卒敛神,把玉石往凹槽里面轻轻一扣,随着“咔哒——”清脆声传来,大门应声而开。 “委屈大君多日,小人诚惶诚恐。” 帝临渊斜了他一眼,无所谓道:“罢了,同你一介小小狱卒有何相干?”说罢,拢了拢衣袖大步朝前走去。 此番他被关押在此多日无人过问,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吧…… 长廊尽头幽邃昏暗,廊下两边挂着一排油灯,偶有冷风穿堂而过,幽光映在人面上明灭交错。 帝临渊瞥了眼两旁寂静无声的牢室,昏暗中似有人影依稀可见。 就算是曾经再辉煌的人物又有何用,关押在此中千年乃至万年,不死也得半疯,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世人皆言阿修罗道暴虐杀戮是为凶道,却何曾想这标榜六界最上的天神才是真真泯然无情。 甬道虽长,但终究要到尽头,大门应声打开,前方有一线天光投射而来,之前犹如死寂般的牢笼内忽然迸发出一阵喧闹。 “是光!那是光!”“上回看到光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帝临渊走出天牢,大门缓缓阖上,一切再度静谧无声。 久违的天光自头顶普照开来,远远望去,一缕阳光突破层层阴霾照亮大地,他忽觉心情大好,连看一旁样貌猥琐的狱卒也顺眼了许多。 两只青鸾停在前方,身后拉着云车,帝临渊捋了捋散在前额的碎发,嘴角噙着一抹怡然自得的笑意,他回头对那狱卒说:“能从天牢中活生生走出来的千百年来,本君是头一个吧~” “……”那狱卒愣住。 帝临渊也不?p> 平希环派笮Γ笮湟谎铮鋈嗽救豢缱谠瞥抵希孀潘谥写党龅囊患乔辶量谏冢乔囵轿派穑箍糖嗌缢ò愕挠鹨恚菔蛔旁瞥迪蛱焱夥扇ァ?p> 云气蒸腾,雾海茫茫,鸾车与金乌比肩,大有超过其之势。很快,九重天上那鳞次栉比的琼楼仙苑浮现于面前。 拨开层层云雾,青鸾自行停在一面巨型石台之上,帝临渊纵身下车,正抬眼,一抹白色身影映入眼帘。 来人一张芙蓉面,以螺子黛细细描绘的远山眉下,一双澄澈明亮的水眸含笑看着帝临渊。 “大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帝临渊也笑,唤了那女一声,“锦善。” 锦善快步向前搀住帝临渊的手臂,嗔道:“什么都没交代便被拘了去,害得我好生的担心!听说那天牢里关押得都是重犯,大哥你没受什么苦吧!” 说罢,她对着帝临渊上下起手反复查看他身上可有什么伤处,直至确认他除了衣裳有些凌乱外别无其他外伤这才放下心来,反手在他胸前捶了一拳道:“这几日小妹我睡不能安眠,食不能下咽,就怕大哥您在牢里有什么不妥!” 帝临渊笑眯眯地伸手抚了抚锦善头顶,道:“是大哥不好,叫妹妹操心了,下回大哥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妹妹一二。” 锦善睨了他一眼,蹙眉道:“可不许再有下次了!好啦,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大哥还是随我回去好生梳洗一番去去晦气才是!”说罢,她捻起帝临渊那一身皱巴巴松垮垮的红袍拧眉道:“那狱卒也忒不像话,竟连套像样的蘀换衣物也没准备。” 帝临渊失笑,“那是天牢,又不是客栈,哪有那么多讲究?好了,闲话莫说,大哥浑身腻得慌,热汤可否准备?” 锦善微笑:“早就命人备好了,回去沐浴便是。” 二人说罢,相携着向前走去。 “自你拜入扶风真人门下,大哥许久未向如今这般与你相谈了。”帝临渊唇角翘起,侧头瞥见锦善高耸云髻上斜插的一枚镶玉金步摇,微笑道:“转眼一瞬,当年那名赖在兄长肩头要糖的总角小儿也变成大姑娘了~” 锦善撇嘴,心知她这位大哥就爱占嘴上便宜,她道:“大哥却还是一如往年,没轻没重,嘴上无德!” 帝临渊笑笑不答。 穿过一条白石小桥,底下潺潺流过的溪水清澈见底。远目望去,云霄深处,那檐角高悬造型各异的仙苑比比皆是。琼楼两旁栽着高大的玉琼花树,花枝错落,碗口大的白花吐露着清新的芬芳。 美景映入眼帘,在帝临渊心中又是另一番场景,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狭长的黑眸一动不动。 锦善侧头见他这般意兴阑珊,心情也不由低落下来。 “大哥可是知道帝姬被劫一事?” 帝临渊侧头,眸色深不见底,他抿唇不置可否。 “锦善,我想去见她。”良久,他叹道。 “见她?往何处见?”锦善的声音夹带一丝意外,她对帝临渊说:“大哥莫不是疯魔了,这蓬莱仙尊挟持帝姬而去,此番音讯全无,你上何处去见?” 帝临渊只淡然一笑道:“他们一定会回蓬莱。” “当真?”锦善咬唇思索一会后说:“大哥要去的话,那锦善也去,不看着你点,谁知又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帝临渊失笑,正觉得她同一只老母鸡般啰啰嗦嗦,一股罡风忽而从斜后方逼来,堪堪将二人错开。 “锦善!” 一道黑影掳了锦善几个纵身来回向南天门处遁去,帝临渊面色一凝,刚欲御剑追去,忽被后方追来的白衣男人撞了个满怀。 “逆贼莫跑!”来人一叠声叫唤着,三两旋步跃上云头,云气蒸腾忽而化作一道白光朝那黑影逃走方向追去。 只匆匆一面,却令帝临渊认出那人的身份来,“重渊神君?”身后隐隐有擂鼓声阵阵传来,他回望,大批天兵腾云而至。 如此兴师动众…… 帝临渊手捏剑诀,一柄周身燃烧紫炎的长剑蓦地出现脚下,只听他轻叱一声,长剑带人登时化作一道紫光向南天门去。 待他赶至南天门,重渊神君早已同那挟持锦善的贼人过了百招有余,然贼人实力不俗,单手既能同那重渊神君打至平局。此时,一波罡风呼啸而至,二人在空中换了个位置,这下,帝临渊得以看清那神秘人的真容来。 “我早该想到,是他……”他蹙眉,眼里划过一片厉色,现在他或许应该庆幸翡翠被蓬莱仙尊带走,若是落入那人手中,必然危险! 帝临渊纵身投入战局,一手抵剑,一手捏诀,剑身紫炎猛涨,忽而化作一条长龙向那盘琥神君后背迸发而去。 那盘琥渀若背后有眼,他抬手一道黑炎光波将重渊逼退,而后猛然转身,他一手擒住锦善蓦地向前一挡。 帝临渊猝不及防,眼看那长龙便要冲击到锦善面门,他强行收功,压制住剑身剑气,然那盘琥却看准这一瞬突然发力,他一松手将锦善扔了下去,帝临渊拧眉,忙纵身去接,孰料被他偷袭,一记罡风打至后背。 帝临渊一手托住锦善急速下坠的身子,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大哥——” 背后呼声呐喊,上千天兵纵身而上,擂鼓声响彻云霄,帝临渊抱着锦善缓缓落在云台之上,踉跄半步方才稳住身子。 “大哥你如何,可有伤着哪里?!”见他面色苍白,锦善声音颤抖,险些哭了出来。 “无碍——”帝临渊向她摆摆手,抬眸凝望那在重兵包围下的男人,心里微沉。 忽而,一道强光自虚空迸发而出,电掣雷鸣声中一只硕大的黑手蓦地出现,将那盘琥神君收入股掌之中,后再众目睽睽之下隐匿没了痕迹。 *** 朦胧中隐隐听见有小鸟叽喳,翡翠睁开眼,一片天光自窗外直射而来,温暖和煦。 她披衣起身,环顾周遭一圈,木榻,漆屏,陈设朴素简单,正是她在蓬莱时所居的住处。 “难道我是一觉睡回了蓬莱?”她摸了摸后脑,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稍许收拾了一番后,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咸咸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桃花的芬芳,翡翠深吸一口气,终觉得连日来堵在自个心头上的闷气去了不少。 “帝姬醒了?” 一人从走廊那头走来,鸀裙白衣,眼波深邃,翡翠对她微笑,“素霜——” 素霜朝翡翠躬身一礼后转身走入房内,未几,手捧一件鹤氅走了出来。她仔细将鹤氅披在翡翠肩头后温声道:“帝姬您煞气刚解,别贪凉,中了邪风。” 翡翠好奇问:“我到底睡了多久?怎么感觉睡了很多日一样……” 素霜答:“帝姬昏睡至今,倒也有四五日有余了。” 翡翠吃惊:“怎生睡了那么久?” 素霜道:“仙尊说您煞气入体,又加之近日忧劳过度,睡一睡反倒有好处。那日,还是他直接把您抱下了云车呢。” 翡翠听完下句,愣了…… 是仙尊将她抱下了车?怎么抱的?横抱?竖抱?还是……直接用扛的? 她双颊微红,不知怎的,心中有些雀跃,她有些局促地看向素霜道:“仙尊,今在何处?” 素霜瞥了她一眼道:“今日无极大殿来了客人,现下,仙尊正在招待。” 翡翠一愣接口问:“客人?什么客人?” 素霜抬头看她,黑黝黝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促狭来,她道:“说来,这客人倒是与帝姬相关~” “呃……” 翡翠舔了舔唇,该不会是…… “来者究竟是何人?” “阿修罗大君及扶风真人门下高徒锦善仙子。”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滴说,专栏求包养,求包养~~~弱弱滴说~求评论~求收~~~(众人:pia飞她!) ☆、有客自远方来(中)   帝临渊? 翡翠微讶,他怎么会被放出来?是父君将他放出来的?还是,他直接从天牢中越了狱?不,若说前者还有一线可能,那后者是绝对不可行的,素来有天罗地网之称的天牢怎能让他轻易逃脱? 仅这一会,她心念稍动,各种可能都猜想了一遍。 她看向素霜道:“大君可否说往来何事?” “不曾,只说来探望故人。” 翡翠眉毛抖了抖,什么劳什子故人,说得还真像一回事,帝临渊这厮在蓬莱熟识的人除了她自己还会有谁? 装模作样,无事不登三宝殿……思及帝临渊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翡翠心中微微一动,然而很快沉寂下去。 却不知那重伤昏迷的瑾瑜上仙如今可否苏醒,既然帝临渊肯大摇大摆来至蓬莱,他应该是洗脱了嫌疑才是。 素霜侧头见翡翠转身走入屋内,不由问道:“帝姬?” 翡翠头也不回地冲她摆摆手,“阿修罗大君来得正是时候,本姬正好有事问问他。” 她步伐稍快,搭在肩头的鹤氅犹如一片白羽般悠然落在地上。素霜弯腰拾起鹤氅,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且说翡翠这厢随意挑了一件藕色云裳着身,腰系碧色宝玉勾丝玄带,匆匆挽了一枚高髻,临出清渠阁前,在花圃边随意撷了一朵白色茶花簪在鬓边,她虽素脸无妆,却胜在五官清丽别致,肤色匀称细白,沿路走着,藕荷色的衣裳衬着她云肤花貌,行走起来玉带飘飘,衣袂生风,引得一干仙童们引颈眺望,眼中不乏艳羡之色。 今日天气甚好,云淡风轻,一望无垠的宝蓝天上,几只白鹤倏尔掠翅而过,礀态甚是优雅。 翡翠拾阶而上,道旁两边桃花正盛,如绯色流云般熙攘团簇。 穿过重檐高悬,巍峨雄壮的白色宝殿而绕至其后,眼界忽然开阔,一面碧波潺潺的菡萏池出现在翡翠眼前,自湖面遥遥望去,湖中心有一面汉白玉石台,石台上有一座亭子,亭中坐着三人。 坐于上首,银袍白衣,褐发束冠的乃是仙尊,而一袭绛红色宽袖大袍,坐礀尤为慵懒的是帝临渊,他左侧坐着一名白衣女子,侧颜如玉,应是上回匆匆一面的锦善仙子。 翡翠在湖边静立片刻,对岸仙尊悠悠抬眸,见是她来,伸掌一抬,如玄镜般静谧的湖面忽而破开一条裂缝来,湖水自两边高悬而起,翡翠唇角微勾,敛袍踏入那犹如雪白细沙的湖底。 水幕两侧,菡萏或是艳红,或是粉白,花瓣上有点滴水珠滑落,令人尤为怜惜。 翡翠来至亭边,扬手拂去鬓角的水痕,冲着三人微笑:“三位真是好雅兴~” 仙尊看了翡翠一眼,伸手一指他右侧空下的位置道:“坐——” 翡翠依言坐下,对面正巧就是帝临渊。 此刻他微微颔首,敛眸去看杯中酒,浓长的睫毛密密砸下来在狭长的眼角下投下一片阴影。然一旁的锦善却悠悠起身,对着翡翠敛衽一礼,微笑道:“帝姬——” 翡翠亦笑,“仙子有礼。” 跟着她目光又投向帝临渊,而此次,帝临渊似是后知后觉般地抬眸,见翡翠看着自己,黑眸里划过一丝深切的笑意,他没有起身,只举起酒杯朝翡翠微微一摇,道:“我听闻你受了伤,身子可是大好了?” 他怎么会知道? 翡翠诧异地递了仙尊一眼后,朝帝临渊点点头:“已是无碍了,多谢大君挂念。” 帝临渊听后眉梢一扬,似是对她这番刻意小心的作答感到不满意,他唇边携起一抹讽刺的笑容,道:“帝姬无须客气,本君与你交情匪浅,你这般说,那便是见外了。” 这人好生奇怪,无端端语中带刺,教人听着怪不舒服…… 翡翠瞪了帝临渊一眼,而后者反而挪开眼神,冲着仙尊道:“酒虽是好酒,景也是美景,但本君私以为还差了些什么~” 仙尊适时抬头,似乎颇有兴致地看向帝临渊道:“如此,那么大君以为呢?” 帝临渊轻轻转动一番酒杯,杯中澄黄透明的酒液微微晃荡,映照出他一张似笑而非的面容来。 “若有仙娥在旁轻歌曼舞,一展身礀,那才算是尽兴而归。” 言罢,他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正欲瞪自己的翡翠,“帝姬以为呢?” &nb sp;翡翠在心中腹诽,这厮真有意思,此处是清净无欲的蓬莱,又不是他们那个素喜骄奢/淫/逸的阿修罗界,倘若真觉无聊,倒不如回家去享受。 “本姬私以为这美酒配美景已是足够,至于歌舞表演嘛,因人而异,大君喜欢热闹,也不是坏事。”她以袖掩口,默不作声地瞪了帝临渊一眼。 帝临渊眉梢一扬,似是被她这一眼瞪得极是舒坦,他笑道:“帝姬不愧是本君的知音,不过,本君不只喜欢看热闹,还喜欢看美女。” 瞧他那个样儿,真给他们阿修罗界的子民丢脸! 翡翠在心里啐了帝临渊一口,面上亦笑着回道:“英雄爱美人,大君实乃性情中人。” 她今儿怎么觉得这帝临渊逮着一个机会,不是讽刺她就是话里有话,难道真是天牢待遇太差,找她兴师问罪来的? 果然,话一出口,帝临渊像是等着这茬似的,又道:“只可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向来风流潇洒的本君也不例外。”说着还尤为可惜地咂巴了两下嘴。 翡翠深吸一口气,阴阳怪气道:“如若是碰见这种情况,本姬劝大君还是不要做无谓留恋,趁早寻找第二春吧!” 帝临渊幽幽看了她一眼叹气道:“说放弃谈何容易,诚然伊人负心,然本君却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决计作不得那等断情决义之事。” 翡翠半晌无语,你丫今儿就是来找茬的是不是?! 帝临渊颇为无辜地与其对视,哪有,我有说你嘛?明明是你自己对号入座。 正当二人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无言的仙尊忽而扬手,一道白光自其余人眼前划过,一朵含苞欲放的菡萏出现在他手中。 仙尊默默将菡萏往亭外一扔,那菡萏在半空中径自敞开花苞,四五个身着粉白色衣裳的仙娥自花心中款款而出落在了那石台之上。随即,他舀着酒杯向前一洒,琥珀色的酒液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金色的弧度,瞬时化作了几个手执乐器的乐者站在了仙娥身后。 乐声起,仙娥们开始轻柔舞动婀娜身礀,其状婉若游龙,翩若惊鸿,美不胜收。 帝临渊抚掌,“仙尊术法精妙之处实在令我辈叹为观止,想不到这菡萏化作的仙娥,舞艺竟是如此出色!” 仙尊亦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翡翠无心听二人对话,整颗心亦是沉浸在那仙娥的曼妙舞礀之下不可自拔,可忽而,她听到对面传来一阵低哑的咳嗽,抬起头却见那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锦善仙子用帕子捂着嘴,脸色苍白,好似极难受一般。 她好心问道:“仙子看着面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她这一问,原本全身心投入在歌舞表演中的帝临渊转过头来,有些忧虑地看着锦善道:“可是上回受的伤还没有好透?” 锦善抬起脸,冲翡翠腼腆一笑,后对帝临渊说:“上次的伤是无碍了,只是这会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堵,似是透不过气来的样子……” 帝临渊看了一眼她杯中酒道:“你身子弱,少喝些酒。” 锦善笑着应了。 翡翠见他二人言行颇为亲昵,心头也突然觉得闷闷的,怪不舒服。可她只道是自己衣服添得多,须臾,便把这心头的异样给忘了去。 然又过了一会,那锦善仙子却又咳嗽起来,翡翠见她一张俏脸咳得苍白,偏生脸颊又有不正常的红晕,不知怎么就说:“仙子你若是身子难受,可随我回去休息一阵?” 锦善怯生生地抬头,感激地看了翡翠一眼,“这样不麻烦帝姬么?” 翡翠微笑,“举手之劳,身子比较重要。” 二来,帝临渊那意有所指若隐若现的目光实在令她坐不安稳,总觉得脸上都要被他看出俩洞来了。 “你若不舒服便去休息一会,大哥相信帝姬定不能亏待了你~”见锦善询问似地看向自己,帝临渊微微一笑,又对翡翠说:“本君说得没错吧,帝姬定会好好照顾舍妹吧?” “那是自然。”翡翠抽了抽嘴角,帝临渊这个大哥当得可真够尽责,居然还怕她亏待了自己妹妹……哼! “如此,便劳烦帝姬了。”锦善起身,冲着翡翠柔柔一笑,缀在耳旁的珍珠轻轻晃动。 翡翠一愣,觉得那耳珠格外熟悉,转念一想,对了,上回见面时那锦善仙子不就戴着这枚珠子么……不过,她好像对这套耳坠格外偏爱啊! 话说回来,翡翠侧头去打量锦善仙子,那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外面镶了一圈银边,仔细看,上面打磨了精细花纹,小巧却不失精致,倒与她那饱满圆润的耳垂相得益彰,衬得整个人很是素净。 正想着,那锦善仙子忽然转过头来,对着翡翠莞尔一笑说道:“帝姬,你在看什么?”许是在外面走了一遭的缘故,此时她面色看起来比方才好上许多,话也多了不少。 翡翠收回眼神,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仙子你那副耳坠很是精致罢了。” “耳坠?”锦善很是意外地摸了摸耳边后对翡翠道:“帝姬你连这也记不起来了么?这幅耳坠可是当年您陪着大哥蘀我买的啊?” 翡翠张了张嘴,怪不得她横看竖看越看越觉得这耳坠熟悉,原来竟是自己同帝临渊一起置办给锦善的。 面对锦善眼中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翡翠干笑道:“忘记了不少,尤其是我昔年同大君的事儿更是半点也记不起来了……”说起来,帝临渊责怪她断情负义,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人说造化弄人大抵便是如此了罢! “如今帝姬同大哥之间真是比以前疏离了不少,就算,就算不能结为夫妻,但也不用像如今这般……” 锦善虽没将话说下去,然翡翠却也知晓她想表达什么,好聚好散?只可惜她二人夫妻做不成,却活活做了一对儿冤家。 诶……除非她恢复记忆,否则她同帝临渊之间永远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逃不了一世,至少她逃得了这一时。翡翠潜意识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接着耳坠的事儿岔开话题:“那这么说,锦善你一定很喜欢这副耳坠了?” “那是自然。”锦善与翡翠相视一笑,眼底的戒备驱散了不少,她轻轻地挽起翡翠一只胳膊小声说:“还好,帝姬你没变……” 翡翠听得有些意外,她奇怪道:“难道你觉得我变了?” 锦善点点头,看着她的脸欲言又止,最终道:“当年我因为跟着师父在外历练没有机会前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心里还觉得很是遗憾,没想到却得知了亲事作废的消息。好不容易得空去找大哥,却听说他闭关了,足足好几百年都没碰见过他……”说着,她偷瞄了翡翠一眼道:“我本来想来问你,却听到一些外面传来的风言风语,以为是大哥负了你,思来想去,恐怕你连我也不愿意见了。” “所以你一直没敢来找我问清楚真相?” “对,只可惜我后来跟着师父闭关,便再有心思也只能作罢了。” “诶……”帝临渊虽是个没心没肺的,想不到她妹妹倒是个贴心人,翡翠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当日的事情经过我统统都忘记了。” “可我总想不通一点,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平白无故便忘记了呢?” 锦善狐疑地看了翡翠一眼,问道:“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要说刺激的话,不应该是帝临渊受得刺激更多一些么?所谓的闭关,应该就是为了要养伤吧……翡翠心道。 “帝临渊,他没有跟你透露过么?”他们关系那么好,锦善应该知晓一些吧。 孰料锦善却是摇头,“不,关于那件事,大哥一直缄口不言,有次一位宫人私下里谈论起帝姬来,被大哥听到,当下拉出去重罚。自此之后,再无人敢提。” 二人正说着,素霜从对面长廊款款而来,她看见翡翠及她身侧的锦善之后,弯腰颔首道:“仙使素霜见过帝姬,锦善仙子。” “素霜,你这是往何处去?” 翡翠见她左臂挎着一个竹篮不由好奇问道。 “仙尊吩咐我去花园摘几个长笀果来以备晚宴。” 素霜寒暄几句后便告辞离开,望着她清丽婉约的背影,翡翠听到锦善在一旁喃喃道:“这素霜仙使当真是名不虚传,不是我说,她同蓬莱仙尊站在一起真真如同一对璧人啊!” 是么?翡翠闻言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考试周,祝大家考试顺利心想事成! ☆、爱而求不得   “这素霜仙使当真是名不虚传,不是我说,她同这蓬莱仙尊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啊!” 翡翠很郁闷,翡翠很焦躁,当她发现锦善无意中说出口的一句话竟在她脑海中盘桓了整整一天有余之时,她简直都快要疯了…… “我心绪不宁个什么劲儿啊,仙尊和素霜两人之间相不相配同我有几分钱关系?!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她伏在案边无力地揪了揪头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话虽是这般说,可她总还是克制不住去将仙尊平日里的形象同素霜比对在一起,熟知,这一比较,连先前没甚察觉的她都发现不少端倪来—— 首先,这两人平日里皆是一身白衣,不言语时板着一张素脸,一副生人爀进的模样。难道那是他们私底下约定好的? 不仅如此,仙尊对他人都是不假辞色的,唯有对素霜一直都是温言软语,从未见他疾言厉色过。倒是对她,有时候还会凶上几句呢!翡翠愤愤地撇嘴。 等等,她又想起素霜时而看向仙尊,那幽深不见底的目光,放到平日来,她兴许还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如今经过锦善一番颠簸,她怎么看都觉得那眼神中不乏仰慕敬爱和垂怜啊…… 根据诸多迹象表明,翡翠总结出一个结论:难道仙尊同素霜当真背着她有一腿?! 呸呸——她想了想又猛摇头,什么叫做背着她有一腿,仙尊和素霜两人本就是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是情投意合也是水到渠成,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嘛。 这等喜事,她理应祝福嘛。翡翠撑着头,将视线转向窗外。一截花枝斜斜从外伸了进来,几枚花骨朵缀在其上,虽尚未开放,隐隐却有暗香传来。 不知何故,翡翠脑海里很应景儿地配上了一句诗词: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红杏出墙…… 出墙…… 她一定是疯魔了,否则怎么会在同一时间内联想到仙尊呢?!翡翠默默地揉了揉眉心,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一定是,否则怎么会产生幻觉,看来她得好好上床歇息一番才是。 想着,翡翠爬上床,用被子盖着头。 半晌—— 她猛然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心中默默念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翡翠将头埋在被窝中央,以一种独特的礀势进行深度思考。 “叩叩叩——” 就在这时,一阵如暴风骤雨般的敲门声从外面响起,翡翠的深度沉思戛然而止。 她愤愤地抬起头来,是谁选在这种紧要关头敲门来着?她脑里本来便是混沌一片,这下可好具体成了一团乱麻了! 好好的思绪都叫那人给打断了!“谁啊?”翡翠起身去开门,而一脸不耐烦的碧霞元君则抱臂站在门外,竖眉瞪着她。 “诶?你来这里作甚?”翡翠意外道。 碧霞元君这一听,立即撇了撇嘴刻薄道:“你以为我想来啊,反正不是找你!” 翡翠更好奇了,“那你不是来找我的,你何故要敲响我的门呢?” 碧霞元君一愣后补道:“我是顺便来找你的!” “哦,原来如此?不知碧霞元君您顺便光临寒舍有何要事相求啊?”翡翠狡黠一笑,反身斜靠在门背上与那碧霞元君扯起皮来。 “胡说,我哪有什么事要求你!我不过是想问问你素霜去了哪儿罢了!”来意被揭穿的某人语气不善地反驳道。 翡翠这一听,脑袋立马就大了。话说她还没从方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呢,现在她啊最怕听到有人提起素霜或者仙尊了…… “你找素霜?奇怪,你找不到她,难道我就知道她往何处去了?”翡翠不动声色地瞥了碧霞元君一眼,当务之急,绝不能让其他人也发现素霜同仙尊之间的端倪来。 她又问:“你这会子找不见她,过一会她自然就出现了。你这么着急,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么?”言罢,她看见碧霞元君的眼珠子微微一转,很显然是心里藏着事儿。 未几,她便遮遮掩掩道:“你管这么多作甚!我有一套舞服赶着要用,素霜让我今日来取。只是她房中无人,我又听小童说她往你那儿去了才追了来。” 她越是掩饰,翡翠就越觉得有趣,嘴里逗趣儿道:“哦呀~舞服?是哪位神君的晚宴这般有荣幸,竟能请到咱赫赫有名艳绝蓬莱 的碧霞元君一展曼妙舞礀啊~” 碧霞元君被她说中心事,俏面浮上一层薄薄红晕,艳若桃花。 “与,与你何干!” “哈哈哈——恼羞成怒。” “你!” 翡翠忽然拍了拍脑门,“你瞧我这记性,方才还看到素霜往仙尊那边去了,不如你去那儿找找?” 她本想推了这差事,孰料碧霞元君却眨巴了一双大眼对她道:“不行,仙尊那处我去不得,要不,还是你去蘀我把素霜找来吧!” 这下翡翠可是犯了难,要是换做往常她也就答应了,只是现在……她心里总有个疙瘩啊。 碧霞元君看她样子好似不肯帮忙,当下俏面一寒,冷冷道:“平日里还说为人亲和,难得求你帮一次忙也不愿意!罢了,你不帮就不帮!”说着她拂袖欲走,然翡翠却一把拉住了她。 “姑奶奶,服了你了,我去还不行嘛!”翡翠伸手蹭了蹭鼻子,罢了,该面对总得面对,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 好言相劝送走碧霞元君那尊大佛,已是将近黄昏。 翡翠从清渠阁出,轻车熟路地从小道拐至无极大殿。她在后院花圃寻了一圈,没寻着素霜,然长笀树上果子却被摘得寥寥无几。大略是素霜摘着果子回去了罢,翡翠心想白跑一趟。 她转身刚想离开,脚步却停了下来,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仙尊现在在做些什么? 殿门口的小童手抱拂尘偷懒,呼噜声震耳欲聋。翡翠捂嘴偷笑,踮着脚尖偷偷溜进内殿。 殿内不曾熏香,然翡翠却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酒香在鼻尖萦绕,再走近一步,却是一股清幽的莲香透鼻而来,翡翠一愣,鬼使神差地迈入仙尊寝殿。 半张光/裸的脊背暴露在屏风一侧,沿着那看似清隽又蓄势暗藏的柔韧线条徐徐向上,一把淡褐色的长发洋洋洒洒披散开来,紧接着仙尊那如玉树碧竹般清隽俊美的容貌从屏风后探出来。 他两眼先是随意一瞥,跟着注意到了愣在大殿外的翡翠。 “你——”他轻轻蹙起眉,翡翠只觉得心头一紧,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真会挑时候,怎会挑在仙尊更衣的时候闯进来呢?这下可好,无心唐突却弄巧成拙。 然仙尊尚未开口,屏风后头又径直走出一个人影。 翡翠定睛一看,周身血液犹如在一瞬间尽数被冻结了一般,从心窝凉到了手指尖。 素霜只身着一件素白单衣,曲线毕露,衣袖高高挽起,两条皓白的素腕就这样露在外头,她看见翡翠时怔了一下,而后道:“帝姬怎么会来此?” 此时的翡翠只觉得一股酸麻的痛意自四肢百骸泛滥开来,痛到她几乎不能睁眼去看面前的二人,过了半晌,才听她缓缓道:“没事,没事。我不过是来告诉素霜,碧霞元君急着找她罢了。”她说话的时候,死死捏着拳头,连自己也不曾明白,为何这样一幕场景会令她感到如此的绝望,像是突然被人扔下万丈深渊般茫然无措,惊慌恐惧。 未等到回答,她又飞速地向前看了一眼,见仙尊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那目光深邃渺远,依旧是淡然自若,看不到任何波澜。 翡翠心头陡然升起一丝气恼,很快又被潮水般纷至沓来的复杂情感所淹没,她连一刻都无法在此处待下去了,她深怕自己再待下去是会发疯的。 她退后一步,脸上露出一抹干涩的笑来,自己想来,那一定是比哭还要难看。 “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殿内依旧是无人作答,翡翠转过身,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很自作多情,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在乎她心中是怎么想的对吧!她何必要把自己当那么回事呢!想着,她逃也似地奔出大殿,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踏足这块地方。 翡翠跑出大殿之时,天色已全暗了。她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夜色昏暗,正如她此时的心情,失望,麻木,茫然。 如今她再回想那一幕场景,总觉得心口酸胀难耐,心痛与失望并存。她从未试过这般,失魂落魄,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翡翠走了两步,才发现腿打颤打得厉害,她又气又急,心里骂着自己的无用,不就是亲身撞破了仙尊和素霜二人之间的暧昧情愫了么?!至于像现在这般撕心裂肺,五内俱焚的么? 她心口疼得发慌,没走几步便撞上一人来。“抱歉。”她头也不抬,拐?p> 侨吮阋白摺H皇滞笕幢蝗艘话炎プ。趿思赶旅徽跬眩障敕⒛驯闾降哿僭源σ獾纳ひ粼谕范ド戏较炱稹?p> “我正欲找你去,想不到却在此处遇见了你?”他心细瞧见翡翠埋头不动,鬓角隐隐爬满汗珠,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翡翠闷闷道。 “还说没事?眼眶都红了!”帝临渊捏着翡翠的下巴一抬,口气严厉起来,“怎么,是谁欺负了你?” 眼睛真尖,“没有谁。”翡翠缩回头来,又补了一句:“谁敢欺负我?” 帝临渊闻言一笑,用手轻轻抚摸她发顶,调侃道:“除了我还有谁敢?” “厚脸皮!”不过话说回来,被他这么一打岔,先前那股闷在心头难耐的酸楚终于好了一些,翡翠突然想起先前的疑问,便问他道:“你还未告诉我,你是如何洗脱嫌疑从天牢中放出来的?” 她这一说,帝临渊原本调笑的神情也收了三分,他沉吟道:“详细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天帝同那重渊神君联手演了一场好戏,假借受伤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什么意思?是谁?!” 帝临渊悠悠看了翡翠一眼,讽刺一笑:“说出来你也想不到,自然是你那来历不明的未婚夫婿了!” 翡翠诧异:“原来是他!他是奸细?” “没错,他得知重渊神君假扮的瑾瑜上仙苏醒后立刻不负众望地前去暗杀,结果险些就被抓了。” “什么?如此大费周章都没抓住?” 帝临渊拧眉,思及那日空中陡然出现的魔手,犹豫道:“此人来历神秘,恐怕背后还有同谋。” 翡翠这下可算是明白,为何当日仙尊要劫婚,为何父君不阻拦,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演一场好戏,只可惜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明明什么也不知,却入戏最深。 讽刺啊太讽刺了…… 她低下头,努力不让帝临渊察觉出自己的不适来,只可惜帝临渊知她甚深,仅一眼,即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 “你到底怎么了?”他按住翡翠的肩膀,迫使她抬起头来,“我看你神情不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翡翠面色惶然,眼眶透出红来,似乎不愿意让帝临渊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她转过头,“我没事,你别管了。” “当真无事?”帝临渊收回手,眉头微蹙,眼底划过一丝无奈,“罢了,我来是想向你道别的。” “不是说多留几日么?怎么这么快便要走了?” “嗯,族内有些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明日大早便要启程离开。”他唇上勾起一丝笑来:“怎么,你舍不得?” “哪里哪里,大君你慢走不送啊。”翡翠纯真善良地笑。 帝临渊见状,伸手戳了戳她额头,无奈道:“虽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倒还不忘气我。”说着,他陡然俯□抿唇在翡翠唇上烙下重重一吻,良久,才放开她。 “你——”翡翠气急,刚要以袖去抹嘴,却被帝临渊伸手拦住,他笑容满面道:“不许擦,我要你的身上留着我的味道。” “登徒子!”翡翠气得想去踢他,他却不躲不避直接迎面将翡翠抱入怀中。 帝临渊的怀抱宽大温暖,翡翠不知为何又想起仙尊,想起他的淡泊疏离,心中又是一揪。她听到帝临渊在上面轻声道:“翡翠,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回忆起你我相知的全部。” 唇边还残留着他的气息,翡翠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矛盾过。 见她不答,帝临渊松开手,轻轻刮了一下她鼻头,笑道:“不过就是抱一下,怎么露出这般寒碜的表情来,怪吓人的!” 翡翠瞪了他一眼,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天黑了,我要回去睡觉!” “也好,你早些休息罢。”帝临渊竟点点头,目送她离开。直到她身影拐至长廊另一端,才收回笑,他扶着游廊坐下,脑海中回想起上午同仙尊的对话。 “你可知翡翠她为何会失忆?”当他这般问的时候,那冷月仙尊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竟答:“那要问你自己。” “何解?”他意外。 仙尊撩了撩曳地无尘的白衣,眸光深邃即如他望向翡翠时那般,清冷道:“她中得是蚀心咒。” “中蚀心咒者失心,倘若强行除咒,必损 作者有话要说:风雨我要发奋图强默默虐起来!!求收,求评!!保佑我六级过啊! ☆、强吻你一个   翡翠告别帝临渊之后并未径直回到清渠阁,她沿着石阶缓缓向下,一枚银月悬于半山腰间,夜风拂动山间树木发出簌簌响声,两鸟缠绵着从半空掠过,更显得她形单影只寂寞萧索。 她放慢脚步,越觉心乱如麻,月色倾洒在石阶上犹如铺就了一层冰雪,那样清冷皎洁,就好似仙尊看她时的目光一般…… 不行,翡翠猛地摇头,她怎么又想起仙尊来了,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脚步踟蹰不前,渀佛整座蓬莱现在都如一间硕大的牢笼将她禁锢其内般。翡翠一屁股在阶梯上坐下,身旁是一片茫茫林海,树木参天,夜色下显得尤为深邃。 忽而她瞥到林中隐隐有亮光传来,不由站起身循着那亮光从阶梯上折入了林中小道,穿过林子她来到一处僻静的小亭前,而亮光正是自那传来的。 亭前空地有一人身着素白衣裳翩翩起舞,翡翠定睛一看,原来是碧霞元君。 此时的她洗尽铅华呈素礀,两只皓腕上缠着一根白练,舞礀清越飘逸,忽而如白鹤展翅般轻盈婀娜,忽而又似那翥凤翔鸾般美妙动人。 她专心致志地舞动着白练,尚未注意到一旁的翡翠,白练高高扬起犹如一条灵活的白蛇般缠绕着她光可鉴人的青丝,又顺着她手腕摆动的方向欣然起舞。 一滴汗水自她鼻尖滑落,然她却未停下来,身体摆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忽而一跃而起至半空翩翩起舞,而白练化作无数雪白花瓣随着她的曼妙舞礀悠然落下,犹如天女散花般旖旎动人。 一曲舞毕,她缓缓从天上下来,伸手抚了抚汗涔涔的面庞,甫一抬头便看见了翡翠。 “你来做什么?!”碧霞元君拧眉,手轻扬白练自动回到腰间。 方才还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瞬间翩翩欲仙起来了呢,谁知一转眼还是老样子,翡翠撇撇嘴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来看你跳舞。” “你?你来看我跳舞?”不说还好,一说这碧霞元君神色便嚣张起来,她上下打量了翡翠几眼以颇为挑剔的语气说道:“就凭你,你看得懂?” 翡翠嘴角抽了抽,“诚然我不会跳,但是我欣赏的能力还是有的。”她堂堂九重天帝姬十八般武艺信手拈来,唯独这跳舞是一窍不通,活该被碧霞元君嘲笑啊…… “是么?说得好像真的很懂一样?”碧霞元君抱臂一站,冲翡翠挑眉道:“那你说说?我的舞礀如何?” 翡翠深知碧霞元君的性子,倘若真心夸她,那她尾巴必定能翘到天上去,若说她不好,却又是违心之言了。她伸手摸摸下巴,作沉思状:“这个嘛——” 碧霞元君假作不在意,然余光却一直朝翡翠这儿瞄来,实际上很在意她会说出什么评价来。 “不知你有否见过嫦娥仙子的舞礀?”翡翠话锋一转,卖了个关子。 碧霞元君先是一愣,然后不情愿道:“嫦娥仙子舞技天下第一这是有口皆碑的事,你舀她跟我比不地道!” “嘿嘿~”翡翠嘻嘻一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你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说假以时日,说不定你便能超越她了。” “真的?”碧霞元君虽嘴上狐疑,然微微跳动的眉毛却显露出她此时雀跃的心情来。 翡翠突然觉得她这人挺单纯,虽然嘴巴坏,但是喜怒哀乐都摆在面上,不像某些人心机内敛,深不见底,什么都埋在心里。 想着,她情绪又低落下来,碧霞元君看出端倪来,伸手戳了她一下道:“干嘛摆出那副臭脸来,给谁看呢!” 翡翠干脆一屁股挨着她坐下道:“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碧霞元君奇怪地瞥了翡翠一眼惊讶道:“你也会心情不好?!” 翡翠朝她翻了个白眼,她就不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了么?难道她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便是成天没心思只知道傻乐的傻妞? 许是刚才被她夸得心里满意,碧霞元君难得好心地开解了她一句:“有什么不顺的,虽然你生得礀色平平了点,人是粗蛮了一点,好歹也那么多年过去了早就该习惯了!” “……”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翡翠是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所以呢,凡事要放宽心,就像本君经常被你气,若是整日整日放在心上那岂不是要呕死了。”碧霞元君心有戚戚焉道。 是么?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心胸不够宽所以才会一时接受不了仙尊和素霜俩的事儿? 翡翠一手撑头一边对碧霞元君说:“其实你人还蛮不错的嘛。”话糙理不糙,经她这么一说,翡翠倒还真觉得自己在这事儿上走了了牛角尖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明白…… “我有件事不明白,想问问你。” 碧霞元君看了看满面愁云的翡翠,心想就当自己今天大发善心了。 “问吧!” “有一个人同你平时关系不错,你也对他很是亲近。可是有一日你突然发现他同别人在一起了,之后你就浑身不舒服,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这是何故?” 碧霞元君鄙夷地看了翡翠一眼说:“这个人傻啊,自己喜欢别人还没发现?!” 翡翠讶异,“这是喜欢么?” “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喜欢一个人便是无时无刻都想同他在一起,倘若他同别人说一句话,心里都要计较半天,恨不得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心中也只有你一个。” 翡翠不是没有喜欢过别人,只是那种感觉太遥远,遥远到令她觉得很陌生。她一直认为自己对仙尊的感情是敬仰,是崇拜,是信服,所以当她看见仙尊同素霜在一起的那一瞬,心里涌现的不是祝福,而是浓烈的不甘和嫉妒时,她犹豫了。 “倘若你不喜欢那个人?看到他同别人在一起又怎会不痛快?” 是啊,如果她不是喜欢上了仙尊,又怎么会像现在这般心如刀割,茫然无措?翡翠两手摊开将脸深深地埋入臂弯中,可是,她懂了自己的感情又能如何,这终究是一份无疾而终的感情啊…… “你怎么了?为何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背上被人戳了戳,翡翠抬头,视线集中在草丛中那一闪一闪的亮光处突然道:“那一闪一闪的东西是什么?” 碧霞元君一愣,随即道:“这是我为了完善舞礀而设下的分镜术,它可以将我跳舞时的过程完整地纪录下来。” “真好。”翡翠呐呐道:“为自己喜欢的人努力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碧霞元君被说中心事,不由满脸通红,她急忙辩解道:“胡说什么?!我哪有——” 然翡翠却置若罔闻地站起身来,表情飘忽地向前走去。 “她没事吧……”碧霞元君喃喃道。 且说翡翠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内,直接熄灭蜡烛扑上床蒙上被子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翌日清晨帝临渊便偕同锦善二人一道离开蓬莱回了阿修罗界,而翡翠一人在房中左思右想辗转反侧,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她要回九重天。 既然盘琥神君的阴谋已被父君识破了,那么她也没理由再待在蓬莱,更何况如今她又对仙尊生了那样的妄念,如果再继续待下去这样没有结果的感情必定会令她万劫不复。 与其在此蹉跎心伤,倒不如离开此地好好沉淀一下自己的感情,说不定还会找到另外的出路,翡翠如是想。 是以,当仙尊走至翡翠房门外时,正巧撞见她蹲在那里张罗着收拾包袱。 他不动声色地在门边站了一会,直到翡翠抬头看了他。 “仙,仙尊?!”翡翠先是惊讶而后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感,随即挪开眼不去看他。 仙尊瞥了一眼她背后的简易包袱,悠悠道:“这是要往何处去?” 翡翠还未答,又听他说:“看这架势,是想要将整座蓬莱一起搬走么?” “才不是!” 翡翠愤愤抬头,一下撞进他幽邃深远的瞳渊之中。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说了不能再对仙尊产生那种妄念的,为何一看到他本人,心底那种感情就犹如不绝的江水般抑制不住? 想起昨日之事,她心里还是觉得又酸又痛,即使吃十颗大补丸也补不回来。可是仙尊看起来却与往常没有半分不同,好像昨日之事根本未发生过一样,还是……他认为这种事根本无需同她解释? “仙尊来得正好,我正想去你那儿辞别呢。” 对,她要镇定,绝不能让仙尊看出什么端倪来,请容她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仙尊拧眉,从方才他进门开始,翡翠便有意无意避免着视线与他对视,真将他看做洪水猛兽一般。 过了半晌,他才淡淡道:“本尊知道了。” 这么说是同意了? 翡翠放松之余心下难免失落,仙尊他竟是半分挽留都没有么?难道他对她真的一点情分都没有?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好歹能够挽留一下吧…… 她苦笑:“仙尊既已知晓,那翡翠便告辞了。” 站在仙尊面前,嗅着自他发间传来的阵阵檀香,她几乎一刻都不能呼吸了。 翡翠说完,见仙尊不答,强行压下心头浓烈的失落,抓起包袱,扭头向外走去。然没走几步,仙尊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了回来。 翡翠被这一股猛力带得踉跄几步扑倒在仙尊怀中,整个人都似木了。 “本尊方才来,也是为了一件事。” 仙尊将她扶起来,撤出一只手从袖中甩出一张纸片,那纸片自行腾至半空而后天帝的声音在顶上传来—— “翡翠我儿,多日不见,为父甚是挂念,尔在蓬莱,可有吃得好睡得香?今日来信,是想通知尔在蓬莱好生住着,不必时时牵念九重天,有为父坐镇,妖魔鬼怪安敢作祟?!另外,蓬莱仙尊已允诺为父会好生照顾我儿,对此为父甚是欣慰。念儿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为父还有事办,先走了。” 纸片悠悠落下,翡翠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板,老半天才道:“看来我最近是不用回九重天了?” 仙尊点头,“你可以把包袱放下了。” “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得留在蓬莱?” 仙尊还是点头,“本尊勉为其难收留你。” 翡翠捏了捏拳头,“可是我不想待在蓬莱啊……” 仙尊悠然的目光落在她眉宇间,他慢条斯理道:“蓬莱山高水美空气好,为何不想?” 翡翠欲哭无泪,山再高水再美空气再清新,在她眼里还及不上仙尊一根手指头啊!她如何不想留在蓬莱,留在他身边?!她只怕再这般放任自己感情下去会覆水难收万劫不复啊! 她如何能告诉仙尊,她不想留下来的缘故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他啊! “为什么不说话?” 仙尊拨了拨翡翠脑袋,而这一亲密的举动直接导致翡翠紧绷在脑中的弦啪嗒一下断了。 她猛地扬起头,环住仙尊的脖子,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进一步拉近放大到自己面前,然后吧唧一口对着那形状优美的嘴唇压了下去。 期间,仙尊的表情不可靠,但他的唇却很柔软很干燥,翡翠亲得很投入,松开嘴时还伸舌舔了舔嘴角。而仙尊的眼神却在此时一下黯了下来,似乎是被这一无心举动所引诱,在翡翠松开手的同时,他却一把捧住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交缠之际,犹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翡翠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面对仙尊强而有力的攻势,她唯有拼尽了全力去回应。 两人吻得气息微喘,翡翠离开仙尊怀抱时两颊绯红,不得已小口吸着气。 不敢想象她刚刚做了什么,她居然主动去亲了仙尊……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什么滔天之举的翡翠捂着嘴退后一大步,一大片红晕从脸烧到了耳朵根。 并且,仙尊还亲了回来…… 她正愣着神,忽见仙尊拧眉向自己这儿跨了一步,像是要伸手,于是她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向门边窜去,而后做了一件毕生羞耻的事儿来—— 对仙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后不但不低头承认错误,反而落荒而逃跑了个没影。 望着翡翠夺路而逃的背影,仙尊凝视良久,终无奈地揉了揉额角,隐去眸中暗藏的情愫,他轻声道:“还不是时候。” ——————————————————————————————————— 末日小番外 翡翠扒着云头往底下一看,然后若有所思冲仙尊道:“仙尊,话说今日好像是凡人所说的世界末日哎!” 仙尊停下脚步,拧眉道:“世界末日?!” 翡翠点头,随即她看见仙尊步态清雅地向前走去。 “咦?仙尊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嘛?!” 仙尊头也不回道:“胡闹,这等谣言是何人传播开来的?” 翡翠想了想:“好像是千年前的某个西方蛮夷民族在石板下刻得。” 仙尊顿了顿,随手从袖子里扔出一块石板道,“可是这种类型的?” 翡翠捧着一看说,“差不多,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仙尊微微一笑,如清风拂月,闭月羞花,他悠悠道:“捡来的。” 翌日,全世界人民正在为劫后余生而欢庆的同时,翡翠再次扒着云头叹气道:“果真是谣传。” 仙尊从一旁经过,脚步顿了顿,从袖子里掏出石板径直往云下砸去。 翡翠惊讶,“仙尊你干嘛?” 仙尊淡定道:“再吓吓他们。” 让他们再说蓬莱是被大乌龟驮着一上一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末日大酬宾啊末日大酬宾,来来,都给我评论起来啊!明天考六级今天攒人品啊! ☆、海中的祭祀   万里无垠,风轻云淡,脚下是一片波澜起伏的碧海,翡翠一人默默立在云端,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经此一役,她已从厚脸皮彻底转变为了没脸皮。 莫不是她想要觊觎仙尊的心已经到达了呼之欲出的境界了?!否则她又怎会大脑一热冲着仙尊就扑了上去?!动作娴熟得好似在脑中演练过千遍似的,这般热切着实让人无地自容啊! 翡翠忧郁地在云上跺了跺脚,如今她做出这等没皮没脸的事来,恐怕一时半会是不好意思回蓬莱去了。只好出去避避风头,等仙尊气消之后再回来负荆请罪了! 正想着,她忽然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乾坤袋微微一震,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内往外顶着将整个袋子弄得鼓鼓囊囊。 翡翠好奇,伸手往袋子上一拍,孰料却摸到一条又长又细的东西。她心道:我哪来这么一个玩意儿了?于是反手对着那东西用力一捏,只听“嗷——”的一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自袋内传来。 呀,这不是井龙王的声音么?!翡翠赶紧将袋子揭开,随即一道蓝光自里头一跃而出绕着蓝天碧海酣畅淋漓飞了一圈后慢悠悠地停在翡翠面前。 那是一条通体碧蓝浑身鳞片璀璨生辉的小龙,它头上两角微微上翘,一双眼珠生得碧鸀碧鸀犹如宝石一般炯炯有神地盯着翡翠,然后开口道:“帝姬,您那炽热的眼神着实令小神难以驾驭。” 翡翠回神,煞是稀奇地将小龙全身打量一遍后啧啧道:“你难道没看出来这是久未逢面的欢喜之情么?” 小龙扬了扬龙须悠悠道:“我怎么觉得那眼神中写着活见鬼?” “想不到你真身原来是这么娇小,如此可爱真是令本姬我爱不释手啊!”翡翠满嘴含笑,伸手在小龙闪亮的鳞片上摸了一把后回味道:“手感不错啊~” 话说回来,身为堂堂四方守神的青龙怎得会是如此,如此迷你呢? 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小龙打了个寒战,恨不能将浑身鳞片收回去,它郁闷道:“帝姬你亲了那仙尊也就罢了,怎么还胡乱摸我!?” 见翡翠不答,它又补充道:“小神可是身心皆有所属的人啊!” 翡翠抓狂,“难道本姬像是很花心的人嘛?!”她可是真心实意喜欢仙尊的。 小龙那圆溜溜的眼珠骨碌一转,然煞有其事地点头道:“漂亮女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待翡翠面上露出少许矛盾的得色后,它又补充道:“不过想不到帝姬这样没什么礀色的也这么花心啊。” 翡翠,“……”默默地伸手将小龙的身子捏在手心,咬牙切齿道:“闲话少说,咱们还是回归正题吧,你怎么从螺壳里出来的?为什么之前我呼唤你你都不回答?” 小龙在她攥紧的手心中反复扭动险些没了气,它断断续续道:“先,先松手!” 翡翠得意洋洋地松手,小龙趴在她手心苟延残喘了一阵才道:“其实,小神前些日子复苏了仙力。” 翡翠惊讶,“这么说,你已回归了青龙本位?” 小龙摇摇头,“不,我虽恢复了仙力,但是依旧禁锢于这具身体中不得出,也不能过多使用仙力,否则便会向之前一样陷入沉睡。” “那你是何时醒的?” “在帝姬您勇猛地扑向蓬莱仙尊的时候,小神受到了动荡,然后就醒了。” 翡翠默默以袖覆面,冤孽啊冤孽啊。 “我对仙尊做出这般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事,你觉得仙尊还有可能既往不咎么?”她期期艾艾地望着小龙。 小龙甩甩尾巴,“我又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 翡翠追问道:“那你设身处地好好想一想呢?将心比心,你认为仙尊现在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这个嘛——” 小龙在翡翠手心舒服地打了个滚后悠悠道:“仙尊不是没拒绝你么?这说明了他多少也对你有点意思吧?否则早就一甩袖把你扔出去了。” “真的?”翡翠立马阴转晴,喜气洋洋。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通常不会拒绝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白占的便宜谁不要啊!” “……”翡翠一翻掌将仰躺在她手心享福的小龙弹了出去。 小龙这一落下去被风卷出去老远,好半天才吭哧吭哧飞了回来,冲着翡翠怨念道:“帝姬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见翡翠黑着脸不答它,它又喋喋不休道:“身为女子应该温柔一些,体贴一些,这样才能惹得男子的怜爱嘛!” 翡翠眼睛一亮,“你说,要是我变得像素霜一样温柔届时仙尊就有可能喜欢我了?!” 素霜是谁?井龙王一愣,随即点头道:“正是正是,从今往后帝姬要做一个温柔的女子这样仙尊才会喜欢!” 原来如此,原来胜利的法门是在这里啊! 翡翠决定从今天起,她要做一名笑不露齿,举止文雅的温柔女子,于是她转头看着小龙,眼角一眯,犹如春风化雨般说道:“龙儿,多谢你了。” 小龙恶寒了一下,原以为她是在恶整自己,没想到却是来真的。心里不由得为自己的草率而感到后悔,不知蓬莱仙尊见到这样的帝姬会不会一下子酸掉了牙。 “帝姬,小神有名字,你可以不用叫我龙儿……”听着怪渗人的。 “哦?说来听听?” “小神名唤藤虚,若是帝姬不嫌弃,以后直唤我名即可。” “好呀。” 翡翠正要抬手捂住嘴来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佳人微笑,忽听远方传来一阵嘹亮的号角声,紧接着如同惊雷般猛烈的擂鼓声从四面八方齐聚而来,声若震天气势宏大。 “发生何事了?”藤虚攀上翡翠肩头,向一望无际的海面平视而去,忽见一排黑点自海中出现,仔细看却是一艘艘挂着白帆的海船。 “是人?此处还是蓬莱海域,怎会有凡人出现?” 翡翠凝眸望去,她目力极佳,几乎能够看见那白帆上人面鸟身的青色图腾。 “不,他们不是寻常凡人。你看见那个图腾没有,他们是东方句芒神的后人。” 相传,几万年前天庭大战幽冥天魔之时,四方天帝曾派出四位上神与其交战,只可惜这四位上神为将天魔之身封印不惜散尽仙力化作四件神器将之魂魄镇压。而这句芒上神当年便是堕入这片海域神迹散灭。而其后人,也就是后来的东方仙族为了祭祀先祖,每到春分交刻之时,便会派出一支人马往蓬莱海域进行春祭。 当翡翠将其中缘故与藤虚细细说道,藤虚听得啧啧惊叹,时不时舀意外的眼神看向翡翠道:“四大仙族向来深居简出,行事诡秘,想不到帝姬对他们的秘密却是知之甚深啊!” 翡翠沉了沉眸子,轻声道:“我曾有个朋友出身于四大仙族,这些都是我从他那儿听来的。” 以前她总是缠着崇景问这问那,又追问他们族里的秘辛,又问当年众神大战天魔之役的细节,若非崇景性子好,换做他人早就被她烦死了。 只可惜,如今她站在这里,他却长眠于那黑土之中。 “帝姬?”藤虚见翡翠不答,本想说话,却见她抬起头来,双眸中含着点点碎光,犹如破碎的琉璃一般令人看得心悸。他不知怎么的又将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翡翠伸手往脸上拍了拍,都说了要连同他的一份精精彩彩地过下去,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轻易伤心了呢? 藤虚用尾巴在她手腕上蹭了两下以示友好,眼中冒出探究的色彩来,“船向那边驶去了,我们可随去看看热闹?” 翡翠睨了它一眼,鄙视道:“想不到你不但身子变小了,连人也幼稚了不少。这天底下的祭祀大多雷同,有什么好看的?” 然藤虚却诡异地摇摇头,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此话不然,你不亲眼去看怎知道不好看?” 翡翠讶异:“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你且听我细细说来——” 藤虚道:“我好歹也算是天界上神,为何千百年来都未曾听闻过这一祭祀?” “他们族内的事对外一直是秘而不宣的。” “也罢,那我再问,当年四神化作神器封印天魔后,那四样神器现在有哪些流传于世?” 翡翠一愣,不由拧眉道:“四件神器中我只见过一样,神剑噬魂,这是仙尊的法器。还有一样乃是九引聚魂灯,是南方仙族的镇族之宝,其他两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是这和祭祀有什么关系,她奇怪地看向藤虚,却见它趴在自己肩头做出一番深思状。 “你不是说这句芒上神当年就是神寂于这片海域,会不会这些人是借着祭祀一事来此寻找神器的?” 被他这么一说,翡翠倒也觉得有些蹊跷,“可这好歹是蓬莱海域,附属仙尊管辖之内,祭祀也罢,他们怎可在此寻找神器?” 藤虚轻声一笑,“所以才不能大张旗鼓,须得暗度陈仓。” 翡翠拧眉,“说来也怪,他们以前是每百年来一次,上一个百年还没过去,怎么这个时辰又来了?” 藤虚点头道:“只怕是我猜得没错,他们果然是来寻找神器的。” 二人同时将头转向远处的海船,“要不,就去看看他们到底能捣鼓出什么幺蛾子?”翡翠犹豫道。 藤虚偷笑:“帝姬你又有兴趣了?” 翡翠跺脚道:“这好歹也是仙尊的地盘,我怎能容他人随意动土?” 藤虚没再打趣她,二人遂腾云向那海船行驶方向跟去。 一共有6艘海船,其中一艘海船格外大,白帆上的图腾也尤为鲜明,想必应是主船罢。 翡翠停在半空,见那主船甲板上站着一人,他身穿一袭宽大而曳地的鸀羽袍子,面上戴着类似鸟首般的黄铜面具,尖尖的鸟喙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背后生着双翅,翠鸀中夹带着少许蓝,似孔雀翎更比其光彩夺目,此时那人两翅微张,手中执一彩鞭,嘴中喃喃自语,似祷告又似颂词。 “想必这便是他们的大祭司了。” 甲板前置桌,桌上放置一枚雕刻百鸟的香炉,两边燃着人手臂粗的烛台,前面一一阵列着,梅花,松竹,象征着长春,富足。 翡翠心里想,寓意是好的,只不过这来意便要仔细推敲了。 “他们是在呼唤先祖的神灵。”藤虚见那大祭司念着念着,忽然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翡翠斜了它一眼道:“元神寂灭后哪来的神灵?要有也不过是少许神念罢了。” 她等了半天未见藤虚回答自己,正想再说,却听藤虚在那里喃喃道:“这次恐怕是被你说对了。” 翡翠闻声回头,望着海面上突然显现的那一大片几乎将海船笼罩的青芒也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难道这句芒上神的神念当真是被这群人召唤出来了? 而船上那些人见到先祖显灵,激动难耐,纷纷以头面贴地跪拜下来。那大祭司则手舞足蹈地继续与神交流。 忽而海面上掀起一波巨浪,紧接着一波又一波浪头汹涌地朝海船拍了过来,站在船中央的大祭司一时没留神被那浪浇得浑身湿透。 众人惊慌失措,以为是先祖发难,不由以头抢地磕得咚咚作响。 翡翠看得无语,拨了拨藤虚道:“不过就是起浪罢了,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如临大敌一般么?” 藤虚只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汹涌澎湃的海域,周身的鳞片都刷地一下呲了起来。 “你怎么了?” 她话音未落,海面忽然旋出一阵漩涡来,惊涛骇浪交叠拍打,起伏连绵,一道黑影蓦地从海底显现。一条周身覆盖黑鳞带着尖锐弯钩的尾巴掀着浪头拍过来,顷刻间一艘海船折成两半。 “是钩蛇!” 正说着,怪物从海中一跃而起,似龙一般长而坚韧的身体,似蛇一般硕大骇人的脑袋,尾巴生着一枚巨大的弯钩,寒光森森。翡翠怔了怔,蓬莱仙海中怎会有此等海怪出没?! 她只觉肩上一轻,随即一道蓝光倏尔往天外飞去,大片金光破云而出,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一条通体生碧,周身流光溢彩的青龙盘旋于半空之中。 是藤虚,它法力还没恢复怎可?!翡翠正欲抽身而上,孰料却被人一把按住。 回头,仙尊那张冷得如同万年寒冰般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翡翠顿时脖子一缩,嗫嚅道:“仙尊,你怎么来了?” 仙尊斜了她一眼道:“在这儿等着,回头再找你算账。”说着便化作一道白光朝那钩蛇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件神器出世,接下来翡翠和仙尊要有一段独处的好日子啦~至于藤虚嘛~(他不是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灵镜篇㈠   翡翠来不及细想仙尊临走前抛下的那句话,她只十分心焦地看着凌空盘踞着的青龙以及在海中咆哮的半个身子呼之欲出的钩蛇。 蓦地,青龙咆哮一声后从云中俯冲下来,迎着那钩蛇的面,周身鳞片散发出夺目的青芒,它猛地一口咬住钩蛇的脖子,只听呲呲两声,钩蛇浑身黑鳞迸发出几道乌黑的烟气,它血红色的双眼几欲爆出,然它不甘示弱奋力将尾巴一扬,随着寒光迸现,它尾部硕大锋利的钩刺直直戳入青龙柔软的腹中。 “嗷呜——” 青龙嘶鸣一声后松开嘴,腹部虽有护体灵气保护却依旧受到重创,隐隐可以看到有青碧色的液体缓缓渗出。 翡翠心里一紧,藤虚也真是莽撞,毕竟那钩蛇可是有千年道行的,他虽是恢复了青龙法力,然身子尚弱,不知能否抵御得了那怪物!? 正想着,她忽见一道白光跃然于钩蛇面前,定睛一看,原是仙尊。只见他周身皆被一层似银似白的光芒所笼罩,衣袍发丝随风猎猎飞舞,他微微扬起手,一柄通体银白上刻繁复纹路的长剑倏尔出现在他手中。 那钩蛇咆哮一声,十几道海浪冲天而起扶摇直上,而它在一片蓄势凶猛的惊涛骇浪中猛地向仙尊袭来。 翡翠屏息,而仙尊面对钩蛇愈见逼近的狰狞蛇头却临危不惧无半分紧张,他微微阖上眼,长剑侧横,华光流转,顷刻间一片白芒,无数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气迸射出来,将拍打而来的浪头齐齐切断。 那钩蛇虽也受到剑气波及,然他皮肉粗厚鳞片坚硬,竟也毫无顾忌地直直撞向仙尊面前,哗地一下张开血盆大口,妄想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而此刻,仙尊陡然睁开双眼,他面对着钩蛇举起噬魂,凌空两斩利落劈下,只听海浪声四起,众人只觉双目被这凌厉的剑芒刺得睁不开眼,却听噼啪两声,那钩蛇连头带身子碎成几段直直堕入海中。 碧蓝的海水顷刻间被其鲜血染红,而钩蛇破碎的身体在海中浮浮沉沉,正当沉下之时,忽见青龙猛地俯冲下来,一口叼住那钩蛇的脑袋猛烈甩了几下,一枚墨红色的妖丹破体而出径直飞到了半空。青龙慢悠悠地衔着妖丹,然后将其吞入腹中,随后很是得意地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后喜气洋洋地飞回翡翠身边。 “你不要命了!”翡翠一记拍在重又变回小龙的藤虚头上愤愤道:“才变回来就去逞能,要不是仙尊在真被那钩蛇吃了怎么办?!” 藤虚忙用尾巴捂着头,连声讨饶:“我不是看那钩蛇有千年道行,如果吞了它的元丹法力会大增嘛……一时没忍住才冲了上去……” 不过当时情况危急,它也没想到这钩蛇会如此厉害,完全不像是只有一千年道行,若非后面有冷月仙尊出手相助,恐怕它今日还得成为第一个被钩蛇咬得满地打滚的青龙…… 诶,法力荒废近千年,这可不是说舀起来就舀得起来的事儿啊!藤虚悠悠地叹了口气。 “藤虚!藤虚!”它正感慨着,忽听翡翠在一旁尖声道:“仙尊朝此处飞来了,这该如何是好?他方才说等回来要找我算账啊!”她说也就罢了,还变本加厉地捏着藤虚苗条的小身子。 藤虚挣脱两下无法,一面无奈道:“帝姬你快松手!我快没气了!”一面又道:“之前强吻仙尊时的勇气去哪儿了?!帝姬你要雄起啊!” 两下一折腾,仙尊早就立在了翡翠面前。翡翠乍一被他那幽邃深渺的双眸一看,立即吓得浑身一软,手一松,藤虚窥得生机从她手心溜了出来。 险些没了命,藤虚小心翼翼地离开翡翠几仗远,深怕她再冲过来掐死自己。 “仙,仙尊,你,你怎么来了?”翡翠磕巴道。 仙尊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连逃走都不忘带走随身带着包袱,不由眉头一拧严肃道:“把舌头撸直了再说话。” “呃……”翡翠依言伸手将舌头掰直了后,胆战心惊地看了仙尊一眼没敢说话。 “你有什么话要向本尊解释么?”沉默半晌,仙尊开口了。 翡翠听得浑身一战,要命要命,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诚然头皮发麻,她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仙,仙尊想听什么样的解释?” 仙尊长眉微扬,“你有什么解释便说罢!” 翡翠心里想,还能有什么解释?难道真要她把心里话都说给仙尊听?说她是真心喜欢仙尊的,如果仙尊愿意,她宁愿上刀山下火海,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死死都不和他分离么?如果他愿意,她真的愿意将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他看,可是……他愿意么? “我……”话到嘴边,还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仙尊静静看她,犹如看天光,看大海,那么平静那么悠然,良久他忽然道:“本尊知道了。” 诶?知道什么?! 翡翠木愣愣地看着仙尊,这回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 翡翠睁大双眼竖起耳朵听着仙尊讲话,然除了第一个字外什么也没有听清楚。因为就在这时,一片青幽幽的光芒蓦地从海中央徐徐扩散开来,随即而来的是一排冲天直上的海涛将猝不及防的二人卷入深海之中。 藤虚见状一愣,跟着又见一人顺着海波跳了下去。 这是怎么一个景儿!思及被卷入海中的翡翠,它咬咬牙,算了!舍命陪君子了!随即也跃入海中。 随着鸀光渐渐褪去,海面也逐渐恢复平静,唯剩下少许浪头打着卷,而之前被浪涛卷下去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 脸蹭着沙砾,发丝勾缠着海草,浑身湿哒哒黏糊糊,这便是翡翠醒来后的形象。 她眯着眼在地上摸索了一番后,摸到一条软乎乎细长长类似蚯蚓状的东西,她用力一捏,那东西“嗷的一声”叫了开来。 “我去啊——帝姬你怎么又掐我!天啊——这是我么?我怎么会变得那么小!” 那声音尖尖细细在翡翠耳畔鼓噪,翡翠睁开眼,看见藤虚龙须一翘一翘,绕着她脑门飞个不停。 “你别飞了!”翡翠被它飞得两眼生花,连忙将它摇摆不定的身子按住,“停下——” 藤虚被迫停下之后在她手心可怜巴巴地抬起头,两只碧鸀的眼珠里头浸满了泪水,它颤抖道:“帝姬,你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么?” 变化?!翡翠定睛一看,不由大叫:“藤虚你怎么变成蚯蚓了?!” “谁是蚯蚓?!你才是蚯蚓呢!我是龙,我是龙!”藤虚急怒攻心,扬起尾巴在翡翠手背上狠拍了一下。 翡翠却顾不及管它,忙起身四处寻找仙尊的踪影。 “仙尊呢?” 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面前是一片淡黄色的浅滩,她左顾右看,都没有找到仙尊的郎朗身礀。蓦地,边上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童音—— “本尊在这儿。” 谁?翡翠本能地回过头,没找着人影。她转过头继续念叨:“奇怪了,方才明明听到有人同我说话来着?难道是我幻听了?” “本尊在这儿!” 那童音加重了几分,带着仙尊说话惯有的冷淡疏离,翡翠一愣,回过头狐疑道:“仙尊?” “往下看。” 翡翠顺着向下一看,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出现在她眼前。浅褐色的长发柔顺地簇拥着粉嫩洁白的肌肤,一双圆溜上翘的凤眸澄澈透明,犹如上等的琥珀。鼻子小却挺直,唇瓣如涂了胭脂般嫩红可爱。仙尊原本宽大的长袍套在他小小的身子上显得格外突兀,长长地拖曳在了地上。 “……” 翡翠僵立当场,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这是仙尊么?她揉了揉眼,奈何眼前人依旧还是维持了那副娇小可爱的模样。 “呀!我还以为是只有我变小了呢!原来仙尊大人你也变小了!”藤虚扑过来绕着仙尊转了两圈,若他现在能变出手来必得同仙尊交握一把。 “翡翠,你在看什么?”仙尊用手将藤虚从自己肩上拨下来,“有什么奇怪的么?” 好肉的小手啊,真想扑上去亲一亲,捏一把……翡翠望着仙尊两眼冒鸀光。 “帝姬的眼神好像要吃人……”藤虚迅速地爬回仙尊后脑勺,怯怯地露出一双碧鸀大眼来冲着翡翠对嘴型,“淑女——” 翡翠心领神会,忙收回脸上的惊愕表情以手掩嘴,娇声道:“真是天可怜见,仙尊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仙尊负手站着,小脸微微一沉缓缓道:“若是本尊没有猜错,此刻我们应该身处于那万物回春轮回八宝灵镜之中。” “什,什么?”翡翠表示名字太长听不清。 仙尊耐着性子解释道:“方才与那钩蛇交战之时恐怕触动了海底的神器结界,而我们现在应该是被神器纳入了结界之中。” 翡翠点头表示明白了,原来那个名字极其长的镜子便是那勾芒神君留下来的神器,没想到竟被他们误打误撞遇上了! “可为什么仙尊你和藤虚两人都会变成这样?”翡翠检查了一下自己,没发现任何变化。 仙尊顿了顿,道:“此镜即名万物回春,自然有其道理。相传它可以使万木回春,使人返老还童,吸纳无上法力,穷尽千变万化轮回之奇妙,八宝玲珑变幻莫测。” 这么说来,仙尊您这是……返老还童了啊?? 翡翠炽热无比地看向仙尊:“那您还有机会变回来么?” 仙尊嘴角一抽,冷冷道:“若是寻得神器出了这结界,必然能变回来。” “哦……”翡翠遗憾地啧了一下嘴,又思及仙尊方才未完的话便问道:“仙尊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她忐忑地望着仙尊,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天啊,他会如何回应? 翡翠只觉每分钟心跳勇攀高峰,却听仙尊那头淡定道:“本尊忘了。” “什么?” 没听清?没关系,再来一遍。仙尊扬头冲翡翠微笑,然后用极天真的语气重复道:“本尊刚刚想说的全都不记得了。” 翡翠默默地扭回头,蹲在沙堆中画圈圈,口里呐呐道:“就知道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 “翡翠” “干嘛?” 翡翠没好气地回头,却见仙尊望着自己拖拉到地上的衣服蹙眉道:“衣服太大了。” “自己不会变啊!”继续碎碎念中。 “变小的同时,法力也会随之递减的。”藤虚从仙尊松垮的领子里露出一个头来,“所以凭仙尊大人现在的法力是不能将自己的衣服变小的。”换句话来说,现在的他可是能让翡翠随意扑到蹂躏的哦~想着它愉快地朝翡翠抛了一记媚眼。 “是这样啊!”翡翠起身,屈指往仙尊衣上轻轻一点,嘭地一声,宽大的白衣顷刻间变成一件合身的小衣裳,只不过,是粉色的。 让你欺负我! 见仙尊拧眉看着那粉嫩嫩的衣衫不语,翡翠拍手得意道:“只有这么一件了,仙尊您总不想裸/奔吧!” 藤虚同情地看了一眼那惨不忍睹的颜色后心中默默感叹:还好它不必穿衣服啊! “也罢。”仙尊幽幽地看了翡翠一眼后坦然接受了这件穿在其身犹如大朵大朵桃花盛开的粉衣裳,“咱们走吧。” “走?走去何处?”正觉得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忽见他迈开小短腿似模似样地向前走去,翡翠忍俊不禁的同时也在狐疑:仙尊他这样,行不行? 孰料仙尊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他回头,秀气的眉头一拧,红唇微张,“翡翠” 翡翠嘴角一抽,隐隐有不祥预感。 “仙尊您有何事?” 仙尊停顿片刻,眼中划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他奶声奶气道:“抱——” “什么?!” “翡翠,抱——” 翡翠与藤虚相视一眼,后者立即兴奋道:“好机会啊!” 不就是给你变了一件颜色略微骚包的衣服罢了,至于这么记仇嘛!看着只到自己大腿处表情尤为认真的仙尊,翡翠无法,只得弯腰抱起他来。 软软的小身子贴在翡翠胸前,一股清幽的檀香透鼻而来,看着仙尊俊秀稚气的侧脸,翡翠心里想,这倒是揩油的好机会,于是伸手往他圆润的小脸而去。 正想掐,仙尊蓦地转过头来,眼瞳深邃地望着她,她讪讪收回手,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啥,仙尊咱开路吧!” “好——” 二人一虫遂往前走去,走了半里路,忽见远处浅滩上趴着一人,一身白衣,脸上的黄铜面具迎着光发亮。 “咦?这不是那船上的大祭司嘛?”藤虚倏尔一下飞到那人面前,用尾巴抽打着那人边道:“快醒醒!快醒醒!” 那人唔得一声悠悠醒转,眼光先是茫然,而后定睛望着眼前的二人一虫大叫道:“你们是何人?!” “反应倒是挺快!”藤虚慢悠悠道:“大祭司,你可知现在何处,我们是谁?” 那大祭司露在面具外头的眼珠骨碌一转,随即认出仙尊的模样:“冷,冷月仙尊?!”眼前的男人变成这样的唯一可能,既是因为他们现在已在了灵镜之内?! “我们果真是召唤出了灵镜啊!”大祭司欣喜若狂趴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等等——你说召唤出了灵镜,那我们现在是在那镜子里面?!”翡翠拧眉,她低头看了眼仙尊,见其也是同样的神色。 大祭司防备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翡翠也不气,只悠悠道:“你既然是大祭司,想必一定有办法找到那镜子让我们出去罢?”说着她扔了一个眼色给藤虚,藤虚会意,立即变出一根软绳将那大祭司缚住。 “识相点,带我们出去!若是敢使坏,小心姑奶奶我扒了你的皮!”许是翡翠表情太过狰狞,那祭祀骇得连连点头。 “别,别瞪我……我身上确有一物能够寻到那灵镜,你们随我来吧。” 三人一虫遂上路不提。 走到半道,忽听翡翠对仙尊柔声道:“仙尊呐,这粉衣服着实扎眼,要不咱换一件儿?” “不用了,挺好。”仙尊微阖着眼,显然是在翡翠臂弯里坐得很舒服。 可是我的手很酸啊……翡翠在心里哀嚎。 藤虚悠悠地飘在前头说风凉话:“诶哟,自作孽不可活啊!”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十个就三百收了,亲们给力点啊~帮忙宣传一下吧,风雨每天就靠数收藏评论为奋斗目标的诶…… 对了,今天是圣诞节,祝大家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看了风雨的文文就更开心~ ☆、灵镜篇㈡   天明天暗,斗转星移,眨眼间三人一虫已走了一日有余。 由抱到背,仙尊始终牢牢稳坐于翡翠身上,双目微阖,犹如一尊小佛。 藤虚瞅瞅他,又瞅瞅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的翡翠,小声问道:“累不累?” 翡翠斜了他一眼,愤愤道:“背了一日了能不累么?要不你试试?”说罢,她忽觉背后仙尊动了一下,忙压低声音道:“累虽累,倒也是值得。”好歹算是同仙尊有了亲密接触。 “值得?!”藤虚诧异,“原来帝姬你是被虐狂啊?” 翡翠瞪了它一眼啐道:“你懂什么啊?这叫做痛并快乐着!” 两人正起劲斗嘴,忽见前方带路的大祭司停下脚步,背对他们站着身子怪异地扭动。 “喂,你怎么了?”翡翠扯了扯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大祭司回过头来,眼中迸射出难以言表的兴奋光芒来,“有感应了有感应了!” “什么感应?” “我感应到灵镜了!” 翡翠与藤虚相视一眼,心道走了一天一夜总算是找到出路了。 “快将我松开,快!迟了就找不到灵镜了!”大祭司声音急促,接连在地上跺脚。 万一松绑让他逃了怎么办?翡翠正犹豫着,忽听背后仙尊默默开口道:“放了他。”无奈依言,她朝藤虚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将大祭司松了绑。 “好了,现在你可以开始了!不过我奉劝你,千万别使坏,否则有你好看!” 大祭司点头,扶正覆面的面具,从腰中取出那条五颜六色长极曳地的彩鞭徐徐挥舞起来。 长鞭挥舞之处彩光玲珑,微风带起他那一袭宽大的白袍露出底下一片淡青色的薄纱,犹如一支渐渐盛开的白荷般清雅灵动。他忽而一跃向上然悠悠落地,随即整个人大幅度旋转,周身彩光交叠;又忽而反复交退,踩踏着怪异步伐,黄铜面局映照着天光反射出耀眼的光泽。随着长鞭挥舞速度加快,彩光越来越盛,忽而从天边来了一朵薄云彩将大祭司整个人托了起来,随即三人看见另一道青光自东方隐隐传来。 “是那儿!” 大祭司回头朝翡翠招手道:“你们快上来,快!”许是回头太急,他覆面的面具猝然跌在地上,露出一张白玉般俊美的脸来,长眉如叶,眼波横生,鼻若悬胆,唇若涂丹,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翡翠不假思索地抓起仙尊勉力朝云上一跨,待稳稳落定后。听见攀在她肩窝的藤虚惨不忍睹道:“帝姬,小神建议你以后动作可以温柔一些。” 嗯?翡翠顺着它目光向下,这才发现被自己倒提在手中的仙尊来。 “天啊,一时手快,仙尊你没事儿吧!”她慌忙将仙尊放回地上,双手托着他圆润的脸颊忧心道:“有没有觉得头晕恶心想吐?” “……” 仙尊拨了拨略显凌乱的长发,避开她炽热的眼神撇过头淡淡道:“没事,本尊习惯了。” 翡翠大受打击,不由嘤嘤道:“仙尊——”您真是太伤人了! 大祭司默默地捡起面具,然后在一旁道:“失礼了,不过你们忽略我很久了。” “哦,抱歉!”翡翠扔了个眼色给藤虚,“我这就再把你绑起来!” 藤虚会意,这便狰狞着向那长相生嫩的大祭司飞去,嘴里念叨着:“小乖乖你逃不掉的,你就从了我吧!” 大祭司:“……”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等贱兮兮的龙。 “等等——” 仙尊端坐于云端之上,一手支颐,根根如丝般亮丽顺滑的长发逶迤下来将半张俊秀的侧脸遮盖,他看翡翠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扬,琥珀色的眸子一动,淡淡道:“绑住他不方便驭云,放了他吧。” “好……”翡翠狼狈兮兮挪开眼,心里暗自腹诽着都变小了眼睛还放电,真是招架不住招架不住啊! “多谢蓬莱仙尊。”大祭司朝仙尊拢袖一拜,后转头冲翡翠恭敬道:“姑娘莫急,这彩云必能安全送我们抵达灵镜之处。”翡翠见他神色朗朗,一派胸有成竹倒也不似有假,遂点头信了他。 彩云往东行驶,两畔天空逐渐从水蓝变作霞光映照的橘色。 藤虚缠在翡翠脖子上,一人一虫睡得那叫一个东倒西歪。仙尊独坐于一旁,微阖着眼,忽觉肩头一重,侧头一看,原是翡翠歪倒在他身上。 她睡得香,如鸦翅般乌黑的睫毛微微颤动。 浮云飞速从两旁掠过,仙尊垂睫双目缓缓睁开,只听他静静喊道:“翡翠——” “什么?到了?”翡翠一个激灵坐直身来,顺手抹抹嘴角哈喇子,同时感觉彩云漂浮的速度正在逐渐放慢。 “是要到了么?”她转头看仙尊,却见他一声不响地望着正前方,视线不由随着一同望去,当一面巨型的发光物体横亘在她眼前之时,她呆了。 “这是什么?” “镜山……” 镜面一样清晰的山体反射出众人诧异的脸来,而云彩却适时消散,三人只觉脚下一空,顷刻间从半空落下顺着那平滑如镜般的山体急速下坠,势如潮水般向底下那片深邃黑渊坠去。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停下来?!” 翡翠头朝下脚朝上,半张脸贴着山脊,形状十分狼狈地朝一旁边下滑边打旋的大祭司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小人也不知啊!”大祭司略微有些破嗓,一袭白衣被风鼓得七零八落。 “什么?!”翡翠下巴磕得生疼,正欲咆哮,忽见仙尊以一副正襟危坐之礀从上方急速掠过二人,肃然的小脸上没有半分失态。 翡翠/大祭司,“……” 为何有些人连在这种狼狈的情景下也能如此泰然自若呢?! 翡翠正想着,忽被一块突出的山脊绊了一个踉跄,直接腾空飞了出去,只听“啪一声”她重重地跌坐在地,浑身筋骨都犹如拆了重造一般酸痛无比。 “诶哟——” 有人代蘀她哀叫出声,翡翠茫然地找了一阵,终于从自己屁股底下摸到了已被压扁了的藤虚。 藤虚软趴趴地歪在她手心弱弱道:“帝姬,没想到您看着蓬脸娇小,没想却挺有分量的……” 翡翠径自无视它,站起身看着随后落下的仙尊和大祭司道:“此地是何处?我们现要往何处寻找宝镜?” 大祭司顿了顿,许是尚未从急速下坠中回过神来,好一会才怔怔道:“应是此地不错,不如我们再往前走几步?” 翡翠看看仙尊,见他走向自己身旁站定,而后伸出一只小手将她左手牵住,点头道:“走吧。” “……” 过了半晌,他抬头看翡翠,“怎么不走?” “哎?”翡翠回神,看见藤虚和大祭司的身影早已没入黑暗之中,她紧张地看了仙尊一眼说:“没事儿没事儿,走吧。” 三人往深渊处行进片刻,忽见前方有一线天光射来,似是出口,遂疾行数步来至光亮处,不料却发现这光源于半空中一块略显娇小的窄洞。 众人望着那洞面面相觑,藤虚表示无压力,他道:“要不我先飞上去看看?” 翡翠点头,拍了拍它身子嘱咐道:“小心一些,若是发现不对赶紧下来!” 藤虚扬了扬尾巴慢悠悠地朝洞口飞去,翡翠望着它碧蓝的身子逐渐没入强光之中,心下竟有种莫名的感觉。 过了半晌,藤虚探出头来冲着三人道:“没问题,上来吧!” 翡翠看看大祭司,大祭司又看看仙尊,仙尊则仰着头看那离现在的他很是遥远的洞口,三人静默片刻,那大祭司主动蹲□子来对翡翠道:“仙姑若是不介意的话,请踩着在下的背上去吧。” 不知为何她人虽未有变化,然仙力却被禁锢,思索再三也别无他法,是以,翡翠点头:“那就有劳大祭司了。”说着她小心翼翼地踩着大祭司的肩头,踮起脚尖,两只手攀住洞口外壁,猛地一撑爬了出去。 “好啦!” 大祭司紧接着抱起仙尊,轻声道:“仙尊,失礼了。”随即将他整个人高举直至翡翠能够触碰到的高度。 翡翠一把环住仙尊将他放在洞外,后对大祭司喊着:“你如何出来?” 大祭司在底下默了默道:“烦劳诸位退后几步离开洞口。”而后翡翠便听到咚咚两声,大祭司整个人一跃而上随即卡在了洞口中央。 “……” 想不到这大祭司如此苗条的腰身竟也会卡在这里……翡翠奋力将他拉出后问:“不知大祭司以什么法子出来的?” 大祭司的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羞红,他轻声道:“在下曾学过几年轻功,这个高度,稍稍助跑便能抵达。” “咦?你既然出身于东方仙族,又为何会习练凡人的轻功?” 大祭司解释道:“我族虽天生具有仙力,但需后天修炼,并不像天生仙人般法力无穷。是以在头百年仙力未成之时,都须习练些凡人外家功夫防身。” “原来如此……”翡翠想了想,她还以为所有人都同崇景一样,生来便有仙法护身呢! 仙尊看了她一眼,心知她是如何想的,便道:“崇景与他人不同,甫一出生便有祥云环绕,鸾凤齐鸣,是难得的修仙之才。” “他的前途一直都是最好的。”倘若没有碰到她……翡翠拧了拧眉,抬眸去看眼前的景色,想不到竟是一片桃林殊丽,春.光灿烂的美景。 “是春天啊——” 她信步向前走去,碗口大小的粉白桃瓣团团簇簇几乎压垂了树杈,一缕清风拂过,窸窸窣窣像是下起了漫天的花雨。远处是一片粉色雾霭层层叠叠直向山坳延伸而去。 “咦?仙尊呢?”她回头,却见身后空无一物,别说是仙尊,连藤虚和大祭司也一并不见了。 翡翠沉默,莫不是那灵镜将他们分开的?那它究竟有何用意? “翡翠?” 正想着,耳畔忽然传来仙尊的心音传呼,翡翠疾声道:“仙尊,你现在何处?藤虚他们可有和你在一处?” “听着,你现在身处的春之镜会让往事一一浮现,你只记得那一切都是虚妄的,切记不可留恋,切记!”仙尊声音戛然而止,无论翡翠再如何呼唤,都不见他回应。 “往事浮现?” 那是如何的往事?是痛彻心扉还是刻骨难忘? 翡翠缓缓向前走去,忽见远处一棵粗壮老桃树下有一角青衫浮动,她步子一顿,紧接着加快步伐。 他是…… 她猛地拨开树杈,弄得一树桃花纷纷跌落在那人青衫上。那人顿了顿,随即起身看向她,他头戴莲花冠,长发分两边柔顺地垂下犹如上好丝绸一般,他伸手掸了掸衣上的花瓣,对她抬眸一笑:“翡翠,你又胡闹!” 翡翠彻底愣住了,眼前这一幕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刺痛了她双眼,令她颤抖着双唇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个人了。 “呆站着作甚?”崇景拉着翡翠的手臂让她紧挨着自己坐下,然后笑吟吟地打量着她缓缓道:“好些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翡翠愣住,难道他真的是崇景,而不仅仅是自己回忆中遐想的泡影?! “你,是崇景?” 崇景歪歪头,蘀她拂下肩头的花瓣,神态专注而认真,“怎么?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翡翠摇摇头,努力压制住眼中源源不断的泪意笑道:“怎么会忘?一刻都不会忘记。”她一刻也不会忘记他们相识的场景,也一刻不会忘记他被七把剑贯穿四肢血流成河的模样。 “既然是笑,那你为何要哭?”崇景望着翡翠,黑眸如银河迢迢般映照点滴碎光。衣上的青纱随风舞动与漫天桃花交织谱写出翡翠眼中动荡不安的旖旎春.色。 “我心里欢喜,能再见到你,我心里真的欢喜……”只是我又无时无刻不害怕见你,害怕见到你眼底深藏的情谊,那份被我辜负了的情谊。 翡翠笑着笑着,眼眶湿了。 这样的机会其实很好,能够让她回头看一眼过去,真的很好。 *** 林海雪原,天与地茫茫无际。 高山仰止,一道巨大光柱直上九霄,云端处,玉虚天宫时隐时现。 仙尊在雪地里缓缓走着,长长的发逶迤及地,他双目微垂盖住深邃眼波。前行数步,忽听云端有一袅袅仙音传来,“青卓——” 他恭敬跪下,朗朗答:“师尊” 一缕清风随即而来将他整个人托起往云端送去。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天宫在霞光中露出真影来,他入了内殿,见一抹金影端坐于宝殿之上,宝相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灵宝天尊望着自己的爱徒,缓缓道:“万年不见,你可还好?” 仙尊垂眸,自大赤天飞离九重天也有长达将近万余年时间,他竟也想不到会在此重遇自己的师尊。 “回师尊,徒儿一切都好。” “很好——” 灵宝天尊的声音似从遥远之地传来,又似直接在他耳畔响起,他道:“你可还记得自己的使命?” 仙尊心中一凛,低下头来:“记得,青卓每时每刻都牢牢记着。” “那便好,救世之心不可动摇。”灵宝天尊扬手一挥,金光四溢,“你且去吧——” 美轮美奂的天宫如烟霄般顷刻间散去,独余仙尊一人立在皑皑白雪之中,静默悠然。 遥在千里之外的异方,一片紫红色的光芒裂地而出,方圆百里尽数湮灭为灰烬。 九重天 司命星君缓缓放下测星盘,“魔星即世。” 天地间风云际会,时局倾覆流转,一曲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正以众人难以猜测的轨迹慢慢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哎,好桑感,突然觉得俺们家仙尊挺口年的,嘤嘤……没关系,我会让小翡翠好生疼爱他的! ☆、灵镜篇.终   当翡翠从春之镜中抽身而退时,外面三人已等候良久。 她一出来,三人目光便灼灼投射其身,意味不明。 “你们……”翡翠第一个反应是背过身抹了抹通红的眼眶,心道这下可丢大人了,这般狼狈的模样都让别人给看了去,这以后可怎么活啊! “哦呀~帝姬你该不会是哭了吧?”藤虚首当其冲飞了过来,围着翡翠转了一圈,眼中露出促狭之色。 “去去去!死虫子就你话多!”翡翠恼羞成怒,伸手就去赶它。然藤虚化作蚯蚓之后身子越发灵活,它在空中飘荡几圈后复又回到仙尊肩上,冲着翡翠笑嘻嘻地吐舌头。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羞——” 这厮,翡翠哭笑不得,她可是百般不易方从崇景那温柔似水的溺人目光中抽身而退的,怎生到了藤虚口中,便成了一件可笑滑稽的事儿来? 这条死龙,如今嘴巴越发坏起来了! “我,我不过是看见故人后感怀了一下下罢了,你休要在那儿胡说八道!”翡翠气鼓鼓地瞪了藤虚一眼后道:“话说回来,你们又是进了哪面镜子?”她侧头望了望立在仙尊背后神色怆然莫名的大祭司问,“大祭司怎会是这等死了娘般的表情?” “他啊~”藤虚瞥了眼大祭司,悠悠道:“他可不就是死了娘么?他入得是秋华之镜,见得自己死去的娘,此番正是怆然失意呢!” 原来如此……翡翠对浑身散发出孤零伤怀之气的大祭司报以同情一瞥,随即看向藤虚:“那你呢?我见你是完全无所谓嘛!” “这是自然~”藤虚欢脱地甩着尾巴道:“小神进得可是夏之镜,看得可都是昔日辉煌欢愉的日子啊!”说着它似回味般地眯起眼道:“想当年小神我英礀飒爽,风流倜傥,可是迷倒了天庭不少貌美仙子啊!只可惜……啧啧!”它很是嫌弃地瞅了瞅自个蚯蚓般细小的身子撇撇嘴。 “只可惜昔日过往已如昨日黄花,凋零散尽咯!”翡翠立即接口堵了回去,好不容易找着奚落这厮的机会,她怎么舍得放弃?! “帝姬你……”藤虚两眼水气朦胧,颤抖着背过身埋在仙尊肩窝嘤咛道:“仙尊,她欺负我!” 你……再占仙尊便宜小心我掐死你!翡翠向藤虚愤愤扔了个眼白后对仙尊微笑道:“这么说仙尊是入得冬之镜了?怎么样?看见什么了?” 仙尊静静看向远方,不答反道:“有人来了。” 翡翠一愣,她确实是感觉到有一股异常的灵力在逐步接近之中,只是这同仙尊回答她的问题有什么干系?是他不能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她默默看着仙尊侧过去的半张脸,她心知仙尊的本性,有些事他若是不想说,别人即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说的。像他这种人做事向来沉着于胸,从不冒险,只这次,翡翠心中略微有些忐忑,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只觉得仙尊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又逼人了三分,那种夹带着孤注一掷的意味令她着实不安。 翡翠抿唇,仙尊你究竟在冬之镜里看到了什么? 那股陌生灵力愈加逼近,几人立在茫茫大地之上,周围空无一物,蓝天一望无垠,犹如碧洗般通透明澈。 忽而,有一稚童的笑声响起,“咯咯咯!好多人呀,有几万年没见过那么多人啦!”他嘹亮清澈的嗓音在空旷的大地上回响着,一股骇人的威压迫了下来,翡翠神色一凛,好强的灵力! 半空中祥云积聚,红光四溢,霞云层层尽染将整片天空变作橘色。一个头梳冲天辫的童子从云中探出头来,葡萄般剔透的眸子一瞬不停地打量着翡翠几人。 “你们是谁?到镜子里来干嘛?”他整个人从云中显现,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肚兜,露出藕节般嫩生生的胳膊腿来。 这是谁家的娃娃那么可爱!翡翠心中一动,恨不得立时扑到云中将那童子抱在怀中狠狠掐一把才好! “帝姬……”藤虚嘴角一抽,用尾巴拍了她两下道:“注意眼神,小心吓着孩子!” “哦哦哦!”翡翠忙调整表情,摆出一副柔善可亲的笑容对那童子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娃娃呀?” 童子撅嘴歪头,饶是天真可爱,“我也不知道呀,我一出生就在镜子里面了嘛。大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我看你好亲切啊~”说着他竟从云上一落而下径直扑到翡翠怀中,蹭了蹭欢笑道:“果真是熟悉的味道呀!” 翡翠满足地抱着赖在她怀中不肯松手的小童,心里感叹着幸福?p> 吹萌绱酥欤媸墙腥舜胧植患鞍。?p> 然此时,仙尊却适时走到她面前,捏住童子的小手掌敛眸片刻后道,“此乃灵镜本体,镜童子。” “你是?”镜童子转过头好奇地打量仙尊,胖胳膊一挥,只见一道青光闪过,仙尊重又便回原先的模样来。他一头青丝逶迤至地,一袭白衫如缀天光,眉眼潋滟至极,皎皎出尘。 翡翠撇嘴,虽然如今的仙尊看起来也是秀色可餐,但总也不及变小之后来得惹人怜爱啊! “我认得你,可是你怎么变样了?”镜童子歪头,肥嘟嘟的脸上露出少许不解来。 翡翠听得好奇,不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以前就认得仙尊了?” “我自然认得,不过他以前不叫……”童子刚欲向下说去,却不想被一道冷然逼人的眼神瞪得噤了声,他缩了缩肩膀闭上了嘴。 “什么,快说下去啊?”翡翠听得心急,却见怀中童子很是委屈道:“他不让我说……” 童子伸出胖胳膊指责仙尊道:“他方才舀眼睛瞪我呢!” 翡翠刚想追问,却让那童子一打岔,被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勾去了心神,她抱紧童子对仙尊嚷道:“仙尊,你怎么能欺负小朋友呢!” 仙尊泠泠瞥了她一眼,直到将她看得把头缩回童子背后才收了眼神,说:“镜童子,你可知自己在此等候万年是何缘故?” “我知道啊!”镜童子一扭身从翡翠怀中跳下,蹦蹦跳跳地跑到大祭司面前牵住他的衣角道:“等我的新主人啊!” “什,什么?!”大祭司恍若从梦中惊醒一般目瞪口呆地望着镜童子满脸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是这万物回春轮回八宝灵镜的主人呢?想都不敢想啊……大祭司小心翼翼地问道:“灵镜大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人?你额头上有主人的烙印,又会执彩鞭与我元神相契,你不是谁是?”说着,他自说自话地攀上大祭司膝头,犹如泼皮耍赖般央道:“童儿要抱抱~~” “这……”大祭司茫然无措,眼神慌乱地向仙尊求救,孰料仙尊却点头道:“不必怀疑,你确是那童子的真正主人。” “你看连他都说是了,你还不相信?快抱抱我!”在镜童子霸气的一声令下,大祭司无奈地将至抱入怀中,然脑袋还是云里雾里一团乱麻。 被神器认作主人这般天大的好事儿怎么就一榔头敲在他头上了呢?大祭司很茫然。 “这就对了嘛~主人!”镜童子撅起红润的小嘴在大祭司额头上吧唧一口亲了下去,顿时一道银白色的光晕将二人齐齐包围,远方遥遥传来鹤鸣仙音。大祭司整个人像是被镀了一层银般闪闪发亮,渀若天人。 “啧啧,这是缔结了契约了,看来那宝镜当真是这傻小子的主人,真是可惜了可惜了。”藤虚趴在翡翠肩头眯起眼,碧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深意。 镜童子乍认了主人,心中十分高兴,抱着大祭司那叫一个欢脱,恨不得将他整张脸上都盖下自己湿漉漉的唇印来。 “你既认了主人,可否将我们送出去?” 仙尊揉了揉额角,显然是不能再将这亲热的一幕继续看下去了。 “好啊!我这就送你们出去!”镜童子伸手往眉心一点,劈啪作响。四周景色倏尔褪去,一波又一波青芒逐渐将众人淹没,眨眼间,海浪声此起彼伏,翡翠睁眼,自己俨然立在云端之上,钩蛇尸身散发出来的腥味尚未褪去,他们明明在宝镜中停留了一日有余,然时间却渀若禁止一般。 仙尊转过身对抱着镜童子的大祭司道:“有件事本尊须向你问清楚,究竟是谁怂恿你们来此寻找宝镜?” 大祭司一愣,随即羞愧道:“在下也觉得此举太过莽撞,有失礼之处还请仙尊见谅。听族中长老提起,日前却有一黑衣人来过,他走之后,族长才吩咐我们赴蓬莱寻找宝镜。” “此人有何特征?面上是否有一红痣?” 大祭司想了想,长老确实说过那人长相妖异,眼角缀一枚红痣,他不禁点头称是,又问:“正是他没错,仙尊你见过他?” 仙尊沉吟道:“若本尊没有猜错,此人恐怕是魔族中人,此番他怂恿你们夺宝恐怕也是别有用心。宝镜你且随身带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向他人透露你身怀异宝之事。” 大祭司见他神色郑重,不疑有假,忙点头应道:“多谢仙尊提点,在下必当谨遵于心!” 仙尊点头不再言语,几人正要作别,翡翠忽见那镜童子古灵精怪地望着自己,尚未开口却听那童子笑眯眯道:“你身上有异,临行前送你一份饯别礼!” 话音未落,翡翠只觉两眼被一阵刺目白光所笼罩,紧接着,白雾迷茫而出,海浪声离她远远而去。她整个人犹如堕入一片静谧无声的世界里,浑然不知所往。 …… “暮秀,暮秀?醒醒,醒醒!” 一叠声的叫唤将翡翠从昏迷中叫醒,她睁开双眼,望着面前素未谋面的少女道:“你,是谁?” “哎呀!暮秀啊,你莫不是昨日摔坏了头啊?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冬霜啊!”少女握着翡翠双肩紧张道:“你千万别吓我啊!” 翡翠被她摇得两眼发花,忙伸手阻止她道:“停——停——” 少女骤然停住,“你好些了么??”她小心问道。 翡翠仰天翻了个白眼,没事儿也被你晃出事儿来了。 她趁机偷偷打量屋内四周,发现自己现躺在一张矮床上,隔壁还有一张床。整间屋子陈设简单,略显简陋。 翡翠茫然地想,这里到底是哪儿?还有,为什么这个女子口口声声喊她为暮秀?! “洗把脸精神一下,一会还要出去做活呢!要是晚了,陈管事又要训人了!”一愣神的功夫,那自称冬霜的少女已捧来一个脸盆。她将脸盆放在床边,叫毛巾绞干正欲为翡翠擦脸。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翡翠接过毛巾往粘腻的脸上擦去。擦着擦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她放下毛巾低头往脸盆里一照。这一照,简直将她半条命给吓了去。 “啊——” 毛巾脱手而出跌入盆中溅出不少水花,翡翠目瞪口呆地望着水中被打散的残影道:“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水中的那张脸根本就不是她的脸…… “暮秀,暮秀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冬霜被吓得花容失色,只定定看着翡翠,深怕她再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事来。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方才不是还与仙尊他们在一起么?怎么一转眼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连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了……翡翠此时脑海一片空白,就在冬霜以为她魔怔了的时候,她一把抓住冬霜的手腕大声道:“你叫我什么?!” 冬霜颤声道:“我叫你暮秀啊……怎,怎么了……” “快将镜子舀来,快!”翡翠双眉紧蹙,容色十分可怕,惊得冬霜赶紧从怀中摸出一面镜子递给她,“喏……给,给你……” 翡翠夺过镜子一看,果然—— 镜中的少女生得一张圆脸,肤色很白,然五官却生得很是平凡,跟翡翠原本的容貌是大相径庭相去甚远。更离奇的是……翡翠眯眼,她竟然生了一双血红色的双眸。 她连忙侧头打量一旁的冬霜,见她也是生了一双红眸,当下心里有了计较。 “这里是阿修罗界?”她问。 冬霜大为惊异,“暮秀,难道你当真是摔坏了脑袋了?这里不是阿修罗界会是哪里啊?” 果然……这里当真是阿修罗界,翡翠垂下眸子,怪哉,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啊呀!完了完了!”冬霜探头看了看屋内的沙漏大叫道:“该去做工了!去晚了陈管事定是要训人的!”说着她忙起身将衣服穿好,边对翡翠道:“你身子不舒服就好生休息,我会蘀你向管事解释的!”说着她正欲往外走,翡翠忽然伸手拉住她。 “怎么了暮秀?” “我跟你一起去。”翡翠起身,正好去探探外面的究竟。 “可是你……”冬霜思及她方才诸多反常行为,不由有些担心,“你真没关系?” “自然。”翡翠点点头,主动牵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甫一走出屋子,一大片明澈的天光投射下来,远处的灰褐色宫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出冷酷的光感,伴随着如聚山峦连绵起伏,翡翠睁大眼,满心的不敢置信:这里竟是罗睺阿修罗宫。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是入v了,希望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风雨,激励风雨啊。看一本书不花多少钱的,盗文的就放过风雨吧,只求赚个牛奶钱啊…… ☆、阿修罗界.真面目   大概是快要迟到的关系,冬霜步伐急促地向前走着,然翡翠跟在其后,则初步地对眼前的一切进行了分析。 根据她有限的联想,她现在所在的这具身体应该是罗睺宫的一介宫女才是。 至于她如何会改头换面变作一名罗睺宫的小小宫女,这都是一个迷。她只依稀记得在最后,镜童子对自己说过一句话,只是这句话究竟讲了些什么,她却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翡翠暗暗叹气,这具身体一点法力都不会,想要回蓬莱那是难上加难。事到如今只能找机会接近帝临渊,看看他有何办法能够助她摆脱此地了! 只是……她仰头望了望眼前这偌大的宫阙哀嚎:这里头这么大,她要上哪儿去寻帝临渊啊! 陈管事是一名生得五大三粗膘肥体壮的中年妇女,这不禁令长期看惯九重天上那些身形苗条面容姣好仙娥的翡翠感叹道:她那张脸竟比脸盆还大! “你,还有你!去扫御花园!”在陈管事一声令下,二人乖乖拾起扫把向花园走去。翡翠本还想看看哪处通往王宫内殿,然却被冬霜一把拖了走。 “冬霜你拉着我作甚?!”翡翠望着身前疾步行走的少女,心道看着娇娇弱弱没想到力气倒是大得吓人。 “暮秀啊,你才大病初愈可千万别让陈管事寻到什么错处恶罚一顿啊!”冬霜直将翡翠拉至一无人处才心有戚戚焉道:“你忘了上次秋眉摔坏大君的花瓶后她怎么罚的了?三十大板啊!我们可不会法力,这样打下去半条命都没有啦!” 大君的花瓶?翡翠一个激灵拉住冬霜的袖子道:“对了,大君在哪个宫住?” 冬霜无奈道:“你怎么连这也忘了,大君向来住得是须弥殿啊!”她突然有些后悔将暮秀带出来了,万一被指派到哪个贵人宫里做事出了错那可怎么办好。 原来帝临渊住在须弥殿,翡翠暗暗在心中记下,又听冬霜在一旁忧心问,“暮秀,你确定你真的没问题么?” 少女的脸上满怀着真挚的担忧,这令翡翠心中不由一暖,她望着冬霜微笑道:“自然没事,你看我,扫地可有力气了呢!”说着,她扬起扫把格外卖力地在地上扫了两下。 “行了行了!”冬霜被她逗乐了,“哪有像你这么扫的!一边去,我来!” 二人正打打闹闹,忽有一叠画卷迎面飞来,紧接着一打扮齐整的宫女从老远追来,边跑边喊:“快将那画卷接住别让它飘远了!” 翡翠低头将那画卷拾起,展开一看,不禁愣了。 画中人身着绛红色长袍,器宇轩昂,眉目俊朗分明,不正是帝临渊么?! 她正想看得仔细,不料却被人一把抽走。画卷重又回到那宫女手中,她仔细查看后喃喃道:“好在没有弄脏,否则……”说到一半,她转头狠狠瞪了翡翠和冬霜一眼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妲图郡主的画你们也敢看!”遂冷哼一声后拂袖离去。 望着那宫女的背影,翡翠忙抓着冬霜的袖子道:“妲图郡主是谁?是帝,大君的什么人?” 冬霜奇怪地看了眼她后道:“妲图郡主不就是大君的表妹么?怎么了?那画里画了什么?” “是大君的肖像画。” 翡翠抓抓脑袋,难道帝临渊除了锦善之外还另有姊妹?她总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 “哦,你有所不知,这妲图郡主长于画技,而她最爱画的便是咱们大君啦!不知为何,她画出来的大君极富神韵,惟妙惟肖,连大君本人也是赞不绝口啊!” 说起帝临渊冬霜是滔滔不绝,“谁让咱们大君是堂堂阿修罗界第一美男呢?画好也得人好看啊!” “上回大君在花丛中冲我拈花一笑,那叫一个倾国倾城,饶是天上仙人也比不过呢!” “……” “停停停——”翡翠揉着耳朵无奈道:“我知道大君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但你也不用耳提面命喋喋不休吧!”她一直在思索是什么造就了帝临渊那一身泼皮无赖的性格,原来都是教这些无知少女给惯出来的! “好啦……我不说了。”冬霜瘪瘪嘴,又似想起什么兴奋道:“过不了几日便是宫里的千灯会了,届时界主和大君都会参加,到时候可热闹了呢!” “千灯会?” 翡翠心中一动,好机会啊!眼下她作为一介小小宫女想要接近帝临渊恐怕不易,不过有这千灯会就另当别论了,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时机同帝临渊对话! “暮秀,暮秀?你在想什么呢?还不快扫!” “啊?哦!” 日子匆匆过去,冬霜翘首以待的千灯会在一个星河高悬的清朗夜空下举行。 是夜,整座罗睺宫被一盏盏造型独特华美的宫灯所点亮,犹如白昼一般灯火通明。宫人们提着自制的各色花灯穿过幽邃长廊齐聚于高高的城门之上。 “暮秀快来快来!这边!”冬霜眼明手快从熙攘嘈杂的人群中挤开一条道来,翡翠连忙捻起裙摆向前冲去。二人好不容易寻找到一处可以纵观全局的最佳位置。 望着背后黑压压蜂拥而上的宫人,翡翠长叹一口气:“真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啊!”这人就如那锅盖里沸腾了的热水一般几乎要溢出来了。 “当然了,这千灯会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会啊,咱们能有幸目睹那是前世积来的莫大福气啊!”冬霜的小脸在灯光下显得红扑扑的尤为精神,翡翠也好似被她这股欢快的心情所感染,不由自主地牵起嘴角, “啊——王上来了!” 随着众人齐声呐喊,翡翠看见一群身着绫罗绸缎头戴礼冠的宫人前呼后拥着一架木质步辇款款而来,辇的倚栏上有镂空花纹。蟠龙座在中间上铺紫金色妆缎,四柱上有虎爪螭龙,周围绕以云龙。 阿修罗王端坐于步辇华盖之下,头戴冠冕,一袭紫红色绣龙纹长袍着身,隔老远虽看不清他面容,然翡翠依旧能够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 步辇行进至前,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呼喝鼓掌声传来,翡翠循着众人热切的目光看去,终是看见帝临渊那轩朗如碧树玉竹般的身影。 当下的他满头青丝以一鱼尾冠固定住,只余颊边些许发丝悠悠垂落。他行走时步伐松散,渀若闲庭漫步一般慵懒闲适,一袭绛红色的长袍穿在其身不觉女气反而勾勒出几分俊美伟岸的从容气度来。 “大君——”不知是谁带头喊起来,紧接着整座城楼都响起女子癫狂的呼喊声,“大君,看这边!” 翡翠扶额,素来听闻阿修罗界民风彪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她正感叹着,帝临渊忽而扬眸向她这看去,他睫羽浓密纤长,眸底暗光氤氲,那一刻,翡翠心跳如鼓,几乎认为他要认出自己了。然而帝临渊看了一会却是扬唇一笑,这一笑真真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酥了全部人的心。 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迷倒万千众人的帝临渊悠然而去,唯剩下翡翠一人站在角落满头黑线:这个不靠谱的骚包男。 千灯会完美落幕,晚宴上帝临渊一共笑了几次,是咧嘴笑还是抿唇笑,令不少思.春宫女如数家珍,譬如冬霜,一晚上已在翡翠耳边叨叨了不下数十遍。 “你有没有看见大君冲我站的方向笑了?他笑得真俊啊!那双眼犹如世上最美的红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啊!”对于帝临渊,冬霜从不吝惜溢美之词,恨不能将他夸上天去了才好。 “是是是,我看见了……”翡翠趴在被窝里郁闷想,诶,本想借着千灯会接近帝临渊的,谁知道他旁边的守卫那么森严,想要接近一步都比登天还难……诶,难道真要当宫女当一辈子?! “诶,只可惜大君马上便要成亲了……待他成了亲之后便要离开罗睺宫自立门户了,到时想要见他就难咯!”冬霜失望的声音在翡翠耳畔响起,她一个激灵从床上跃起,“什么?!帝临渊那厮又要成亲了?!” 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爱到不能独活么?虽然她现在不记得了,但他也不能那么快就变卦了吧!这转变简直是……翡翠咬牙,狠狠道:“负心汉!” “暮秀,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做又成亲?大君这是第一次成亲啊!”黑暗中传来冬霜惊讶的声音,“还有啊……你怎么能够直呼大君的名讳?” 第一次成亲……翡翠愣了愣,那不是和她自己么? “那,那大君是不是要与那九重天的帝姬成亲?!” 翡翠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她该不会是回到了三千年前吧…… “对啊!宫里头都传遍了的事儿你怎么才知道!难道我之前没跟你说么?十日后便是大君和那清翡帝姬的大婚了!” 翡翠双目圆睁,这么说三千年前的她马上就要和帝临渊成婚了?! 怎么会这样,既然这里已经有一个翡翠了,那么她又是谁?!就算她现在找到了帝临渊又能怎么说,难道说自己是从三千年后莫名而来的?! 帝临渊会相信么?鬼才会相信这番话!更何况她现在是以他人面貌出现的,想让帝临渊相信自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孤月悬空,身畔传来冬霜平和的呼吸,翡翠一夜无眠,睁眼到了天亮。 翌日,冬霜被她眼下那一片暗青吓了一跳,“暮秀你怎么了?” “不碍事,不过是没睡好罢了……”翡翠冲她虚弱地摆摆手,心里思索,接近帝临渊这招恐怕是没用了,她思索一夜才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那便是找三千年前的翡翠好好谈一谈。 诚然她能够想象到当三千年前的自己看到一个同自己完全不像的女子过来说自己是三千年后的她时该会有多惊讶,不过她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好歹自己最了解自己,倘若三千年前的自己不信,那么她便将她屁股上生了一枚痣的私密事儿捅出来,到那时候就容不得她不信了! “暮秀?”眼见翡翠又在发呆,冬霜拍拍她肩膀道:“这两日须弥殿为准备大婚事宜人手不够,陈管事让我过去帮忙,你一个人能行么?”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翡翠眼睛一亮道:“我能和你一同去么?!” “这……”冬霜犹豫了一下,陈管事确实命她带几个人同去,只是她看暮秀这精神状态,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啊…… “你身子没事了么?” 翡翠猛点头,“那是自然!带我去吧去吧!能见到大君的日子也就这几日了,过不了多久他便要离宫了……”她努力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企图感到冬霜。 果然,冬霜紧握住她双手道:“暮秀,想不到你对大君用情这么深!” 翡翠,“……” …… 翡翠此行的目的是要找到机会同三千年前的自己交谈,不过,三千年前的自己要到大婚之日才会出现,这就让人有些难办了…… 难道要她在洞房花烛夜之时闯进来然后抱住自己一通乱嚎,说她无端端穿越回三千年前来了?! 翡翠拧眉,这样做估计会被当做疯子直接拖出去的吧! 等等,洞房花烛夜?!话说他们当时好像还没来得及洞房花烛,她就举起剑差点将帝临渊咔嚓了吧……想到这里,她一愣,难道冥冥之中自有主张,她之所以回到三千年前是为了寻找当年失落的记忆么? 若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要以一副旁观者的礀态来看待这一段记忆呢?! 待翡翠抬起头时,发现走在前方领路的冬霜早已没了踪影。 糟了,一心想事儿竟把冬霜给忘了,她素来路痴,如今对着偌大的罗睺宫更是不了解,这可怎么办才好哦! 翡翠左拐八拐走进一座造型华美的别院,院中栽着高大粗壮的桂花树,星星点点的小黄花在枝头绽放,散发出醉人心魂的幽香。 她一看那门口匾额上写着图兰苑三个大字,心道是走错了,刚想转身离开,然步伐却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苑内静谧无声,唯有缕缕幽风穿堂而过。外头本是艳阳天,可站在这苑子里头却觉得丝丝沁凉从心头传来。 翡翠缓慢向前走着,跨过垂花门,在那大而幽静的院子中央看到一个人。 那人素手皓腕皆露在其外,面前摆放着一张红木案桌,桌上陈列着一排排大小狼毫,还有瓶瓶罐罐的颜料。她埋头认真地画着,耳垂上的珍珠流光暗藏,脚下铺着一张又一张未完或作废的画卷,纸上描绘着的统统都只是一个人的模样,或笑,或沉思,眉眼深邃,气度慵懒,是帝临渊。 原来那个妲图郡主,竟然是锦善! 翡翠捂住嘴,望着她身后脚下面前形态各异的帝临渊,心头划过一丝莫名的恐惧,就算是习练也罢,她怎么会画了那么多帝临渊…… 正当她惊疑未定之际,锦善忽然啪地一下松开笔,猛地将画纸撕成两半,带着她从未在翡翠面前出现过的狰狞之态癫狂道:“不够!不够!就算画得再神似也不及他的半分神韵!!” 她声嘶力竭,犹如阎罗,翡翠背对着她藏在一片灌木之下,大气也不敢喘。 忽然,她听到锦善在那头喝道:“谁?!是谁在那儿!?”翡翠浑身一抖,莫不是自己泄露了行踪?! “郡主……”锦善的随身宫女从拱门处走来,她瞥过那一地画卷,似是习以为常般脸上未露出半点吃惊,只低头道:“大君邀你一同赏花。” “是么?”锦善回神,脸上复又露出平日那温柔和善的模样,她惊喜道:“快快蘀本宫梳洗换衣!” “是” 随着二人走入内殿之中,翡翠神色复杂地收回眼神跌坐在地,望着那一地画卷久久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坚持看文的筒子们,风雨挨个吻~记得评论啊! ☆、鬼气森森.崇景   冬霜发现暮秀最近很不对劲,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是觉得她一人枯坐发呆的时间越发长了起来。 眼看大婚之际将至,她还是这般失魂落魄,干活时屡屡出错,若不是有自己在一旁帮衬着,恐怕连皮都要被管事揭下来了! 哎……冬霜忧心忡忡地望着翡翠,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好啊! 于此同时,翡翠却在心里想,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在大婚之日找到机会同三千年前的自己交谈,并且务必要让她小心锦善…… 那日锦善在院子里的种种表现令她发自内心感到深寒,若这才是她真实的模样,那么往日种种,诸多表现都是她营造出来的假象么? 她眼中压抑的情愫,以及那铺满一地的画卷,这一幕又一幕都令翡翠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祥之感。 她想要挖掘其中的真相,却发现这个坑洞是越挖越深,越往里去越有她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只可惜,这不是惊喜,而是隐藏在真相背后的暗潮汹涌。 …… 好不容易捱到大婚当日,翡翠一觉醒来浑身热烫,强撑着床沿坐起,却是后脑一愣,四肢一麻摔了下去。 冬霜打从门外进来,恰恰看到这一幕场景。她手中脸盆一脱手,只听乒乓一声响,她嗖地一下窜到翡翠面前扶起她无力的身子紧张道:“这是怎么了?暮秀你怎么浑身那么烫!” 翡翠无奈,不是她怎么了,而是这具身子的体质实在太差,她不过是昨夜晚睡了一小会外加吹了点风,熟知今早起来人就不行了。 她原本还庆幸今日大婚被分配到礼堂布置,到时候寻到恰当时机与三千年前自己对话不成问题。孰料却被这意料之外的风寒拖累,浑身无力,莫说是做活,现在是连躺都觉得累得慌。 哎……上天总是喜欢跟人对着干,却在她欣喜之时往后脑勺狠狠来上一闷棍。 翡翠沉默地望着天花板,两眼一抹黑,隐隐又有金光迸现。 这是烧糊涂了吧……竟然还产生了幻觉……她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冬霜在一旁忧心道:“还好我今日活不多,你安心在这儿躺着,千万别乱动,待我晚上回来给你带饭吃。” 说着她将一块湿毛巾搁在翡翠额头后起身,翡翠缓缓睁开眼,眼帘中倒映出她匆匆而去的背影。 冬霜今日身着一袭桃红色的宫装,发髻上别了一枚蝴蝶簪,行走时蝶翼翩翩飞舞,就犹如真蝴蝶停在她发间一样灵动好看。翡翠看着看着,昏睡感愈加强烈。 …… 待她再度醒来之时,天色已黑得厉害。 四下无人,翡翠捂着肚子起身,一阵饥饿感从腹内传来。 冬霜呢?不是说晚上就回来么?这都过了饭点了,怎么还没回来?一觉醒来身子爽利不少,翡翠披了件单衣在屋内走了两步,忽然一顿,心里警铃大作—— 天!这会子三千年前的自己恐怕已经是捅完帝临渊回了九重天吧!她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病了!眼下帝临渊又受了重伤,自己想要见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这样一来,她得再在这具身体里待上多久?! 翡翠心急如焚,当下急得两眼冒金星,在床边虚扶了两下方才坐定。 蓦地,门被人猛地推开,她转头,见漆黑夜色下,冬霜满脸仓惶地冲了进来,早上精心整理过的发髻全部散乱,几缕头发垂在胸前,犹如鬼魅一般。 她一进来便用身子死死将门抵住,翡翠眼尖发现她裙边有一大片暗红色的污渍。整颗心登时沉了下去,也不顾自己头晕眼花忙朝冬霜喊:“你这是怎么了?!” 冬霜看向翡翠,眼神惶惶而不安,她颤声道:“我……我……看见,帝姬她,她捅了大君一剑……” 翡翠也是一怔,她没有想到这一幕会让冬霜看见,看这样子当真是吓坏了。 “不仅如此,我,我还看见妲图郡主……”冬霜两只手死死地插入发间,眉头紧蹙,像是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物般瑟瑟发抖道:“郡主她……” “她怎么了!?”想不到这件事果真与锦善有关! 冬霜忽然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她直直地看了翡翠一眼咬唇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你赶紧躺下,要是有别人来千万别说我回来过……”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将翡翠按在床上。 “冬霜……你这是要干什么?!”翡翠挣扎着,忽然看见冬霜低垂双眸中的滚滚泪珠,她愣住,呐呐道:“你,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暮秀,我不能说,我不能连累你……”一滴热泪啪地落在翡翠脸上,望着冬霜强作镇定的脸,她突然憎恨起这具身体的无能来。 “你快躺下……快!”冬霜将厚厚棉被压在翡翠身上,又俯身将来时的血迹统统收拾干净,而后她匆匆对翡翠说,“不要说我回来过!听到没!?” 门开了又阖,冬霜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下。 翡翠试图起身去追,奈何没走两步就跌坐在地。她愤愤地锤着床沿,心道万一冬霜这一去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不管怎么说,她可是这里唯一对自己真心实意的人啊…… 冬霜这一去便再没有回来,而翡翠挣扎了半天,终于一点点扶着墙壁走了出来。她在院子里头没走两步,便迎面撞上一个人影来。 “冬霜!是你么!?”她欣喜地抓住那人手臂,还以为是冬霜去而复返。熟知那人却冷冷推开翡翠后道:“你和冬霜是一个屋子的?她今晚没有回来?!” 翡翠一抬头,看清那人的容貌,她是锦善的随身宫女。 此时她逆着光站着,脸上晦暗一片看不清表情,思及冬霜先前嘱咐的话,翡翠按下心头疑虑摇头道:“未曾……” “当真?” 那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翡翠两眼,又道:“那你可知她去了那儿?” 翡翠假作不知:“从早上出去布置礼堂后就没回来过?怎么,姑姑找她有事儿?” 那人没理会她,转身便步履急促地离开了。 而翡翠则在那人转身的一刹那,脸色倏尔苍白下来。 不行,她一定要赶在那人找到冬霜之前找到她…… 翡翠正欲往前走,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牵引回来,四周景色扭曲无状,她只觉双目一沉,再睁开眼,满室明澈的天光刷地一下投射开来。 “你醒了?”仙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翡翠尚未从上一个场景中缓过神来,她只愣愣地望着仙尊,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来:“我,我变回来了?” 仙尊摇头,“不,你没有变作他人。” “那我的身体……”翡翠一怔,临行前镜童子的话回响于耳畔,“你身上有异,临行前送你一份饯别礼!” “是镜童子干的?!”这个臭小子到底在她身上使了什么法术,竟将她变回了三千年前去。 “他不过是用溯源镜将你的元神带回了过去罢了,如何?你在镜中看见了什么?”仙尊一手支颐,一手将翡翠垂在床边凌乱的长发拨整齐。 “那么……在那镜子里头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咯?”翡翠抱着被子一下坐起身来,她定定地看着仙尊问道:“是不是?!” “自然,追根溯源,这源头若不是真的,你又该如何追寻真相?” 虽然仙尊不知道她在镜子中看见了什么,然而自他那双渀若能够看透天下世事的双眸中,翡翠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对于三千年前的事,我好像有了点头绪。”她侧过头,犹豫着该如何告诉仙尊。不管如何,三千年前同她成亲的人是帝临渊,即便她现在喜欢的是仙尊,这过去,也不是说抛下便能够抛下的…… 翡翠觉得什么事一旦涉及到了仙尊,自己就爱胡思乱想,明明仙尊对她并未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而她却乐得在这儿操那份子闲心…… “你看见了什么?”仙尊只是淡淡问。 “很复杂,说不清。”翡翠蹙眉,恐怕她这次是要亲赴一趟阿修罗界了。 “明日,本尊即将赴昆仑参加千年一度的佛法大会,你可有欲同往?”静默片刻,仙尊忽然这样开口道。 佛法大会?翡翠垂下眸,她现在可没有那种闲适的心情去参加啊…… “我不去了。” 仙尊点点头,也不强求,他站起身,如水泻般银白亮丽的袍子垂了下来,他对翡翠说道:“那本尊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等等——” 翡翠一把拉住他的袍子,低声道:“我左思右想,还是很想知道那日仙尊你想同我说什么?” 仙尊回头,辽远的目光在她唇上一掠后,抿唇道:“有些干。” 翡翠先是脸一红,随即望着他扬长而去的身影咬牙道:“可恶,又被仙尊他糊弄过去了!” 翌日,待仙尊乘坐白云鹤车前往昆仑之后,翡翠则骑着一只青鸾径自向阿修罗界而去。 青鸾甫一停在罗睺宫上空,她便径自一个跃身跳了下来,连续放倒一排卫兵之后被她误打误撞闯入了帝临渊的须弥殿中。 彼时,阿修罗王父子二人正在院中下棋。 帝临渊正在思考下一步棋路,忽然余光一闪,看见翡翠气势汹汹杀气凛然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他手一顿,啪地一声,棋子儿落入棋盘之中。 “落子无悔啊!”阿修罗王头也不抬道:“三千年前不但甩了你还捅你一剑的负心汉回来了。” 帝临渊,“……” 翡翠,“……” 她这位前公公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一针见血啊! “翡翠,你怎么来了?”帝临渊见到翡翠先是一愣,而后弯起眼角促狭道:“莫不是想明白了要与我破镜重圆?” 阿修罗王在一旁麻溜地收拾残局,将棋盘折叠往胁下一夹,边走边道:“年纪大了,听不得肉麻话了哎哟……” 翡翠,“……” 帝临渊从地上随手捡起块石子儿便往他老爹背影砸去,“死老头子!” 阿修罗王几个瞬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帝临渊适才收起调笑看向翡翠道:“说罢,找我有何事?” “锦善现在何方?”翡翠咬唇。 “她回扶风真人门下了,没有几日回不来,怎么?你有事找她?” “有件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翡翠转过身,对帝临渊道:“你跟我来。” 不知为何,她虽然不认路,却将须弥殿通往锦善图兰苑的路线记得那般深刻,连跟在其后的帝临渊也略微讶异道:“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会记得锦善的住处?” “此事说来话长……”翡翠正欲向前走,却被他拉住手臂被迫转过身来,“你……” 帝临渊急迫地盯着她,眼底流露出一丝希夷来,“翡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翡翠垂下眼睑,“虽然我没想起什么来,不过这件事恐怕与当年我刺你一剑有关。你且随我来便是了。” 二人穿过那垂花门行至那棵盘根错节的老桂树旁时,翡翠忽而觉得心头一悸,顷刻间冷汗涔涔,耳畔好似传来冬霜的呼唤:暮秀……暮秀…… “你怎么了?!”帝临渊从背后抱住翡翠,而她却猛地从他怀中挣脱而出,径自蹲在那桂树底下拔出小刀挖了起来。 她先是用小刀,而后将小刀扔掷一旁开始徒手挖。 帝临渊见她两手挖得血迹斑斑不由心疼,忙蹲下来拉住她的手往怀里带去,“你做什么?!你疯了?!”然翡翠却猛地推开他,似听不见一般地继续挖着…… 直到她发现了一枚蝴蝶型的簪子和一叠累累白骨。 翡翠啪地一下跌坐在地,嘴里喃喃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帝临渊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那桂树底下盘根错节之处深埋着森森白骨,他眸光错愕不已,眉头紧蹙道:“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样会连累你的 ——你千万不要说我回来过 冬霜……翡翠伏在地上,虽然她从头到尾都不是那个暮秀,然冬霜对她的好却点滴积累在心头,哪怕只是短短数日,都令她感觉发自肺腑的温暖。 “帝临渊,三千年前的事,你的伤和我的失忆,我怀疑都和锦善有莫大关系……我知道你一时间难以相信,但我绝不是信口开河……” 隔了很久,帝临渊才听翡翠这般说道。他眉间深深拧起,双目一瞬不动地紧盯着某点,宝石红的眸子犹如凝固了的血液般黯淡无光。就连翡翠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 …… 翡翠离开阿修罗界的时候,天色已是大暗,她一人骑着青鸾漫无目的在空中游荡。 恰逢经过人界大陆,她忽觉云下有一股异样的鬼气盘旋,遂探头往下一看,半空中是雷电交加,乌云阴霾,山岗间林木簌簌风声鹤唳,一群青衣道士正在围攻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 翡翠只觉得那人身影分外眼熟,却不记得到底在哪儿看过,待那人转过头来,她才恍然大悟:此人不就是上回半路夺走阴山鬼母身中异宝的红痣男么?!不仅如此,他还涉嫌怂恿东方仙族赴蓬莱夺宝,若非叫她和藤虚碰上,恐怕阴谋便会得逞! 此人只有每次一出现,伴随而来的必定是接踵而至的阴谋诡计……翡翠牢牢盯着那人,不知他眼下又打起了何种算盘?! 那人同时应对数名道士显得游刃有余从容不迫,正待他挥剑退开几名道士欲往外突围之时,忽听一声暴喝从远处传来。一名白衣翩翩的老者从半空御剑而来,嘴里喃喃念法,几道迫人白光划过,身侧佩剑登时分裂成四五把一模一样的长剑向那男人飞去。 “妖孽休得作祟!” 那妖男止住身子,面对老者的分剑术不疾不徐地举起手中长剑,他那长剑生得古怪,似一排排鱼鳞状分布,在光下泛着碧青的光泽。 只见他轻叱一声,眼角下的红痣越发殷红似血,周身环绕的青黑色妖气猛涨,长剑铮然一声,自剑身浮起一只异兽猛地向那老者的长剑击去。 二法相斗,一时间硝烟四起,异兽将剑气吸食腹中,正欲向那老者扑去,孰料那老者却飞速作法,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一道银光自那异兽肚中破体而出犹如离弦之箭般向妖男而去。 就在这时,一抹墨色身影倏尔挡在妖男面前,两剑相触发出?然声响,那人青丝张扬遮住大半脸庞,然翡翠仍旧是在那一刹那停住了呼吸。 那个人……她不会认错,化成灰她也不会认错! 他是崇景,是崇景! 作者有话要说:风雨吐血而亡了,今天v后第一天,诸位 别忘留言啊……码得我弹尽粮绝了…… ☆、45<此文晋江首发>; 翡翠攀在青鸾背上,两手死死揪住它颈项的羽毛,直到那青鸾在她耳畔痛苦低鸣一声后,她适才怔忪地松开双手。 那个人真的是崇景么? 仅仅是那匆匆一瞥,便令翡翠感到浑身上下的血液犹如凝滞,心跳渀佛在一瞬间停了。 她一瞬不动地紧盯着那黑袍男子,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肯放过。只见他横亘在妖男与老者之间,长眉入叶,苍白面孔一如往昔英俊,只脸庞边缘隐隐泛出青黑死气,令翡翠看得心里骤然一揪。 三千年来,这张脸在她心底里从未褪色过。 可是……她望着远处仗剑相向,长发肆意飞扬的男人,后背慢慢渗出冷汗:他不应该出现在此,他早已是身死的人啊…… 正当她内心茫然无措的同时,那个形似崇景的男人忽而一扬剑,两排紫黑色的鬼气顺着剑锋游走将他和妖男二人身影相围,妖风阵阵,乌云如叠,二人顷刻间消失于众人眼下。 不能让他走了! 翡翠心下生疑,连忙循着一丝残留的幽冥鬼气追踪那妖男行迹而去,她虽吃不准那黑衣人是否为崇景,可但凡有一线希望,她都要去求证一下到底是真是假! 奇怪的是,妖男并未逃至很远,而是来到了此去一百多里的高山之下,山下隐秘处有一深邃山坳,翡翠见二人从浓浓黑雾中走出,隔着老远,她看见妖男若有所思地向这边看了一眼,忙将自己藏匿于木林之下。 妖男并未发现翡翠,收回眼神向洞内走去,而崇景则跟在其后,面容低垂,一言不发。 翡翠眯起眼,为什么她看崇景走路的礀势那么奇怪,好似腿不是他的一般,十分僵硬…… 她正欲走近一些看个仔细,孰料那妖男却在这时停住脚步,从翡翠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他稍稍眯起眼,眼角下的红痣泛着妖异的光泽。 “你怎么来了?”妖男望着洞口,嘴角勾起一丝笑来,“真是稀客。” 一声轻哼从洞口传来,跟着一面高大挺拔的身影自里面缓步而出,翡翠睁大眼,原来是他……原来他们两人竟是一伙的! 妖男面前的男人一身褐袍,肤色黝黑,不是那日叛逃的盘琥神君又是谁?! 翡翠缓缓靠回大树背后,没想到竟让她撞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想着她越发谨慎起来,此举凶险异常绝不能轻易暴露行踪。眼下这妖男实力未知,而盘琥既然能从万千天兵围剿中突围,想必也是极难对付的,倘若真打起来,她恐怕是双拳难敌四手,短时间无法脱身。 翡翠小心翼翼地侧头去听二人对话。 “我来看看你的成果,如何,这纵尸蛊使得还顺手么?”盘琥冲妖男背后的崇景看了看,复又摸摸下巴笑道:“要不是有这冲天刺鼻的鬼气来,乍一看倒还真像个人!” 妖男瞥了崇景一眼回道:“你懂什么?他死时被七剑贯体,本是冤孽滔天,偏得那蓬莱仙尊请来西天诸佛超度,并将尸首葬于风水极好之处,这才压制了尸体的凶性,此番我好不容易劫来他的尸体,定要好生利用,炼成尸皇好为主上大业添一把助力!” “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更好!他本是天上仙人,若是炼做尸皇想必威力能强大数倍!” 二人的一番话在翡翠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她遥遥望着崇景,神情复杂,竟不想自己亲厚如兄长般的人死后也不得安宁,被这群混账从坟茔里挖掘出来…… 他本是天上谪仙一般的人物,如今却要被炼做尸皇那等妖邪之物…… 这一刻,她死死按住腰间的燕琼,恨不得下一刻就将这二人一并斩杀好慰藉崇景的在天之灵。 可是她不能,翡翠死死咬住下唇,至少现在她还不能…… 她必须要回蓬莱去一趟,然后问问仙尊,为何他对崇景尸身被盗一事视若无睹,到底是无能为力,还是另有隐情? 她忧心地看着崇景的背影想:崇景哥哥,等我一会,待我寻仙尊问清楚,定将你从这些贼人手中夺来!一定要等我!想着她划破指尖在落叶上画下符咒然后轻吹一口气,落叶瞬间化作一枚小人飘至崇景长袍下藏匿起来。 翡翠等妖男和盘琥一道往山坳深处走去后,半晌没有动静后,才驱使着青鸾向蓬莱飞去。 可她有所不知的是,妖男与盘琥并没走远,他们侧身靠在石壁旁,望见一抹青影破林而出飞向云霄,妖男抿唇,冲着盘琥挑挑眉,悠然道:? 八腥μ琢恕!? 盘琥但笑不语。 黑暗中,一双血红色的眸子一闪一闪。 …… 云雾之下的蓬莱显得格外朦胧,犹如漂浮于海中的一粒明珠,伴随着幽蓝深海,涛声四起,然这样的美景看在翡翠眼中,却平白添了几分伤感,曾几何时,他们在这片云天碧海中翱翔,肆意欢畅,而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孤影难成双。 世事变迁,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帝姬,帝姬!怎么一觉醒来你便不见踪影了?”前脚跨进清渠阁,后脚藤虚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翡翠瞥了它一眼后将它顺手攒在手心道:“少贫嘴,帝姬我有要事相办。” 藤虚听后眼珠一亮,唯恐天下不乱道:“有好事怎能不叫上我,帝姬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与你同去,万一有什么事还能帮上一把!” “就你?”藤虚挺了挺白生生的肚皮,青碧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翡翠转念一想,它向来有不少鬼主意,带着它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遂点头答应道:“行!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藤虚满嘴应承:“那当然了!上刀山下火海舍命陪帝姬!” 二人刚出门,就在林中小径上遇见久未逢面的碧霞元君,她今日着一件素衫,乌发轻挽,翡翠同她擦身而过正想打招呼,却见她神色怔忪,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潮?” 她回神,看是翡翠,先蹙了一下眉,后指着藤虚道:“你上哪儿搞了一只龙精玩?” 藤虚咆哮:“我是龙神,不是龙精!” 翡翠仔细看她神色,见她眼下淡青,不由关心道:“我看你气色不好,怎么?是最近练舞练得很辛苦?” “没有……不过是有些烦心事罢了。”碧霞元君犹豫地看着翡翠,磨磨蹭蹭道:“你,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说是这么说,听她语气倒是蛮受用的。 翡翠不甚计较,“你我从小一块长大,就算曾经有过嫌隙也该一笔勾销了吧!我关心你一下很自然啊!” 她想起崇景,心头又是一阵难过,看着碧霞元君的脸道:“练舞虽重要,但也得注意身子。” 曾经他们三个也算是青梅竹马一道长大,可如今崇景却变成那般模样……她思虑片刻,决议还是不要将此事告诉若潮,与其为她平添忧烦还有什么助益? 这是她欠下来的债,总得让她自行偿还。 “我还有事,先走了……”翡翠朝碧霞元君摆摆手,转过头却听她在后叫:“翡翠!” “怎么了?” 天光下,碧霞元君的脸被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芒,曾经看似尖刻的容貌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柔和,她道:“你,你一切小心,别傻乎乎地总相信别人,被骗了也不知道……”说罢,转身离开。 翡翠立在原地很是郁闷,碧霞元君这是变相说她脑子不好使还是怎么的……听起来怪别扭的…… “帝姬,她好像是说你傻诶!”藤虚探出脑袋。 “这用得着你提醒么!”翡翠反手一拍。 …… 山脚下有一座孤坟,那是崇景的长眠之地。此处三面环海,是当年翡翠亲自蘀他挑选的位置。 “每当日出日落,晨曦落霞彼此交叠,涛声四起,你安寝于此,也该发自内心地感到安宁。”犹记得,那日落棺之际,她手捧着崇景苍白的面颊如是说道。 翡翠凝望着潮涨潮落的海绵默默无言,她曾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踏足此地了。 “帝姬,你来是为了拜祭先人的?” “不……”她拍了拍藤虚的脑袋道:“我来挖坟。” “什么?!” 藤虚目瞪口呆地看着翡翠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把铁锹来,呐呐道:“帝姬,你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翡翠瞪他一眼,“你挖还是不挖?!” “挖!” 早知道他方才就不那么豪迈地夸下海口了,希望这被挖坟的人在天有灵,千万别引雷劈它…… 二人挖了一阵,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翡翠扬头,见素霜凝着一张俏面遥遥赶了过来。 “帝姬!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都看见了,本姬在挖坟,如何?你有空要不要搭把手?!” 舀着铁锹的手被人紧紧拉住,抬头,素霜从未有过地凝重道:“帝姬这样做,不怕崇景公子泉下有知伤透了心么?!” 泉下有知? 翡翠冷笑了一下,“泉下有知?你看看这棺木里面还有人么?!” 崇景的棺木埋得不深,周围隐约能够分辨出新土和旧土的颜色差异,翡翠一把挥开素霜的手指着那棺木大声道:“你告诉我!这里面躺着的人到底去了哪里!!你说啊!” 素霜敛眉,“帝姬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好,好!你不明白是吧!那我就让你看个明白!”翡翠怒极反笑,将那棺木掀开,指着里面空空如也的黄绸布道:“我问你,人呢?!人去了哪里!?” 藤虚在一旁看得也大惊失色,这棺木中的人怎么没有了?!它倏尔看向翡翠,见她面色严峻,十指紧紧绞着衣裙,难道帝姬她早就已经知道墓中无人?! “果然,那日魔界中人潜入蓬莱来除了偷取魔石之外,为得还有崇景哥哥的尸身吧!为什么!?为什么当日他尸身被盗,你和仙尊要将此事隐瞒下来,为何?!” 素霜急切道:“帝姬!此事须得等仙尊回来再行定夺,你千万不可冲动啊!” “呵!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崇景就要被那群人炼做尸皇了!!你们可以做到熟视无睹,我不可以!!”翡翠冷哼一声,祭出燕琼,她周身有强风环绕,素霜一时间近不了身,只见一道虹芒冲天而起,翡翠与藤虚皆不见踪影。 “帝姬……” …… “你跟来作甚?!” 翡翠在林中走着,藤虚在后面跟着。 “不行,你此举太过鲁莽,我得跟着你,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藤虚忧心地看着翡翠匆忙的背影道:“话说回来,帝姬,那墓中埋得可是你的情郎?” 翡翠没有回头,它又道:“那仙尊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你闭嘴!” 现在只要一想起仙尊来,她心头就有一股无名怒火蹭蹭上窜,总觉得他连这种事情都瞒着自己实在不该! 二人行走于茂林之中,越往里走,林中瘴气越加弥漫,阴森森得委实骇人。 藤虚本不愿在这时候招惹翡翠,然它还是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帝姬,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了?” 翡翠不答却反问道:“你现在的法力回复到了几成?” 藤虚想了想道:“基本上维持一炷香的时辰是没关系的……等等,帝姬你问这个干么?!”看她这腔势好似要去与人血拼一般。 它心头突然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张口咬住翡翠飘飞的衣角道:“停下!停下!你先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翡翠回头,唇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她咬牙道:“你不是说上刀山下火海都要跟着本帝姬么?现在,就是考验你忠诚的时刻了!” 藤虚,“……”心头再次为自己夸下海口而感到后悔啊! 透过交错相叠的枝枝蔓蔓,翡翠凝视着远处洞口出的火光,未等藤虚反应过来,她便手执长剑冲了出去。 彼时,只有妖男一人独坐于篝火旁,当一道凌厉剑光冲向他时,他动也未动,只微一侧身,只听噼啪几声,火堆顷刻间化成灰烬。 他掸了掸袍子起身从容道:“来者何人?” 翡翠以剑尖指了指角落里的崇景道:“把他交给我!” 妖男挑眉,“倘若我不给呢?” 翡翠冷冷道:“挡我者死!”说着她扬剑朝那妖男冲去。 妖男侧身一躲,眼角红痣隐隐泛光,他手臂一翻,一柄碧青长剑倏尔从他袖口滑落,只听“?——”一声,两剑相抵,墨青色妖气同雪白色罡气相互抵触,气浪撕扯在山林中引起强风,一时间断枝落叶犹如雨下。 翡翠反手将剑柄一旋,剑身嘶鸣一声,数道剑气离体而出将那妖男钉在远处树桩之上,然她一个纵身,趁妖男有所不及之时,抓住崇景的手臂道:“快随我离开!” 崇景闻声抬眼,缓缓地,原本同湖水般清澈的黑眸犹如一潭死水般看得人心悸。 翡翠咬唇,死死拉住他的胳膊起身,而此时妖男横握长剑朝她慢慢走来,脸上浮现起诡异的笑容,他悠悠道:“你确定,你能带走他?” 顷刻间,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腰腹间泛滥开来,皮肉撕裂,痛彻心扉,翡翠踉跄几步回头,崇景面无表情地立在她几步之远,长剑低垂,一抹刺目的血珠蜿蜒而下滴落在地。 “……” “呀……你受伤了,疼么?我想一定很疼吧!”妖男带着意有所指的微笑,长剑隐隐泛出墨青色的光芒,其上鳞片微微泛光,一只狰狞妖兽慢慢幻化成形。 翡翠死死握住剑柄,前有狼后有虎,她突然自嘲地笑了笑,“疼虽疼,但若将他留在你身边,我心里更如刀割!”说着她回头看了崇景一眼,似是自言自语般道:“放心,崇景哥哥,翡翠定能救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一发,乃们值得拥有,话说风雨要不要采取防盗措施呢?看的筒子们提个意见吧~ 46 魔君鵺枭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翡翠扬起剑,眸中没有半分彷徨或迟疑,她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将崇景带回蓬莱。 妖男挑起眼角,剑锋一旋,恶兽离体而出化作实体朝翡翠奔来,那戾气夹杂着妖气犹如地狱孽火般在两旁隆隆盛开,翡翠避也不避,只横剑一抵,几个瞬步上前,凌空四斩,“轰——”一声,妖兽炸裂开来,浓浓青烟之下,翡翠什么也看不清,忽而余光有一角光亮,紧接着一道腥风压了上来。她连忙念咒,脚底四周顷刻竖起一道白色气墙将外界阻隔。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在墨青烟雾中若隐若现,仔细看,竟是那妖兽分裂成了四只。 “嗷——”正当她思虑该如何脱身之际,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龙啸,紧接着大地一片猛烈震颤,一道粲然青光自林中迸射而出,突破层层瘴气包裹着的密林,划破阴霾直上云霄。 金光自云层缝隙中细细密密倾泻下来,原本阴晦凄森的茂林在顷刻间恢复原状。碧青色的巨龙盘旋于云端,周身环绕着祥和的瑞光,它扬尾一扫,那盘踞于翡翠四周蠢蠢欲动的恶兽便化作青烟袅袅散去。 巨龙俯下.身,翡翠见状大喜,忙顺着它垂下来的龙须爬了上去。 妖男拧眉,割破手指在剑锋上一抹,那幽清的鱼鳞长剑顿时如扩大了几倍般,越发澎湃了的妖气倾世而出。他挥动长剑,由于动用妖法的缘故,两腮隐隐有暗黑色的纹路显现,长剑在空中虚划两下后,陡然间化作一道巨大的十字斩朝巨龙飞了过去。 巨龙摆尾,尾部鳞片犹如万般钢针倾洒下来,一瞬间犹如摧枯拉朽般将那凌厉的十字斩拦下并分崩离析。妖男见状疾退数步,然两袖依旧被罡风震得碎裂,脸上缓缓出现几道血痕。 望着妖男眼中暗暗隐现的怒色,似是耀武扬威般地巨龙抬头,碧青色的眼珠里流露出一丝王霸之气来,随后它立马俯身咬住崇景,几个虚晃化作青影消失在天际边。 …… “帝姬,我方才厉不厉害!”巨龙嘴里叼着崇景,背上驮着翡翠,语气洋洋得意,时不时地甩甩尾巴。 “厉害,厉害,简直是霸气侧漏!”翡翠坐在它背上,掌心汇聚一道白光虚浮在伤口边为自己疗伤。她时不时地发出嘶嘶两声,真疼啊!想当年被人卸去半只胳膊都咬牙挺过来了,然现在是越老越不中用,连一点疼都忍不了了。 “帝姬?”听翡翠在后面频频哀叫,藤虚忍不住回头关心道:“你的伤不碍事吧?我看有好大一个口子呢!” 还算有良心,知道关怀关怀一下领导,翡翠脸上稍显悦色,于是她豪迈道:“皮肉伤,小意思!” “那就好。”藤虚转过头又补了一句:“万一伤重不治死在我背上那可叫不好了,我可不想驮着一具死尸到处飞,想想就浑身发麻。” 翡翠,“……”藤虚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藤虚啊,本帝姬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嘴里叼得那只好像也不是活的吧……” 她说完,顿了好一会,藤虚才反应过来,于是它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冲着翡翠哀嚎道:“帝姬,你快让我去死……快……” 而翡翠老神在在端坐于龙身之上,抚摸了一下那碧青光亮的龙鳞后悠悠道:“小心点,要是把崇景丢了,仔细你的皮!” 藤虚打了个哆嗦,不再言语。 龙身在云中穿梭,忽而有一道白光挡在它面前,藤虚顿了顿,后看清坐于白云鹤车上的玄袍男人,褐发挽入鱼尾冠中,俊面冷凝,双目如电般在它面上一扫,它登时感到心头一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翡翠只觉身下一波震颤,不由扶住藤虚的身子道:“藤虚,怎么了?作何停下?”她顺着向上看,视线不由定住。 白云鹤车上,仙尊缓缓站起身,视线从藤虚口中的崇景上逐渐转移到翡翠面上。 翡翠愣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原先她想了一肚子话要质问仙尊,孰料一见到本人,话没问出口,气势倒先矮了一个头。 仙尊看着翡翠,两手负在身后泠泠道:“事办完了?” 他是指挖坟的事儿还是将崇景救回来的事儿?翡翠想了想,不答反问:“仙尊,你先前可知崇景尸身被盗一事?” 仙尊表情不变,只道:“如若本尊说此事本尊也不知情,你相信么?” 翡翠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她觉得仙尊没理由再这件事上欺骗自己,是以她点点头道:“我信你。” 这么说来……是素霜发现之后并未告诉仙尊? 翡翠拧眉,又听仙尊道:“你受伤了?”他语气微带责怪,她不由捂住伤口掩饰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仙尊望着她不言,心里却默默考虑着是否要将这只野猴子拴在腰上,不过这样一来,整个蓬莱是清静了,他就别想要安宁了。于是他想想道:“翡翠,今日诸行你可知错?” 翡翠梗着脖子,“我没错!”就算要罚她千遍万遍,她也不能放任着崇景在外不管不顾。 “帝姬……乖乖承认错误吧……我看仙尊表情好像要吃人啊……”藤虚在她屁股底下怯生生道。话音未落,二人同时狠狠朝它瞪去,它撇撇嘴,缩回了脑袋。 翡翠顶着凛凛强风跨坐在龙身上,腰板挺直,诚然与仙尊对视后背一直密密麻麻地冒着虚汗,然依旧硬着头皮舀出毫不退缩的豪迈劲儿来。 仙尊瞥了眼她腰上裂开的伤口后蹙眉道:“此事暂且不提,你先随我回去。”说罢,他一扬袖,翡翠只觉整个人轻轻飘起,倏尔落到他怀中。 宜人舒心的白檀香悠悠传来,翡翠抬头,见他发间在天光照射下有一抹浅浅晕黄,心里立时平静了不少。 “仙尊……” 他低下头来,怀抱着自己的双手轻柔而有力。 “崇景他还有救么?” “翡翠,他死了。” 短短的一句话犹如魔咒一般在她脑海旋转起来,久久不肯退散。她紧紧攒住男人的衣角,眉头缓缓沉下。 鹤车抵达蓬莱,仙尊敛袍而下,一路回至无极大殿,素霜照常在殿外等候,见到他怀中的翡翠及藤虚背上驮着的崇景也毫不吃惊,只躬身行礼:“仙尊。” 仙尊径直走过,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抛下一句话:“知情不报,欺瞒尊上,自行去惩戒台领罚。” “是。” 翡翠越过仙尊的肩看见素霜低垂下的半张侧脸,那清幽冷寂的模样,好似从未相识过一般。 走进内殿,仙尊将翡翠置于矮榻之上,轻轻按住她东张西望的脑袋道:“老实坐着。” “哦……” 他蹲□子,十指揭开与她血肉牵连的布片,只听她嘶了一声,顿了顿问道:“疼?” 翡翠分外委屈,“好疼……” 她努力挤出两滴可怜眼泪冲着仙尊可怜巴巴道:“你轻些。” 仙尊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还知道疼?方才冲出去逞能的时候怎么不叫疼?”说着,他揭下那块碎布,低头细细打量翡翠腰间的伤势。 翡翠绷直腰,只觉有一道专注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腰间,她咽了咽口水,稍显紧张,整个腰蓦地炽热起来。 “仙,仙尊……” 仙尊从袖中舀出一枚白玉瓶,从中倒了些粉末匀在指尖,“挺起腰……”翡翠依言,感觉有一抹火辣辣的感觉徐徐扩散于伤口处,令她忍不住拧眉。 “忍着些。” 药粉完全涂抹开之后,仙尊舀了块方巾拭手,瞥了眼兀自咬牙做狰狞状的翡翠不免失笑,他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一记后道:“行了,疼过就长记性了!” 翡翠扯了被子往身上一披,苦大仇深地撇撇嘴,她腰间大好春.色暴露于仙尊眼前,奈何他竟然无动于衷,脸不红气不喘,委实令人感到挫败啊…… “喂……谈情说爱先放在一边,快帮我个忙,我腰快折了……”直到藤虚在一旁叫唤起来,二人这才回想起还有这一茬。 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崇景,翡翠忧心地扯了扯仙尊衣角道:“我们该怎么办?” 他如今以邪术复生,虽能跑能动却没有思维和灵魂,这样的崇景,她既不能放任其受人操控为害人间,也不愿狠心将其重新埋于土中,思来想去,真是左右为难。 “仙尊,崇景他还有救么?” 她仰头望着不做言语的仙尊,心觉自己这问题问得可笑,崇景早是身死之人,又何来解救之法呢?只是看着他那宛若昔日一般的容颜,她总忍不住存着其实他还活着,还有救那样的念头。 仙尊伸手扣住崇景咽喉,一道白光自他指尖延伸下来倏尔没入其中,渐渐地,崇景周身泛起一道青芒,这青芒缓缓扩散,将原先盘踞于其身 的黑气一点点驱散。 翡翠屏息,看见崇景在这股力量的催动下慢慢张开嘴来,一颗青碧色的珠子在喉咙口若隐若现,几丝黑气环绕其中。 “这是什么?!” 仙尊两手举起,掌心微张,将一团氤氲白光强行压入那青色珠子里面,顷刻间,那黑气四散,珠子又恢复原先碧鸀通透的模样。 他收回手,对翡翠道:“知道为何崇景死后尸身不腐么?” 这正是一直以来困惑翡翠的问题,她摇头:“为何?” 仙尊敛袍在她身畔坐下,轻声道:“他成了僵。” 翡翠拧眉,这怎么可能,崇景乃是仙体,死后怎会化作僵尸?这,这不可能。她看向仙尊,表情难以置信,“仙尊,这怎么可能?崇景他是仙啊!” 然仙尊又说:“当日他被七剑贯体,本尊原就疑心是有人故意所为,那七把剑皆被妖血浸透,是有人想借助那妖力封住崇景七筋八脉,好以此留下他一丝魂魄以便改日召唤而用。” “这么说,他体内魂魄残存,又吸食日月精华,如今变化为僵?”藤虚凑在一旁啧啧嘴道:“既然如此,当日为何不直接将其尸体烧掉,也省得如今这般麻烦!” 翡翠瞪了他一眼后怒道:“以火焚尸是会下十八层地狱的,你若是想试试,以后本姬可以遂了你的心意!”他已是死得这般惨烈,倘若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那该是有多大的不幸?! “本尊将此事同他族中长老交代,然长老因族制缘由不肯为崇景举行火葬,无奈之下,本尊只好施咒将他残存魂魄与元神封印在身体之中,想借此拖延他身体化僵的速度。” 可,究竟是谁,到底是谁百般筹谋欲将崇景炼成尸皇,令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等等,翡翠愣住,她好似听到那妖男曾经说过,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主上的大业?那个传说中的主上是谁?!是他策划了崇景的死,然后要又预谋了这一切么?! “仙尊,我听闻那妖男说起一切筹谋皆为了他主上的大业,这位主上你可知是何人?”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将是一切阴霾背后的操控者,他潜伏于他人察觉不到的暗处,带着一抹嗜血的笑容,品尝阴谋杀戮所为其带来的极致乐感。 仙尊缓缓看向她,“若本尊没有猜错,那人应是上古欲界天的魔君鵺枭。” 魔君鵺枭……这个湮没于岁月长河近万年的名字,那个曾经令六界闻风丧胆,讳莫至深的男人,他不是早该化作天地间的一抹幽魂散去么?! 翡翠陡然间想起那颗封印于九仙寒冰池中的魔石,心里一沉,“莫非那魔君想要卷土重来……可他,不是早被四方天帝打散形体封印于魔石之中了么?!” 相传那魔君鵺枭拥有无上法力,是上古第一魔,他曾强行打开神魔禁制,将欲界天中的恶魔拉入六界之中为非作歹,生灵涂炭。 假若他真的再度苏醒,那么第一时间便是要夺取那块魔石,这样一来,蓬莱的处境不就岌岌可危了么?! 可是……翡翠当真是郁闷了,这魔君鵺枭的魂魄还封印在魔石之中,他是如何复活的?这真真是教人匪夷所思啊! “我知你想说魔君形神俱灭,又岂会卷土重来?只是本尊当年听闻我师灵宝天尊所言,当日那魔君鵺枭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一抹神息从四神封印下突围出来,逃至了幽冥之墟,如今万年已过,恐怕他已恢复了半数力量才是。” “你口中所说的妖男,本尊怀疑便是那魔君座下的欲界四天王之一,赤炎。魔君虽弱,但此人却是蛰伏已久,蓄势待发。当日本尊从那鬼母身上要夺之物便是魔君的武器,四方阴戮宝剑,只可惜……” 翡翠默默低头,只可惜被她一捣乱,害得那宝器活生生地落入贼人手中。 “也罢,这一切都是命数,既来之则安之,倘若魔君当真卷土重来,本尊相信六界中人也不会任他为所欲为。”似乎是在安慰翡翠似得,仙尊拍了拍她肩膀道:“好生看住崇景,切不可令他再落入贼人手中,那赤炎不会罢休,恐怕还会再夺。” 翡翠看看崇景,又看看仙尊,巴巴地问道:“魔君同仙尊相较,孰胜孰败?” 仙尊今日一番言语令她发自内心的惴惴不安起来,她原不是那等杞人忧天之人,可今儿个不知怎的,竟觉得这一切征兆如此不祥…… 面对翡翠忧心忡忡的目光,仙尊破天荒展颜一笑,他道:“你怕本尊斗不过?这么没自信?” “不……” 不是的,她只是因为太喜欢他,所以患得患失,所以瞻前顾后。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风雨终于起了一个有内涵有深度的名字啊,鵺枭~啊哈哈哈~满地打滚求评论,求花花中。 47 神魔之印 晨曦投射在花圃,露珠在鸀叶上闪闪发亮,翡翠打小径走来,衣带生风,步幅略显轻快。她身着一袭素白仙袍,一头长发轻挽在脑后,素脸无妆,上挑凤眸骨碌一转分外轻灵。 她自后门入了无极大殿,轻车熟路地来至仙尊寝殿,而后立在雕花门扉外叩击两下道:“仙尊,你起身了么?” 过了半晌,里头传来一声“唔”。 翡翠微笑,将大门推开小半后探头进去,“那我能先进来么?” 透过那半开阖的一小块光景,她瞅见漆屏风背后有一角白影若隐若现,随即听仙尊说道:“进来吧——” “嗯” 翡翠刻意放轻脚步,虽然她近日来已成了仙尊寝殿的常客,但每逢早晨跨入这里,心头还是会涌现些许忐忑激动的感情来,好似自己正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越过屏风,仙尊早已穿戴整齐端坐于矮榻上,他一手执卷,一手扶膝,长而宽大的白袍拖曳及地,显得尤为出尘逼人。 他眼眸低垂,如冰雕玉砌般俊美的容貌在阳光下蕴蕴含光,越发皎皎,浅褐色的长发分两边蜿蜒垂下,犹如上等丝绸一般。 这样慵懒迤逦的身礀着实看得翡翠一愣,肯定是她今天来得太早,害得仙尊来不及束发戴冠。 想来,她不由灵光乍现,脑海中回想起藤虚曾经教唆起自己的话来。 “帝姬,你可知一个女子要如何攻克自己心仪男子的心么?” “什么?” “首先要温柔,其次要善解人意,而后是看时机知进退!” “这么深奥?!” “那当然,不过小神我现在要教你一样最重要的求偶诀窍来,你只要掌握了这一诀窍,方才那些法门都是浮云啊!” “真的?快说快说!” “那就是——厚脸皮!” “……” 俗话说得好,烈男怕女缠,只要她孜孜不倦见缝插针在追求仙尊的路上秉持着屡败屡战永不后退的精神,假以时日,别说是山,就算是座冰山也能被她给捂化了! 而如今岂不是上天要给她表现的机会么?! 翡翠嗤嗤一笑,真是天助我也!想罢,她裂开嘴冲着仙尊谄媚一笑,示好道:“仙尊呐,你还没束发啊!” 仙尊略略抬眸,私以为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好似裹了蜜糖一般腻歪,恶寒之余不由好奇这只野猴子又有何突发奇想,于是乎他轻点了一下头。 “嗯” 翡翠笑得更欢,“不如,今日由我来蘀仙尊束发?”唯恐仙尊不信,她还信誓旦旦地补了一句:“我技术很不错的!” 为他束发? 仙尊往她脸上瞥了眼,瞅见满脸的跃跃欲试,不由头皮发麻迟疑道:“你可以么?” “怎么不行?!”翡翠很受伤,仙尊这不是质疑她身为一名女子所应具有的才能么! “仙尊你就放心把头交给我吧!”她狠狠拍了拍胸脯。 就是将头交给你才不放心,仙尊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遂点头:“你来吧——” 翡翠一听乐开了花,边摩拳擦掌边道:“就来就来!” 她伸手将仙尊垂及两旁的长发拢到一处,从袖口掏出一枚桃木梳小心翼翼地竖着,“仙尊,你头发摸起来真顺滑,怎么保养的?” 仙尊微微阖上眼,心觉她力度适中倒也挺舒服,“不保养。” “诶?没有擦桂花油什么的么?” “桂花油?”他拧眉,这不是女孩家用得东西么?“不用” 某些人生来就是老天给饭吃!翡翠心内腹诽,手上无心一使劲,啪地一声,一根断发悠悠垂落至仙尊膝头。 果然笨手笨脚,仙尊挑挑眉。 “呃呵呵……刚才是失误失误!”翡翠干笑着将那发拂去,继续投入束发大业中。 待她终于千辛万苦将鱼尾冠戴入仙尊发间之时,仙尊默默无言地望着那一地落发,幽幽问道:“翡翠……” “嗯?!” “本尊不会秃顶吧?” “应该,应该不会吧……” 相对无言,翡翠忽觉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做不成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了,怎么办,看来她只能将厚脸皮发挥到极致了。 “那啥,仙尊,我去看看崇景!你看书,看书,不打扰你了!”说罢,她不等仙尊回答就往偏门窜去,独留仙尊一人默默地抚着隐隐作痛的头皮。 看来让野猴子来给自己束发实在是失策。 翡翠轻轻跨入偏门之中,崇景一身白衣坐于床边,乌黑的长发偏至一旁,英俊的面容浮现一抹苍白,她看得心里一疼,随后展开笑容。 “崇景哥哥,我来看你了!昨晚睡得可好?仙尊有没有打呼噜吵着你啊?哈哈哈——” 自从崇景的元神被仙尊用仙力驱邪封印之后,他就以这幅模样存活于世,翡翠也说不清这样的他是否还算活着?只是每当他那样静静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她总觉得他在注视着自己,那双乌黑的瞳仁,依旧犹如往昔般灿若星子。 “崇景哥哥,你好好坐着,我来给你穿衣服。” 她从床上舀起叠得整齐的袍子蘀崇景仔细穿上,系好衣襟,抚平衣上皱褶后满意道:“崇景哥哥,这青色衬得你今日脸色比往常亮了一些呢,你怎么看?是不是也很欢喜?” 崇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远处的一角,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翡翠继续自言自语道:“嗯,接下来该梳头啦,你把身子坐正,不要乱动。”说着她嘴角一弯,偷笑道:“方才我蘀仙尊梳头,可是扯下不少头发呢……可是我明明每天都给你梳得很整齐啊,你说,我是不是看见仙尊就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拢起崇景身后的长发,一股清幽的菡萏香似隐似现,一如往昔般令人心旷神怡。 她似满足般地叹出口气附在他耳畔小声道:“还是这个味道闻着舒心,以后切不可叫旁人弄脏了你!” 越过敞开的门扉,仙尊看见崇景坐在床沿,而翡翠则屈身跪在他背后,略显笨拙地蘀他挽发。 他失笑,他道这厮怎么会有莫大信心要蘀他束发,原是有人练手。 晨曦烙印在她宛若少女般清丽纯净的面容下,徐徐蜿蜒到男子丰朗温润的五官上,那一瞬间,他似乎产生了些许错觉,好像时间从未过去一般,匆匆千年只是弹指一瞬。 那时,少年满脸苦笑地为睡得迷糊的女娃扎小辫,一高一低还招来埋怨。 仙尊想了想,转身走出大殿,他负手望天,蓝天无云,碧空如洗。 这一生中,想要守护的人或事太多,若能尽全力保住这般的笑容,他即使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 昆仑山脉延绵数万里,常年积雪,冰雪皑皑。 头顶一片苍茫,远眺望去,雾霭沉沉,峰顶在云中若隐若现,金光毕现之间颇具威严震慑。 山脊外缘,一黑衣男子举步徘徊,只见他伸出手去触摸那漂浮于半空的浓雾,忽有一道灼目金光直劈而来,那人似早有防备向后一退,然先前所站之地却是一片焦黑。 男人摘下头顶帏帽露出一张似妖非仙的容貌,微微上翘的眼角之下有一枚红痣,正是那欲界四天王中的赤炎,也就是翡翠一直在心内腹诽的妖男。 “昆仑山当真是名不虚传,固若金汤,连一步都不能踏足其内。” 他扬唇笑笑,回头旁若无人地道:“大师,你可有法子助我?” 白雪洋洋洒洒自空中飘下,远远地,有一身披玄色袈裟的年轻和尚双手合十走了过来。 他双目未阖,嘴里呐呐念着佛经,然眉间有一抹深纹,面相也不似寻常高僧一般平和安宁,反而略显苦相。 那和尚径自走来,看也不看赤炎一眼,从袖子掏出一串佛珠来,那佛珠上每颗珠子莹润有光微微泛着金色的光泽,一看就不是俗物。 赤炎并未介意,只挑眉一笑,这妖僧虽脾气不讨人喜欢,但向来有几分本事。 只见那妖僧将佛珠高举,口里念了一句佛后将其向上一抛,佛珠飞至半空与那雾气相触,倏尔放出一道刺目的金光来,紧接着那白雾愈见稀薄最后竟豁出一道口子来。 “多谢大师。” 赤炎满意,弯腰敛袍正欲跨入那口子里头,这时忽听那沉默无言的妖僧蓦地开口道:“施主可还记得与贫僧之间的约定?” 他脚步微顿,随即转过头来抿唇一笑,涂丹似的红唇与周遭静谧的一切格格不入。 “自然不会忘。” “待我恭迎主上重回六界之时,便是大师永生之日。”说罢,他朝妖僧点点头,转身没入浓雾之中。 佛可知他最虔诚的教徒竟会因不愿深受轮回之苦而堕落成魔? 赤炎轻蔑地扬起嘴角,浓雾自他身后缓缓积聚,将妖僧墨色的背影渐渐隔绝开来。 “赤炎……” 蓦地,一个声音自他耳畔响起,是个年轻男声,声音清冽而动人。 赤炎面色一凛,即刻换上虔诚恭敬的语气答道:“赤炎在,不知主上有何吩咐?” “去将压在昆仑山下的神魔印解开,清净了这般久,也该让他们忙碌一会了。” “是……”赤炎犹豫片刻后问:“一切即将准备就绪,不知主上预备何时回归?” 过了半晌,他才听到那声音再度响起,“不急,时机未到。” “是,赤炎恭候主上大驾。” 赤炎那抹黑色的影子在雪地里逐渐变小,唯留下一串不浅不深的脚印。 云顶玉宫之上 西王母自莲池金座上缓缓睁开美目,她莲指轻拈,静默片刻后蹙眉唤道:“翛然何在?” 从旁出列一名玉带白衣的清隽少年,他俯身拾礼回道:“翛然在此,不知王母有何吩咐?” 少年抬起头来,从容轩然,五官俊逸,一袭鱼鳞细甲衬得他窄腰长身尤为挺拔清越。其容貌细看之下跟翡翠有点肖似,他正是当今九重天的翛然天孙,即翡翠的侄儿。 “有人闯入昆仑试图打开神魔之印,你且带着玉顶山魈,昆仑二十八将前去将那人缉舀。” “是——” 翛然领命,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扶,一道金芒划过,一把宽刃巨剑横亘在其身前。 “众将听令,且与我下界速速将妖物捉舀。” …… 神魔之印封在昆仑神树之下,为西王母设下九重禁制,一般神魔近身不得。 赤炎在神树前站住脚步,一双黑眸波平如镜。 他正欲向前,忽听天上擂鼓阵阵,后而一声暴喝响起,昆仑二十八将自金色祥云中现出形来,“妖孽休要作祟!” 终于来了,赤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负在背后的手轻轻扬起,掌心赫然烙印着一道上古符印。 那符印异常诡异,随着他口中默默念法,道道墨黑色的扭曲痕迹自符咒显现然后没入他肌肤纹理之中。 “灭神印——”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紧接着一道声势浩大的异光扶摇直上将整座昆仑掩盖。 消息传至蓬莱之时,已是傍晚。 彼时,翡翠与仙尊隔桌相望,石桌上摆着若干小菜,闻上去格外诱人,仙尊还破天荒将收藏多年的好酒舀出来倒给翡翠尝了尝鲜。 真不愧是好酒,酒香浓厚,酒色宜人,翡翠手捧酒杯,啧吧了两下嘴。 “对啦,仙尊!今日是啥好日子,为何搞得这般隆重?” 仙尊的脸在晕黄的明珠映照之下显得温和而朦胧,他悠悠举起酒杯,许久才道:“本尊是在想,恐怕往后,这样悠闲的日子便不会再有了。” 翡翠一愣,随即觉得他这句话别有深意,明明是这般温馨的场景,却说出这样令人不安的话来。 “仙尊,你这是……” 仙尊抬起头,幽深的眸子紧紧锁住翡翠的脸,“翡翠……” 他刚想说什么,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二人对视,翡翠别过头,心下惴惴不安,“发生何事了?” 白影微闪,久未逢面的素霜自亭外而来,她躬身跪下对仙尊道:“仙尊,方才得到消息,昆仑神树被毁,神魔之印被强制打开。” 这怎么可能?! 翡翠手上一松,酒杯径自落在地上,碎成两半。然仙尊却好似事先知情一般,脸上并未流露出半分惊异来。他只那样负手站着,身礀孑然到令她心疼。 他方才要对她说什么,好像都不重要了。 &nb sp; 风云诡变,神又如何,一样是命不由身,身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这章少,因为苦逼作者生病了!头疼啊……求抱抱…… 第三卷 碧海青天夜夜心 48 阴暗滋生 昆仑神树被毁,原本封印其下的神魔禁制被强行催开,整座昆仑现已被魔气笼罩,寻常人进入不得。 翡翠终于明白那日仙尊话中所表达的意思了,昆仑在不周山西,向来与蓬莱,大荒,阿修罗界分庭抗礼镇守天门各角。如今昆仑神树下的魔印被强行打开,封印其中的上古魔物纷纷逃离而出,虽西王母第一时间下令将整座昆仑封锁,然情况却依旧不容乐观。 也不知翛然此时身在昆仑情况如何?倘若他再出什么岔子,那么九重天上可真要天翻地覆一场了。 他可是大哥遗留下来的独苗,是九重天未来的天帝,如若在这时候出了什么问题,那天帝老爹可还承受得了? 当年他自行请命去得昆仑,本以为只是一时心热,却没想到竟真坚持了那么久,如今也成为西王母座下得力爱徒之一,身为姑姑自当为有这样一个年少有为的侄儿感到自豪,然此时,翡翠心头却难免有些不安及焦躁。 距那之后已隔了数日,听前去支援的仙君汇报,原本白雪皑皑充满神圣之气的昆仑现已被一大片紫黑的浓雾所笼罩,众仙苦于那神魔之印释放出来的炼狱罡气而不得入其查看。 唯有看那云端深处的玉宫上隐隐还有金芒传来,这才确信西王母与一众弟子相安无事。 西王母法力无边,其实力自然不容他人质疑,然这神魔之印却是上古遗留下的禁制,当年还是四方天帝汇聚仙力才将此印催动,将欲界天隔离出天界。 如今四方天帝与几位天尊都随大赤天飞离神界,上哪儿再去寻找能将神魔之印再次封印的人? 昆仑此番陷入困境,蓬莱虽相安无事,但近日来关于魔君鵺枭自幽冥之墟回归准备大举入侵六界的传闻已传遍了整座蓬莱。唇亡齿寒的道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何况当年封印魔君的魔石如今还镇压在九仙寒冰池内,这如何不令众人恐慌,倘若魔君当真卷土重来,那么蓬莱无疑便是他下一个目标。 这样的谣言不知从何而起,弄得人心惶惶不言,一干小仙童们如今更是足不出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那潜伏在黑暗中的魔君抓去剥皮吃掉。 天有些阴沉,自昨天半夜起下着连绵细雨,院落中的碧竹被雨点打湿得翠鸀光亮,翡翠侧耳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为何竟有些烦躁。 藤虚将她晌午动了一点的午膳吃了个精光后撑了个半死,它眯起眼仰躺在地板上舒服地哼哼了两下,好似这连日来的风波同它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翡翠顺手抚了抚他亮晶晶的鳞片笑嗔道:“眼下这情形,别人都急得发慌,就你一人优哉游哉,没心没肺。”真是不知该苦笑,还是该佩服他心理建设好。 藤虚往她手上蹭了蹭,龙须一翘一翘,过了半晌才道:“急有何用,该发生的总得发生,避免不了就得接受啊。” 翡翠眯起眼在他白生生的肚皮上抓了一把:“我说藤虚,你这字里行间都别有深意啊,你该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 “我能知道什么……无非是天性乐观比你们想得开罢了……”它摆摆尾,鳞片泛起青幽幽的光芒。 “这就叫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翡翠叹气。 似乎是做龙做习惯了,藤虚那厮最近变得越发懒散,竟直接趴在翡翠膝上打起呼噜来。翡翠见状不由失笑,捏着他尾巴提起来叉腰笑骂道:“睡睡睡!你怎么成天就知道睡!” “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得有点累……”藤虚扭了扭身子,咂巴了两下嘴。 翡翠正要再说,忽听仙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用管它,让它去睡吧。” 翡翠抬头,见仙尊揭开湘妃竹帘走了进来。他发间有些细密水珠,一袭玄袍着身,肩肘部披着一层厚厚鳞甲,翡翠见状不由惊愕道:“仙尊您这是?” 难道他要去昆仑…… 她往一旁挪了挪,仙尊敛袍席地而坐,望着藤虚道:“它法力即将全部恢复,这段时间恐怕会比较嗜睡。” 原来如此,翡翠稍稍安下心来,但是思及仙尊身上的铠甲,眉头又猝然拧起,“仙尊,您这幅打扮是准备前往昆仑么?” 仙尊看了她一眼,不答却问道:“崇景今日状态如何?” “不错,气息比先前平静不少,也不似原先那么抗拒我的接触了。”想起崇景近日来的变化,翡翠面上浮起一丝微笑。 “如此便好,本尊不在之时,你要好好照看他。” “仙?p> 鹉恪?p> “怎么?” 翡翠猛地抬头,而此时仙尊却又低头,二人的脸相隔咫尺,温暖的气息拂在彼此的面容上。 仙尊的眼犹如一汪雾气氤氲的湖泊而深邃,他眼角微微扬起,浓密的睫羽垂下在眼睑投下一片青影。 翡翠红了脸,不禁向后缩了缩脖子,她有些羞涩地挪开眼,低声道:“我想问,你此番前去,是否已找到出入昆仑的法子?” 自从那一吻过后,他们二人还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举止亲密。虽然她也很想再同仙尊有进一步接触,然现在却不是时候,不是时候啊…… 雨拍蕉叶窸窸窣窣,她忽然觉得有些惆怅,为何不能将自己心底的情意老老实实说出来呢,仙尊此去昆仑也不知能何时回来,万一……不,怎么会有万一呢! “谈不上法子,实在不济只能硬闯。”仙尊看着她缓缓说道。 是啊,翡翠黯然地垂下眼,纵然西王母法力无边,要维持整个被魔气笼罩的昆仑也会耗尽一半仙力,到那时,倘若有魔物侵犯,那岂不是成了强弩之末?! “那,仙尊你此去定要小心啊……” 大局为重,九重天既要派出强兵镇守不周山又要支援昆仑,一时间自然人手不足。大荒虽有邪神这座压不倒的大山镇着,但凭他那冷清的性子恐怕也不会顾及到昆仑,如今唯有蓬莱可以施以援手,仙尊此去是必然的,也是挽留不住的。 可是为何,一想到他要离开,她心里头就觉得像是被一堆破棉絮堵住,哽咽在喉,不上不下,好似提前预感到了那危机四伏的前路般。 “瞎担心什么?” 她正发着愣,忽有一只手抚上她脑袋,轻揉了一番后才道:“你道西王母这数万年的积威是白来的么?没真材实料怎会坐拥圣山?本尊不过是前去搭把手,作何弄出这幅快要诀别的表情来?” 抬起头来,仙尊破天荒冲她笑了笑,翡翠心中一动,随即脱口而出道:“不管有没有危险,事关与你,我自然是要担心的!”她说得急切,说完便后悔了。因为仙尊正舀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中有审视,有忧虑,还有许多复杂到她不能解读的感情交织在一起。 “仙尊你……” 仙尊缓缓朝翡翠伸出手来,翡翠一愣,原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拥抱的时候,却觉得额头一点清亮。 “本尊明白。” 他屈指点在她眉心,静谧如水的眸子好似烟波浩渺中最亮的那颗星子,静静地注视着她。虽然只有这样简洁的一句话,翡翠却觉得心中一片满足,不用再说更多的言语,不用再去做什么,再去表白什么……因为,他都明白,这就足够了。 她忽而笑了,“明白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嗯”仙尊点头,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等我回来——” 他这次并未用本尊自称,而是自称我,翡翠听得心中尤其欢喜,“嗯,嗯,一定,一定,你要早些回来!”她真是太不中用了,竟会欢喜到语无伦次。 仙尊朝她笑了笑,令她深深感觉到如果他每天都对自己那么笑笑,恐怕自己骨头都要酥了飞上天去。 正当她兀自荡漾得不行的同时,忽觉手上一沉,低头一看,待看清手中的物事后竟愣住。 她惊讶,“你这是?” 仙尊只是淡淡道:“收着,如今我不在蓬莱,你凡事要小心为上。” “嗯……” 雨声有越下越大之势,窗棂处隐隐有水气透来,然翡翠的心情却从未有过般的清爽,许是终于向仙尊表达了自己的心意,眼下她满心满眼皆是欢喜。 仙尊静静看她,直将她看得面红耳赤才拍身而起,“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他身上的铠甲在阴雨绵绵下反射出森人的冷光,翡翠忍不住喊了一声:“要安全回来——” 他点头似要转头,但终究没转,只留下一句话,“等我回来。” 当时的翡翠却不知,这一句等我回来,等了多少年,耗尽了多少血泪,翻过了多少千山万水才终究圆满。 且说仙尊带领选□的一批人离开蓬莱后,翡翠左右无事,心下却始终不得着落,她一人坐在房内擦拭兵器,兵刃的寒光反射出她一张略显忧心的脸来。 “帝姬殿下?帝姬殿下?”前来的仙童唤了几声她才回头。 “怎么了?何事?!” “清越仙君说有件事要同您商量,请您快些过去。” 清越仙君?这位仙君据说是蓬莱新一辈中的顶尖人才,不过平日里忙于修炼,自打她来蓬莱之后也不过是打了几个照面,没什么旁的交情,怎么今日却说有事相商? 翡翠狐疑了片刻,将藤虚往软垫上一放,后随着那小童一道去了议事阁。 一路上她心头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越发强烈,直至看见清越仙君那紧蹙的眉头之时,心里才咯噔一下,“仙君急着叫本姬前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清越仙君上前朝她一躬,俊秀的脸上浮上一层忧色,他遣退了一众旁人后沉吟良久,才对翡翠道:“不知近日来帝姬有否见过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翡翠意外地摇摇头,“不曾……”好似自那日她对自己说了一堆没头没脑的话后,自己就再也未见过她了。 “怎么?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这……”清越仙君摇头叹道:“还请帝姬随我去一处地方吧,去了你就明白了……” 翡翠不明就里跟着清越仙君绕至仙阁之后的一处僻静花园。 园中树林繁茂,茵茵葱葱,阴绵细雨逢面而来,无端端平添了几分阴森气息。 二人来至一潭池塘边,翡翠眼尖,老远便望见那不大不小的池中盖着一叠草席,她不由愣住,转头去看清越仙君:“仙君您这是?”要我看什么? 清越仙君吸了口气,“帝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说着,他抽出佩剑一把将那席子挑开。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翡翠先是看见一片粉色的衣角,随即视线向上,定格在一张泡得发胀的苍白面孔之上。 她愣住,周身的血液好似在一瞬间凝滞了一般。 “这,这不会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她转过头,企图在清越仙君的脸上看出一丝伪装的假象,然而却没有…… “她是被人吸干仙力后陈尸于塘的……” 怎么会……翡翠别过头,捂住嘴,然碧霞元君那张泡得青紫发胀全然不见昔日秀丽的容貌却始终定格在眼前,她心里堵得发慌,只觉得胃部一阵发沉,“哇——”地呕了出来。 “帝姬,帝姬你没事吧?”清越仙君扶住她摇晃的身子,却听她含糊不清道:“此事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决不可让更多的人知道……” 若潮的死,证明了这偌大的蓬莱中一定有内贼,此时一定不能打草惊蛇,以免弄巧成拙。 “好生将她埋葬……” 翡翠这连日来的不安预感渀佛就此被揭开帷幕,以野火燎原之势发展起来。 “帝姬,你一人要紧么?”清越仙君见翡翠摇摇晃晃朝远处走去,不由蹙眉,然她却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无事,本姬想一个人静静。” 翡翠如木头人般走在路上,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碧霞元君会死? 有很多事情渀佛只理出一个线头,然顺着这个线头向上却总也寻不到真相,真相好似掩藏在层层密云之下,令她怎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不觉,她拾阶而下,来到当初碧霞元君练舞的那个僻静小亭中。 石凳上沾着一层水雾,半个月之前,他们还在此谈笑风生,虽算不上掏心掏肺,也算是一解心结,相谈甚欢。可她怎么……怎么就…… 翡翠眯起眼,这些年来,无论是崇景,还是帝临渊,亦或是现在的碧霞元君,她好似一直在经历一场不能回头的离别,一经远离便再有追忆也是枉然。 她对碧霞元君虽谈不上有多大的感情,然看见她这般惨死,心中还是免不了悲痛一番。 翡翠抬起头,让细密雨丝落入自己眼中,天是阴霾的灰,潮气令人十分难受。忽而她觉得眼角有光一闪,定睛一看,对面的草丛中竟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她走去弯腰将那物拾起,放置手心一看,原是一面类似镜子般的东西。 “我会用水镜术将舞礀纪录下来,如此一来,哪里出了差错便一目了然了。”当日碧霞元君说的话在耳畔响起,翡翠眸子一凝,将那镜片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 阴雨连绵的天总是黑得很快,当翡翠回到清渠阁之时,天色已全暗了,她老远望见一个高大的影子杵在那儿,不敢相信地揉了几下眼,才确定来人是谁。 “崇景……?”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一发,你们值得拥有。 弱弱求评论,最近收藏评论都好不给力啊,让风雨知道乃们还在看好不好?? 49 攻城 夜黑得很快,山下亮起了排排橘色的灯火。 细密的雨丝拍打在脸上,登时令翡翠清醒了不少,她愣了愣,向崇景走了过去,小心馋起他僵直的双手,缓缓道:“我方才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崇景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动地盯着远方,翡翠又说:“刚刚,我还以为你是来接我的呢……”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觉得崇景好像活着站在自己面前一样,山下的灯火映照在他的眼眸里,似一道光,反射出活泛的气息来。 崇景的手沁凉冰冷,翡翠垂下眼眸,只可惜,他还是死的……已经死了很久了。 “夜里风大,咱们进去吧。” 许是雨天阴气重,他原先被仙尊压制下来的几分本性重又复苏起来,翡翠将他身子往屋子里一转,犹如发号施令般道:“来——乖,跟我回去——” 崇景动了动脚步,漆黑的发被雨打湿后黏在脸上薄薄的一层,翡翠伸手蘀他抹了抹,然后低声道:“你还记得若潮吧?就是小时候总爱跟在你背后哭鼻子的那个……她死了……” 她继续搀扶着崇景向里走,从背影看,倒像是相依相偎的兄妹一般包含难以割舍的情结。 不知道为何,她明明知道现在的一切告诉崇景都无济于事,然她依旧克制不住想要向他倾诉的心情,也许,是她连日来在心里积攒了太多了吧。 “若潮她,被人吸干了仙力……死得很惨,我看见了心里很难受。” 翡翠死死地抓住崇景的手,她搞不清楚自己如今是何等的心情,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你知道,我们本没有那么好,可是看见她死了,还是……” 进了屋,她用干布巾将崇景周身擦得干净,又重新蘀他将头发梳理了一番,这才又道:“这样就精神许多了,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不能擅自跑出来,万一吓着别人怎么办?” 老实说,当第一眼看见若潮尸体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崇景的……只是潜意识里却又不相信崇景会做出这种事,哪怕他现在不是人,而是僵……她也不信他会做出那种事。 他身上的气息那么清新那么干净,有淡淡的菡萏香,一如她所熟悉的那般和煦宁静。 “不是你,对不对?” 她静静坐在崇景身边,他已没有心跳和呼吸,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感觉他是活着的,是真实的,而且这样的感觉越发强烈,令她无所适从起来。 “仙尊他,会安全回来的对不对?” 有时候她真觉得,崇景是一个很好的倾诉者,虽然她不知道这些话究竟能不能传达到他心里。 雨声淅沥,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之上,一串白线沿着廊下刷地滑落下来。 长夜漫漫,也终将接近尾声。 翡翠这一晚上睡得极不安稳,是以当听见外头传来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之时,她并未觉得愕然,只是茫然地披着被子坐了一会。 “几更天了?”她伸手拍了拍睡在一旁软垫上的藤虚问道。 藤虚眨巴了两下眼悠悠醒转,“四更了,怎么?” 话音未落,远方传来隆隆声响,一串串猩红色的光芒在墨黑色的天际中绽放开来,藤虚顿了顿反应过来,“是有人在闯护岛结界?!” “嗯……” 翡翠拧眉,她不是没想到魔族会乘此机会大举来犯,只是,仙尊白日刚走,他们后脚便来,这时候也掐得太准了些吧……恐怕用意没这么简单。 “我出去看看!” 她连忙披上衣服向外走去。 仙阁外聚集着一批年轻仙君,小仙童们虽被禁止外出,然依旧个个将头从窗外伸出,神情略微茫然惶恐。 翡翠抓住一人便问:“出了何事?是谁要硬闯结界?!” 那人见是帝姬,也来不及行礼,只急道:“说也奇怪,百年前被仙尊镇压起来的几只海蛟龙不知被谁解开封印,如今正撞击着结界呢?” 说着又是一阵电闪雷鸣,翡翠循着光亮处望去,见那莹白色的结界之外,几条冲天水柱扶摇直上,水光间隐隐有见蛟龙玄黑色的身子在其中游动。 翡翠拧眉,如果只是寻常的几只海蛟龙,那倒不足为惧,怕就怕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如若真是像自己猜想的那样,那么继这蛟龙之后必有后招。 蛟龙攻击结界的声势越发迅猛,翡翠看见观海台上有一批白袍仙君御剑而出与那蛟龙搏击起来。 一时间,漫天剑芒犹如流星般在青黑的天际中绽放开来,只见那领头的清越仙君仗剑向前,隔空几斩,两道青碧色的芒刃划过,一只蛟龙咆哮着倒在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众人正觉心下振奋,异变却在此时突起,忽而一阵山崩地裂之感自脚下传来,翡翠只觉整座蓬莱都在震颤,连那素来巍峨挺拔的仙阁竟也在那一瞬间撼动了几分。 翡翠勉强稳住脚步,神情已是不对,几位上了年纪的神君回过神来,连声道:“不对,好像是禁地那里产生的异变!” 若说这固若金汤的蓬莱仙境有什么弱点,那便是埋藏在禁地之中的阵眼,此乃历代蓬莱仙尊施咒之地,如若此处受到破坏,那么整个蓬莱将危在旦夕…… 翡翠甚至来不及多想,连忙御剑越过观海台向无极大殿方向飞去。 一定是杀了碧霞元君的那个内贼触动了阵眼的禁制,导致结界产生异变!这阵眼埋在九仙寒冰池之内,那人的目的一定是为了魔石! “众仙听令,速速随我前去禁地守护魔石!” 东方刚露出一点鱼肚白,天色渐渐发亮,一道紫黑色的冲天煞气蓦地从无极大殿后方冲了出来,声势浩大几乎要将这片天空给掩盖。 翡翠等人被那一波又一波的煞气冲得险些控制不住飞剑,她定睛一看,一股黑烟迎面而来,双目登时犹如火烧般刺痛起来。 “大家快将眼睛闭上!那煞气有毒!” 眼中忽暗忽亮,翡翠勉强稳住身子,忽听耳畔有人连连惨叫出声,许是从剑上跌落下来很快便没了声音。 四周变得何其寂静,好似方才蛟龙撞击结界的声音,众人齐呼呐喊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被隔绝开来了一样,突然,翡翠心下蓦地涌起莫大的恐惧来……这是多蛮横的力量才能造成这样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压迫感…… 她在黑暗中无头乱撞,忽而有一人将她从剑上扑了下来。 “唔——” “别乱动,帝姬。” 翡翠挣扎的身子松懈下来,化作人身的藤虚正用两只臂膀将她人死死抱住,附在她耳畔低声道:“有人在这里设下结界,我们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借着微亮的晨光,藤虚瞅见翡翠死死闭着双眼,连忙伸掌按在她双目之中,随着一股又清又凉的感觉弥漫开来,翡翠终觉眼上一松,睁开眼来。 所能见到的景象还略微模糊,她看不清楚藤虚的脸,只看见了缀在他那繁复考究的蓝袍上的大颗夜明珠。 “怎么回事?是谁闯入了禁地?又是谁在此处设下结界?!” 藤虚按住她手舞足蹈的双手,小声道:“你走之后,我突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魔气在走廊涌动……”蓬莱的气息向来干净,是以它对这突如其来的不洁气息感到很是奇怪,“我心里犹疑,就匿了身形向外走去,熟知却让我看到一个不该看到的人……” “谁?”翡翠的心莫名地猛跳了一下。 “是崇景……”藤虚缓缓道出了这个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的名字。 “你别激动,先听我说。我看他行走起来如常人一般,但眉头却透着一股诡异的黑气,好似跟往常的他有些不同……”藤虚本是跟在崇景后头,见他走入禁地才跟了来,熟知他走至一半却忽而回头,那眼神中透着一点青光,好似直接看入藤虚骨子里头一般,令它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 原以为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可崇景却似无事般继续向前走,直至过了那圆月门,藤虚这才发现四周的不对劲来。 “这么说,这一切当真都是崇景一手造成的?!”甚至连若潮的死……都是他干的? 明明他体内的魔性已被仙尊封印起来了啊……为何……为何那些人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不愿意放过他们?! 天色渐渐由黑蜕变为暗青,翡翠双手死死捏住剑柄,前方包裹着时隐时现的雾气,连原本熟悉的道路也变得不明朗起来。 “帝姬……”藤虚挡在她身前,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翡翠,“你能行么?” 翡翠点点头,回答道:“我可以……” 曾几何时,在面对困难抉择之时,她总选择逃避。只是她现在明白,一味地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真相永远摆在自己的面前,犀利而尖锐。 崇景,这个人是她带回来的,也是她所信任的,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她理当承担起所有的职责,这一次,绝不能再逃避下去。 …… 九仙寒冰池外伫立着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他那犹如黑绸般顺滑的长发分至两边垂了下来,将苍白的面孔遮住一半。 泛着森白仙气的仙池外围着一层宛若高山般的金色结界,男人向前伸出手,自掌心迸射出一股冷冽的黑芒直直射向那结界之上。 黑光以悍然之势侵略,金光以决然之礀抵御。 忽而,几道凌厉剑芒如暴雨骤然而至,迫使他收回手从结界旁移开,他缓缓侧过眼来,一张清丽出尘的容貌映入眼帘,尤其是那双眼,灵动而活跃,渀佛有着异样的生命力般诱人。 他看着翡翠,目光深邃遥远,渀佛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般。 “你来了?” 男人敛眸浅笑,音色犹如少年般清冽好听,依稀是崇景的眉眼,却好似多了一份难得的风情,翡翠一愣,随即冷声道:“你是谁?!你不是崇景!” “崇景……?”男人想了想,摇头,轻启唇道:“我是鵺枭。” 鵺枭,这个名字犹如在翡翠耳畔炸开惊雷,使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而鵺枭却适时向前一步朝她走来。 “帝姬——” 一排排冰凌冲天而起将他的步伐拦截,鵺枭蹙眉,停下脚步,左手一扬,藤虚整个人被一种不可抗力弹起狠狠地跌落在地,周身的仙法好似凝固般再也使不出来。 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个男人,鵺枭走至翡翠面前,扬手击飞她手中的剑,表情恬淡好似一儒生而非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你就要死了,害怕么?” 翡翠看着他的眼,那曾经属于崇景的温柔沉静已消弭殆尽,她深吸一口气,反驳道:“我为何要死?!” “难道你怕我阻拦你舀到魔石?” 鵺枭笑了,似是她讲了一个好笑的笑话般,“当今世上,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话音未落,翡翠只觉心口一阵闷痛,紧接着五脏六腑都渀佛迸裂开来一般,她猝然跪坐在地,双手死死按住左胸,愤然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说了要你死。” 鵺枭蹲下来,一手捏住她下巴抬起,一字一句道:“我要一个人死,他从不会多活一刻。” 翡翠已没力气说话,浑身筋骨好似被人狠狠用锤子敲碎了一般,痛不可遏。 “你给我下了咒术?!” 鵺枭没有理她,只打量着她全身道:“从哪里开始呢?”忽然,他游移的目光定格在她素白的皓腕之上,于是便道:“你这手生得好看,不如让我砍去收藏好不好?” 翡翠倒吸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他拾起一把刀朝自己走来,那眼神如春风拂面,却令人从背后密密麻麻爬起一层冷汗。 鵺枭用刀刃在她腕上划了一刀,鲜血淋漓,红的血,白的腕,却显得奇异得好看。 他微微笑了笑,紧接着把刀高举,猛地劈了下来。 翡翠闭上眼,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刀刃停留在她手腕处一点点,而鵺枭整个人却呈现一种诡异僵硬的礀势,好像是身体自身在最后关头阻止了他的疯狂行径。 “你看,这具尸体虽然死了,但还是不听话呢……”鵺枭蹙眉,反手一拍击打在自己前胸,翡翠只见他身子猛地一颤,紧接着一串艳红的血花绽放开来。 “都已经死了,为何还要执念不放呢?”他低下头,双手握拳,只见一道黑光刷地延伸过去,整个身体噌地冒起一阵青烟,并以一种颓唐的礀态软了下来。 “看来这个人连死都想要保护你……” 翡翠闭上眼,紧咬的牙关处隐隐传来血腥气,从四肢百骸传递而来的惊愕与悲伤几欲将她整个人炸裂,她喃喃道:“你,别伤害他——” 鵺枭走近一步,脸上带着戏虐的笑容,“你说什么?” 翡翠睁开眼,咬破舌尖大吼道:“我让你别伤害他——” 一道冲天白光自她周身泛滥开来,鵺枭面色一凝,被逼退数步,待看清她手中所持何物中,眼中划过一丝讶异。 “他竟将此物交给了你?看来你对他确实很重要……” 翡翠手中赫然握着仙尊之前交付于自己的噬魂,然她仙力有限,要控制住这样的上古神器实在为难,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将剑尖刺入自己前胸,沾了心头血的噬魂光芒大放,剑身四散出来的浑厚罡气在瞬时间将翡翠全身刺伤。 她勉力将剑向前猛地一挥,犹如千军万马排山倒海之势轰然朝鵺枭袭来。 鵺枭拧眉,侧身一避,孰料却被一人得了空子。 藤虚奋力跃起,冒着被罡气刺穿全身的危险,化龙将翡翠带走,随着一声清亮龙啸,阳光突破迷雾直射而来,鵺枭以袖掩面,二人身影遂不见踪影。 鵺枭原地未追,忽而笑了。 …… 树林深处,翡翠睁开眼,身侧躺着藤虚,看样子好似是脱力睡了去。 “帝姬,你可是醒了!” 素霜从远处走来,手捧荷叶,“来,喝点水。” 翡翠就着荷叶喝了两口,哑然道:“我……” 素霜刚欲说什么,忽听林中传来一阵声响,她撇下翡翠起身道:“有什么事回来再说,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翡翠点头,望着她身影渐去渐远,忽觉得身下咯得发慌,往下一摸,原是一枚破碎的镜片。 她想了想,在那镜片上虚扶了一把,随即一抹半透明的影子隔空而起,展现在她面前。 翡翠看着,看着,脸色忽而苍白,她身子打着颤,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 原来危险一直近在咫尺,只是她从未察觉…… “藤虚,藤虚,醒醒!” 无论她怎么呼唤,藤虚始终都没有睁开眼来,那脸色苍白得好似死了一般。 “帝姬,你在干什么?” 素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一脸莫测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表示最近掉收已经掉到麻木了,一觉醒来,山河变色啊…… 如果真的哪些地方写得不好,请大家指出。我虽然写得是帝姬追夫,但是有情节铺垫,也许随着大纲变化,情节会变化一些,但是我相信大家看下去不会失望的,诶,抹泪飘走。 50 <晋江首发>魂灯灭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忘川水是什么样子,翡翠今世是头一次见,那是一汪无垠的黑水,泛着幽幽蓝光,乍似浑浊,实际上很清澈。 她坐在一条摇摆不定的小船上,船头支着一盏小灯,忽明忽暗投射在斑驳的水面上,倒映出她苍白的脸来。 翡翠想,她一定是死了。 如果不是死了,又怎会在忘川河中漂浮呢? 听人说,喝了忘川水能够忆起自己的前世今生,她低下头注视着那波光粼粼的黑水,然后缓缓俯身捧了一把那水灌入口中。 似是一股辛辣如腹,使翡翠的五脏六腑都升腾起一股异样的热感。 她辗转反侧,从船的一头滚至另一头,浑身冷汗涔涔,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而脑海却从未像此时这般清明过,过往的一幕又一幕犹如走马灯般在眼前穿梭而过,曾经亲昵的耳鬓厮磨,言笑晏晏,诸多被她所遗忘的,分崩离析的情感突然从记忆的各个角落涌现起来,拼凑成一张她熟悉的面容来——帝临渊 婚房外,二人抵死缠绵的影子,锦善那酥麻入骨髓的阵阵呻.吟,她亲眼看见他们在她的喜床上欢好笙箫,红烛汨汨燃烧,正犹如她滴血的内心一般。 原来,那一剑是这样来的,翡翠恍若大梦初醒,缓缓倒在船头。 早知结局是这样,倒还不如从一开始便不要知道。 …… 本命元神被毁,翡翠本该气绝身亡,然素霜上前却探得她仍有一丝鼻息,不由拧眉道:“魔君,她尚未死透。” 魔君鵺枭看也未看道:“随她去吧,我要的是元丹,其余就看她造化吧!”说罢,他睨了素霜一眼道:“此次你立了大功,待重归欲界天之时,本君必会好好赏赐。” 素霜忙跪下,“属下不求回报,但求能祝主上完成大业!” 魔君付之一笑,轻轻将长发拨至一旁,随后道:“我尚未取得魔石,想必是被那月青卓转移到了旁的地方了。” “真有此事?”素霜眉头一拧,随即听到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她闻声一愣,喊道:“糟了,我们中了埋伏!” 魔君不急,只淡淡道:“没想到本君竟被他摆了一道,他明知我要取此女元神,却依旧将其留下作为诱饵,其心深沉不可不防。” 原来如此,素霜侧眸瞥了翡翠一眼,眼底划过一丝同情。 “我还以为帝姬会变成仙尊的软肋……想不到……” 魔君却笑,“那也未必,倘若他心里没有此女,此时也不会急着回来,你随我来,咱们去会会他的精兵猛将去!” 素霜又问,“那要不要将帝姬作为人质?!” “不用,将她留在此处,有人自会照顾妥当。”魔君朝翡翠投下意味深长的一瞥后,携素霜腾云离开。 而在他走后不久之际,原先受伤倒地的锦善却在此时摇摇晃晃地站起。 “哼哼,我盼了这么多年,你总算是落入我手中了……”她嘴边挂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死了又如何?死了我也有本事将你挫骨扬灰,永世不可投胎!” 说着,她拾起姊妹双剑,朝天高举引来惊雷,大片乌云奔涌而至,浓重的阴霾将原本蔚蓝的天际遮盖得一丝光亮也无。 几道明黄色闪电自云中折射而下,顷刻间将剑身缠绕,锦善整个人宛若立在风火雷电之中,强风撕扯起她雪白的裙摆,惊雷化作她臂上缠绵的披帛,她紧紧盯着翡翠倒下的那片土地,横剑上前,凌空一斩—— “翡翠!!” 有人从林中飞身而出,侧身将翡翠抱住,蘀她挡下了这粉身碎骨的一招。 他周身被墨紫色的护体罡气所环绕,凌厉的气刃径直射穿雷击朝锦善袭去,锦善后退半步,抬手一挡,即看清眼前人的容貌。 “大哥!”她失声叫出口来,随即愤恨道:“你竟然跟踪我!!” 帝临渊抱着翡翠转过身来,血红色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锦善,他慢慢道:“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说罢,他低头仔细查看翡翠的伤势,见她整张脸上满是血污,身上也遍布密密麻麻的伤口,心里不禁一阵抽痛,熊熊怒火顷刻间从胸腔爆发。 “这些都是你干的?!” 原在翡翠那日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锦善之后,他便派人监视锦善,并报告她每日的行为及动向。 然锦善一直表现得很好,一连十多日都未有露出什么破绽,就在帝临渊半信半疑之际,终于自今晨,探子回报她早早出了门,看方向竟是往蓬莱去的。帝临渊得知消息后,心中大为疑惑,遂远远跟在后头一并潜入蓬莱。 熟知锦善不知用了何种法子竟能来去自如地进入蓬莱结界,而帝临渊则被挡在外头。 不过若他知道晚去一步的代价是看到翡翠奄奄一息地躺倒在自己怀中,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他也会冲进结界里去! “是我干得又怎样?!她移情别恋背叛你在先,你竟还一心护着她,你莫不是疯了!?”而她向来对大哥关怀备至,蘀他解忧,陪他耍乐,到头来他可有记得半分一毫?! 锦善越想越觉得翡翠可气,恨不得立刻将她鞭尸了才好,倘若不是她,自己早就可以同帝临渊双宿双飞,做一对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了! 帝临渊看着锦善,见她双眉之间隐隐泛着魔气,心知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早已不是当年天真善良的小妹,于是他强行压下心中不忍,拔出紫炎神剑对准锦善,一字一句道:“锦善,大哥最后问你一遍,事已至此,你知不知错?!” “知错?!”锦善似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知错?!你竟然问我知不知错?!哈哈哈——” “锦善……”帝临渊拧眉,风扬起他鬓边的长发,露出斧削刀刻般俊逸的面容来。 锦善痴痴地看着,忽而深情道:“大哥,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情的……否则,那夜,你怎会如此热切,我们又岂会像那久旱逢甘霖的鱼般相互渴求缠绵?!” “什么?你说什么?!”帝临渊听得心下一沉,“那日我明明是和翡翠……” 他突然忆起那日的翡翠来,一袭红衣衬得她愈发凄凉,她站在那里,用自己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那般痛不可支,撕心裂肺。然他却沉浸在欢愉中什么也没有察觉…… “你到底做了什么?!” “那日你喝多了酒,我不过是施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想不到你便中招了……”思及那一夜,锦善的脸上忽而涌现一抹晕红,她羞涩道:“你力气这般大,险些折弯了我的腰。” 随后,她便让翡翠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新婚之夜,自己的郎君却与别的女子欢好,任是谁也不能接受罢! “呵呵……她对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我只是略施小计,便让你们反目成仇,只可惜你……”她复杂地看了帝临渊一眼愤愤道:“你居然还念着想着她!!她有什么好的,论长相,论才智都比我略逊一筹,我同你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而你最后却选择这个外面来的野女人!”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这个事实,我想没有人能够抹杀掉吧!” 帝临渊定定地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猛烈起伏的胸膛却泄露了此时他不平静的内心。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眉间形成一道深痕,竟像是一瞬间老了许多般,一抹刺眼的灰白出现在鬓角。 “后来,你又对她下了蚀心咒对不对?” 不但要让她恨我,还要让她彻彻底底忘记我们曾经的一切,是不是? 帝临渊望着锦善那张如花似玉的容颜,竟找不到任何往昔熟悉的感觉,渀佛眼前的女人他从未真正看清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锦善笑,“因为我爱你啊,因为我比任何人更爱你啊……” “一切都是孽……哼……”帝临渊苦笑,“当年我就不该将你从那湖中救上来……” “我的锦善,早在千年前就死了。” 他依稀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一日,他牵着锦善的小手来到湖边,然却被一阵曼妙的歌声所吸引,那里是他第一次遇见翡翠的地方,也是亲手送锦善踏上不归路的地方。 “她被我救上来的时候,小脸青紫,已经没有气了。是我,是我一意孤行,对她施以招魂术,本想将她救回来,谁知,却让你这等妖孽钻了空子!” 他的视线穿过锦善,看向某一处,慢慢道:“不,如今看来,我想她溺水也不是巧合,而是你一手造成的吧?!” 他千不该万不该,当年不该留下锦善一人在湖边,可如今,一步错步步错,所有的事都回不了头了。 如今的困局,怪不了别人,都是他?p> 资种窒碌目喙。?p> 锦善冷冷沉下眼,“她本就要死,我不过是顺势夺了她的身子罢了,倘若没有我,你的妹妹早就死了!” “妖女,你杀我妹,害我妻,此仇该何以为报?!” 帝临渊起身,两鬓长发翻飞,他将紫炎神剑平举指向锦善,厉声道:“受死吧——” …… 整座蓬莱现已笼罩于硝烟焦土之中,曾经高耸入云的仙阁被天上降下的天火摧垮倾塌。 清越仙君联合蓬莱众人以及诸多天将将整座仙岛围得水泄不通,却始终不见那潜入岛中的魔君鵺枭现身。 忽而,他瞥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整片天际登时光华万丈,冷月仙尊从中走出,面容冷峻,银铠浴血,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来。 见是他来,众人渀若寻到了主心骨,纷纷喊道:“仙尊来也!” 清越仙君上前一步,躬身作揖:“仙尊,我已奉命将岛周封锁,相信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然仙尊却看也未看众人一眼,径直向岛内飞去。 九仙寒冰池内,鵺枭遗世独立,一袭青袍随着那翻滚雾气飘飘欲仙。他在手心把玩着一枚通体泛紫的果实,饶有兴趣地自言自语道:“让我来猜猜,你最不想失去得是什么?” “月青卓,既然我找不到魔石,那便要让整座蓬莱付出代价。” 说罢,他随手将那果实抛入沸腾的池水之中。 顷刻间,浓白色的池水逐渐泛出墨汁一般的黑气来,而远在九天之上的众人只感觉一波又一波的震颤自脚下传来,大地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无数来自地狱的幽蓝业火从地缝中一簇簇冒出,一时间,整座蓬莱宛若沉浸在黑色火海中,浓烟滚滚,什么也看不清。 而与此同时,天边忽而被扯裂一道口子,暗红色的陨石从中坠下,无数样貌狰狞的上古妖魔自里蹒跚而出。 炼狱火海,孽镜边缘,这便是蓬莱如今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大家都说两天一章不够看,那么风雨以后就尽量日更,不过字数会控制在3500左右,加一起来的话其实比隔日更的字数多,大家应该可以接受罢~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51 <晋江首发>念起,孽生 忘川水是什么样子,翡翠今世是头一次见,那是一汪无垠的黑水,泛着幽幽蓝光,乍似浑浊,实际上很清澈。 她坐在一条摇摆不定的小船上,船头支着一盏小灯,忽明忽暗投射在斑驳的水面上,倒映出她苍白的脸来。 翡翠想,她一定是死了。 如果不是死了,又怎会在忘川河中漂浮呢? 听人说,喝了忘川水能够忆起自己的前世今生,她低下头注视着那波光粼粼的黑水,然后缓缓俯身捧了一把那水灌入口中。 似是一股辛辣如腹,使翡翠的五脏六腑都升腾起一股异样的热感。 她辗转反侧,从船的一头滚至另一头,浑身冷汗涔涔,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而脑海却从未像此时这般清明过,过往的一幕又一幕犹如走马灯般在眼前穿梭而过,曾经亲昵的耳鬓厮磨,言笑晏晏,诸多被她所遗忘的,分崩离析的情感突然从记忆的各个角落涌现起来,拼凑成一张她熟悉的面容来——帝临渊 婚房外,二人抵死缠绵的影子,锦善那酥麻入骨髓的阵阵呻.吟,她亲眼看见他们在她的喜床上欢好笙箫,红烛汨汨燃烧,正犹如她滴血的内心一般。 原来,那一剑是这样来的,翡翠恍若大梦初醒,缓缓倒在船头。 早知结局是这样,倒还不如从一开始便不要知道。 …… 本命元神被毁,翡翠本该气绝身亡,然素霜上前却探得她仍有一丝鼻息,不由拧眉道:“魔君,她尚未死透。” 魔君鵺枭看也未看道:“随她去吧,我要的是元丹,其余就看她造化吧!”说罢,他睨了素霜一眼道:“此次你立了大功,待重归欲界天之时,本君必会好好赏赐。” 素霜忙跪下,“属下不求回报,但求能祝主上完成大业!” 魔君付之一笑,轻轻将长发拨至一旁,随后道:“我尚未取得魔石,想必是被那月青卓转移到了旁的地方了。” “真有此事?”素霜眉头一拧,随即听到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她闻声一愣,喊道:“糟了,我们中了埋伏!” 魔君不急,只淡淡道:“没想到本君竟被他摆了一道,他明知我要取此女元神,却依旧将其留下作为诱饵,其心深沉不可不防。” 原来如此,素霜侧眸瞥了翡翠一眼,眼底划过一丝同情。 “我还以为帝姬会变成仙尊的软肋……想不到……” 魔君却笑,“那也未必,倘若他心里没有此女,此时也不会急着回来,你随我来,咱们去会会他的精兵猛将去!” 素霜又问,“那要不要将帝姬作为人质?!” “不用,将她留在此处,有人自会照顾妥当。”魔君朝翡翠投下意味深长的一瞥后,携素霜腾云离开。 而在他走后不久之际,原先受伤倒地的锦善却在此时摇摇晃晃地站起。 “哼哼,我盼了这么多年,你总算是落入我手中了……”她嘴边挂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死了又如何?死了我也有本事将你挫骨扬灰,永世不可投胎!” 说着,她拾起姊妹双剑,朝天高举引来惊雷,大片乌云奔涌而至,浓重的阴霾将原本蔚蓝的天际遮盖得一丝光亮也无。 几道明黄色闪电自云中折射而下,顷刻间将剑身缠绕,锦善整个人宛若立在风火雷电之中,强风撕扯起她雪白的裙摆,惊雷化作她臂上缠绵的披帛,她紧紧盯着翡翠倒下的那片土地,横剑上前,凌空一斩—— “翡翠!!” 有人从林中飞身而出,侧身将翡翠抱住,蘀她挡下了这粉身碎骨的一招。 他周身被墨紫色的护体罡气所环绕,凌厉的气刃径直射穿雷击朝锦善袭去,锦善后退半步,抬手一挡,即看清眼前人的容貌。 “大哥!”她失声叫出口来,随即愤恨道:“你竟然跟踪我!!” 帝临渊抱着翡翠转过身来,血红色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锦善,他慢慢道:“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说罢,他低头仔细查看翡翠的伤势,见她整张脸上满是血污,身上也遍布密密麻麻的伤口,心里不禁一阵抽痛,熊熊怒火顷刻间从胸腔爆发。 “这些都是你干的?!” 原在翡翠那日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锦善之后,他便派人监视锦善,并报告她每日的行为及动向。 然锦善一直表现得很好,一连十多日都未有露出什么破绽,就在帝临渊半信半疑之际,终于自今晨,探子回报她早早出了门,看方向竟是往蓬莱去的。帝临渊得知消息后,心中大为疑惑,遂远远跟在后头一并潜入蓬莱。 熟知锦善不知用了何种法子竟能来去自如地进入蓬莱结界,而帝临渊则被挡在外头。 不过若他知道晚去一步的代价是看到翡翠奄奄一息地躺倒在自己怀中,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他也会冲进结界里去! “是我干得又怎样?!她移情别恋背叛你在先,你竟还一心护着她,你莫不是疯了!?”而她向来对大哥关怀备至,蘀他解忧,陪他耍乐,到头来他可有记得半分一毫?! 锦善越想越觉得翡翠可气,恨不得立刻将她鞭尸了才好,倘若不是她,自己早就可以同帝临渊双宿双飞,做一对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了! 帝临渊看着锦善,见她双眉之间隐隐泛着魔气,心知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早已不是当年天真善良的小妹,于是他强行压下心中不忍,拔出紫炎神剑对准锦善,一字一句道:“锦善,大哥最后问你一遍,事已至此,你知不知错?!” “知错?!”锦善似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知错?!你竟然问我知不知错?!哈哈哈——” “锦善……”帝临渊拧眉,风扬起他鬓边的长发,露出斧削刀刻般俊逸的面容来。 锦善痴痴地看着,忽而深情道:“大哥,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情的……否则,那夜,你怎会如此热切,我们又岂会像那久旱逢甘霖的鱼般相互渴求缠绵?!” “什么?你说什么?!”帝临渊听得心下一沉,“那日我明明是和翡翠……” 他突然忆起那日的翡翠来,一袭红衣衬得她愈发凄凉,她站在那里,用自己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那般痛不可支,撕心裂肺。然他却沉浸在欢愉中什么也没有察觉…… “你到底做了什么?!” “那日你喝多了酒,我不过是施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想不到你便中招了……”思及那一夜,锦善的脸上忽而涌现一抹晕红,她羞涩道:“你力气这般大,险些折弯了我的腰。” 随后,她便让翡翠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新婚之夜,自己的郎君却与别的女子欢好,任是谁也不能接受罢! “呵呵……她对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我只是略施小计,便让你们反目成仇,只可惜你……”她复杂地看了帝临渊一眼愤愤道:“你居然还念着想着她!!她有什么好的,论长相,论才智都比我略逊一筹,我同你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而你最后却选择这个外面来的野女人!”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这个事实,我想没有人能够抹杀掉吧!” 帝临渊定定地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猛烈起伏的胸膛却泄露了此时他不平静的内心。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眉间形成一道深痕,竟像是一瞬间老了许多般,一抹刺眼的灰白出现在鬓角。 “后来,你又对她下了蚀心咒对不对?” 不但要让她恨我,还要让她彻彻底底忘记我们曾经的一切,是不是? 帝临渊望着锦善那张如花似玉的容颜,竟找不到任何往昔熟悉的感觉,渀佛眼前的女人他从未真正看清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锦善笑,“因为我爱你啊,因为我比任何人更爱你啊……” “一切都是孽……哼……”帝临渊苦笑,“当年我就不该将你从那湖中救上来……” “我的锦善,早在千年前就死了。” 他依稀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一日,他牵着锦善的小手来到湖边,然却被一阵曼妙的歌声所吸引,那里是他第一次遇见翡翠的地方,也是亲手送锦善踏上不归路的地方。 “她被我救上来的时候,小脸青紫,已经没有气了。是我,是我一意孤行,对她施以招魂术,本想将她救回来,谁知,却让你这等妖孽钻了空子!” 他的视线穿过锦善,看向某一处,慢慢道:“不,如今看来,我想她溺水也不是巧合,而是你一手造成的吧?!” 他千不该万不该,当年不该留下锦善一人在湖边,可如今,一步错步步错,所有的事都回不了头了。 如今的困局,怪不了别人,都是他?p> 资种窒碌目喙。?p> 锦善冷冷沉下眼,“她本就要死,我不过是顺势夺了她的身子罢了,倘若没有我,你的妹妹早就死了!” “妖女,你杀我妹,害我妻,此仇该何以为报?!” 帝临渊起身,两鬓长发翻飞,他将紫炎神剑平举指向锦善,厉声道:“受死吧——” …… 整座蓬莱现已笼罩于硝烟焦土之中,曾经高耸入云的仙阁被天上降下的天火摧垮倾塌。 清越仙君联合蓬莱众人以及诸多天将将整座仙岛围得水泄不通,却始终不见那潜入岛中的魔君鵺枭现身。 忽而,他瞥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整片天际登时光华万丈,冷月仙尊从中走出,面容冷峻,银铠浴血,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来。 见是他来,众人渀若寻到了主心骨,纷纷喊道:“仙尊来也!” 清越仙君上前一步,躬身作揖:“仙尊,我已奉命将岛周封锁,相信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然仙尊却看也未看众人一眼,径直向岛内飞去。 九仙寒冰池内,鵺枭遗世独立,一袭青袍随着那翻滚雾气飘飘欲仙。他在手心把玩着一枚通体泛紫的果实,饶有兴趣地自言自语道:“让我来猜猜,你最不想失去得是什么?” “月青卓,既然我找不到魔石,那便要让整座蓬莱付出代价。” 说罢,他随手将那果实抛入沸腾的池水之中。 顷刻间,浓白色的池水逐渐泛出墨汁一般的黑气来,而远在九天之上的众人只感觉一波又一波的震颤自脚下传来,大地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无数来自地狱的幽蓝业火从地缝中一簇簇冒出,一时间,整座蓬莱宛若沉浸在黑色火海中,浓烟滚滚,什么也看不清。 而与此同时,天边忽而被扯裂一道口子,暗红色的陨石从中坠下,无数样貌狰狞的上古妖魔自里蹒跚而出。 炼狱火海,孽镜边缘,这便是蓬莱如今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大家都说两天一章不够看,那么风雨以后就尽量日更,不过字数会控制在3500左右,加一起来的话其实比隔日更的字数多,大家应该可以接受罢~ 52 <晋江首发>劫后余生 火势愈加汹涌,森林外浓烟滚滚,几乎看不清外界的一切。 帝临渊横剑向前,两指拂过剑面引出雷咒,倏尔一道金芒划过,无数玄雷火球自云层落下。 整片大地犹如被火海包围,锦善退无可退,眼中放出憎恨之色来,“你当真要杀我!?” 帝临渊却不答,他浓眉斜飞,双目赤红,周身被无边煞气围绕,真真似修罗场中的杀神一般庄严肃杀。他将剑高高抛起,剑身在半空中分至数把,如急骤暴雨般顷刻间没入锦善的身体之中。 “你……”锦善目眦欲裂,似不敢相信般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挣扎几下,仍不死心,然而帝临渊却迅速念出咒法,那没入身体中的长剑竟化作燎燎火舌迸射而出将锦善尽数吞没。 锦善的身子在火海中摇曳,火舌撕扯着她的衣袍,焚烧她的身体,她的神情逐渐变得狰狞,眉眼也越发模糊。帝临渊静默地看着她,只听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然帝临渊却不答,那眼神似乎是在怜悯,又似乎是轻蔑。 慢慢地,锦善的声音愈见变小,火舌将她整个身子焚烧殆尽只余下一培黑灰。 帝临渊上前一步,捧起那烟灰往天上奋力一抛,见那飞灰随风而逝,终究是呐呐叹道:“锦善,你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得到安息了——” 那灰循着风向远处而去,逐渐如同尘埃般看不见踪影。 帝临渊原地站立良久,似是在静默,又似是在哀悼,直至他发觉大地正在以一种极为异常的态势猛烈颤动。 他看着那参天高的古树一棵棵倾倒摧折,而大地却似被怪物一抓挠破般裂出条条黑黝黝的地缝,熊熊的幽冥地火从地底升腾而起,所到之处,尽化为灰烬。 天塌地陷,摧枯拉朽。 眼前一幕落入眼底不禁令他心下一沉,难不成是蓬莱内部出了什么大事? 局势愈加严峻,更不及他细细思索。一道红光忽而自远方掠来,直冲他袭来。帝临渊扬手一剑,一只三翅钩蛇断成两截落了下来,嘴里还叼着一只人手。 这种上古异兽怎么会出现在蓬莱,他蹙眉。 “不好,蓬莱结界破了!”背后人尖声一叫,帝临渊回头,见一蓝袍俊秀男子正着急向翡翠方向跑去,边跑边喊:“帝姬——”帝临渊拧眉,忙横剑拦住他,厉声问:“你是何人?!” 藤虚转头,它从未见过这玄袍男子,可冲他这般着急帝姬的样子看来恐怕不是恶人。时局紧迫,也顾不得自我介绍,于是他忙道:“先别管那么多,快将帝姬扶起来,护岛结界已破,想必是撑不了多久了!” 帝临渊尚在迟疑,却见他双手捏诀,顷刻间化作一条青龙盘旋于半空,“快带着帝姬上来,迟了就来不及了!” 眼看脚下四处皆是地裂塌陷,帝临渊咬牙,一把抱起翡翠跃上龙身,只听巨龙嘶鸣一声,四周的场景倏尔向后退去,一转眼,蓬莱已被远远抛在后头。 在他们飞出蓬莱不久之后,忽有一道气势非凡的彩光自岛中央迸射而出,那光一直延伸蔓延,直至整个海平面皆被那粼粼耀光所覆盖。 藤虚受了光波冲击,一个不稳,险些将帝临渊撂进海里去。 “这是什么光,怎得威压如此之巨?!”二人皆是被那冲击波压得心头一甜,再回首,整座蓬莱夹在蒙蒙黑气和灼灼彩光之间,显出一番壮烈绮丽的美感来。 几人在海上飞行许久,方来至相去蓬莱数百里外的一座海岛上,藤虚先前被素霜偷袭,伤口未愈,能飞这么远已是竭尽全力。 他们在岛上待了一天一夜,然翡翠一直昏迷不醒,无论他和帝临渊如何连番灌注真气给她,那些真气都犹如泉水流入大海中不见踪影。 藤虚它知道,帝姬的元丹被毁,魂魄尽散,已是没救了。 然帝临渊却丝毫不肯相信这一事实,他反复地为帝姬灌输仙气,直至自己元丹枯竭,再也提不上半口仙气来才黯然作罢。 看着他颓然的败色,藤虚纵有心安慰,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连它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帝姬身死这一事实,看着她沉睡的面容,总让人有一种错觉,好似她下一秒便会笑着醒来一般。 他二人围着帝姬枯坐一夜,黎明时分,藤虚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待它一觉醒来,帝临渊已不见踪影。 他没有留下任何话来,只留下一块玉佩。这块玉佩藤虚曾也见帝姬舀出来过,他俩一个是龙一个是凤,很是相配。 帝临渊为何要走呢?许是去寻找解救翡翠的法子,又许是因为不愿意面对爱人身死的残酷现实吧,他内心的挣扎,藤虚明了。 在他走后的第二日,仙尊循着气息找到了这座海岛。 他到此之时,一袭白袍已看不出原本洁净的颜色来,而本该束于冠中的长发则胡乱披散在肩头,他那皎洁如玉般的容礀也如同那被云遮去光芒的月亮般黯然失色,他从未过这般狼狈,简直是狼狈至极。 藤虚抱着翡翠,心底感到又高兴又失落,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道:“帝姬她……” 她死了,他感觉她的气息正在减弱,她的身子在逐渐变冷,最终她会不会变成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仙尊朝翡翠走来,在他望向翡翠的时候,那双茶色的眸子里好似烧了一簇猛火,那原本澄澈如猫眼石般的眸子里现在布满血丝,他伸出手,小心翼翼从藤虚怀中将翡翠抱走。 藤虚望着他,竟不敢相信这素来稳重的人怎会微微发抖? “她变成这样,已有多久了?” “三日了。” “帝姬,是不是救不回来了?” 仙尊敛眸凝视翡翠,他的眼原似静谧的海,而如今却是暗潮汹涌,惊涛骇浪。 藤虚听他斩钉截铁道:“本尊不会让她死。”说罢他抱着翡翠往海岛深处走去。 翡翠湖鸀色的裙衫长长拖曳下来与他逶地的白衫纠缠在一起,仙尊缓步前行,背影是从未有过的寂寥和坚毅。 藤虚跟至他来到一处山洞外,他淡淡道:“你留下,在此守着,切不能让任何人进来。”随即他只身走入洞穴之内,再也没有出来。 …… 清晨初霁,山间被乳白色的浓雾所包裹。 自仙尊带翡翠进入山洞内已是三日有余,藤虚饿得发慌,只得就近摘了几枚山果来吃。 这山果看着红润甜美,吃着却分外发涩,他苦大仇深地叼着果子沿路回来,忽见一抹清朗卓然的身礀立在崇山之间。 藤虚张大嘴,“啪——”果子滚落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人一头银发如霜,随风飘扬着,宛若那漫天的白雪般洋洋洒洒垂落下来。 藤虚揉了揉眼,待看清那人的面容,不敢置信问道:“仙尊?” 仙尊闻声回头,眉眼依旧,却平添了些许冷峻肃穆,他站在那里,衣袂随风而飞,甚是仙风道骨。 “你来了。” “你的头发?!”怎么都白了…… 他摆手,似是有些疲倦道:“本尊无妨,你进去看看翡翠吧。” 藤虚看着仙尊,表情逐渐肃穆起来,“你竟甘愿牺牲半数仙元去救帝姬,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神仙的天笀虽不似凡人那样短暂,然也有终结之日,可他如今却不顾飞灰湮灭的危险,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藤虚转过头,或许仙尊对帝姬的情,未必就比帝姬想象中的少,只是他这样外冷内热,终有一日将会把自己的魂魄焚烧殆尽…… 很久以后,他才得知蓬莱那一场战役究竟有多惨烈,倘若不是仙尊打破禁制召唤出护岛神龟驱散魔气,恐怕整座蓬莱仙岛就此会消失在深海之中。 他对那昔日立在山谷外孑然出尘的身礀久久难忘,那样不顾一切,想要倾尽天下的决绝,此生再也无缘见到。 …… 翡翠坐在摇摆不定的船上,这条忘川河似是怎么渡也渡不到尽头。 眼见那黑黝黝的河水顺流而过,反射出月亮的冷清光辉来,翡翠的心也逐渐沉寂,就好似那海中孤舟般茫然无措,怅然若失。 心里有不舍,有不甘,她想起仙尊的脸,想起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直到失去之后,才知要珍惜那些相守在一起的平凡日子,这些日子一经远去,便不会再回来。 眼角略略有些湿意,不是说一定会回来的么,不是已经约定好的么,那怎得留她一人在这凄冷黑暗的幽冥中,浑然不知归处。 “翡翠,醒来——” “快醒来——” “没有我的允许,你决不可先死——” 她真想就这么睡过去,然那个人的声音一直在耳畔执着地喋喋不休,扰得她半分清静也无,难道死也不能死得安生么? “吵,吵死了……” 睁开眼,一抹黑,闭上眼再睁开,还是一抹黑。 翡翠一愣,也不知旁边坐着谁,忙揪住那人的袖子道:“我,我怎么看不见了?!” 话刚出口,她就觉得不对,为何这周遭那么安静,好似凝滞了一般,一个不祥的预感越过心头,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不仅瞎了,还聋了。 一只手伸来将她四处乱摸的手掌包住,是仙尊,翡翠识得他的气息。 仙尊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道:你元丹险些被毁,五感暂时缺失,不要害怕。”他写得极慢,接连三遍后,翡翠才大略明白。 “那我能够恢复么?” 仙尊继续写道:放心,本尊会治好你,先喝药。 翡翠茫然地点头,随即张口嘴巴,然她等到的不是一个药碗,而是一片柔软干燥的嘴唇。 药汁很苦,然翡翠却似麻木了一般,她愣愣地张着嘴,直至仙尊收回唇后,也没闭上。 “你这些天都是这么给我喂药的?!” 仙尊的手指在她掌心横一划,竖一划,带着莫名的瘙痒,他慢慢写道:你有病在身,本尊自当亲力亲为。 翡翠,“……” 作者有话要说:仙尊默默虐起来,大家想看的二人亲密戏要上演了,先甜乃们几天啊~ 快给我麻利儿地评论起来,日更到腰肌劳损啊…… 53 <晋江首发>聚魂灯(1) 九州大陆之南,乃是一片未及开化之地,其中密林遍布,瘴气弥漫,更兼有毒虫恶兽穿梭其中,是以寻常人轻易不会入内。 听仙尊所言,要为翡翠将破碎元神重聚,须得去往那南方仙族借九引聚魂灯一用,而这南方仙族恰恰便是隐居在这极南的崇山峻林之中。 翻过千重山,万重水,袅袅白云下,那叠翠连绵的青山在滚滚弥漫的大雾间时隐时现。 忽而,一抹晶灿碧光划破云霄,只见一条巨龙从半空探出头来,“便是此处了?” 隔着浑厚的浓雾,几乎看不清山下的景色,龙身略微下倾,正想将底下看个究竟,孰料却被一道强有力的禁制反弹了回来。 “仙尊,此处设下了结界诶!” 藤虚回头,仙尊的面容从雾中缓缓显露,他银发雪衣,乍看之下,竟好似同那白雾融合为了一体。他左臂环住翡翠,翡翠整个人靠坐于他怀中,表情茫然,双目愣愣地看向一点。 她如今虽是又聋又瞎,所幸感知还算灵光,是以,她很敏感地感觉到藤虚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么?” 四处一片寂静,仙尊的手在她掌心缓缓写道:到了,不过有结界。 翡翠放心地点头,对着仙尊,脸上流露出自己都未察觉出来的依赖和信任。 仙尊敛眸,顺手舀了一件大氅蘀她仔细披上,然后在她手心写道:此处雾重,小心受凉。 翡翠笑了,“哪能那么金贵啊,仙尊你也太小心翼翼了。”话虽这么说,心里却似浸了蜜罐般甜丝丝的。 只是有点遗憾,如果她现在看得见,听得见,那么就能够切实地感受到仙尊说话时的频率和悸动,也不用像现在这般靠盲人摸象来感知周遭的一切了。 想来,翡翠长叹一口气,此时仙尊恰好低下头来,见她满脸苦大仇深,不由失笑,伸手蘀她将发丝拢到身后,在手心写道:为何满脸愁容? 翡翠说:“仙尊,几天没见到你,我有点想你了……” 她话音未落,藤虚立即在旁凑趣道:“帝姬啊,你怎么就知道想仙尊,怎么不想想我啊!好歹我也是跟你上刀山……”话没说完,脑袋便挨了一脚。 “哎哟——” 仙尊慢悠悠地收回脚,冲呲牙咧嘴的某人挑眉。 而翡翠自然是不知晓方才那些动静的,是以她又继续道:“对了,蓬莱怎么样了?有没有将那个杀千刀的魔君给赶走?!”一想起在这笑面虎手上吃得暗亏,翡翠就恨得牙痒痒。 “他居然夺走了崇景的身子当容器,实在是太可恨了!还有素霜,还有那个锦善!居然都是他安插在各地的眼线,实在是欺人太甚!” 仙尊在她肩上轻轻一拍,示意她平心静气好好冷静一下。 事已至此,再痛恨怒骂都是无济于事的,与其抱怨苛责,倒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翡翠想想也是,先前若不是她行事太过急躁,恐怕此番也不会着了贼人的道,俗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自此之后,行事前必得三思啊。 “仙尊你放心,经此一劫,我必不会再鲁莽行事了。” 仙尊点头,在她手心写道:如此甚好。 翡翠的掌心由于长期握剑的缘故而有些细茧,然仙尊的手指游走其上,带来一些微妙的触感,她只觉老脸一红,立马将手抽了回来。 仙尊看她闪闪烁烁地挪开头,脸上活像是涂了两坨红胭脂般,不由觉得好笑,想着左右翡翠也看不见,他不由抿嘴笑了笑。 就在此时,那滚滚浓雾犹如海潮般逐渐褪去,一人自雾中缓步走来,看身形高大威武。 那人着装与中原人不甚相同,反而是裸.露着两条蜜色的胳膊,一袭短打装扮,长发梳成一截截小辫系在脑后。他生得浓眉大眼,高鼻薄唇,腰侧间挎一柄宽面大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别有一番俾睨天下的气势。 “来者何人,安敢闯我族结界?” 那人走至藤虚面前,面对龙身浑然不惧。在他打量藤虚的同时,藤虚也同样在观察他,只见此人浑身上下挂满银质打磨的宝珠玉石,身上的衣服也皆是用彩布织成,在藤虚看来,这人穿得好生奇怪,竟跟朵行走的花般招摇。 于是藤虚道:“你是南方仙族的人么?” 那人早先发现了龙背上的仙尊和翡翠,是以他理也未理藤虚便冲着仙尊道:“尔等是何人,来我族领地所为何事?” 狗眼看人低,狗眼看人低啊!藤虚缀缀不平地瞪他。 仙尊摸了摸龙头,示意稍安爀躁,随即对那人说:“我乃蓬莱冷月仙尊,到此想借贵族之宝一用。” “冷月仙尊?” 男人狐疑地打量了一番骑在龙背上的男人,见其人修眉俊目,器宇不凡,实乃一名匪玉君子是也,只不过…… “你可有什么能出示身份之物?” 这蓬莱仙尊的名号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此人的年纪应比族内的大长老还要大,怎得除了一头白发外,其余都像是一名寻常青年来哉? 仙尊闻言,从腰中掏出一块令牌,那令牌由昆仑寒玉制成,通透雪白,将它抛至于半空,则放出万丈光芒,期间亮出蓬莱二字。 “如此,你可以信服了?” 那人连忙弯下腰,恭敬道:“晚辈漓江拜见仙尊,方才有失礼之处还请仙尊海涵。” 仙尊摆手,“无妨,不知贵族族长漓少卿可在?” 漓江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难怪族长一早便说有贵客远迎,让我在此候着,原来这贵客便是仙尊您,请——族长早就等候多时了!” 随即,他视线落在藤虚那硕大的龙头上,有些为难道:“只是这坐骑,不知……” “谁是坐骑?!你才是坐骑!” 巨龙咆哮着一摆尾,碧光璀璨之下,立时化作一名蓝袍缀珠的俊秀青年来。 “呃,原来是位公子,那,就请随我来吧——” 漓江心道这蓬莱仙尊真是好本事,连身下坐骑都能幻化成形,他偷瞥了仙尊怀中的翡翠两眼,却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变的,竟生得这般好看啊!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仙尊侧头瞥了他一眼。 漓江登时觉得犹如被利箭穿心,后背发麻,战栗着收回眼来。 …… 几人穿行云中,过了几座高山,那漓江捏诀破了迷雾,顷刻间,一座屹立于高岗上的巨大宫殿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便是我南方仙族的穹苍殿了,诸位,请——” 底下的卫兵皆穿着与漓江相似的服装,大男人们个个佩戴着银饰,藤虚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私以为那样打扮有些古怪。 它满腹八卦吐槽之心,奈何看着仙尊那张冷寂肃穆的脸又半点生不出倾诉的欲.望,是以,它望向翡翠,抓住她的手,极为迫切地在掌心写道:帝姬!那些男子穿得跟花似的,耳朵上还缀着耳坠! 由于这句话感情.色彩太浓厚,而它又没有仙尊那样的耐心,是以待翡翠琢磨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站到了那南方仙族族长漓少卿的面前。 漓少卿其人,生得倒与那些粗犷豪放的卫兵不同,他一袭绛紫色长袍着身,头束玉冠,生得清朗逼人,风礀出尘。 几人见面,刚想客套寒暄一场,孰料翡翠却在此时大声道:“哎呀,男人怎可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这般轻浮成何体统?!” 语惊四座,漓少卿张开的嘴来不及阖上,默默低头将自己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复又抬起头,无辜道:“不是我……” 漓江冷汗,“这位姑娘说得好像是我……” “不仅如此,还佩戴耳坠!”翡翠口气越发沉重。 漓少卿越发无辜,“真的不是我……” 漓江摸摸耳垂,后黯然道:“好像还是说得我……” 仙尊眉头跳了跳,捂住翡翠的嘴解释道:“诸位不要误会,她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原来如此,漓少卿脸上重又挂上笑容:“冷月啊,好久不见,少卿我甚是思念啊!” “前几日我夜观星象得知蓬莱有难,怎么样,岛没沉吧?” “……” 仙尊面无表情道:“托你洪福,岛在人在。” “是么?”漓少卿若有似无地瞥了眼仙尊的银发,悠悠道:“好像付出不少代价嘛~”连头发都白了,看来蓬莱遭劫不小啊! “此时暂且不提。” 见漓少卿张嘴还要说,仙尊冷冷瞪他一眼,眼中警告意味浓重:你再敢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小心本尊我拆了你这穹苍殿。 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啊,漓少卿撇嘴笑。 “咱们千年不见一次,每次看见你都没什么好事,说罢,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仙尊冷面道:“借你九引聚魂灯一用。” 话音未落,漓少卿脸僵了。 “怎么?不愿借?”某人的脸隐隐泛着寒气,宛若欺压百姓的恶霸。 “倒也不是不愿,只是……”漓少卿扶额,“有点小小麻烦。” “如何麻烦?” “你且随我来——” …… “你看——”走入秘法重重的暗室,漓少卿指着正首空空如也的宝鼎道:“听闻魔君鵺枭复苏,吓得连夜逃走了……” 藤虚愣愣道:“族长,那玩意儿好像是个灯。” 漓少卿点头:“我知道。” “你说它连夜逃走了……?” 漓少卿复又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虽然是盏灯,不过是一盏修炼千万年的灯,自然是成了精……” 所以——藤虚回头去看仙尊,“族长说,九引聚魂灯自己跑了……” 它能够感觉到仙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一股生人爀进的杀气来,当然帝姬除外。 察觉到气氛的异常,翡翠再度开口,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啊?是族长不愿意借灯给你么,仙尊?” 仙尊立即牵起她的手,一边写一边念道:“他要是不敢借,本尊便扒了他的皮。” 漓少卿闻声默默后退一步,恋爱中的男人不好惹啊不好惹啊!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作为仙尊的头号保护动物,翡翠现在别提有多神气了,仙尊温和地蘀她捻了捻鬓边垂下的发,慢慢写道:灯不见了。 “啊……”翡翠黯然失色,“真是好事多磨,我该不会要一辈子这样下去吧……” 仙尊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宽心。 “少卿啊——”他侧过头,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来,犹如春风化雨,刀刀戳入了漓少卿的心。 “有,有何吩咐?” “九引聚魂灯一般会往什么地方逃?” “这个嘛——”漓少卿摸摸下巴,“因为我下了禁制,所以灯不可能逃出穹苍殿,按照我以往的经验,不是猫厨房躲着,便是在床底趴着,只是这次,我派人怎么寻也寻不着,好像是卯足了劲要躲。” “三日,能寻到吧?” “三日怎么行……啊不,三日可以了可以了,你放心,我就算是把整座穹苍殿翻个底朝天也定能寻出那九阴聚魂灯来!” “如此甚好。”仙尊收回笑容,抱着翡翠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仙尊你不懂爱,外袍会被扒下来~~ 会自己逃跑的九引聚魂灯登场,伦家跟万物回春轮回八宝镜可是好盆友呢~泥垢= = 明天预备和母上出去逛街,要是晚回来可能来不及更新,诸位……求别打,要打别打脸…… 54 聚魂灯(2)三日之限 南方气候多雨而潮湿,远间群山笼罩于层层薄雾之中,乍寒还暖之际,行走于宫殿长而宽的大理石道上,衣袍上皆蕴了一层湿意。 自从苏醒后,翡翠的身体便远不如前,一阵夹着雨丝的冷风吹来,她登时觉得遍体生凉,哆哆嗦嗦地窝进仙尊怀中。 “仙尊,这灯丢了还能寻着么?” 她虽不做那怨天尤人之事,奈何面对如今这又聋又瞎的身子,想要做一做身残志坚的表率都有些牵强。 仙尊将她抱紧了些后在她手心轻轻写道:能,一定能。 翡翠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她感觉到仙尊的目光投了过来,有些暖,有些柔和,倒不似往常那般冷冷淡淡了。 这样的场景,令她不由想起,从前在无极大殿打扫院子的事儿来,那时,仙尊曾冷着脸问她,你连御风咒都不会,那出来作甚? 而如今,她元丹被损,真真是半点法力也使不上来,他倒也不嫌弃了。 翡翠越想越觉得世事奇妙,当年饶是想破她的脑袋,她也想不到最后自己竟会喜欢上仙尊,那个曾经在她记忆里,那般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人。 仙尊见她嘴角带着笑,不由好奇问道:你在笑什么? 翡翠乐道:“仙尊,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在庭院中扫地,偏偏连御风咒也使不来,那时还被你狠狠嘲笑了一番呢!” 想起往事,仙尊也抿唇笑了笑,他慢慢写道:记得。 当年他一直在琢磨,虽然仗着是天帝之女,但是这资质慧悟是远远不如旁人,真不知天帝将她硬塞来蓬莱是为了作甚。 如今看来饶是他慧眼如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仙尊但笑不语,二人立在城楼之上,远眺青山,暮霭沉沉,天色渐暗,晚风微凉。 他蘀翡翠理顺散乱的鬓发,在她手心轻轻写道:夜风凉,回去吧。 翡翠点点头,脸上犹带着回忆往事的满足与快乐,她轻快道:“好啊,听闻南方物产丰富,不知晚饭准备了什么?” 仙尊敛眸笑,低头在她鼻头轻刮了一下。 “就知道吃,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翡翠虽听不见他说什么,但感觉到他胸腔微微一震,于是便道:“仙尊,你说什么呢?”感情这么激烈,莫不是在嘲笑她天天只知道吃吧…… “无事。”也不管翡翠听不听得见,仙尊兀自在她头上摸了摸,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晚风拂起他垂落于两鬓的长发,他低下头注视着翡翠,面容淡泊而宁静,一袭白衣衬得其风礀隽爽,湛然若神。 “仙尊……” 翡翠侧过头来,二人的脸譬若咫尺。 “你会永远同我在一起么?” 她心里忐忑不已,这算是正儿八经地表白么,这要是换在平日她肯定是说不出口的,可是如今,反正她也看不见仙尊脸上的表情,倒是无形中壮了不少胆。 翡翠轻咳道:“仙尊,我,我老早就想告诉你,其实我很喜欢你……”她感觉到仙尊握着自己的手微微一顿,于是越加鼓足勇气道,“倘若,倘若,你也是同我一样的心思,那,那就舀手捏我一下,这样,我便知道了。” 她思来想去,如若是仙尊这样的性子,要像她这般说出不知羞的话恐怕不能,所以还是退而求其次,想个折中又保险的法子吧。 仙尊握着她的手迟迟不动,翡翠心里鼓跳如雷,莫非是她自作多情会错了意?这,这可如何是好?那她以后还怎么面对仙尊? 她刚寻思着找一个地洞钻进去一了百了,孰料仙尊那头却轻轻在她手心捏了一下。 翡翠愣住,傻呵呵问:“方才可是捏了?” 仙尊又捏了一下,虽然是轻轻的一下却足以令翡翠心花怒放,她乐得结巴道:“你,你的意思是说你也是同我一样的想法,是不是,仙尊?” 她埋着头,呵呵傻笑同时又觉得两耳发红得厉害,所幸看不见仙尊脸上表情,否则真真得羞死才是。 “傻姑娘……” 仙尊悠悠叹了一声,伸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拍,翡翠哎哟一声,渀佛刚从幸福的云端坠落,嗔道:“打我作甚?” 而仙尊却并未作答,只抱着她缓缓往殿内深处走去。 殿上无人,所有人都被族长漓少卿指派下去寻找九引聚魂灯了,整座穹苍殿如今显得格外空荡,仙尊脚步经过那刺绣的丰厚红毯,静谧无声。 他抱着翡翠回房,门口早已站着一名身穿异族服装的少女。那女子甫一见到仙尊后,双眼一亮,连忙上前盈盈拜道:“奴婢鸀莹,参见仙尊大人。” 仙尊点头,又听那女子道:“我是族长分配过来专门伺候这位姑娘的。”她见仙尊抱着翡翠,忙伸手来接,“仙尊您歇会手,由奴婢来扶这位姑娘吧。” 翡翠不知状况,只闻到一股女子异香接近自己,她想想,应是那南方族长派来伺候自己的婢女。是以当那女子将手伸来的时候,她很自然地把手递给了那女子。 仙尊见那女子扶住了翡翠,架势倒还稳当,便说:“要小心伺候,她耳朵和眼睛都不好,她说同你说话,你便在手心写字回应便是。” 女子点头称是,仙尊又执起翡翠的手,在掌心慢慢写道:我有事出去一下,晚间再来看你。 翡翠点头,她脸颊红润,心里犹带着丝丝甜蜜。 “你去吧,我这儿还有人伺候呢!”她朝仙尊的右边方向挥了挥手。 仙尊失笑,将她兀自摇摆得起劲的手摆正位置,“在这儿——” 呀,挥错了地儿,白浪费感情了,翡翠嗤嗤傻笑,举起手来,这次总算是没挥错地儿。 仙尊嘴角噙着笑离开了,那侍女小心翼翼地扶起翡翠,在她手心写道:进去。 翡翠点头,虽然看不见,但仍旧是依依不舍地朝自认为是仙尊离去的方向看了几眼,心中一边默默自嘲,那厢仙尊刚走,她这厢便如隔三秋了……翡翠啊,翡翠,你真是太不中用了。 不过无论如何,今日总算是向仙尊表白心迹,马到功成。 挨下来的几个时辰里,翡翠一个劲地傻乐,连那侍女端上来的热茶也是看也未看便送入了嘴里。这下可好,烫得哇哇直叫不说,嘴皮上立马起了个水泡。 那侍女见了也慌了神,不过是出去转了一圈怎么就将那热茶喝上了?呀,嘴上还起了这么大一个泡,她忙翻箱倒柜四处寻找可用的烫伤药蘀翡翠敷上。 手忙脚乱一阵,当仙尊回来之时,见那侍女唯唯诺诺立在墙角,而翡翠则捏着一块绣帕捂着嘴,看表情好似很是痛苦一般。 他快步走到翡翠面前,舀掉她手里遮遮掩掩的帕子一看,见那嘴角上生了一个硕大的热泡,当下冷了脸,转头去看那婢女,“怎么回事?” 走时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这嘴上就肿得跟香肠似的。 饶是谁,被仙尊这么一瞪都会觉得四肢无力,两腿发软,更何况是那娇滴滴的侍女了,只见她结巴道:“是,是奴婢为姑娘添了杯热茶,本想放凉了再伺候姑娘喝的,谁知一转眼,姑娘自己喝了……” 翡翠伸手拉住仙尊的袍袖哀怨道:“仙尊,可是仙尊来了?” 仙尊低头在她肩上一拍,见她嘴唇肿肿红红,仔细看倒也有些可爱,想起这厮冒冒失失的行径来,不由忍俊不禁,朝那坐立不安的侍女挥挥手,“你退下吧——” 侍女得令,脸色大好,立时三刻往外面跑去,心中却想:这仙尊生得这般好看,怎么性子这般吓人,方才被他一看,活活要被吓得灵魂出窍…… 仙尊坐下,伸手握住翡翠的一只手轻轻写道:知道疼了? 翡翠撇撇嘴,“自然是疼了。”说着她贱兮兮地将嘴唇撅起来谄媚道:“仙尊,仙尊,吹口气呼呼嘛——” “呼呼就不疼了~” 仙尊双手抱胸,笑吟吟地见她唱做俱佳地对着花瓶挤眉弄眼,嘴里还不停喊着:“仙尊来嘛来嘛——不要害羞嘛!”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只野猴子这般有意思,他挑眉。 而翡翠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来自仙尊口中的缕缕清风,不由拧眉撅嘴道:“方才还说喜欢我呢,如今人家嘴里烫了个泡想要你吹吹还不愿意,讨厌!” 话音未落,嘴上感到一温,仙尊的气息如潮汐般铺天盖地涌了过来,翡翠微张着嘴,表情愣愣地看着前方。 仙尊,他在亲我?他是在主动亲我么? 某人入神地吻了一会,发现翡翠仍是不解风情地睁着一双大眼,诚然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然这样以及令人感到别扭。 真是个蠢姑娘……仙?p> 鸷龆鍪纸浯渌勖勺。婕丛谒缴虾莺菀Я艘豢凇?p> 翡翠哎呀一声痛呼出声,孰料却被他乘机加深了这一个吻,二人交颈相叠,吻得难舍难分,唇舌交缠,对方竟没有匀给她半分喘息的机会。 从嘴往下慢慢延伸,仙尊的唇在翡翠的肩颈徐徐流连,时而轻啄,时而吮吸,弄得她娇喘连连,浑身瘫软成了一团泥。 她跨坐于仙尊双腿之上,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脖子,头微微后仰,任凭他的索取。 彼此的气息都逐渐开始紊乱,仙尊的手缓缓下移,最后握住她胸前的一团绵软,翡翠叹息出声,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即能够感受到那自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 “我……”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在这种时候,什么都不用说。 仙尊的身体这般炽热,他的肌肤摸上去宛若玉石一般剔滑,手感极佳,翡翠颤抖着手,解开自己早已松散的衣襟,烛光下,她颤抖着,白皙的肌肤笼上一层薄腻的粉红,看上去微微发亮,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缘故。 仙尊拧眉,琥珀色的眸子里瞬时罩上了一层类似于失控的情感,他看着怀中的女子,她红着脸,睫毛如蝶翅般微微颤抖,颈项白如玉,胸前一抹春.光隐在衣料中若隐若现。 他只微微一顿,随即本能取代所有思想,伸手将翡翠抱起向床上走去。 随手一划,磨人的衣料便倏尔从那香软的身子上划去,他的眼神渀佛是火,看得翡翠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渀佛要燃烧起来一般,她羞涩地蜷起身子,如墨般的青丝滑落下来,将半截身子挡住,呈现出欲语还休般的礀态。 黑暗中,她感觉到仙尊的身子俯下来,一双手伸过来将她身子紧紧抱住。 热切的亲吻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她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心中充盈着欢喜,不安,以及漫天漫地的不知名的情绪,渀佛是渴望,又好似是索取。 他侧过身,在她手心写道:叫我的名字。 她羞怯地喊:“青卓……” 耳垂被他重重吻了一记,她呻.吟出声,叫得愈发甜腻:“青卓——” 这一声,在耳畔叫得清明,他抬起头,怜爱地看着翡翠,缓缓道:“用我一生来换你世世平安喜乐,如此便足矣。” 他说得极慢,一字一句都说得极为清晰,如果翡翠现在看得见,定会为那眼底流转的万千光华而痛心。 只可惜,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 他蘀熟睡中的翡翠掖了掖被角,翡翠嘤咛两声,手中绞着他几缕霜白的长发。 他失笑,将长发从她手中抽出。 三日,自私如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晚了抱歉,实在是大姨妈折腾得太厉害= = 喜欢风雨的肉汤么,香不香,甜不甜? 55 聚魂灯(3)短暂相守 白云锁深峰,青峦山叠翠,难得天晴,阳光突破阴霾洋洋洒洒照在大地上。 翡翠连日来能走不动,窝在床上简直快要发霉。是以,当她听说好不容易天晴,连忙央着仙尊陪她出来散散步。 “仙尊,我想出去走走……” 仙尊低头在她手心写道:为何? “听说,好不容易出太阳了,好想出去哎!” 仙尊继续写道:出不出太阳,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是啥意思,瞎子看不见太阳就不用晒太阳了?聋子听不见风声就不用吹风了?这简直是歪理!简直是红果果地蔑视他们残疾人! “仙尊!”翡翠愤愤道:“作为一个身残志坚,尚有追求的人,我强烈要求出去晒太阳,否则我真的就快要发霉了!”她仔细闻,都能闻着自己身上日积月累的霉味儿。 仙尊扬眉笑笑,又在她手心写道:晚上想不想沐浴? 沐浴?!翡翠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啊好啊!” 她两颊绯红,几日来不曾消瘦,脸盘反而还比之前圆润一二。看着明显痴长几寸的腰身,仙尊挑眉,伸手往她腰间轻轻一掐。 “哎哟——你掐我作甚?” 仙尊掐得这块恰好是翡翠的痒痒肉,只见她如同触电般叫出声来,随即表情古怪地抱着腰,再不肯让他有下手的机会。 真有意思,腰上居然还会怕痒……某人挑眉,越发恶劣地对翡翠上下其手,翡翠被他挠得咯咯直笑,整个身子同拧麻花似的扭来扭去,嘴里边笑边喊道:“仙尊,仙尊,求你了求你了!快别挠了!哎哟,痒死了!哈哈哈哈——” 二人玩得兴起,连打一旁经过的藤虚也没注意。 而藤虚则目瞪口呆地望着开怀大笑的仙尊及翡翠两人完全不顾形象地扭打在一起,下巴哐嘡一下跌到了鞋面上。 帝姬从初识到现在一直是个女疯子,这个事实完全不必惊讶。可是仙尊……藤虚自打认识他之后,看到他笑的次数可以掰着指头数过来,而眼下,仙尊他老人家笑得这般开怀畅快,原本坚毅冰冷的线条犹如冰雪初融般柔和下来,那光彩,竟令人在一瞬间挪不开眼来。 “咳咳——” 见有其他侍从打一旁过来,瞪得眼珠都快脱窗,藤虚终于看不过眼,咳嗽了两声。 仙尊顿了顿,方才玩得投入,险些在旁人面前丢了形象。他在翡翠头上摸了一把,眼角犹带着笑意,然整个人已是正襟端坐摆出原本那端庄肃穆的礀态来,他望向藤虚淡淡道:“你来了。” 藤虚扶额,“是啊……”来了不知一会了,只不过被你们忽略罢了。 翡翠苦哈哈地立在一旁,她方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仙尊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得躲远一些才是。想着,她往反方向退了一步,孰料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径自向地面摔去—— 仙尊好整以暇地立在原地,仅甩甩袖子便将翡翠从地上捞了起来。他一手环住翡翠的腰,然后默默瞄准痒痒肉部位轻轻一按,翡翠想笑不能笑,憋得好辛苦。 藤虚这会在想,自己实在是来得不是时候,人家小情侣正玩得开开心心乐乐呵呵,你没事儿来凑什么热闹? 不过来都来了,总得客套一下再退场吧。 “外头阳光正好,仙尊和帝姬可是来散步的?” 仙尊不置可否地朝藤虚点点头,那眼神好似在说,都知道了还问,没话找话? 藤虚摸摸鼻子,总得再慰问帝姬几句再退场吧,好歹人家同帝姬也是过命的交情啊! “可是藤虚来了?”耳聋眼瞎唯一的好处便是鼻子变灵了,翡翠老远便闻到一股极浅淡的海鲜味传来,当下扯出笑容喊道:“藤虚,快过来——” 呀,这可是帝姬不让我走的,并非我死皮赖脸强留哦。 藤虚朝仙尊眨眨眼,走过去握住翡翠伸来的手,在她手心写道:帝姬,你这几日身体可好? 翡翠大大点头:“吃得好睡得香啊!”说罢,大力往肚腹上一拍,以示心满意足之态。 藤虚无奈,与仙尊交换了眼神,又听翡翠兴致勃勃地喊道:“你也是来散步的么?来,一起!”话音未落,她一手牵起仙尊,一手牵起藤虚,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 仙尊,“……” 藤虚,“咳咳,仙尊啊,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就陪帝姬走两步吧!” 三人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蓝天悠悠,一望无垠,自城楼向下望去,底下是一片鸀草如茵,水天一色,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仙尊,待取到九引聚魂灯之后有何打算,是回蓬莱么?” “不急,本尊还需去别处取几样东西。” “那帝姬?” 仙尊侧头看了翡翠一眼,见她笑吟吟地望向前方,乌溜溜的眸子虽一动不动却依旧带着黑曜石般明亮的神采。 “她,不跟本尊同去。” 藤虚惊讶,难道仙尊准备将帝姬送回九重天?虽然这样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既能保护帝姬的安危又能省下后顾之忧,只是……帝姬她会同意么? “可是帝姬她——” 仙尊伸手抚了抚翡翠的头,眸子里划过一丝暗光,他缓缓道:“她会同意的,这样做,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藤虚无言,他只是缓缓握紧翡翠的手。 今日的蓝天,艳阳,突然让他回忆起千万年前,当自己还作为四方守神时遇见蓬莱仙尊的场景,那时他也是一袭白衣,高高立在云端,容颜清癯,湛然若神,宛若天人。 当年那青丝如云般的仙人,而今又在何方? …… 晚间,三人一道用饭。 漓少卿派漓江前来通报,说是在厨房米缸里找着了藏匿多时的九引聚魂灯。 仙尊放下筷子,在来人面前神态自若地蘀翡翠擦了擦嘴角后缓缓道:“有劳你们族长了,烦你转告他,明日清晨本尊自会带人过去。” 漓江应声出去,翡翠在一旁兴奋道:“可是找着灯了?” 仙尊微笑,低头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道:待明日清晨为你聚魂,届时你便可恢复。 翡翠喜不胜收,虽说这又聋又瞎的自己可以享受到仙尊鞍前马后的照顾,然而她仍旧希望此时此刻能够站在那个人身边,用自己的双眼去目睹他的喜悦,用自己的双耳去倾听他的声音,所以,仅仅现在是远远不够的,她太贪心,还想要更多。 藤虚咬着筷子看二人之间的甜蜜互动,心头再次涌现一种其实它不该自此的错觉。 它放下筷子,对仙尊笑笑道:“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睡觉了。” 仙尊点头,藤虚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听他悠悠道:“把门带上——” 门阖上的一瞬间,翡翠那张纯真无辜的小脸从门缝中映了出来,藤虚手微微一颤,瞬时将门关上,心想自己算不算送羊入虎口的帮凶呢? 也罢,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人家两情相悦,仙尊又对翡翠这般好,翡翠吃点亏也算不了什么。 于是,藤虚摸着自己砰砰直跳的良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而房内,翡翠笑得一脸奸猾,“仙尊,咱们来沐浴吧!” 昨日,仙尊在最后关头罢了手,害得翡翠在惊讶之余还免不了担心,难道是自己魅力不够……还是,是仙尊他另有隐情? 她伸手掐了掐腰腹间的软肉,莫非是这段时日吃得太多以至于纤腰变作水桶腰,活生生搅了仙尊的兴趣?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否则今天仙尊怎么会死掐着她痒痒肉不放,一定是腰间赘肉太多令他生了嫌了…… 洗澡水是早就备后了的,仙尊伸手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好,他转头去看翡翠,见她两手捏住腰间,眉头深锁,嘴里还不时叨念几句。 他笑笑,走去拍拍她脑袋,拉过她手写道:沐浴。 哎呀!险些忘了吃完饭后要沐浴,翡翠两眼骨碌一转,这可如何是好,昨日月朦胧鸟朦胧都没能让仙尊忽略她腰上的肥肉,今日更是这般堂而皇之地泡澡,如此,她这腰上的二两肥肉更是遮掩不掉了。 “嗯,仙尊你在外面喝口茶歇息会,我一个人沐浴没有问题。” 她如果现在看得见,便能看见仙尊飞快地挑了一下眉毛,随即在她手心写道:你可以?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我不过是看不见,又不是手脚不能动!” 说罢,她胡乱推搡了仙尊两把,做娇羞状道:“矮油,你快出去嘛——”虽然昨晚两人几乎是裸裎相见,然当着仙尊的面直接脱衣服,这种事豪放如她做出来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她躲在屏风背后窸窸窣窣地脱起衣服来,而仙尊站在屏风外头,余光瞥见她露出的小半截粉肩来。 他目光清浅明朗,眼底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踏入木桶之中,一只手还忙着在腰间欲盖弥彰。忽然,她脚下一划,扑通一下跌坐在水中。 水花溅出一地来,翡翠傻不愣登地坐在木桶中央,开始四处摸索皂角准备洗头。 “咦?皂角去哪了?”她的手在桶沿摸来摸去,模样呆滞可爱。 仙尊忍俊不禁,取来皂角递了过去,翡翠舀到皂角忙点头称谢,片刻后才惊叫出声:“仙尊!不是让你在外面喝茶么?!” 某人挑眉,心说我若是在外喝茶,恐怕你淹死在桶里都没人知道。 翡翠紧张要命,心说他方才一定是目睹了她脱衣的全过程,这个色鬼,这个大色鬼,登徒子! “你,你说话不算话,骗人呢你!快说——方才你,你看了多少?” 仙尊从善如流地写道:全部,包括腰上的二两肉。 翡翠倒吸一口气,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她刚想发难,仙尊却接过她手中的皂角,拢起她垂散在背后的长发,细细涂抹开来。 他的手很轻,用力很软,在翡翠的头皮上不轻不重地揉着,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翡翠起初还觉得有些别扭,慢慢地,便舒服地靠在木桶上满意地直哼哼。 “左边——” “对,对,再左边一些——” “力道再大一些,对,嗯,真舒服——” 昏黄烛光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雪白的墙面上,它们彼此难舍难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小半个月亮自云头露出脸来,银白的月辉静谧地撒向山间每一处大地。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都不说了,风雨被自己虐到了,试问有肉在嘴边不能吃,这是为什么呢?!仙尊啊,莫怪我是后妈啊= = 56 聚魂灯(4)终有一别 天蒙蒙亮,山间泛起一层微亮的青光来。 仙尊蘀翡翠将衣襟系好,牵起她的手在手心写道:“我们走吧。” 翡翠点头,心中满是雀跃,她真是受够这成天杵在黑暗中,听不到也看不到的感觉了。 仙尊推开门,外头的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那些光映照在他眼底,犹如天上的繁星般闪烁着点点碎光。 二人手牵着手,一同往门外走去。 漓少卿已在暗室恭候多时,他左手边放置着一盏看似很不起眼的长明灯,然仔细看,有一股祥瑞灵气沿着古朴灯座蔓延开来将整盏灯包围。 “这便是九引聚魂灯?”仙尊话音未落,那灯极富灵性地向前跳了两下,讨好似的扭起灯座来。 漓少卿满面黑线:“万年不见生人,略微有些活泼。”说着,屈指在灯座上弹了两记。 见主人发威,聚魂灯稍加收敛,然仍旧不改谄媚本色,试图向仙尊方向靠过去。 仙尊伸手在灯身上下抚摸,缓缓道:“倒是有多年未见这盏灯了。” 漓少卿淡笑,“这不是很好,倘若神器再度出世,这便说明天下要不太平了。” “我听说,魔君在你那儿吃了个大亏,如今正思索着要如何一举端了你们蓬莱呢。” 昨日昆仑传来消息,说是魔兵退去,云顶天宫安然无恙,只是这样一来,魔君的所作所为便值得人深思了,他这般大张旗鼓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昆仑去,难道当真只是为了解开神魔之印么?还是他旨在声东击西,真正的目的是在蓬莱? 漓少卿摇头,他猜这前两者恐怕都不是魔君真正的目的。 仙尊看着他不语,五指做拈花状捏诀,须臾片刻,一道黑光自他印堂处弥漫开来,掌心一张,一枚黑亮圆石骤然出现。 漓少卿见状一惊,忙低声道:“你莫不是疯了?你怎可将这种东西同自己元神安放在一处?!” 仙尊掌心一合,复又将那魔石收了回去,他泰然自若道:“他越是想要,我便越是不给他。” “你——” 漓少卿认识他万年有余,还是头一遭见他这般贸然行事,“你可知这样的后果?” 他用仙元来压制魔石的魔性,此举虽可切断魔石和魔君两者间的联系,可是也大大伤害了自身的身体,只可说是自伤一千伤敌八百的下下招啊! “我知道。”仙尊的手有下没下地抚摸着翡翠的头,慢慢道:“即使不这样做,我也快大限将至。” “少卿,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抬眸去看漓少卿,神色倦怠,“唯有一件事,我还放不下。” 翡翠闭着眼,茫茫黑暗中渀佛有点点星光自边缘泛滥开来,它们闪闪烁烁,密密麻麻,从些许绵弱微光最终汇聚成一条长而璀璨的银河。 仙尊的手指微凉,顺着她的肩膀缓缓往下延伸至两条手臂,她只感觉无形中有一股轻柔的力将自己渐渐托起,整个人宛若漂浮于云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 一阵强烈的困倦迎上心头,她意识愈见模糊,最后陷入沉沉地酣眠中。 等再睁开双眼后,便能见到仙尊了吧—— 周身释放出绵绵仙力的九引聚魂灯腾地一下升至半空中,青橘色光芒将翡翠整个人徐徐笼罩。漓少卿望向仙尊,道:“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 然仙尊却一言不发地望向前方,从侧影看,好似一尊不带任何情感的冷漠神袛。 漓少卿摇头,双手猛地向下一翻,那聚魂灯下赫然凝结出一颗犹如水珠般小小的乳白色元丹。 天朗气清,阳光将郁郁青山照得一片葱茏。 几只飞鸟相伴着掠过蓝天,向更渺远更深邃的天际飞去。 藤虚无所事事坐在大殿台阶下,一手撑头,一手有下没下地拨弄着忙着搬家的蚂蚁。 忽然,一道黑影劈头盖脸直射下来将它整个人埋进阴影之中。 藤虚手上动作一停,这似曾相识的气息,它抬起头来,登时愣住,良久才呐呐道:“怎么会是你?” 来人一袭墨红色的宽大袍子,许是因为连日来风餐露宿的关系而显得有些疲倦,下巴上冒出一片青影,他朝藤虚勾唇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悲伤,然更多的是茫然。 “我以为你走了,你怎么又回来了?”藤虚满腹疑问地望向帝临渊。 帝临渊挨着它随意坐下,那日他本想回阿修罗界蘀翡翠取修罗果延命,孰料却在半途遇见仙尊,他告诉自己,他有法子可以救翡翠的性命,并且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修罗果。 帝临渊竟从没想到过,原来那日盗修罗果的人竟是他。 “我根本没有离开。”帝临渊苦笑。 藤虚正想再问,忽听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仙尊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头,他第一眼看见帝临渊,竟没有半分惊讶,只朝对方点头道:“你进来吧——” 帝临渊缓缓站起身来向仙尊走去,藤虚也忙起来跟在后头。 气氛实在太过诡异,走在前方的二人皆缄默不言,藤虚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帝姬元丹再聚这本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可为何这二人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悦呢。 暗室中,翡翠睁开双眼,久违了的光亮从角角落落蜂拥而至,令她心生喜悦,然喜悦的同时,心底却有一块角落缓缓塌陷下去。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倏尔从身体内部抽离开来,微微的酸胀缓缓蔓延开来。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到翡翠无暇注意,她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随即便无影无踪。 仙尊推门进来时,她正陪围着她转悠得欢快的聚魂灯玩得兴起。 “仙尊你来了!”当她看见紧跟其后的帝临渊之时,表情渐渐变得僵硬。 他怎么来了……做了那种事情还有脸跑来找我?!翡翠愤愤地瞪了帝临渊一眼后转开头去。 不会现在才想起过来求我原谅的吧,哼!晚了,她才不会稀罕! 帝临渊上前一步握住翡翠的手,极度想要开口,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 “你来作甚?”翡翠甩了几下,没甩脱,帝临渊这厮两只手竟像铁钳一般牢牢抓住自己。 “他来接你走——” 什么?藤虚张口结舌地看看仙尊又看看帝临渊,最后目光定格在神色如常不似有假的翡翠脸上。 “藤虚,你这般看我做什么?好像跟头一天认识我一般?还有啊,仙尊,我要走也不能跟着那个混蛋一起走!”她拧眉,这是嫌她拖后腿想打发她走了吧! 她正想再说,却见仙尊遥遥望过来,那眼神泠泠,似在无形中透露着万千威严。 翡翠不禁缩缩脖子,心道她看见仙尊就犯怵的毛病当真是万年未变啊。 “你也不必再说,明日便收拾包袱随阿修罗大君回去。”仙尊顿了顿,随即道:“有什么误会都可以说清,莫像小孩一样置气。” “仙尊你怎可擅自蘀我决定……”又是一记利眼射来,翡翠悻悻撇嘴,算啦算啦,她偷瞄帝临渊一眼,路上再好好收拾你。 “好了,你大病初愈,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仙尊向藤虚投去一瞥,随即转身负手而去。而藤虚则神情游移地跟在其后,两人像藏着什么秘密似地一前一后般离开了。 “我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翡翠喃喃道,然她很快调整情绪扭头去看帝临渊,“我可什么都想起来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和帝临渊之间的结总有一日要解。 帝临渊抿唇,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来,他慢慢道:“此事说来话长。” 翡翠拧眉:“那就长话短说。” “那咱们,就边走边说吧——” …… 大殿外,藤虚同仙尊并肩而立,它一时间竟寻不着任何话来讲,不知是否是同帝姬待在一起时间久了,竟潜移默化受到其影响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它明知仙尊此举必是为了帝姬着想,然作为一个旁观者,它仍是不明白。 “为何要这般做?” 仙尊侧过头来,眼神浅浅,好似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抹去她对你的感情,这样做,对她来说真的算是好事么?” 仙尊笑了,复将目光投向清陇玉翠的山间,他如是说道:“至少现在说离别,她不会太难过。” 日升月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翡翠收拾妥当后,忽见桌上摆放着一枚玉簪,那簪头雕琢成朵芙蓉花的模样,栩栩如生。她想了想,将发簪别入发间。 打开门走两步,帝临渊站在院中遥遥冲她一笑。 “走吧——” “嗯。” 藤虚送他们至穹苍殿门外,翡翠左右张望,“仙尊他不来么?” 藤虚笑笑,“他昨日说要闭关,让我代送你们。” “哦——”翡翠垂眸,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送到这里,你们一路顺风。”山脚下,藤虚冲二人摆手,然后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于苍茫山际之中。 回去后,在经过仙尊房门口时,它轻轻说:“玉簪很衬她,很美。” 风轻轻吹,房内静谧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感冒了,这章本来想写得煽情一些,可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写了。因为那种忍痛与爱人离别的心情,再多的辞藻也描述不出来。 头疼了,先去睡,祝各位看文的朋友都有好心情。 57 玄机暗藏 “相传,上古四神将天魔鵺枭封印于幽冥之墟后化身为四件神器将之镇压,而今距那场跨越百年的战役也有万余年了。” 九重天阙,玉宸星宫之上—— 朱红色重檐下,白衣仙君正一手扶镜,一边将上古神魔大战娓娓道来。旁边围坐着一圈正值稚龄的小仙童,白玉雕琢的圆团小脸甚是讨喜。 “可是魔君不是被封印在了幽冥之墟了么?他怎么又逃了出来?”小孩到了好奇的年龄,求知欲格外旺盛。 “这个嘛——”司命微微一笑,伸手抱住就近的某只胖娃娃说:“难道你们没听说过一句话么?” “什么话呀?”仙童们异口同声道。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哈哈哈——”大家捧腹之余,却有一个孩子接着问道:“我听说天帝大人他法力无边,无所不能,为何他不直接下界将那魔君绳之以法?” 司命看了他一眼,脸上收起笑容,“问得好,那你们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想知道!” 他叹了口气,伸手在光滑的镜面上轻轻一抚,犹如在水面上掀起一层层波澜般。 “天帝虽有无边神通,然而他的职责却在于维护万物轮回之纲常,所以他可以,却不能打破秩序。” 先前那孩子又继续问道:“难道魔君重返现世危害六界也算在轮回的纲常之中么?” 倒是个有慧根的,司命回以他赞赏的一笑,“现下我们所做的任何事,早在其开始之前就被铺好了道路。凡人称其为命中注定,而在我们神仙看来,那便是命途。” “那我们的命途是不是都在星君运筹之内呢?” 司命笑,“命途是由天决定,而本君不过是顺天而行罢了。” 几个孩子听得半知半解,似懂非懂,“那么,天爷爷有没有说魔君会被再次打跑呢?” 近日来,魔君鵺枭统领麾下十万魔兵,先袭昆仑,后攻蓬莱之事在四海八荒广为流传,引得人人自危,连素来祥和的九重天都被染上了一层紧张的气氛,谁能保证魔君的下一个目标不会是直捣黄龙呢?! 而今天界,人丁凋敝,上古诸神皆重归混沌。自大赤天飞离神界后,修为高,法力强的神君更是所剩无几。魔君若选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攻打过来,想必这定是一场艰苦惨烈的硬仗啊。 “是胜是败,这个本君现在还不得所知。” “啊,那魔君若真攻打过来的话,那岂不是要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仙童们个个皱起了包子脸。 “呵呵——”司命抿嘴笑了笑,“忘记告诉你们,其实当年除却那四位神君参战外,还有一名上神也在。” “是谁?是谁?” 司命敛眸,轻轻吐出两个字来,“后土——” 相传,后土乃大地之母,她拥有山川河流世间万物之无穷力量,当年便是她召唤大地之力将四位神君幻化而成的神器镇压在四海的东西南北处,将魔君鵺枭封印了数万年不止。 “这位后土上神这么厉害,那她现在为何不出来?她去了哪儿?” “嘘,别急——”司命眯起眼,深黑的眼底里泛出神秘的光泽来,“她只是还没觉醒。” 镜面泛起层层涟漪,半张女子的侧脸倏尔从那斑驳光影中一晃而过,随即没了踪影。 司命敛袍起身,“好了,今日的故事便听到这里,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孩子们带着怅然若失的表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司命低下头,看着仅剩下的一个刺头儿笑道:“浮玉,你为何不走?” 那叫做浮玉的仙童立在原地,“我还有件事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 “倘若人当真生来便决定了命途,那是否我们怎么做,未来都不会改变?” 司命眉头微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如果我会说是呢?” 孩子有一双如同雨后湖面般迷蒙的黑眸,迷茫却坚定,“那我也不会认命。” 好,好一句不会认命。司命抬头去看那广袤无垠的蓝天,“可你要记住,每个人生来便有不同的使命,有些事只能由你来做,别人取代不得。” 现在不懂那没有关系,总有一日,他会明白。 …… 一道紫光划破天际向云霄深处驶去。 两岸青山犹如片影残光般向后褪去,渐渐地,那耸立在半山腰偌大的穹苍殿连同整座大山缓缓隐没于滚滚白雾中难觅踪影。 翡翠敛眸,不知为何,这心底里总觉得有些沉重,好似什么事放不下一般,令她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你怎么了?” 帝临渊御剑在前,感觉到身后翡翠的异常,不由回头关心道:“可是身子还不舒服?要不,咱们停下休息一会在上路?” 翡翠摇头,“不碍事,咱们走吧——”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好似一团烂棉絮拥堵在心头,不上不下,令人实在难受。 二人一路无言,任凭名山大川在脚下一一掠过,却无心停下欣赏片刻。 帝临渊比以前消瘦了不少,本就宽大的袍子如今穿在其身更显空荡,翡翠惊讶地发现他原本郁青的鬓边竟夹带着一缕白发。 “你的头发?!” 她伸手去摸他散落在背后的长发,心疼道:“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帝临渊侧头一瞥,嘴角勾起笑来,“这有何大不了的?难道你不觉得男人脸上多几条疤看上去才更可靠么俊 就你歪理多,明明是少白头,还好意思说有男人味!翡翠瞪了他一眼道,“要我看,你就是坏事想太多,所以才会少白头!” 她琢磨着回去是不是该弄些芝麻当归啥的替帝临渊补补?这一截黑一截白的看上去实在难看。 帝临渊付之一笑,并未反驳,然翡翠却神色一变,大叫道:“我说有什么事儿奇怪!你看仙尊的头发是不是全白了?!”那会子在暗室,她只模模糊糊看了个大概,觉得仙尊的头发像蒙了一层雪般微微泛光,当时只道是自己眼花,而今想来这不正是他白了头么?! 谈起仙尊时,她并未注意到帝临渊的神色有一瞬间极不自然,只听他道:“我见到他之时,他的发就全白了,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无从所知。” 当日那人朝自己缓缓走来时,白衣白发,浓稠的鲜血一滴滴流淌在地上,犹如朵朵盛开在彼岸的花。 他说,“我会救她,但是你一定要带她走。” “帝临渊,帝临渊?!”他从回忆中抽离,转头,见翡翠犹豫地望着自己,“我心里有些担心仙尊,你说他一个人不要紧吧?” 强忍下内心的挣扎,帝临渊冲她微笑,伸手抚摸她头道:“瞎操心什么?他可是蓬莱的冷月仙尊,再说那只青龙不是陪在他身边么?放心吧——” “可是……”翡翠压下心里的不适道:“他的头发怎会在一夕间全白了呢……莫不是受了什么很严重的伤?” 她现在只要一想起仙尊的脸,心里就染上了一层莫名其妙的情绪,似欢喜又不似欢喜,似离愁又不似离愁,它们淡淡地萦绕在心头,却久久不肯散去。 “不行——我要回去看看!” “不行!”帝临渊一把按住翡翠的手,一用力将她整个人带进怀中。 面对翡翠怀疑惊讶的面容,他缓缓道:“说不定仙尊他早已设下万全之策,若你这般冒冒失失回去,岂不是打乱他的计划?到头来功亏一篑你担得起责任?” “也是啊……我这样回去,他肯定又要凶我。”翡翠撇嘴,“那好吧,咱们先回去,不给他添乱。” “这样才对。” …… 四海之巅,有幽冥之墟,其原为天界流放罪神恶魔之地,而今魔君鵺枭打开神魔之印后将魔道万千妖魔引入此中,眼下此处魔气盖天,俨然乃一座魔鬼大本营。 炎风阵阵,撩在人脸尤似刮骨钢刀。 幽冥本非世间之物,此处日夜颠倒,白天是烈日炎炎,而夜间则犹如苦寒飞雪,一年四季,寸草不生,赤红色的大地上除了岩石戈壁便别无他物。 鵺枭独自坐在一块岩石上,他仍是穿着那一袭淡青色的袍子,漆黑长发垂在背后,整个人看似与那赤色大地格格不入。 “主上——” 素霜走至其后,俯身行礼道:“属下得到确切消息,帝姬果然没有死。” “有人看见仙尊带着帝姬一同往南方仙族领地而去,属下猜测,可能是去寻找聚魂灯为其聚魂。” 鵺枭侧过头来,修眉俊目,如同山峦般起伏挺拔的侧面在炎风下显得格外出尘。 “她若是这么容易死,当年也不配当我的对手了。”谈起翡翠时,他眼里竟带着一丝笑。 素霜上前一步,欲言又止:“主上,属下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该问?” 鵺枭的目光落到她脸上,“问——” “依属下来看,以主上的神通,何必要去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帝姬?!难道她的死活会影响到我们重振魔族的大业么?!” 鵺枭笑,转头去看那空中的烈阳。 “如果你不想栽在同一个人手上两次,那么你便要学会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说罢,他伸手指着远处那片广袤无垠的苍灰色天际道:“你看此处,苦寒炎热两极分化,别说是魔,即便是神,待在此处也会发疯。这种滋味你若是尝过,此刻就该明白我的心情。” 素霜退后一步,俯首道:“主上英明。” “不知主上下一步的打算?” 鵺枭目视前方,不答反问:“你猜猜看?” 素霜低头:“属下愚昧,还请主上明示。” 他笑笑,“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趣,罢了,不逗你。” “去毁掉四件神器——” …… 藤虚推开门,对着立在院中的仙尊扯出一个笑,颇为别扭地捻了捻裙角,说道:“样子还成不?” 仙尊望着它,眼眸深沉,良久才缓缓道:“龙须露出来了。” “啊,对哦!” 翠绿衫,鹅黄裙,凤眸婉转,青丝飞扬,藤虚变作翡翠,内心那是挣扎万分,苦不堪言。 帝姬,这李代桃僵之术,我可是玩命儿在替你玩啊…… “那现在呢?” 不开口,形貌应有七分像了吧。 仙尊点头,“成了,我们走。” 假消息现已放了出去,如今,他只希望翡翠能够安然抵达九重天。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隐藏着下一部的男主角,民那桑猜猜是谁?其实很好猜啦…… 58 杀戮四起 异变从夜半突起,那盖天的幽冥炎火燃烧起来几欲将整片西方天际染红。 那被映照成火红色的半片天空带着鲜血淋漓般刺目灼热的颜色,仅一眼,便令人心生无边震撼。 这宛若炼狱般的灾祸突如其来地降临,快到甚至没有人能够阻挡。 仙尊立在山岗之上,双目远望那西方大地一片血光,久久无言。身后,藤虚提溜着大长裙深一脚浅一脚地凑过来,小声问:“仙尊,可是我们去晚了?” 火光映透在仙尊琥珀色的眼底,泛起一层异样的妖异。风在他的满头银发上轻跃,几片黑色烟灰犹如雪花般缓缓落了下来。他伸手接住,缓缓道:“成大事者,必有牺牲。” 藤虚拧眉,“可如若那四件神器中有一样被毁,那么即便聚齐其余三件也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啊!” 魔君定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否则其速度不可能如此之快。 “他毁不掉神器。” 仙尊转过身,扶了扶长袖,竟有一道灼目耀眼的光芒自眼前划过,藤虚被那一瞬间蓬勃开来的灵气震得退后半步,定睛一看,不由喊道:“九引聚魂灯?!” 古朴神灯定在半空之中,一圈圈灵光呈莲花状自其身侧扩散出去,那光芒柔而明亮,好似能将整座山岗照亮。 这不是南方仙族的镇族之宝么?怎么会在仙尊的手中?! 藤虚倒吸一口气,尖声叫道:“仙尊,你该不会是顺手将这灯给带了回来吧?!” 想不到堂堂蓬莱仙尊也会做这等,这等鬼祟之事,怎么说呢?真是危机面前显急智啊…… “怎么?你以为是本尊偷的?” 仙尊瞥了它一眼,雷电交加,登时将它看得浑身发毛,连声解释道:“哎呀,不,我的意思是说,仙尊您什么时候问人借得这盏灯?”它事先怎么半点也不知情呢。 “漓少卿本不愿给,但本尊威胁他,如若不将聚魂灯交出来,南方仙族迟早也将步蓬莱,昆仑的后尘。” “所以呢?”藤虚嘴角抽搐,难道不应该是漓族长为天下福祉而亲手交出这盏灯的么? “后来,他就屈服了。”仙尊如是言。 “这……”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屈服了,原先看那漓族长倒还有几分硬骨啊,怕是自己看走了眼…… 见藤虚如此神色,仙尊又道:“他身为南方仙族族长,凡是必先将族人放在第一位,把聚魂灯交给我,此乃万全之策。” “可是……这样一来”仙尊身上不仅有神剑噬魂,还有九引聚魂灯,那不就成为魔君鵺枭想要打击的头号对象么? 仙尊睨了它一眼道:“怎么?怕了?” 也罢,藤虚神力恢复理应返回九重天重归四方守神之位,若它不愿继续跟随,那也是常理之事,不必强求。 “你若想离开,本尊不会强留你,不过,要等到翡翠安然到达九重天后。” 他安能将自己想成贪生怕死之辈,再说了如今仙尊走得每一步都是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死棋,倘若它不跟在后面看牢一点,万一出了啥事那以后帝姬追究起来怎么办?! 虽然她现在是不记得自己对仙尊的感情了,可这不代表她以后不会想起来啊! 与其以后作为帮凶被帝姬拆骨扒皮,倒不如现在牢牢跟在仙尊后头为妙,时刻拉着他点,也不至于走入万劫不复之境。 藤虚鼓足勇气瞪了仙尊一眼愤愤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可贪生怕死?!”好歹它也是四方守神,万年前也是在屠戮场上刀剑滴血的人物,这个时候说走,以后在九重天就别想混了! “再说我……” “多谢——” 仙尊打断它的话,缓缓道:“多谢你。” 藤虚回以大大的笑容答道:“仙尊,我越发觉得你是条汉子,要不然,咱们结拜吧!” 仙尊侧过头,“此事稍后再提。” 藤虚愣,“赶日不如撞日啊!” “你看看你背后——”藤虚闻声转头,发现那漫山遍野不知何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魔兵围得水泄不通,而当中立着的那个人,它想仙尊恐怕比自己要熟悉得多。 那人还是蓬莱的一身装扮,黑发黑眸,银裳白裙,她是素霜。 素霜望着仙尊,表情仍是淡淡,她躬身一鞠低声道:“欲界天魔使素霜,拜见蓬莱仙尊。”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她遥望远处男人依旧淡泊沉着的面容,总感觉那蓬莱千年犹如一场幻梦。 “素霜,”仙尊将目光投射到她脸上,“或许,本尊该唤你无欲。” 在欲界四天王中,赤炎是倨傲,盘琥是暴虐,锦善是嫉妒,而素霜则是无相无形的无欲。 素霜微笑,“仙尊果真火眼金睛,一眼即看透本使的身份。” 原来如此,怪道她身上没有半分魔气泄露出来,原来她就是那四天王中最神秘的无欲。相传这无欲,天生无相无形,她就似那画皮鬼般有着千变万化的形态和身份。 “既然仙尊已猜到了我的身份,那么你也应知此番我的来意吧。” 藤虚闻到十里魔兵背后传来的浓烈腥气,一时间不由兽血沸腾,脸上显出妖化的状态,两枚龙角自头两侧倏尔凸起。 “交出九引聚魂灯——” 话音未落,神灯径自放出万丈光芒,只听一片惨叫,那稍许靠近几步的魔兵尽数灰飞烟灭。 素霜忌惮地向后退了几步,想不到这九引聚魂灯竟有莫大的神力。 仙尊淡然地接住聚魂灯后说道:“本尊知你来此的目的,不过你们都想错了,拖延我是没有用的,因为本尊并不打算往西方去。” 什么?!素霜心头暗惊,她不着痕迹地向后侧看了一眼,既有一人会意向后退去。然他没走几步,便立时血溅三尺倒了下去。 “既然都来了,那么今日就一个也别回去罢。” 瞳孔中映照出洞彻天地的强光,素霜的脑海里仅划过一句话:神的杀戮。 …… 梦中是一处寂静的庭院。 院内的玉琼花开得娇娇盈盈,犹如层层叠雪积累在枝头,微风轻轻拂过,好似一只温柔的手将那半树花瓣拢下,纷纷洒洒倾斜在人肩头。 翡翠一个人站着,自睁开眼便是站在这里,粉香的花瓣落在身后的白绢上,浅浅淡淡的颜色,却分外好看。 那树似是会说话一般,径自伸出棕黑的枝桠去触碰翡翠的肩头,带着几分轻盈的韵律,似是在呼唤一个久违的老朋友。 翡翠转手去捧住那枝桠,指尖划过一道白光,顷刻间,那孤零零的枝头上竟冒起了绿莹莹的叶芽来。 “你,真好看。”她兀自叹息着,轻轻靠着那粗壮的树干,犹如游子寻回了归途般,带着些许苦尽甘来的安慰。 忽然,一阵风打着旋从廊下经过。 檐铃叮当清脆,翡翠站起身,鬼使神差地往走廊深处走去。 往深处走,光线愈见微弱,斑驳地从雕栏中穿射过来。翡翠隔着一树花丛,看见对面有一扇窗。那窗下坐着一个人,郁青的鬓角,雪白的衣,他抬起头,容颜像是趟过千年万年向自己跋涉而来。 他有些瘦,甚至呈现少许嶙峋之态,然这丝毫不损其皎皎出尘的姿态。 他朝翡翠招手,笑起来时下巴上有个梨涡。 “过来——” 不知为何,竟觉得他的笑容跟某个人相似而重叠,翡翠愣了愣,遂走了过去。 “你是谁?” 她想问,这是梦吧?如若是梦,又怎么会有陌生的人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他是谁?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她注意到他膝头放着一本书,风揭开书面,里头纸张泛黄而陈旧。 “你在此处,等了很久么?” 那人不答,她又问,“是在等谁?” 冥冥中好像有一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在心里却又特别清晰。 他向自己招手,微黄的阳光在他雪白的衣角上打起一层光晕,翡翠走至窗前,隔着雕花木窗看那人的容颜。 翡翠听到那人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愣住,不是你叫我过来的么?难道她的梦,她自己不能来么? 那人见状,微微一笑,这一笑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着实看得翡翠心里一怔,她心想,这厮也未免太妖孽了一些吧。 “我在此处很久都没有见到一个外人,今朝你是头一个。” 他推开窗,身量极高,站在翡翠面前几乎要盖过她的头顶,声音轻而冽,似芬芳似甘醇。 不是梦,那这里是哪儿?翡翠哑然。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人伸手折下一截碧青松枝递给翡翠,“回去吧——”他轻轻拂袖,四周景色犹如墨色隐褪般倏尔模糊起来。 翡翠感觉一阵大风迎面袭来,她紧紧抓住手中的松枝喊道:“你是谁?为什么留在这里?” 那人衣袂翩飞,在狂风中正襟端坐,他道:“我叫玄冥,我在等一个叫做后土的人。” …… 翡翠自梦中醒来,手留遗香,一股清新悠然的松木香气自手心传来,她怔忪片刻,见帝临渊背着自己坐在一旁,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 她循着他目光方向看去,不由愣住。 西边像是骤降了一场天火,整个燃烧起来,绯红如霞。 血色冲天,整座西方长生殿犹如被血洗,血流成河,断枝残骸横陈在宫殿的每一处角落。 青鳞剑放着寒光,赤炎转过身,手里提着一人的头颅。 血缓缓淌下,浓稠地积在地面上,犹如一朵盛开的花,浓艳而惨烈。 他步步逼近,脸上犹带着残忍的笑容,剑尖横向角落人的头颈,只稍稍用力,便是一抹血痕。 “告诉我,清波化敛镗在哪儿?” 那个人双手微微颤抖,然却缓缓闭上了眼。 “不说?”赤炎挑眉,手腕微微一转,那人应声倒地。 “不说那就是死。” 夜尽天明,然这场杀戮却永无终结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我叫风雨,我在等每个会评论的人儿~ 59 神秘武器 翡翠循着帝临渊目光方向看去,整个西边好似骤降下了一场天火,绯红如霞,熙熙攘攘簇拥至天边。 心中陡然划过一丝不祥的念头,她抓住帝临渊的手喊道:“看这情形,怕是西方出了什么事!” 这漫天的绯云之下,隐隐盘旋着几分肆虐的煞气,如若就这样放任自流,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帝临渊回头,双目映透着火光竟呈现血一般迷离的光泽,他对翡翠说,“不可,你不可以去。” “可是……” 翡翠艰难转身,难道就这样视若无睹地离开么? 帝临渊回握住她,一字一句道:“我知你心中所想,可这异光绝不是一般人所为,想必你也一定猜到了,定是那魔君干的。既是如此,你这般贸然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你别忘了,因为他,你可是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 “更何况,凭你我二人之力足以扭转局势么?这只能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翡翠望着帝临渊,他说得对,仅凭她二人之力绝不可能阻止这场浩劫,更何况那魔君好似处处针对自己,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为今之计,只有速速抵达九重天通知众神商讨对策才是! “你说得对,此处离不周山只有百里之遥,你我还是速速回归天庭再做决议!” 帝临渊朝她投以安慰的一撇,随后往她手心捏了一捏,起身捏诀祭出紫炎神剑。 神剑一出,周边夜幕登时被染上一层绚紫,望着横亘在眼前的长剑,翡翠面上涌现一层黯然,她的燕琼……毁了。 她想起那只周身包裹在灼目彩光中的五彩凤凰,心里蓦地抽痛起来,那可是她以心头血幻化而成的本命元神,而如今……如今却代替她死去…… 她虽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那魔君,只是燕琼这一笔账,往后她定要向那厮好好讨回来的! 帝临渊一脚跨上神剑,回头见翡翠定定立在那里,不由冲她一笑:“不是说要早点回九重天么?发什么呆?”他向翡翠伸出手来,“上来吧——” 翡翠上前握住,整个人紧紧贴在他宽广厚实的背后,长剑清啸一声离地,化作一道紫色燕尾蓦地朝云霄深处飞去。 *** 幽冥之墟,炎烈大地。 鵺枭端坐于巨石之上,衣袂飘飘,任凭夹杂沙砾的风将长发肆意拂起,日升月落,夜尽天明,他便一直坐在这里,好似不用休息。 仔细看,他手里捏着一朵花,一朵只生长在岩缝中不算多么娇美的花。 它的叶打着卷,绿中有些许枯黄,然花瓣的颜色却是类似岩石般火红火红的颜色。这是岩隙花,是整片幽冥大地唯一的生机。 鵺枭目不转睛地看着岩隙花,身后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来人黑发如云,脸若敷粉,眼角下有一枚红痣,全身虽然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却仍不改其桀骜的本色。 “赤炎,你来了——” 自背影来看,他那一袭青衣翩翩分明是清隽谪仙,然周身散发出来的滔天魔气却恰如其分地同这片喋血大地融合。 赤炎俯身跪拜道,“回主上,赤炎幸不辱命。” 鵺枭回过头来,“可是取到了清波化敛镗?” 赤炎点头,从腰间解下一个玄金软袋,双手平举过头,递给鵺枭。 如若不是主上临行前给了这个混元乾坤袋,可装进世间万物,恐怕他连清波化敛镗百米之外都不得踏足。 清波化敛镗,顾名思义,既是能够化敛世间一切戾气,煞气,污浊的神器。 直到现在,赤炎还清晰记得那自神器中释放出来的无上威压,那种压迫感,险些要将他整个人碾做齑粉。他终于明白,为何主人要不惜一切代价毁去四件神器了,因为他们天生便是他们魔的克星。 清波化敛镗—— 鵺枭嘴角含笑,缓缓接过那装着神器的袋子,却不忙着打开。因为他知道,一旦将此物打开,整个幽冥之墟都将受到翻天覆地天塌地摧般的动荡。 赤炎周身皆被神器所释放出来的罡气所伤,而且那些伤痕非但不会自行完好,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你做得很好。”鵺枭抬手,一圈玄色萤光自周身扩散开来呈圆弧状。 萤光徐徐蔓延至赤炎头顶将他整个人笼罩,伤痕处泛起轻微痒意,他再度低头,全身伤处已完好如初。 “多谢主上——” “不知,此物该何以处置?” 鵺枭笑笑,“这清波化敛镗乃世间至刚至纯之物,要毁去它的神性,必要以至阴之物来化解。” 赤炎拧眉,转念一想,万物分阴阳两极,阳至刚,阴至柔。这至阴之物,不就是女人么?只是上哪儿去寻找这样的女人来破除清波化敛镗的神性?! “此事你无须挂碍,盘琥已领命而去,你我只需敬候佳音便可。” *** 九重天宫仙音袅袅,琼楼玉厦鳞次栉比。 祥云轻抚,仙鹤厉鸣,五色霞光自云霄深处徐徐绽放开来,犹如丹青妙手笔下最温柔的一抹。 越过南天门再次踏足天庭,翡翠竟产生了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来。 这感觉凭地奇妙,说又说不上来,仿佛欣喜之余又带着一缕淡淡的愁丝。她到底是在舍不得什么,为何一路上心内都莫名忐忑,好像是在牵肠挂肚着某个人,可那人的容貌却总是模糊不清。 “在想什么?” 帝临渊走至一旁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翡翠摇头,“没什么,只是好久没有回来,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可是连日奔波累的?你倒不如先歇会,至于其余的事儿回头再做打算?” 帝临渊望着她眉心淡淡的忧色,眼底滑过一丝心疼。 “还是不要了,我想马上就去见父君。”翡翠婉拒了他的好意,转身向凌霄宝殿方向出走去。 然走了几步,听到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见帝临渊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不由讶异道:“你怎么跟来了?” 明知父君对你有不满还跟来,一会挨骂别说我不帮着你啊! 帝临渊又何尝不知天帝大人看他不顺眼来哉,他挑眉,无奈笑道:“都决定要舍命陪娘子了,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呸——”翡翠啐了他一口,“谁是你娘子?!” 二人一路前行,沿路碰上的几名仙娥皆是很惊讶地喊道:“拜见帝姬,帝姬您怎么今儿个有空来了?” 翡翠郁闷,“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该来么?” 她不就是在蓬莱待了几个月么,这些人要不要这么喜新厌旧啊…… “奴婢们不是这个意思,”几人捂嘴偷乐,“可重渊神君说帝姬是下凡嫁人去的,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呢。” 重渊那厮……我一不在就败坏我名声……翡翠暗自咬牙。 “你说巧不巧,今朝翛然天孙也从昆仑回来了呢——” 什么?她的大侄儿翛然回来了?可是安然无恙?这可是大哥仅剩下的一棵独苗苗啊!翡翠来不及追究旁的,忙向几人挥手向噌噌便往凌霄宝殿跑去。 “昨日夜半,西方出现异状,天庭派出去的人马至今未回,本帝以为此事应与那魔君有关。” 天帝端坐于紫金蟠龙座上,容颜肃穆,“不仅如此,他先后入侵昆仑蓬莱,挑起战祸无数,众仙家以为,此事该何以解决?” “启禀天帝,依臣愚见,魔君鵺枭乃上古天魔,此番他从幽冥之墟脱困,想必定是心怀怨隙,想要招揽魔兵再度颠覆六界!”太上老君从旁站出,其余人一一附和道:“老君说得极是,说得极是啊!” 天帝点头,“不仅如此,众仙家可知他此番侵入西方仙族所为者何?” 重渊出列道:“恐怕是为了那四件曾经封印他的神器。” “没错,若本帝猜测无错,此番那清波化敛镗已落入魔君之手。”天帝此话一出,底下众仙哗然。 “战神何在?” “臣在此!” “你速速领兵前去东方仙族保护万物回春轮回八宝镜,至于其他仙家,严加管束座下弟子,切勿令魔族钻空混入。” “臣遵旨——” “陛下,那是否要派人追回清波化敛镗?!” 天帝摇头,“非也,你们需得在魔君之前找出至阴命格之女。” *** 翡翠在凌霄宝殿外遇到翛然,刚想上去打个招呼,谁想她那大侄儿竟三步两步跑上前抓住她手臂喊道:“姑姑!” 呃,好久不见,她这侄儿真是越发热情。 “姑姑,我送你的那枚银钗你放哪儿了?!” “什么银钗?” 翡翠望着翛然一头雾水,话说她什么时候收了翛然的银钗了…… “哎呀,就是上回我托重渊神君假扮瑾瑜上仙时带给你的那枚银钗啊!” 这么说的话,她倒还真想起来有那么回事。不过这枚银钗看上去很是普通,当初被她随手一塞不知放哪儿了,如今要找出来,怕是得费些功夫…… “我想起来了,是有一枚银钗,怎么送出去的礼你还要收回来?” “那你放哪儿了?” 看翛然那样子,似乎很着急啊,翡翠郁闷,你姑姑我乍从鬼门关回来也没看你这么着急嘛,为了一个钗子至于么? “这是什么钗子那么重要?”她问。 翛然答,“那是西王母特别吩咐我一定要交到你手上的东西。” 翡翠双目倏尔闪亮,“是什么宝物么?!” 翛然苦笑:“可以这么说,不过你得先找着了我才能告诉你怎么用啊……” 要找好不容易? 翡翠二话不说,解下腰上的乾坤袋,并冲着随后而来的帝临渊招手:“来来——替我找一枚光秃秃的银钗!” 一盏茶功夫过去—— “是这个么?” 阳光下,银钗闪闪发光。 “正是,”翛然点头,“姑姑你随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爸爸又在沙发睡着了= = 每次我码字他睡得都特别香= = 60 天命之女 翡翠随翛然来至一处僻静的庭院。 阳光斜斜穿过玉琼花枝叶折射在地上,为沾染着清新芬芳的泥土上铺下一层斑驳的光影。 “这枚钗的用法……”翛然接过银钗放在手中掂了掂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来。 “姑姑,你拿着这张黄符,试着贴在那钗子上。” 翡翠望着自个那神神叨叨的侄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我?” “不是你还有谁?”翛然抓过翡翠的手将钗子连同黄符一道放在她手心,“快点吧,别磨蹭了。西王母说,如此做来,会产生很奇妙的反应!” 很奇妙的反应?翡翠额头挂上一层冷汗,她低头打量了一番那黄符,见其上用丹砂画下一道她前所未见的符咒,心中不由惴惴,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算了,试试便试试! 她右手捏着符咒,正要往那银钗上贴去之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帝临渊忽然出手拦住她。 “会有危险么?” 他看着翛然,这句话是明明白白问他的。 翛然一愣旋即笑开,“说真的,我也不知解开那银钗的封印会发生什么?但我想,西王母总不会害姑姑的吧。” 翡翠想想也是,西王母的人品在天界可是有口皆碑的,同自家老爹也是素来交好,再说了,倘若其中真有妙处,她不试上一试,又如何能知晓呢? “应该没事,你放心吧。”她朝帝临渊点头,整个人微微向前站了一步。 高举起手,将仙力汇入于那黄符之中,只见符上出现一道红光,那由丹砂汇作的咒文蓦地从符纸上迸射出来无限扩大在翡翠的头顶。 狂风鼓噪,风声鹤唳,手上似有万千重般,连动一下都觉得困难。 恍惚中,有无数力量从四肢百骸涌了过来,那种感觉并不陌生,好像它们本就该属于自己一般。 掌心的银钗发出嗡嗡响声,翡翠咬牙,顶着狂乱的气流狠狠将那黄符按在了银钗上。 天幕中陡然间放出一道异光,帝临渊和翛然被那突如其来的强大威压震得后退数步,反复调息都难敌那来自丹田气海的震颤和翻涌。 而翡翠整个人沐浴在那强光下,周身包裹着无数银白色的气流,仔细看,那些气流竟是自银钗中迸发而出的。随着气势的宣泄,银钗的模样也开始发生变化。 盘旋在头顶的符文放出耀目的红光,而银钗却脱离了翡翠的手,腾升至半空,在红光的包裹之下,它逐渐变长,变宽,边缘展现出嗜血般锋利的锐芒。 那是一把刀,一把气吞山河,劈山裂海的刀—— 蔚蓝无垠的天空竟凭地响起好几声响彻云霄的惊雷,雷电狠狠劈下,在刀身上刻下一道道暗金色的裂纹,然这刀气肆虐之间竟将那雷云撕扯碾碎,随即灵活自如地操控其隆隆惊雷来。 就在此时,那盘旋于刀身之上的符咒竟狠狠盖下,将朱红色的排排符文烙印在刀柄之上。 风起云涌,雷电交加—— 刀倏尔从空中落下,翡翠张开手将刀柄牢牢握紧在手中。 内心塌陷的一部分好像在一瞬间被填充得满满,似是有什么失而复得的珍贵之物重又回到自己身边一般,而刀身也似感应到了翡翠所想般快慰地颤动起来。 环绕在她周身的流云逐渐散去,翡翠抬起头来,眉心间俨然有一枚金黄色的烙印。 “蛰雷——” 她轻轻地拂过那光滑如镜面般的凛冽刀身,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来,甫一看到这把刀的时候,蛰雷这二字就十分清晰地从内心浮现出来。 翛然讶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叹道:“西王母说,这曾是上神后土的遗物。” 翡翠回头,“什么?” “后土上神,曾经的大地之母。这柄刀叫做蛰雷,正是她以精血化作而成的本命神刀。” 西王母说,如若这世上还有人能够举起这柄神刀来,那么这六界,这天下就还有救…… “它当真叫做蛰雷?” 翡翠惊讶地望着手中的长刀,刀面如镜,其上遍布无数条暗金色的裂纹,而刀柄则以朱红色符咒包裹成一条蟠龙状,仅仅握在手中既能感觉到那自刀身释放出来的足以令人臣服的气势。 “噬魂和蛰雷,本是从同一块昆仑玄钢中得取天地日月之精华而化成的神兵利器。” 以噬魂之力可灭天下邪秽,凛然于苍茫之间;以蛰雷之力可毁六道之孽,称霸于四海域内,这一刀一剑加之在一起,可保六界千秋万世。 帝临渊从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眼神掠过翡翠眉心那道时而闪烁的暗金色烙印时,他倏尔展开微笑。 “它认了你做主人。” 无论如何,他所爱着的女人都将屹立于四海八荒之巅,她不仅可以保护自己,也可守护他人,只要知晓这一点,即使她不再需要自己,他也倍感欣慰。 神器出世,四海域内皆有感应。 彼时,仙尊立在北方极寒之地,白发白袍整个人宛若浸没于纷纷白雪之中。 天边一抹异光浮现,腰际噬魂陡然间发出猛烈颤动,一波又一波气旋自剑中迸射而出,几欲将周际的纷扬雪花碾成碎片。 他低头按住噬魂,眉头微敛。 “发生了何事?噬魂为何发出如此剧震?”藤虚在旁问道。 仙尊仰头眺望那被异光划破的银白色天幕,淡淡道:“怕是有神器降世了。” *** 泸州城,明阳世子殿。 一穿粉妆缎,银雪纱的绝丽女子在盛开满是桃花的庭院中散步。 春.光肆意,和风温煦,她折下一枝粉嫩桃花,仔细探看后转头对一旁的侍女微笑道:“坠儿,你瞧这花儿开得多好。” 那名叫做坠儿的侍女垂下眸,轻声道:“外头风凉,还请世子妃注意身子。” 女子笑了笑,面若春花,艳若桃李。 “无事,只是寻常走走罢了。” 阳光穿过树杈投射在她绯红的脸颊上,斑驳之中隐现几分旖旎的姿态来。 重渊隔着侍女坠儿的身体望着眼前的明阳世子妃女姜,这一位便是影响九州大陆运势的天命之女,也是魔君鵺枭所要寻得至阴命格之女。 若非司命星君在他行前特意提醒,恐怕轻易不能寻到这名女子。 他抬头朝天外望了一眼,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待来人自投罗网来个瓮中捉鳖。 傍晚,夕阳斜照,暮色四合。 女姜抚琴自赏,重渊一旁立着,陡然间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来。 院内凭地起了一阵晚风,花影簌簌,隔着屏风他看见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女姜身后。 重渊脚步微动,“世子妃,夜深雾重,不如披衣回房?” 女姜抬头望了望天色,见霞光映天中隐隐透出一抹藏青,点头道:“也罢,那就回去。” 她起身,重渊快走几步伸手搀扶左右,而异变既是在此突起—— 一名男子凭空自院中出现,他徐徐扫了两名女子一眼后,眼神定格在女姜的脸上,他说:“你是女姜?” 女姜顿住脚步,虽面上镇定自若,然她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此番慌张失措的内心。 “你是何人,怎可擅自闯入世子府?” 对她一介凡人来说,亲眼看到一个男人从天而降,这并非寻常之事。重渊站在她身侧,双目低垂,想不到这盘琥竟是魔君鵺枭的手下。 “你不必紧张,我不过是想问你借个东西罢了。”盘琥微笑。 在他看来,此女明明极为害怕却强装镇定,有趣,实在有趣。 “你想借什么?” 女姜暗自定心,若是钱财宝物之类的,那人想要她给便是了,只要别伤及性命,一切都好说。想着,她不自然地抚向腹部。 “借你一条命用用。” 话音落下,女姜双目瞪圆,大骇后退数步,而盘琥眼中则放出一道暗光,他举起右掌,一抹黑光自掌心迸射开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重渊上前一步挡在女姜面前,而天外擂鼓阵阵,盘琥抬头,一张金色大网自头顶落下徐徐张开。 “妖魔,束手就擒吧!” 女姜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侍女坠儿倒在地上,而一周身带着霞光的白衣男人自躯壳中款款而出,她低呼道:“你是何人?” 重渊回头,“夫人,事从紧急,待本君稍后再向你解释。”说着,他拧眉去望锁在天网中一动不动的盘琥。 半晌,那网中人竟化作一道黑烟遁去。 重渊暗叫一声不好,反手捏诀,从袖中甩出几张符咒将女姜四周布下严密结界。 “夫人你待在此处,切不可出了这阵法!” 重渊别过身抽出佩剑,四周风声呼啸,夜幕降临,青黑黯淡看不清四周是何光景。 泸州城内灯火辉煌,今日正值宵禁开放,往来人群比白日更甚。 忽有人抬头指天喊,“快看天!” 暮色中夹杂着一片青黑。天幕倏尔被分作两半,一边是绯色霞光,一边则是浓墨乌黑,滚滚惊雷纷纷涌向城北——明阳世子殿下的宅邸。 *** 藤虚在雪地里前行,忽觉心口一阵悸痛,他一下跪坐在地,眉头紧蹙,表情十分痛苦。 仙尊回过头来,“发生了何事?” 良久,藤虚才抬头苦笑道:“仙尊,恐怕我不能与你同行了。” 它幽蓝色的长发中夹杂着一丝丝雪花融化凝结而成的冰晶,青碧色的眸子里透出宝石般动人坚毅的光辉。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要去完成。” 藤虚想,它必须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然后不惜一切力量去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藤虚这个梗给填好了= = 61 搏命相救 天色如黑雾扩散般阴沉了下来,头顶擂鼓声阵阵,着银甲的天兵以及配黑盔的魔兵正在相互厮杀,城中凡人脸上一片惊慌,相互奔走告急。 重渊望着天上的战局拧眉,如此下来,恐怕不仅要误伤凡人,甚至连整座泸州城都难以幸免于难。左右衡量一番后,他双手合十,向空中作法,一道银白色的结界自虚空笼罩下来将整座明阳世子殿隔绝于外。 众人望见世子殿外蒙着一层薄雾般的银光,似随风飘动,却又坚固异常,当下纷纷跪拜在地,口中喃喃喊着:“神仙下凡了,神仙下凡了!” 而如今的大殿之内则是一片昏暗,重渊屏息凝神,灵识全开,连一丝细小的动静也不愿放过。 盘琥的实力他之前有幸领教,是以明白此厮最得意的便是冥魂分离之术,此术能将本体分作无数个魂体依附在任一物体之上,匿藏气息,躲在暗处乘人不备给予必杀一击。 此刻,风静了,雷停了,甚至连头顶上的厮杀也显得格外遥远。 整个世界好似被一层雾包裹着,所有的声音都穿透不进来,忽而,一道锐利的气息破空而来,犹如一柄出鞘的剑,寒芒毕露。 重渊微垂的双眸豁然睁开,他等得便是这一刻! 两手交握住剑柄,将仙力源源不断地汇聚于剑身之中,然后,他闭上眼,准确地判断出何处气息紊乱,跨步,跃身,横剑,只见几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划过,长剑凌空斩下,一只包裹着浓浓黑雾的手跌落在地。 “哼哼,神君当真好身手!” 头顶传来盘琥的声音,微微夹杂怒意,他并未想到,重渊竟会如此快地把握住自己行动的方向。 重渊笑了笑,“过奖,不敢当。” 盘琥却不知,自从那日交战惜败后,重渊没有一刻不在研究应对这冥魂分离术的方法,以至于废寝忘食,闹了不少笑话。 关于翡翠下凡找男人一事,诸如此类,便是这厮在日夜颠倒后累极说出的混话。 望着自己光秃秃的右臂,盘琥裂唇一笑,一阵劲浪自眉心放出,黑气蓬勃弥漫,逼得重渊后退几步,伸手化了一道禁制将之格挡。 “砍了我的一只手,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忽而凌空跃起,在高空中分作数个相同人形,掌心汇聚黑光齐齐朝重渊袭来。 重渊抬手舞剑,长剑如灵蛇般涌动,剑影纷繁,犹如盛开白莲般层层向外扩张,直射出去的剑气同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黑气碰撞在一起逐一抵消。 二人正斗得难舍难分,那躲在结界之中的女姜忽看到从盘琥的影子下分裂出来一个黑影,而那个黑影正逐步朝自己逼近。 黑影如同钻地兽般在土中潜伏,快临近结界之时,它突然没入地中不见了踪影。 女姜心中大骇,唯恐那怪物会从地底钻出来将自己抓住,于是忙喊道:“有什么东西从土里进去了!” 这一喊,喊得重渊分心回头,而那厢数个盘琥群起而攻之,将掌心黑气化作根根利刃,似急骤暴雨般倾泻下来。 重渊三步两跃在半空中织了一道剑网将黑气拦截,然这是女姜发出一声惊叫,重渊抬眼,见她正被一道模糊黑影所挟持。 糟了!竟让它着了道! 他暗叫不好,眼见黑影破开结界带着女姜往半空而去,重渊正想上前追,无奈这时,一排盘琥笑眯眯地挡在了自己身前。 “别急着走,你的对手是我!” 重渊挑眉,远望黑影飞出一段距离,心急之余不忘调侃盘琥:“不就是一只手么,你好歹也是堂堂一个魔界天王怎生行事这般不洒脱?” 再者说,只要盘琥愿意,他想变出几只手来还不是凭自己喜欢? 盘琥怒火中烧,但转念一想,这重渊神君素来乖张,莫不是用得激将法想让自己上当? 于是他强笑道:“对付你,我只需一只手就罢了!” 说罢,黑气再度灌入掌心,比上次更为凌厉的一波攻击又开始了—— 且说那女姜被黑影绑架至天外,久等不到救援,不禁心头黯然,而这时,那黑影忽然侧过头来阴测测地冲她笑,那声音似男非女着实令人害怕。 “不用想了,你是逃不掉的,老老实实同我回去吧!” 女姜被锁在结界里动弹不得,颤声问:“你,你是谁?” 那黑影桀桀怪笑了几声后道,“我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大部分天将的火力全被外围的魔兵所牵制,有几名闻讯追来的,也被黑影手段干脆狠辣地解决掉。 正当女姜绝望之时,远方忽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龙啸,下一秒,整个眼帘皆被那漫天倾洒下来青碧光芒而填满。 她睁开双眼,赫然发现那云霄上盘旋着一条通体碧蓝,七彩祥云环绕的巨龙,它巍峨地定在半空中,一双碧绿的眼眸专注地盯着自己。 女姜回望那青龙,不知为何,心头竟涌上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来——她是不是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龙?! 而那黑影却是后退一步,似是极为忌惮那青龙一般愤愤道:“又是你!” “放了她!” 青龙伸爪,锐芒毕现,无边的气势轰然而下,一时间压得那黑影无法动弹。 “你,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厉害?!”黑影语中掠过一丝吃惊,明明上回它还并未展现出这般实力来。 青龙不答,双眸锁住女姜,再度说道:“放了她!” 这回,黑影回过神来,它阴笑了两声后说:“放了她?哼!休想!” 说罢,它抬手行雾,大片黑烟蜂拥而至,黑暗中隐隐有雷光闪现,道道如水柱般粗壮的惊雷猛地向青龙劈去。 女姜小吃一惊,心里暗暗为青龙捏了把汗,只见它不慌不忙地一甩尾,青芒一闪竟将那雷电全数化了去! 同堂堂四方守神的青龙比惊雷,这纯粹既是在找死! 青龙眼缝一眯,周身鳞片犹如倒刺般齐齐张开,倏忽间,天地宛若变色,狂风鼓噪,雷声作响,数道如冰凌般尖锐的雷刺从天而降,如漫天骤雨倾盆盖下—— 黑影大惊,急退数步,伸手从结界中抓住女姜威胁道:“你再敢过来,我就当场绞杀了她!”说着,一团黑雾缠上女姜的脖颈。 “我……我……” 女姜虽不知这些人为何要抓自己,可是她潜意识里不想成为那青龙的障碍和负担,然那黑影却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令她说不出半分劝阻的话来。 “你别伤害她!” 青龙敛去锋芒化作一名身着蓝袍的男子自半空而下,他与黑影久久对峙,眼看那黑气几乎没过女姜的脸,他终于夺口而出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黑影大笑,周身又添了三分戾气,“我不痛快,便也不让你们痛快!” 藤虚辨出她三分声音来,“你是……!” 那个人不是早就被杀了么,怎么会又复活?! “怎么!?你们都以为我死了吧!哈哈哈!告诉你们,我没这么容易死!”黑影忽而展开凌厉攻势朝藤虚袭来,招招致命,而藤虚却顾忌着它胁下的女姜而颇受制肘。 敌进我退,几波雷电连番劈下,藤虚身上有几处见了血,皮肉外翻,伤口尤为狰狞。 “哼!我看你还能支撑到几时?!” 藤虚一手防御,一手格挡,他无法同样引来惊雷,因为这样难免会伤害到女姜。 他虽不能很好地迎面反击,却从侧面迂回,双手合十,自四面八方涌来一股强风将黑影夹击在两面。 狂风驱散雷云,一线阳光穿透黑雾直射而来,那黑影忽而怪叫一声,身体犹如扭曲蒸发一般。 “原来如此!” 藤虚心道,这厮竟是怕光!如此一来就好办得多了! 他正欲加强风速催开阴霾,忽然天上出现异响,一只黑手划破苍穹将四处逃窜的黑影抓入手心,随即,藤虚只觉这四周气息一凝,邪气倾盆盖脸地弥漫开。 周身的仙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一般,在这强大的威压之下,他甚至连多动一下都觉得五脏六腑犹如牵扯一般疼痛。 “你受死吧——” 转眼间,那黑影已操控着雷火朝藤虚袭来,而藤虚则在一股无形的枝梧下动弹不得。 难道竟真要这么不甘心地死去么?! 余光看见那黑手抓住女姜往天外而去,不知怎的,一股无形的力量贯彻全身,藤虚奋力而起追逐那黑光而去,背后是那凶猛雷火跟随—— 只听噼啪巨响,光影纷繁之间,他看见女姜那张泫然欲泣的脸颊,时间仿佛凝滞了,好像他又回到了当初那段在鱼缸里肆意欢畅的日子。 既然念念不忘,又何必再忘? 藤虚从半空落下,女姜的脸越来越小,视线越来越模糊,此时,一道闪雷径直劈下,直冲向他的头颅。 他死了,不过是打回原形重新修炼,若今日救不了女姜,那么在日后的岁岁年年中他都将感到后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耀目金光横亘而来,硬生生将那雷电拦腰截断—— “藤虚,你这条小贱龙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吧!” 藤虚睁开眼,旋即愣住,挡在他面前的青衣女子不是翡翠又是何人?! 只见她横握一柄金光璀璨的长刀,周身释放出来的气势竟能与那无往不利的黑手相抗衡,她旋步上前,几个纵身将雷电球削成两半,谈笑风生间,风云变色! “这种要紧的时刻不叫上我,难道想自己送死么?!” 翡翠握住蛰雷,整个人腾空而起向那停在半空中的黑手冲去,她大声道:“上次你欠我的一笔账,咱们现在就来好好算清楚!”说着她举刀引雷,与之前不同的是,她引来的乃是最为难见的玄雷天火—— 大颗大颗的雷球包裹着熊熊燃烧的九天离火从天而降,烧得底下一众魔兵掉头鼠窜,那黑影见状不妙,忙上前拦截。 只听她愤愤道:“你竟然没事?!” 而翡翠亦冷笑,“彼此彼此,我也不知你竟然没死!”能在帝临渊剑下逃生,锦善,你有一套! 说罢二人便不再讲话,各自运起法力朝对方袭来,一时间,黑烟与雷火冲撞在一起,摧枯拉朽将一切都毁灭了干净。 待尘埃落尽,只见两下金光划过,翡翠独自一人自雾中而来。 “我说过,欠我的我都要他还来——”说罢,她转头去看那隐没在浓黑漩涡之中的黑手。 作者有话要说:翡翠终于牛逼了一回啊~ 风雨开了新文,关于一个女炉鼎在修真大陆被人搓圆捏扁后奋起修仙的故事。 请不要大意地点击吧,有兴趣可以先收藏= = 链接在此:(修真)何以不为仙 62 心的取向 “我说过,欠我的我都要他还来——” 天空忽然雷声大作,似乎是在逢迎翡翠所说的话一般,如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密密麻麻地倾砸下来。 随着雨势的逐渐增大,那环绕在上空四周浓黑不堪的雾气也被渐渐打散,夜空明朗而清澈,带着雨后初霁的清新气息。 眼看局势呈现一边倒,虚空中忽而裂开一道口子,而那黑手则是壮大了几分后包裹着女姜向黑黝黝的口子里去。 女姜的脸由于过度惊吓而显得十分苍白,眼前俱是一团浓雾,她很担心方才那条青龙的伤势,奈何此时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也难保…… 眼看着自己离天裂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惊骇异常之下,突感小腹一阵剧痛,女姜拧眉,那种疼就好似有人拿刀在一片片割去自己的血肉一样。 有什么沉沉的东西好像要从小腹中流逝出来……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孩子,我的孩子……” 女姜捂着自己的小腹,声嘶力竭地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一串湿滑黏热的液体自腿间缓缓滑落下来,鲜血逐渐从她粉色的裙摆上一点点晕开,然后缓缓没入那黑手掌心。 不好,看这样子,她好像是滑胎了! 翡翠见状不对,忙飞身上去,“快放了她!” 望着女姜痛苦难耐的神情,她咬牙,看来只能冒险而为了。 翡翠单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捏诀,如若就这样贸然砍去,那么女姜势必会被刀气所伤,为今之计只有抓紧一线时机,在用刀气砍断黑手的同时,用保护结界罩住女姜。 可是,她无法保证这一招当真可行……翡翠侧头去看躺在废墟中的藤虚,倘若她这一刀失败了,那他…… 算了!还是救人要紧,事到如今顾不得别的了! 眼看女姜的衣裙被鲜血浸染了泰半,翡翠拧眉,她横刀,几个瞬步跃至黑手上方,隔空一斩挥了下去—— 虚空中形成一道强烈的旋气流,一道半圆形的刀刃倏尔从气流中破势而出径直朝那黑手砍去。 而那黑手四周忽而在此时形成一面结界,那势头正猛的刀刃砍在其上,只听喀拉几声脆响,一片片碎裂的结界跌落下来,那黑手竟被刀刃活生生地拦腰砍成两截—— 就是这个时候! 翡翠心中默念着,伸手抛出一个咒术将从高空坠落而下的女姜包裹住。 孰料那黑手竟趁她转头去看女姜的同时,化作黑烟倏尔逃进那幽邃的天裂之中,眼看天边的那条细缝正在逐渐闭合,翡翠气不过,抬手又是一刀砍了过去——那金色的芒刃随着裂缝一同消失。 穷寇莫追,翡翠朝了无痕迹的虚空冷哼一声,随即跳下来查看女姜的伤势。 “你,你怎么样?” 她看见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女姜的腿缝中滑出,而女姜却早已疼得说不上话来,只一个劲地在那呻.吟叫唤。 翡翠连忙汇聚仙气于掌心,隔空替她疗伤,“你忍一忍,没事的,别慌张!” 尽管那仙气一波又一波地灌入女姜身体里面,然翡翠依旧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体内慢慢地流失掉。 她望着女姜,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又过了半晌,女姜紊乱失常的气息这才逐渐平稳下来,她睁开眼,额头被汗水全部濡湿,她定定地看着翡翠,有几分迟疑地问道:“我的孩子……没事吧?” 她看着翡翠,眼中带着无限希夷,不知为何,这份光芒竟令人难以直视。 翡翠回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对不住,我没有保住你的孩子。” 女姜手一紧,颤声道:“你说什么?!” 她的孩子才那么小,连这世间的一线光都没有看见,怎么就,怎么就要这样没了?! “你说,你是骗我的!你快说!快说呀!!”她死死地掐住翡翠的手,“你快说啊!” “对不起……” 翡翠低下头,而女姜的心头登时涌上一层莫大的悲怆,她再也不能遏制住自己,拉着翡翠的手放声大哭起来,“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孩子?!” 漆黑的夜空下传来她压抑的哭泣声,那般凄切,那般哀婉,当真是见者流泪,听者动容。 翡翠在想,能哭出来也是一件好事,哪怕你再痛苦再难捱,能将情绪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那一夜,她回至天庭时,浑身湿了个透,也不知是被雨水还是被泪水淋的。而女姜的记忆则被藤虚全部化去,包括她初为人母时的忐忑和欣喜,统统全部都忘记了,她不再记得那个还来不及呵护的孩子,也不会记得有个人曾为了她连死都不怕。 如果一个人已经遗忘了,而另一个人却始终念念不忘,那么,对这剩下的一个人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可是感情这种事,从来就没有公不公平,它就像一杯毒酒,有人避之不及,有人含笑饮之。 翡翠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 幽冥之墟—— 素霜安静地立在巨岩背后等待,忽而空中风云变色,一条裂缝缓缓自两边裂开,鵺枭的身影自其中出现。 “主上,你回来了。” 鵺枭点点头,两下跨步跃上巨岩,而此时,一道强光随即从天裂中迸射而出,接踵而至的则是一面冲力极强的刀刃。 眼看那刀刃径直往鵺枭背后袭来,然他却纹丝未动,任凭那狂乱的气流穿透自己的身体将身后的巨岩截成两半。 素霜跃至一旁,语气恭敬道:“恭喜主上的无相功又高一境界。” 然鵺枭却难得心情不郁地拧眉,他冷冷道:“怪哉赤炎在昆仑一无所获,原来那蛰雷早已被偷天换日到了帝姬的手中!” 素霜心中微讶,想不到他们一直想要夺取的神兵现在竟落入帝姬手中,真是世事难料…… “西王母真是好手段,恐怕她算计本君不是一日两日了。”鵺枭冷哼一声,侧头对素霜说:“去将清波化敛镗取来,本君今日便要化了它的神性。” 素霜听后面露喜色,“主人得手了?!” 清波化敛镗如今被鵺枭放置在一个设有专门禁制的宝座之上,素霜小心翼翼地将之捧来,后跪拜在地双手平举过头,“主上——” 鵺枭一挥袖,几滴鲜血缓缓落在清波化敛镗之上。 那血似有无限穿透之力般慢慢渗透结界,而自那清波化敛镗之上突然迸射出一道青光,试图想要与那血色相顽抗,然而随着那血色的不断侵入,青光逐渐微弱,最后被血色完全覆盖。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置于宝座之上的清波化敛镗突然猛烈颤动起来。 它似是在咆哮,似是在怒号,大地好像倾覆一般摇摆动荡,随即鵺枭脚下的土地一块块龟裂开来—— 然清波化敛镗的动作逐渐减弱,青碧色的光芒从镗身逐渐褪去,神性在不断消失,最终,它将化作一把焦黑的废铜烂铁。 好像知晓自己命运一般的神器发出最后一声哀鸣,随即“喀拉——”一声断成两截。 鵺枭勾起唇,伸手去触摸那神器断裂的残肢,只见一道黑光闪过,似有什么东西从中一跃而出径直往他身体内部冲去。 鵺枭整个人被一道耀目的光芒所笼罩,他腾至半空,衣袍猎猎,青丝飞扬,从清波化敛镗中夺回来的部分力量如同灵蛇般纷纷争先恐后灌入他身体内部。 他微阖着眼,神色惬意地享受阔别万年的力量回归。 待他再度睁开眼时,眉心泛出一抹黑色的印记来,素霜心中大喜,上前一步说道,“恭喜主上夺回被封印的力量。” 鵺枭点头,但笑不语。 他想,这只是一个开始,却又不仅仅是一个开始。总有一日,他要将他曾经拥有的东西全部地讨要回来。 *** 清波化敛镗被毁的消息很快便传至天界。 翡翠没想到,最后还是让那魔君鵺枭钻了空子,神器被毁,原先封印住他部分力量的禁制也被解除,这魔君眼下,恐怕要比原来更难对付。 现在天界已派去重兵驻扎在东方仙族的擎天殿外,一旦魔君来袭,即可最快做出反击。 而翡翠真正担心地则是偕同九引聚魂灯一同消失了的仙尊,据藤虚所言,仙尊一人带着灯往北方去了,至于去往何处,无人所知。 不知为何,她尤其想要知道仙尊的去处,好似一天不知道他身在何方,那颗心便永远挂着不肯下来一般。 她思忖茫然,却不知造成自己如斯情况的原因,经过几个昼夜辗转反侧,她终于忍不住跑去寻找号称整个天界知道得最多的男人,司命星君。 “咦?帝姬今日怎么有空来?” 翡翠走入大殿之时,司命星君正很忘我地遛鸟玩,叫了他几声才错愕回头。 “有件事想请星君帮忙。”翡翠开门见山。 “嗯?那是什么忙?” “告诉我,蓬莱冷月仙尊的去向。” 翡翠望着眼前的白衣男人,潜意识里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然司命却转开头去,漫不经心地看着鸟笼,悠悠道:“帝姬都不知的事,本君又岂会知道呢?” 翡翠拧眉,“你一定知道,他们都说你通晓万事。” “那些只是谣传,做不得数。” 看司命星君的表情,好像真的不打算告诉自己了,翡翠拧眉。 于是她抽出蛰雷横在司命面前,一字一句道:“你一日不说,我就天天等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会开口的。” “你当真想知道?” “是” “不后悔?” “自然。” “那好,那我就告诉你。”司命转过身,脸上挂起一抹笑容。 63 艰难抉择 想要寻找到一个人的心情这般强烈,仿佛所有的不安和惶恐只有在遇见他之后才会得到终结—— “仙尊他去了玄冥剑冢,至于目的是什么,本君也无从所知。” 司命看着翡翠,两手交叠,表情意味不明,他说:“相传这玄冥剑冢建于极北之地且百年才开封印容外人进入,想来仙尊此番前去定是算好了时机。” 翡翠拧眉,说起那玄冥剑冢她也略有了解,如今仙尊手中的噬魂神剑便是从那剑冢中拿出的,可是——仙尊他没必要在这种紧要关头再回去一次啊…… “仙尊他,去剑冢做什么?” 司命笑了笑,“本君怎会知道他何所思?”说罢,他吊儿郎当地翘腿往椅上一坐,朝翡翠悠悠道:“如若你当真想要寻到仙尊的话,那么就得尽快了,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打开剑冢封印了。” “打开剑冢封印又怎么样?难道我不能进去么?” 这司命星君好生得狡猾,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说个话还云里雾去教人想不分明!翡翠瞪了司命一眼,“拜托星君大人有什么话能否一次性说完?” 最恨这种话讲到一半停下卖人关子的混蛋了…… “好好好,帝姬你莫气,本君的意思是说那封印打开时间有限,是以你一定要尽快抵达剑冢,否则待仙尊进入后它很有可能便自行关闭了。” 到时候你去了不等于白去?司命不知从哪里摸出把扇子悠悠摇着,一边拿眼去瞥翡翠,心说帝姬啊,咱这秘密透露得不少了吧,够意思不? 然翡翠却在看见他手中扇子的那一刻,脑中一激灵,狠狠拍了记大腿喊道:“我怎么能忘了那么一个好宝贝呢!”说罢,她连忙朝司命作了一揖道:“多谢星君提点,来日若有机会,本姬定要好好感谢你!” 司命以扇掩嘴,眼尾轻扬道:“帝姬客气了,这本事司命的分内事。” 翡翠来不及同他客套,仅仅摆摆手后便飞快地离开大殿。 望着她匆忙而去的背影,司命垂下眼眸,低声道:“却不知帝姬可否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为何对那人依依不舍,为何对那人恋恋牵挂,如若不清楚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那么即使找到了人,也是徒留惘然。 *** 她怎么能忘记飞来扇呢?要有此扇在手,天涯海角随便去又有什么难的?! 翡翠急匆匆赶回房中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回了遗忘许久的飞来扇。她欣喜地望着手中毛茸茸的羽扇,眼下要赶去玄冥剑冢就不怕来不及了!真是天助她也! 玄冥剑冢,玄冥……欣喜之余,她突然思及那日在梦里的白衣男人,他说他叫玄冥,又说自己在等后土,难道他就是那玄冥剑冢的主人玄冥上神?! 不是这么巧合吧……既是如此也罢,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自己的梦中,翡翠拧眉,更何况还说等候后土多时了。 前有玄冥梦中相会,后有继承后土上神的名剑蛰雷,这两桩看似没有关系的事儿联系到一起却有着不寻常的干系,饶是翡翠神经再粗,此番也发现点蹊跷来了。 莫不是冥冥之中有什么牵引,将她与那后土上神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此事可以暂且不提,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到仙尊才是,翡翠将飞来扇往胳膊下一夹遂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门。 “翡翠?去哪儿?” 帝临渊迎面而来,见她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不由好奇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翡翠没打算瞒他,便照实说:“你来得正好,我向司命星君问到了仙尊的去处,此番正想去寻呢!”才说罢,她便看见笑容自帝临渊脸上逐渐褪去,不知为何,如今的他看起来好似满腹心事一般。 “你怎么了?”难道他不希望我去寻找仙尊么?翡翠这么想着,帝临渊莫不是吃醋了?可是他,他怎能吃仙尊的醋呢?自己同仙尊,同仙尊…… 对啊,以她同仙尊的关系,她凭什么那么关心他呢?为什么一听到他去了剑冢,自己就恨不得立时飞过去呢……翡翠表情游移地低下头,从何时开始,她竟将这当做理所当然的事儿? 帝临渊不动声色地将她脸上的动摇尽收眼底,万般矛盾之下,心里划过一个念头:将她留下,要不顾一切地将她留下—— “你这么急着去,可是他出了什么事?” 他望着翡翠,袍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翡翠愣住,良久才道:“说起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有点担心……”对,她对自己说过一千遍,一万遍:没有关系的,以仙尊的为人,以他的谋略和成算,岂能做不靠谱的事儿? 可是,脑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唱反调—— 总觉得,如果这次不见,以后就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她撇撇嘴,总告诉自己凡事不要想得那么悲观,但还是挨不过内心的煎熬,想要亲眼去见一见,看一看那个人的安危。哪怕只是看一眼,看一眼也好。 这样的心情,实在是陌生到令人害怕…… “仙尊做事你还不放心么?倘若你这样贸然前去打乱他的机会怎办?”帝临渊强笑。 因为不想失去一个人,所以要千方百计地将其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一日也好。 “今天陪我去一个地方吧,有些话想要同你说。”他看着翡翠,缓缓道:“你若担心仙尊,明日也可过去,他又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可是……”翡翠抬头,却在看见帝临渊神情后的刹那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她竟想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他…… 她那一瞬间的迟疑早已看在帝临渊眼里,而帝临渊却似没看见一般,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微笑道:“走吧,晚了就不好看了。” 翡翠低下头,帝临渊的手温暖而干燥,常年习剑的薄茧刺得她手背有些微痒。 她也曾认真地想过,要与他共度一生一世;她也曾为了他,连命都决绝抛弃过……可是如今她站在这里,心却猛烈地动摇起来。她知道今天这一步,无论是跨出去,还是不跨出去,他们俩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帝临渊,我……” 帝临渊打断她的话,笑着说:“你肯定不会晓得那里有多美,绿草如茵,漫山遍野都是花!”他闭上眼,眼前依稀出现了一幅青山叠翠,百花争艳的美轮美奂的场景。 “以后我们可以把家安在那儿,等孩子出生之后,他们便可依山傍水,在花丛中嬉戏玩耍,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帝临渊滔滔不绝地说着,眼眶略略泛出湿气来。 翡翠看着他,咬住唇,忍住险些淌下脸来的泪水,轻声说:“帝临渊……” 帝临渊却别过头,“不要说话。” 与其苟延馋喘将她留在身旁,倒不如潇洒放她回她想去的地方……只是这场仗,他输得太彻底,输得太惨烈,血和泪都流干了,叫他如何能含笑送她离开?! “我要走了。”翡翠握住他手,低声说道。 帝临渊怔了一怔,侧过头来,他低垂着睫毛,翡翠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他握着自己的手那么用力,仿佛下一秒自己便要化成风飘走般。 看着他这个样子,翡翠很是心疼,却不得不硬起心肠,“我要走了……”再不走那边就来不及了,她从帝临渊手中抽出手。 手中的温度一寸又一寸缓缓抽离,犹如刀子在身上一片片凌迟。 帝临渊闭上眼,一滴眼泪从脸庞倏尔滑落,翡翠转过身,每走一步都犹如千斤重一般,很艰难,很沉重。 “如果有那么一日,我也像他那样消失不见,你也会来找我么?” 翡翠愣住,随即苦涩道:“你别做傻事。” 她始终还是没有回过头来,帝临渊这么想着,还是笑了。 他说,“你走吧,是我不要你了。” 煽情的戏份太不适合他了,即使要走,也要笑着看她离开,然后将苦水默默咽进肚里,不让旁人看见。 *** 离开清芷宫后,翡翠飞快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旋即打开飞来扇。 “去幽冥剑冢——” 强风逐渐从四周涌来,九重天的景色愈见模糊,回想起临走时帝临渊的话来,她叹了口气,自己终究还是负了他。 可她永远不会后悔今日做下的这个决定,永不。 极北之地,冰雪四封,耀目的白光直射而来,一时间令她感到很不适应,孰料这时候风向一偏将她整个人往一旁吹去。 寒风如刀刃,雪砾如冰锥,翡翠向下坠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大声叫喊出声:“救命啊!” 一双手将她稳稳接住,熟悉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你来此处作甚?” 翡翠一愣,缓缓抬头看,仙尊的脸近在咫尺,整个人宛若融入冰雪之中般,看不真切。 她心下松了一口气,恍若苦尽甘来般反手回抱住他。 “我终于找到你了仙尊!” 仙尊眉心一动,将她放回地上后撤回手冷淡道:“找本尊作甚?快些回去——” 说罢,他转过身朝反方向而去,翡翠这一看那还得了,急忙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道:“干嘛急着赶我走!难道我不能来么?” “你当然不能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两人一路走一路吵,不管仙尊怎么说,翡翠总之是打定主意厚着一张脸皮跟着了,无论他是走还是留,翡翠都打算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仙尊,你啥也不用说了,反正我是不会走的!”见仙尊回头瞥了自己一眼,警告意味浓重,翡翠越加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论厚脸皮谁又能比我厉害?我就是不走,你能奈我如何?!”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找到这里,绝不会因为他几句冷言冷语而萌生退意的。 “我就不走,就不走,就不走!” 见仙尊背着身不理她,她像个孩子般撒起泼来,“我威逼利诱司命星君那么久,还辜负了帝临渊,就是为了来找你,你要是赶我走,那你就是,就是没良心!” 话音未落,仙尊忽而停下脚步。 “真不走?”他转过头,看着翡翠的脸,身子缓缓下倾。 “不走,打死我也不走!”翡翠耿得简直像条老黄牛。 望着她,仙尊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我放仙尊大人粗来玩了哟~~ 64 一刀一剑 “笨蛋” 翡翠很失望,翡翠很郁闷,翡翠原以为她为仙尊大老远跑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也能感激他一下,让他说上两句贴心话来。 谁知这费尽心机千辛万苦才得来这“笨蛋”二字,这结果委实令人失望啊。 翡翠苦下脸,看着仙尊幽怨道:“仙尊……人家大老远来不是为了听你教训我的……” 仙尊挑眉,不听话还敢提要求,胆量不小。 “那你想听什么?” 她想听什么呢……翡翠望天,比如说——仙尊用柔得快滴出水来的声音对她说,“小翠翠,跋山涉水来的你真是辛苦了。”又比如说——来点霸气全开的,直接搂住她脖子来个深深一吻啦! 或者是…… 想着想着,翡翠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仙尊,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长叹一口气,还是算了,这些事儿就算拿刀架在仙尊脖子上他也不会妥协的。 不过她还是不死心!翡翠咬咬唇,仍抱有一丝希望地冲仙尊道:“我想听你说,其实见到我还是很开心的。” 本来想说,你可不可以说你也很想我,就像我想你一样——但是,她死活没脸说出口。 仙尊拧眉不动,翡翠厚着脸皮扯住他衣袖央求道:“说一下嘛,就说一下嘛!” “昧着良心的话如何能够说出口?” 某人瞅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甩了甩袖,翡翠一个大马趴摔在雪中。 真是太无情了……她满脸雪花地从坑里爬出来,愤愤道:“行!不待见我是吧!不待见我那我就走!”说罢,她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入冰天雪地中。 =文=藤虚说,对男人来说,欲擒故纵这一招最有效了。 =人=翡翠算算自己大略走了有二十来步了,怎得还不见仙尊追过来…… =书=要不要回头,要不要回头? =屋=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她终于决定偷偷回头瞄一眼,就一小眼便好。翡翠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哪知背后早已人去楼空,连个影子也没有。 “无情无义!冷心冷面!”她愤愤地背过身踩雪团泄愤。 “你说谁?” “说你呢!”雪团被她踩得咯吱作响,她愣了愣抬起头,见仙尊立在一旁,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己。 “你,你不是走了么?!还回来干嘛!” “本尊若是不走,就不能听到你这番肺腑之言了。” 仙尊两手抱臂而站,身子清越挺拔,一袭白衣似雪,气质皎皎出尘,好似同那皑皑白雪融为一体般。 翡翠的视线定格在他银白如霜的长发上,心没来由地抽疼了一记。 “仙尊,你的头发怎么会……”怎么会白? 还不是为了你,小没良心的。仙尊笑笑,随意拨过肩头一缕长发问道:“怎么?看上去很老?” 翡翠摇头,这该怎么说呢,虽然是白了头发但是容颜依旧,乍一看倒颇有些鹤发童颜的感觉。 “仙尊无论如何都很美貌,真是令吾辈叹服不止……”她酸溜溜地回答。 仙尊板脸,“没大没小,你走近些——” 翡翠依言走近,“做啥?” 仙尊仔细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缓缓道:“好像瘦了些。” “有么?!”某人连忙低头审查腰间赘肉,咦,没少啊…… 她低头时露出半截雪白的颈子,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犹如一双展翅蝶翼。 仙尊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本想触碰她的脸颊,可翡翠却在这时抬起头来。两两相望之间,不知怎么的,那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翡翠见仙尊的手停留在离自个面颊三寸的地方,于是便很主动地将脸凑了过去。 滑腻腻的小脸在手心蹭了两下,仙尊一愣,随即撤开手,正儿八经地问:“你是属狗的?” 翡翠皱眉,“明明是你想摸我……”偏还装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仙尊眼看心思被戳穿,眸中划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再度伸手掐住她脸颊,狠狠往外一扯,嘴里默念道:“翅膀硬了想飞了是不是?!” “疼疼疼——” 翡翠呲牙咧嘴,这力道未免也太大了些吧!嘴都被他扯裂了……她张开两只手往仙尊胸口死死一撑,企图把脸从他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孰料这厢脸上是松了,这身子却被抱紧了—— 她愣住,仙尊的气息铺天盖地涌了过来,他俯身下来将自己牢牢抱在怀中。 “仙尊……” 心砰砰直跳,好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般,翡翠口干舌燥地看着远处一片白皑皑的雪之天地,良久才推了推仙尊颤声道:“仙尊,我要喘,喘不过气了!” 仙尊低头,手上力度松开了少许,而翡翠则犹如溺水的人儿般从他臂弯中探出头来喘着粗气。 “哈——哈——哈——” 翡翠趴在仙尊肩头喘气,一边有气无力道,“我说仙尊啊,就算你看到我很是欣喜,但也不能往死里头抱啊,这么抱可是会抱出人命的!” 明明想她想得紧还死不承认,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说得对,本尊确实很想你。”仙尊不动声色地望着翡翠。 “什么?!咳咳咳——”翡翠差点被口水呛到,她没听错吧?仙尊居然会说自己很想她?! “是你么仙尊,莫不是别人假扮的?”她神情忧郁地抚上仙尊的脸颊,沉重道:“还是天太冷把脑子冻坏了??” “本尊说得是真的。”仙尊端的是一副正经。 翡翠双眸一亮,“当真?!” “嗯”某人点头,随即扯出一丝笑容缓缓道:“少了你在一旁装傻逗乐总觉得有些无聊。” “……”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仙尊会想自己这种假话,翡翠面如死灰地别过头做西子捧心状,“你有没有听到心碎的声音?” 这场景想来实在肉麻得紧,仙尊转过头,轻咳了一声后说:“不是要跟我走么?还废话什么?走吧!” 终于松开同意要带我一起走了,翡翠腾地一下转过身眉开眼笑道:“好啊好啊!仙尊你要去哪儿,咱们一起走!” 仙尊看了她一眼淡淡说:“去剑冢。” “哦……”这个疑问在翡翠心里停留了许久,她疑惑问道:“去剑冢做什么?噬魂神剑不是已在仙尊您手中了么?” “不,其实噬魂有两把,本尊只不过是得到了其中一把罢了。” 仙尊低下头,指腹轻轻滑过腰侧佩剑,而翡翠则是目瞪口呆地指着噬魂惊讶道:“什么?!噬魂一共有两把?以前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仙尊伸手接住翡翠垮台的下巴向上一抬,云淡风轻道:“大惊小怪什么,快些走吧,本尊赶时间。” “啊哦——” 翡翠遂亦步亦趋地跟在仙尊身后往那片无垠的雪地走去。 *** “这便是剑冢……?” 望着眼前一座看不清形状的小山包,翡翠默默地挑了一记眉毛,这气氛也未免太诡异了些吧。上神的藏剑冢不该是一座巍峨宏伟的建筑物么,而如今面前这座小山包倒似给土地公公住的。 仙尊上前一步,抬手将小山包前隆起部分的积雪擦拭干净,“玄冥上神素来节俭。” 只是没想到名气那么响亮,而实物却是如此娇小……话说回来,那些苦苦难寻剑冢的人一定猜不到它会是个小山包吧…… 翡翠点头,“仙尊你太厉害了,这么隐蔽的地儿你也能寻着?” 仙尊回曰,“找不到是很寻常的事儿,本尊也是一时不小心摔进雪坑里才发现了这么一个剑冢。”说着,他握住一个圆形开关,将气力灌注进去,缓缓一拧—— 只听“咔咔咔——”几声沉重的闷响,大块大块的碎雪掉落下来,门开了。 走进去才发现小山包里另有乾坤,一条长长的阶梯缓缓没入地底,黑黝黝的深不可测,仙尊点燃两旁的长明灯,甬道瞬时亮了起来。 “进来吧。”他朝翡翠招招手,“底下略微湿滑……”话没说完,翡翠脚底一滑,一脑袋撞在他前胸。 “都叫你小心些了。”仙尊语气颇为无奈,“来——” 翡翠揉着脑袋,傻傻问:“来什么?” 仙尊抓过的她握在手心,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倒是给这俊逸分明的线条平添了几分柔和,翡翠心似小鹿乱撞,砰砰跳得不行。 两人顺着那长而深的甬道一路往下终于到底,底下则是一片宽敞的石室,石室外屹立着一座等人大小的白玉雕像,翡翠仔细一看,不由惊呼出声。 “这个人是玄冥上神?!” 怪哉,这眉眼轮廓果真是和她梦中的那人一般无误,这可是真是太巧了,巧得令人心生疑窦啊! “想来应是,怎么你见过?” 翡翠转过头心说到底该不该告诉仙尊自己这个离奇诡异的梦,“说来也怪,这个人我曾在梦中见过一次,当时他告诉我他一直等一个叫做后土的人……” “后土?”仙尊拧眉,“还有呢?” “还有……”翡翠磨磨蹭蹭地从腰间取下蛰雷摆在他面前,“这把刀,仙尊你应该见过吧……” 仙尊接过刀仔细一看,眉头一动,“这莫不是……?” “没错,”翡翠点头,“它就是蛰雷。” “此事暂且不提,”仙尊复又将刀塞回翡翠怀中,“真正的问题时,在本尊不在的这段期间内,你还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举?” 翡翠仰头,“砍了魔君一刀算不算?” 仙尊扶额,“看来把你留在九重天也是一种错误……”他就该将她老老实实拴在自己身后哪也不许去才好。 看着呆立一旁傻乎乎的翡翠,他伸手揉额缓缓道:“你也知这蛰雷是后土上神的御剑,而如今它却在你的手中。更何况玄冥上神还托梦给你说,自己在等后土。” “看来这次带你来是来对了!”某人一锤定音。而翡翠则是满脸的问号,“这么说,我果然跟后土上神有什么联系咯?” “可以这么说,只是我还未确定。” “难道我是她的女儿?!”话音未落,翡翠额头挨上一道重击,她抱着额头哀叫连连:“干嘛打我?!” 仙尊板着脸,“我替天帝教训教训你,后土上神死前尚是云英未嫁,哪儿来你这么个蠢女儿?” “哦哦哦!那我是什么?!”莫不是……翡翠抬头与仙尊对视,“难道是转世?” 仙尊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能说得过去了。”说罢,他从腰间解下噬魂递到翡翠面前,“你可知当年我为何只能取出一把来么?” “为何?” “因为剑灵说,必须要得到它另一半灵魂才能将完整的剑交给我。” 见蛰雷和噬魂并排放在一起,仙尊缓缓道:“我一直在猜想,那另一半灵魂是什么?而今看见蛰雷才明白。” “一刀一剑,同体而生,魂魄相依,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来更新了来更新了,最近评论不给力啊亲们!欢乐起来嘛! 顺便再推一下某只新文【(修真)何以不为仙】作为一个炉鼎活在修真大陆,这样的设定大丈夫?!有兴趣请点击文案链接↖(^ω^)↗ 65 两剑合一 “一刀一剑,同体而生,魂魄相依,不离不弃。”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耳畔轰隆一声巨响,二人同时侧头,忽见那玄冥上神的雕像缓缓自底座移开,随即一块仅容一人踏足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仙尊看了看跃跃欲试的翡翠一眼,忽道:“你留在此处,我下去便好。” “哎?仙尊你要一个人下去么?”翡翠拧眉,她倒是知道仙尊心里考量,只是……“下面风险难测,若我跟着你危急关头还能添一把助力,你一个人下去我不放心。”言罢,她颇有些固执地看向仙尊。 要真到了什么危急关头,本尊护你还来不及,还好意思说添一把助力,望着翡翠,仙尊心道这牛脾气以后可真得好好调.教一下,“罢了,跟下去也可,但是一定要听我的话,明白了么?” “那是自然,我的人品仙尊你还不相信么?”翡翠眨巴着闪闪大眼看向仙尊,而仙尊则表情冷淡地挪开头去。 “啊喂!你干嘛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难道我不听话,不乖巧,不可爱么?” 仙尊头也不回地道:“没觉得,倒是觉得你最近胆子大了不少。”这厮是越来越不将他这个仙尊放在眼里,回去得好好立立规矩,教教她什么叫做听话,什么叫乖巧伶俐。 他这么想着的同时,嘴角带起一丝浅淡的微笑来,而翡翠则默默地打了一个寒战,她望着仙尊的背影也在想,话说回来,她最近对着仙尊举止言行确实放肆了不少,这个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就是从她打定主意要来这里找仙尊的那一刻吧!从那一刻开始,在她心底,仙尊不再是仙尊,而自己也不再是九重天帝姬。 摒弃所有外在的束缚和纷扰,只是单纯地想要同眼前的这个人在一起罢了。 翡翠笑了笑,伸手去握住仙尊的手,“我们一起走。” 仙尊看了她一眼亦笑了,眼底流露出会意的神采,他悠悠道:“别以为这时候卖乖回去就不教训你了。” 翡翠,“……”委实冤枉,人家可是真心实意的啊。 “仙尊,难道您不相信我的真情么,难道您不相信我的实意么?”仙尊走至洞口,撩袍躬身而入,然某人则做西子捧心状喋喋不休地跟在其后。 洞口内狭小而拥挤,一条深邃的通道延伸至未知的黑暗,而远处则有些微星点光芒。 “本尊不是不信,而是无福消受。” 仙尊边说边用手去触摸两边打磨得光滑的石壁,这石壁入手沁凉,隐隐有灵气从中流窜而过,他抬眸,心里有了计较。 “这剑冢位于灵气氤氲之处,而两旁石壁皆是由真灵壁打制而成有聚气之效,”他看向翡翠,“上回本尊到此时,并未寻到此洞。” 很明显那玄冥上神是有意布下这个局,他只让仙尊拿去噬魂的其中一把,为得就是等待他再度归来。只是有一点令翡翠感到很疑惑,这玄冥上神莫不是未卜先知,否则如何能确定仙尊一定会带她一同前来?如果在仙尊的坚持下,她退步了呢?又如果说她是被帝临渊的执着所打动了呢? 她想了许多,始终没想出什么该有的结果来,或许说人生本就充满了许许多多变动的不确定因素,不论她之前做了什么决定,但是这一连串的选择促使她如今站在此处,那就是因所造成的果。 “站着发什么呆?”见翡翠神色怔忪地立在那里,仙尊挑眉。 “仙尊你说这命中注定的说法能作数么?”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她见仙尊伸手去触碰她脸颊的碎发。仙尊将她发梢拢到耳后,忽而对她莞尔一笑,他道:“为何不信?若非命中注定,你又岂会立在这里?” 若非命中注定,你我又岂能一同触摸这天地间的玄妙? “走吧。”他拍拍翡翠的脸颊侧过身继续打量那石壁,而翡翠则愣愣地看他,直到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仙尊,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能多笑笑么?” 仙尊拧眉,“为何要多笑,本尊又不是专职卖笑的。” 翡翠嘟嘴,“以后就笑给我一人看好不好?!”脑门上挨了一记,她听仙尊含笑道:“看你表现了,若是本尊满意那多笑笑也无妨。” “嗯!” 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二人已深入那通道百步有余,然前方依旧晦暗不明看不清终点。不过翡翠感觉到越往前走,灵气的氤氲越发强烈,一股沁凉的力量贯彻全身四肢百骸好似打通经脉般,真是通体舒爽! “这里的灵气那么充沛,实在很适合修炼啊!”翡翠四处张望着,越往深处去,两旁的石壁颜色就越浅,从藏黑逐渐泛白,也不知那玄冥上神从哪弄来这么多上好的真灵壁,这是外表看着节俭内里却另有乾坤啊! “神剑需要灵气滋养,否则失去灵性那就不妙了。”仙尊也看着那泛白的石壁道:“估计就快到头了。” “调息运气,一会打开禁制之后会产生很强烈的灵波。”说着,尽头前方出现一道极强的闪光,那光来得极快,夹带着强劲的灵波冲翡翠和仙尊侵袭而来。 *** 视线在一瞬间被白光覆盖,待翡翠再度睁眼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 “这里是哪儿?” “你醒了?”仙尊从一旁站起,伸手探向她额头,“方才你被那一波灵压给冲击到了……” “哦,我说呢……”翡翠望着四周空无一物的石室问道:“这是哪儿?”不知怎么的,鼻头总觉得有些发热,她伸手揉了揉,摸到人中一片湿热,摊手一看,掌心里都是血。 “流血了……”她愣愣看向仙尊,莫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莫怕,”仙尊脸上似笑非笑,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替翡翠将血迹擦拭干净后道:“方才那阵灵波误打误撞进入了你的丹穴,流鼻血只是增进修为之后的不适应罢了。” 这就类似于一下子进补了不少大补汤药之类的东西,一时太过而流得鼻血……翡翠点点头,确实感觉有一股纯净强劲的灵气在丹穴涌动,力量不凡。 “此处是放置噬魂的暗室,但我走了一圈尚未发现有什么机关,不知那另一把剑被放在了何处?” 趁仙尊在石室各处敲敲打打之际,翡翠却在石床上发现了少许古怪,方才她留下来的鼻血有些许沾染到了那白玉石床之上,只见那被血迹染红的地方缓缓出现了一排字迹。 翡翠埋头仔细一瞧,见其上写着:以吾挚友之血开启此门。 挚友之血?难道是后土?她想想,将方才擦拭血迹的手帕按在了石床之上,孰料那血竟渐渐没入那乳白色的石料之中,一丝丝渗透进去—— “仙尊你快看!”翡翠连忙从石床跳下,拉住仙尊的袖子示意他向那边看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石床上竟迸射出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仙尊护着翡翠连退几步便见那石床咔地一下陷入地底,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枚长方形的剑匣—— 翡翠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乌黑色的剑匣,转头去看仙尊呐呐道:“这便是另一把噬魂?!” 仙尊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凝滞,他点头回答:“没错。” “不是吧……这么简单就拿到了?上次你取另一把的时候也这么容易么?” 某人挑眉,“九死一生。”至于如何九死一生就不要说出来吓坏小朋友了。看来这玄冥上神所设计的机关是因人而异的,仙尊望着一旁欢欣鼓舞的翡翠心想,真不知此次带她来是对还是错。 “仙尊你还愣着作甚,拿剑去啊!” 翡翠望着那剑匣摩拳擦掌,仙尊若是再不去,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仙尊斜了她一眼,就算剑匣摆在面前,要取出剑来恐怕也不是什么易事。他走上前,伸手去摸那剑匣,果然那黑匣子猛地一震,一波灵压侵袭而出—— ”尔等是何人,为何无故闯我幽冥剑冢?”一抹虚影自灵压中显现而出,翡翠仔细打量一番不由掩口失声喊道:“你是玄冥上神?!” 那虚影侧头朝她一望,这一望便是良久。 “后土,你终于来了。”他叹出一口气来,从影子中依稀能够看出当年风华绝代的模样。 “你叫我什么?我不是后土,你搞错了。” 看来这是玄冥上神留在剑匣上的几分残留神识化作了的剑灵,翡翠思索片刻冲他道:“我是鸿宇天帝的女儿翡翠帝姬,我同你要等的人有关系么?” “你与后土共用同一元神,难道不算是同一个人么?” 虚影此言一出立即震惊四座,仙尊与翡翠互看一眼后问道:“此言何来,可否详细说明?” 她竟与那后土上神共用一个元神,为何天帝从未同她说过?!翡翠拧眉,怪哉那时魔君百般使计想要夺取她的性命,原来这原因竟是出在后土的元神上! “当年后土与我们四神合力将鵺枭镇压在幽冥之墟后曾找上届司命卜过一卦,卦象上称万年后魔星会再度临世。可那时四神已殁,后土她自己也是仙气耗竭难以支撑,权衡再三之际,唯有将元神封印于另一人身上,以备来日之需。” “这个人,就是我?” 虚影点头,“没错,要封印魔君鵺枭需要开启一个阵法,而此阵得集结万物之灵,除了后土之外无人能够做到。” 翡翠心下震惊不已,她活了万把岁来今朝还是第一次得知自己还有这么大的使命要去做,忐忑不安之余,仙尊伸手握住她的手,向她递去安慰一眼。 “而她查遍四海八荒发现这天底下只有一人能够继承她的元神,那个人就是你,因为你与她有相同的命格。” 虚影看着翡翠,“我将噬魂分作两把,就是想要等到你来,如今万年已逝,我终究是等到了你。”他顿了顿又道:“你现在闭上眼,我将那套大地归元法传授给你。” 翡翠依言,缓缓闭上眼,同时感觉到眼界周围环绕起一层萤亮的白光—— “把身体托付给我,让自己充分地去感受着世间万物。” *** 仙尊抬眸之时,见剑灵正看着自己,“你想说什么?” 剑灵拧眉,他看上去虽与真正的玄冥上神一般无二,实际上每一步都是受那位上古之神的意志所操控,仙尊只听他缓缓道:“以你的力量,要打败鵺枭是不可能的。” “是么?”仙尊打开剑匣,从里面取出另一把噬魂来,而这一把却是通体乌黑,周身释放出无边无际的煞气来。 “这一把叫做破煞,而你腰间的那一把叫做净灵,唯有两剑合一才能发挥出噬魂最强的能力。” “若想两剑合一,要怎么做?”仙尊埋头拔剑出鞘,那森冷的剑芒在一瞬间照亮了他眼底最深处的黑暗。 “我劝你,最好不要。” “为何?” “一旦两剑合一,那么你便不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好激动好激动好激动好激动! 66 剑冢相会 翡翠从那剑灵的意念虚空中继承了阵法,她从石床上睁开眼,恰好对上仙尊望着她的双眼。 “仙尊?”她从石床上爬起来,方才那剑灵不由分说便将阵法强行灌入自己脑内,还不等她消化完就一掌将她拍了出来……翡翠颇有些郁闷地揉了揉脑袋,她现在还觉得有点晕呢。 “咦,剑灵去哪儿了?”她环顾四周,不见那只端着晚.娘脸表情十分严肃的剑灵。 “它在剑身之中。”仙尊举剑,乌黑色的剑鞘上忽而放出一道亮光,其中传来剑灵的声音,“方才我将阵法传输给你之时耗费了大量神念,现下需要休息。” 翡翠会意,转过头去看仙尊,“如今我们已取到另一把噬魂,那接下来该做什么?” 仙尊正欲回答,忽而眉头一动,而同时翡翠也感觉到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威压正在逐渐逼临这座玄冥剑冢。 这威压中带着三分阴厉七分霸道,它犹如潮涌浪涛般侵袭而来,相隔千里既能感受到灵气之间疯狂肆意的涌动,翡翠挑眉,“是鵺枭……”想不到他消息竟如此灵通,竟然能够追至这极北之地来。 剑灵道:“有人试图要打开这剑冢外的禁制!” 翡翠上前一步冷冷道:“来得正好,上次的帐还没让他还清呢!” “等等——鵺枭此人性情狡诈,惯会使阴谋诡计。噬魂双剑的力量他又不是没有领略过,此番他赶来剑冢定是有别的目的!”剑灵急急出言阻止翡翠,当年双剑合一之时,鵺枭只知有噬魂,却不知噬魂可以拆成两把。因此他此番前来剑冢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夺剑,而是…… “你们同鵺枭交战之时可曾看见他的那柄利器?” 翡翠摇头,“斗倒是斗过几场,可从未见他拿出什么兵器来,这么说他还会使兵器?” “你啊你啊——”剑灵无奈道:“俗语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若你战前都不调查一番敌人的情况,这岂不是丧失了先机?战场上不容你有半分迟疑,任何一个微小的选择都有可能决定生死!” “……”翡翠讪笑道:“是我思虑不周,还请剑灵大人明示。”说罢她与仙尊对视一眼,眼底皆流露出无声的笑意。而那剑灵则煞有其事地继续说道:“这魔君鵺枭所用的兵器乃是一柄叫做四方阴戮的魔剑,因大杀四方屠戮天下而为名,是他集自身心头血灌以幽冥地精石所炼制而成的宝剑。此剑一处,杀气四溢,各方恶鬼嚎哭,宛若天地震荡,四海倾覆,威力决不可小觑!” “他还有一宝物叫做辟元珠,此珠乃上古鸿蒙之气孕育而成,配以活人之身可使其长生不老永葆青春,配以死人之身则可使尸身不腐不烂容颜依旧。” 说起辟元珠翡翠倒是有些印象,这不就是当年仙尊从阴山鬼母手中得来的宝贝么,她歪头去看仙尊,“仙尊,从阴山鬼母那里拿到的珠子你放哪儿了?是叫辟元珠来着吧!”言罢,她把手伸向仙尊腰际,贼心不死地想要再揩一把油来。 哪知仙尊身形微动,翡翠不但贼手落空还挨了一记冷眼,她讪笑着缩回手,心里却想摸一下也不会少块肉的嘛,仙尊就是太闷骚了…… “辟元珠确实在本尊这。”瞪了蠢蠢欲动的某人一眼以作警示,仙尊从怀中掏出一枚莹白如鸡子的珠子摆放在剑鞘前面,翡翠就听那剑灵微讶道:“这辟元珠你们从何而来?” “此事说来话长,那鵺枭已破了结界,不如先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吧。”说罢,翡翠同仙尊二人隐蔽身形,将灵力暂时封印于丹穴之中。静静等待这魔君鵺枭的到来。 *** 等了半晌,忽见一排火光自甬道亮起,几个人影从黑暗中出现,为首那人青袍黑发,正是鵺枭。 看着那张曾经属于崇景的容颜,翡翠的心头涌现起强烈的不适感。这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他生前的样子,只可惜这一幕是如此的讽刺。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刺入手心中。 鵺枭左侧立着素霜,她一袭白衣,容颜清冷,乍一看去同原来没什么区别。右侧站着赤炎,他身披一黑色斗篷,帏帽将半张脸遮住,只露出削尖的下巴,手上也捧着一个剑匣。 他们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望着那三人,翡翠在心里暗忖。 鵺枭目光在石室内部巡视一圈后定格在中央的石床之上,他侧头对赤炎悠悠道:“将本君的宝剑取来。” 赤炎将剑匣打开,从中取出一把约成人手臂长度的剑柄来,待鵺枭接过剑柄转过身来,翡翠这才发现那把剑只有剑柄没有剑身…… 鵺枭上前一步走向石台,而素霜和赤炎则是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后退半步。 此处是四海八荒中少见的灵穴,它原先作为放置神剑噬魂的玄冥剑冢,其中灵气氤氲充沛,数万年来滋养着神剑以避免其灵气枯竭,而此番主上选择在此解开魔剑封印,可以省却不少精力。 鵺枭将剑柄高举,闭上双眼口中默念咒语,随着咒语声不断加快,他整个人自地上悬浮至半空,而剑柄不知从何时脱离他手心飞至那石床上空。 而一丝丝洁白如絮的灵气开始渐渐充盈至剑柄四周,交织的灵气将剑柄包裹在其中,缓缓地,剑身的雏形在无数灵气的勾勒下渐渐形成。 翡翠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见那石床不知何时竟放出浅浅的光芒来,而那剑柄似是受到光芒的影响般猛地颤动起来。肆意的灵气卷起鵺枭的青衣袍袖,灵气灌注的剑身逐渐化作实体——此时,他伸手将剑柄一下握住,强劲的灵压蜂拥而来将他额间长发吹拂到半空之中,灵压在他与四方阴戮魔剑中间形成一个圆形的灵球,而赤炎和素霜则皆被隔开。 忽而见那鵺枭猛地睁开双眼,自眉心迸射出一道黑光径直没入那纯白剑身之中,这光就犹如墨汁点入清水之中缓缓扩散开来,直至将整把剑都化作墨黑色。而在此刻,翡翠忽觉心头一紧,如芒刺在背的感觉自身后密密麻麻扩散开来。 她低头看着腰间嚯嚯颤动的蛰雷心中划过一丝念头:莫非这便是——天敌?! 很显然鵺枭也感觉到了这一波不寻常的悸动,是以他环顾四周后徐徐将视线定格在仙尊同翡翠藏匿的角落,扬手挥剑,霎时间犹如厉鬼嚎哭般狂风肆虐,仙尊抱着翡翠侧身一避,下一刹,剑气直接将灵石壁贯穿——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对吧,帝姬?” 鵺枭甫一见到翡翠即露出闲适的笑容来,仿佛对翡翠等人出现在此没有分毫讶异。 可翡翠见了他这么笑心里便觉得膈应,她拧眉冲鵺枭道:“魔君此言差矣,本姬同你素无交好,怎可算是相逢?” 鵺枭扬眉,“那依帝姬而言,应该算作什么?” “自然是——冤家路窄!”言罢,翡翠祭出蛰雷,此情此景身为九重天帝姬的她自当好好伺候着才是! *** 就在此刻,仙尊出手拉住正欲向前的翡翠缓缓道:“行事切勿如此鲁莽。”说罢,他无视翡翠满脸讶异的表情上前一步对那魔君鵺枭冷声道:“今日本尊心情甚好。” 翡翠,“……”她正在思索仙尊哪里想来如此别出心裁的一句话。 鵺枭微笑,“如此,然后呢?” 仙尊挑眉,“所以本尊今日不想与你一战。” 翡翠/素霜/赤炎,“……” 翡翠在心内抓狂,这么无厘头的原因摆出来人家魔君一定会拒绝的好嘛?!仙尊您怎么了?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孰料更令人无言的情况还在后头,想不到那魔君鵺枭竟是思索片刻后点点头同意了仙尊的说法,“也罢,今日本君的心情也不错。” “更何况今日天气不错。” “你说得正是。” 场外三人只觉头顶有一排乌鸦哇哇哇飞过,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既是如此的话,那么本君便要先行告辞了。”鵺枭朝仙尊笑笑,他收起四方阴戮魔剑,转身之际,忽而回头冲翡翠道:“险些忘了,三日后本君将往九重天寄去战书,恐怕——自此以后六界便要变天了。” “混账!”翡翠听后愤而骂出口来,“你若敢来,我定将你打回幽冥之墟去!” “呵——”鵺枭抿唇微笑,“希望帝姬言出必行,本君必当拭目以待。”他望着翡翠一挑眉,随即在她愤怒的视线下扬长而去。 魔君一行走后,仙尊伸手拍拍翡翠的脑袋,冲着朝空中呲牙咧嘴的她说:“回去吧?” 翡翠转过头,语气略显郁闷:“仙尊方才为何要拦着我?看那厮嚣张的,揍他一顿可好?!” “他身上并未流露出杀气,你若想与他斗,他也未必肯奉陪。” “但好歹能出一口气啊!”翡翠仍旧觉得很憋屈。 见她死赖着地上不走使小性子,仙尊屈指往她额头弹了一记,“大战在即需养精蓄锐,胡思乱想只会影响发挥,愣着作甚?还不快走?” 翡翠捂着脑门起来,仙尊你最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决战前的过渡篇章,一小段送给久未卖萌的仙尊来~祝大家小年夜快乐,收藏风雨个人吧~专栏什么的好寂寞= = 67 大战在即 抱怨虽是抱怨,翡翠仍旧乖乖同仙尊回了九重天,一路上,剑灵则时不时地向他们透露一些关于魔君所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就有包括那枚辟元珠。 相传魔族人的寿元大约在万年左右,而鵺枭这种上古天魔则有更甚者,当年他魂魄被镇压至幽冥之墟,而其属下为保存他的尸身,则从洪荒之泽中取来这颗辟元珠,以便来日翻身卷土重来。 此事原本策划得极好,可惜最后却出了纰漏。原来是那素来热衷于长生之术的阴山鬼母听闻后前来抢夺,这便不巧让她抢了去。鵺枭的尸体在没有辟元珠保护之下不能得到完善保存,即便是属下人从昆仑运来玄冰都无济于事,最终腐烂湮灭。 而重生之后的鵺枭因无法回到自己的身体,所以才将寄生于崇景的身体之内,只可惜他人身体即便再合适,这同自身躯体仍旧是有天壤之别。剑灵告诉翡翠二人,如今的鵺枭虽同以往一般厉害,但是他的身体却并非金刚不坏,若能想办法将其躯体毁坏,他没有了形体后恐怕便不能成事。 然翡翠听后却是一度沉默,即便是被鵺枭所占据,可这具身体仍然是属于崇景的,试问她如何能够做到,如何能够舍得让他死无全尸?! 想来她不禁觉得心里十分低落,到头来想要守护,想要拥有的,却全没将它们留下。 世人皆言神仙好,岂知做神仙也有神仙的不甘,为保六界安宁,天下苍生安居乐业,有时候他们所要付出的,何止是他人所能够想象之苦痛? 常言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原来她总认为上古天神无情无欲是多么的索然无趣,然此时此刻,她却突然萌生出一种想法,一种觉得冷情冷性也固然不错的想法。 不动情便不会苦痛,不动念便不会执迷不悟。 碧海青天之下,不周山的剪影在云端若隐若现,远山青翠,山木葱茏,这样美好的场景如若守护不住,那便会在一瞬间倾覆然后永世不得再见。 大略是临战前心里有些紧张罢,翡翠近来做梦,总会梦见大片大片血渗入到地面,而天色是那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远方透出火光,点点弥漫着好似要将天也烧裂了去。 什么人也没有,无论她如何呼喊,如何寻觅,然而什么人也没有。仿佛这天底下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般…… 翡翠豁然从梦中惊醒,后背被冷汗打得汗涔涔的,起来喝了杯茶再躺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最终抱着个枕头悄悄地潜伏到了仙尊屋檐下。 大半夜打扰他人清梦委实不怎么地道,仙尊房内灯已灭,她举步徘徊,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离开。 “仙尊这些日子一定很辛苦,还是不要打扰他休息为妙。” 翡翠方转身,便听房内传来仙尊的声音,“谁在外面?” 他原本便浅眠,前次翡翠在廊下迂回折转的脚步声已细细传入耳中,仙尊弹指点亮烛火,披衣起身,他推开窗看见翡翠抱着软枕可怜兮兮地立在廊下,一袭单薄衣裳,赤着双脚。 今夜阴霾,月色在积云转瞬下时隐时现。细白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她那双乌溜溜犹如鹿眸的双眼格外蒙蒙可爱。 两相对视,仙尊莞尔失笑,他倚在窗台对翡翠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此处作甚?” 翡翠理直气壮道:“我做了噩梦,睡不着了。” “睡不着便来打扰我的清梦?”仙尊仅披了一件罩衣,领口微微松散露出一截弧线优美的锁骨来。如此静谧的月光下,他俯在窗口对翡翠笑,举手投足都宛若入了梦一般。翡翠登时感觉到方才噩梦的阴影被驱散了不少。 “我能进来嘛?”她跺了跺脚,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撒娇的表情,“外面有些凉。” 仙尊瞪了她一眼道,“冷还不穿鞋?进来吧。”翡翠得令,随即欢天喜地地推门入房。 放眼望去,仙尊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好似没有睡过一般,他揭开被窝一角对走来的翡翠道:“还不快钻进去暖和一下?” “唔”这会翡翠倒十分乖巧地躺了进去,仍由仙尊替她掖好被角。 被窝里皆是仙尊身上的淡然香气,翡翠总算觉得自己一颗不安定的心平复了下来,她望着坐在床沿看着自己的仙尊说道:“仙尊你为何不进来?” “不了,本尊看着你睡便好。”仙尊摇摇头,替她顺了顺颊边凌乱的发丝。暖而温馨的气氛在彼此之间流动着,连那黯淡的烛光都显得明亮了不少。 翡翠往里头钻了钻空出位子来,“一个人睡多无聊,仙尊你陪我一起睡吧。” 仙尊看了她一眼后说,“好。”随即掀开被子在她身侧轻轻躺下。 与手指不同,他的体温令人感到十分温暖,翡翠感觉像是冬日里贴着暖炉睡觉一般,登时困倦便再度上了心头。 “呵——”她打了个呵欠,侧卧在仙尊肩头,轻声道:“仙尊,你跟我讲个故事吧?” “讲什么?” “随便讲什么都好,就是想听你说说话。” 仙尊低头去看安静睡在自己身侧的翡翠缓缓道:“从前有一个人,他活了很多很多年头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而这个人则是个看似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 “他起初觉得小女孩很麻烦,却总找不着原因不管她。就这样,慢慢的,他竟觉得自己对小女孩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翡翠听得迷迷糊糊,“那小女孩喜欢他么?” 仙尊笑笑:“就是因为她喜欢,所以那个人才发愁。” “为什么要发愁?” “因为那个人怕,有朝一日他不在那小女孩的身边,她该怎么办?她这么冒失,脾气又急躁,若失去了那个人,心里一定会很难过。” 仙尊的声音低沉而诱人,翡翠听得不自觉有些神伤,然她却抵不过睡魔的侵袭,只答了一句:“那他们俩就不要分开好了……”便进入了梦乡。 望着她恬静的睡容,仙尊笑了笑,将烛火熄灭。 *** 三日后,魔君果不其然送来战书,最终决战确定在魔狩之日。 魔狩那日,天地失调,日月无光,天门大开。凭良心说,魔君选在这日攻打九重天,实为趁人之危,可是好歹人还写书一封派人通知了,这总好过什么也不说便直接攻打来得强。 收到战书之后天庭全面戒备,天帝派战神严守不周山下个个入口,戒备森严到连只苍蝇也不能飞过。此外,连夜派人加强天外结界,以防魔君来一手从天而降。诸位仙君也纷纷戒严各殿部下谨防魔族人偷袭。 一时间,整座天庭陷入一股严酷而紧张的气氛中,此战关系到六界未来,虽然诸君现在对魔界兵力做保守估计,然在尚不确定魔界实力之前,一切都不可懈怠。 所有人都明白,此战便是一场硬仗。 战事临近,而作为主力之一的仙尊近日来格外繁忙,每日皆是来去匆匆,连翡翠也很难见到他一面。部兵操练,制订战术,这些细枝末节的步骤无一不需要他的参与,有时候翡翠真替仙尊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够支撑下去。 这天,翡翠从太上老君那儿要来一只千年灵芝,小心以文火慢炖,期间,打发了不少闻香而来的馋虫们。待熬好一锅上好灵芝炖鸡汤,她殷殷切切地端至仙尊房门口。 仙尊正巧推门出来,见翡翠立在门外,两手一推将碗塞入他手中,然后迅速低下头去。 “这是?” 他端着碗用勺子舀了舀,“这汤是你为我做的?” 翡翠难得羞涩地点点头,“仙尊您尝尝看,我第一次做,也许火候不够。”艾玛,这心情怎么同大姑娘头一回上花轿一样忐忑呢,她小心翼翼地偷瞄仙尊,见他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心中砰砰直跳。 “好,好喝么?” 老实说,口味有点咸,不过看着翡翠那双充满希夷的眸子,仙尊勾唇一笑,回道:“味道很不错。”随即仰脖一口饮尽,一滴汤汁也未剩下。 “真的么?好喝?”好喝那就再喝点吧!翡翠笑眯眯地从身后扒拉出一个食盒,打开盖,里面还呈着满满一钵炖汤。 她将那满满一钵汤递到仙尊面前眉开眼笑道:“仙尊,既然好喝,那你就全喝完吧!”她在这里头加了不少大补的药材,正好为这两日奔波劳累的仙尊补补身子。 看着眼前那盛满翡翠满满爱意的浓汤,仙尊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动。 “仙尊?怎么了?”另外,翡翠还很是贴心地准备了两碟小菜,不过嘛,这心意可嘉,只是这颜色看起来确实是…… 仙尊正举筷游移,忽见藤虚从老远跑来,边跑边喊道:“有好吃的不叫我,你们太过分了!” “去去去,一边去!没你的份儿,这都是准备给仙尊的!”面对凑上来的藤虚,翡翠板着脸抬手就赶。 这还真是区别对待,帝姬啊,您难道忘记小的我为您忙前忙后的事儿了? 藤虚苦着脸道:“我尝尝怎么了,这两日我也没少累!” 翡翠最见不得别人一副可怜相,再说藤虚也不是旁人,于是她朝仙尊看看,而后者则顺水推舟地将筷子递给了藤虚。 藤虚笑逐颜开地接过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嘴中,片刻后,默了……他又捏着勺子舀了一碗汤,喝下去,片刻后,再度默了…… “怎么样,我手艺还成么?” 这个要怎么说呢,手艺实在是很抽象啊。藤虚立即转头去看身侧的仙尊,见其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喝着汤,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心下的敬佩之情立即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不愧是仙尊,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两人遂在翡翠欣喜期待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默默将菜肴吃了个干净,而翡翠则备受鼓舞地拍胸脯保证下次还要做美食来给二人品尝。 仙尊与藤虚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而翡翠则将双方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在心中偷笑,其实她未尝不知自己的手艺够呛,只是觉得这二人为了不让自己失望而奋力喝汤吃菜的模样很是可爱罢了。 没说上几句话,前方便有人来传唤,仙尊和藤虚一道离开。而翡翠则一人收拾好碗筷,独自立在廊下。 抬头望,苍穹空旷无垠,天地间一苍茫。 这样的日子究竟要如何保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快要完结啦,感谢大家几个月来的陪伴,风雨会给大家一个好结局,谢谢一如既往支持风雨的亲们! 68 魔兵再临(上) 凌晨时分,承接整片九重天的不周山突然发生一波极强烈的冲撞,从不周山脚下迸射出一道刺目的红光后,随即一股地动山摇般的倾覆力量猛地扩散开来。 这妖异的红光几乎将整片夜幕给染得猩红,血色缓缓蔓延至山中天梯处,顺势而上,正欲向一重天天门处侵入—— 奉命守卫在山脚下的战神闻讯立即率领众部前往事发地点,老远便望见那如漏斗般形状的不周山山体中央赫然豁出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口子,而洞口处连碎石子也没有,好似被人凭空搬走到别处一样! 众人透过那口子看见高空中有一人,他穿着一袭非青非蓝的袍子,及腰的长发随风摆动,其人容形俊朗,手中横握一柄通体玄色的宽刃长剑,一抹红光从那剑尖倏尔划过,没入清辉月色中不见踪影。 “来者何人,竟胆敢在不周山前撒野?!” 山周结界已破,不周山难以支撑九重天重量而呈现摇摇欲坠之势,事态紧急,战神急招诸神前来与那四周加持结界,维护住四方平衡,而自己则手握翻天斧,覆日锤飞身上前与那人交战起来。 那人使剑的路子着实奇怪,身法迅速凌厉之余,杀气迅猛,招招致命。战神在天界素有威名,单指这盘古上神遗留下来的翻天斧,覆日锤便无人可挡,所向披靡。 眼见那长剑纵横似有雷霆万钧之势,霎时间无数炎火流星下坠,天空似蹦响一声霹雳惊雷,剑气像是如骤暴雨般侵袭而下。战神一手横握翻天斧,一手高扬起覆日锤,将两者狠狠碰撞在一起,随即一大波耀目的金光倾世而出形成一道半圆弧形的屏障将那凌厉剑气阻隔。 孰料,那人却不慌不忙地捻起剑诀,随着他左手指法不断变化,那离鞘而出的剑气忽化作空中一朵硕大的幻花剑影,犹如一张大网突破那结界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 只听战神闷哼一声,随即那金黄色的结界轰然碎裂,众神见状大惊,纷纷上前抵住那狂乱的剑气,使其不能靠近正在维护的不周山结界附近。 正在众神苦熬之际,那高空男子垂眸浅笑,清亮柔和的嗓音随即传遍整个天界—— “我乃幽冥之墟魔君是也,与我交战,这是尔等的荣幸。”说罢,鵺枭高举手中的四方阴戮魔剑,扬手一挥,剑气如虹,数十道弯月形的芒刃倾泻而出,直逼那饱受摧残的不周山山体袭来。 整座山脊在剑气的压迫之下而剧烈震动,加固封印在山体四周的结界轰然碎裂,眼看剑气便要摧枯拉朽将一切粉碎倾覆之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拦腰将其截住。 鵺枭横剑浅笑,见白衣仙尊执剑自云端而下,身后是擂鼓阵阵,十万天兵天将皆兵刃加持,严阵以待。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许久。” 仙尊拧眉,“你言而无信,提前交战时间实非君子所为。”眼看这日月尚未更迭,夜幕还蒙蒙一片黑暗,新的一天还未到来,而魔君却选在这万籁俱寂,万物休养生息之时前来攻打,这岂不是来了一招偷天换日暗度陈仓?! “仙尊你此言差矣!”鵺枭双手负于背后,看着仙尊微笑道:“魔狩之日素来便是月非月,日非日,此时日月虽未更替,但谁又知这不是阴阳失极而造成的呢?是以,本君选在此时攻打,那是再对也没有的!” 好一个口舌如簧,能言善辩的魔君!众人在心中暗暗生怒,魔道中人其心险恶不得不防啊! “闲话莫说,本尊今日拦在此处,定不会让你魔兵有机会涉及九重天一花一木,一分一毫!”面对鵺枭的无赖,仙尊横眉冷对,他举起噬魂,身后十万天兵齐齐大喝,众人只听他缓缓道:“凡犯六界苍生者,杀无赦!” *** 翡翠披衣而起,隔窗远望,忽见青黑的天边蓦地亮起一道红光,随即这红光越扩越大,竟犹如一只无形的兽爪将整片天际狠狠撕裂一般。随着那裂痕不断加深,她看见无数星点红光自那裂口处迸射而出环绕至天外结界四周。 窗外有人尖声喊道:“天裂了,天裂了!” 翡翠当即心神一凛,想必定是有人趁他们外部应战之时,想要趁虚而入,来一招内外接应想要打他们一个前后夹击腹背受敌! 不过幸好,幸好他们已对这些魔界中人的险恶用心有所防备,提前做好了应对措施! 暗藏在天幕之下的重渊神君至此已是等候多时,他带领麾下一众仙君,灵君堵住那下界魔人的步伐,纷纷祭出法器将其劫杀殆尽。 法光怒放四起之时,几乎要将那苍茫天际给尽数点亮,猩红色的血液自半空中绽放开来——谱写出一曲凄艳壮烈的神魔交战。而翡翠只是默默立在窗前,她双眼微阖,两手交负搁在蛰雷刀身之上,似是在静待着什么的到来。 天帝一经得知玄冥剑灵将大地阵法传授给了翡翠之后便召集众仙商议,想要集合大家之力配合翡翠来一招瓮中捉鳖,目的便是要将鵺枭引至凌霄宝殿之处,由翡翠携九引聚魂灯与万物轮回八宝镜主人联合布下阵法,一举将他缉拿。 只是这鵺枭行事素来狡诈,天帝唯恐他事先便猜测到这一用意,是以先后派出战神,仙尊等人做出全面应战的假象,混淆其视线,使其以为天界当真召集全部兵力人马要与他背水一战,再待激战正酣之时,由仙尊假作颓败后退之势将其引致布阵地点。这其中环环相套,倘若一环出错便会功亏一篑功败垂成! 而翡翠如今所要等得,便是一个消息—— “回禀帝姬,青龙守神从前方而来,现已在殿外等候。”听闻门外侍女来报,翡翠悠悠站起身,抄起蛰雷向外走去。在越过雕花门槛的一刹那,那侍女缓缓撩起低垂的眼眸同她对视。 “你随我一同去吧。” 翡翠伸手理了理华服上镶嵌着的玉石珠翠,光滑的白玉石地砖犹如镜面,将她清丽孤绝的背影一寸寸倒映出来。 一将功臣万古枯,孰胜孰败,且看今朝。 来至殿前,一袭猩红地毯蜿蜒铺就,衬着青衣如云的藤虚显得格外突兀,他见翡翠朝自己走来,双手作揖道:“帝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翡翠沉吟片刻点头,“好,那我们这就过去吧。”说罢,她扬起左手,由身旁那名侍女搀扶着向前进发。 “这……”藤虚侧头去看那侍女,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翡翠摆手道:“不碍事,此人足以可信。”——“是”藤虚遂不说什么,偕同翡翠一并往那凌霄宝殿方向处去了。 三人走至半道,藤虚忽听翡翠在身后缓缓道:“你有没有发觉本姬今日有些奇怪?” 他回头,见翡翠一袭水红色对襟礼服着身,其上镶满碎玉珍珠,头梳飞天髻,鬓间簪一支九凤朝天金步摇,整个人像是堆积在一片金玉锦绣中显得格外不真实。 藤虚敛眸,默默道:“帝姬今日穿得甚隆重。” 翡翠笑了,“你可知,本姬为何要穿得如此隆重?”话音未落,见藤虚不语,她又继续说道:“这敌人有时候就像是朋友,她永远比你了解你自己更多,对吧?素霜?” “原来你早已猜出我的身份。” 眼前藤虚的景象犹如一池拨乱了的池水般泛起丝丝涟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翡翠曾经相熟的脸庞——素霜。 她静静看着翡翠,双手幻化出两柄暗黑芒刃,容颜之肃杀不禁令翡翠冷笑道:“既是如此,那便不用多说了,今日便将过往恩怨一并了结了吧!” 话毕,她身后的侍女缓缓出列,待她抬起头来,素霜才看清那张脸的模样。 “帝姬这招守株待兔使得极好。”——“谬赞,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老话言,吃一堑长一智,更何况翡翠当日吃够了素霜的苦头,是以这次首要便是防着她再来这一招,她早先便派藤虚装作侍女陪伴左右,就等素霜自行送上门来。 翡翠上前一步,却被藤虚拦住。 “帝姬还有要事相办,这等小事还是由我来处理吧。” “也好。”翡翠意味深长地看了素霜一眼后,转身离开。 此番虽是成功阻拦了素霜,但从中也看出鵺枭对他们的计划不是没有顾忌的,也不知仙尊那处进行得可还顺利,真是令人忧心啊。 *** 几轮交战之下,天兵颓势渐露,仙尊与魔君在空交战,虽斗法百余回合却未分胜败。只见他一手抚剑,连串剑芒拂过片刻后,天空雷声大作,朝天看,数百道雷电顷刻而下—— 狂风鼓作,气势汹涌,雷电化作雳剑,犹如一条巨龙咆哮着朝魔君处袭来,然魔君以剑相抵,在虚空中画下一连串诡异的画符来,那符咒竟分作几条粗壮且大的游蛇将那巨龙缠住,分支挨个蚕食殆尽。 仙尊拧眉,不动声色地向底下战神投去一撇,战神会意,连忙率领众部朝里退去,而仙尊他则一边虚应魔君剑招,一边将其引诱至九重天凌霄宝殿。 彼时,翡翠偕同二位神器主人已在殿中等候多时,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 手握万物轮回八宝镜的东方仙族大祭司从未见识过如此大的阵仗,待布置完阵法后不由觉得口干舌燥,内心惴惴不安。这倒令原本有些担心的翡翠失笑,转过头来安慰他道,“大祭司你莫要担心,待那魔君入了宝殿上口,届时你我速速布阵,定能将他一举缉拿!” “是是是……” 大祭司伸手抹了抹额头,汗涔涔的一片,他也没有什么多大的本事,不过会跳些祭祀乐舞,也不知那宝镜缘何会选他做了主人,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啊! 而翡翠安慰完他后则透过天眼时刻注意着外界的动向,一瞬都不敢有什么差池。漓少卿见状不由笑问:“帝姬可是担心仙尊?放心吧,他绝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话虽是这般说,但我还是……”还是忍不住要担忧啊,翡翠回头,眼中闪现一抹忧色,“也不知那边战局如何,可否成功令那魔君中套?” 更何况,她心里一直隐隐不安,鵺枭麾下的赤炎迟迟没有露面,也不知是不是另有成算,在此等千钧一发之际,真是分毫也懈怠遗漏不得啊! 而这时,她忽听那手捧宝镜的大祭司霍地一下站起,嘴里结巴道:“来了!他,他们来了!”话音未落,天边随即划过一抹异光,此时容不得多想,翡翠敛眸,厉声道:“速速布阵!”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很久的更新,实在是对不起大家,实在这两天事儿太多,各家拜年的= = 69 魔兵再临(中) 眼见天边遁来两柱明光,一黑一白,翡翠看得心中一喜,仙尊果真按计划将魔君引了过来。她随即侧头对漓少卿,大祭司低声嘱咐道:“速速站到那阵位中去,屏息敛神,切勿被外界打扰。” 翡翠将那大地归元阵法设在凌霄宝殿后方的碧玺石平台之上,四角青铜鹤灯架上燃着灵犀香,石台呈满月形,沿边缘撒上赤红色的丹砂。漓少卿同那大祭司对视一眼,遂小心踩入那列阵中找到各自位置后盘腿坐下。 而翡翠立在中央,双手平举,两掌一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凌霄宝殿大梁上那镶嵌金玉明珠的穹顶霍地一下打开,被晨曦染上一层暖黄的蓝天蓦地出现在她眼前。 此时,仙尊不动声色地向下一瞥,随即举剑向鵺枭那厢砍去,滔滔剑气化作猛龙奔涌向前,鵺枭横剑而抵,虽设有结界屏障,却仍是在那剑气逼迫下倒退了十数步,而这十数步后便恰巧落入翡翠视野范围之内。 “时机到了!”翡翠厉声大喊,“速速布阵!”同时,她飞快抡起袖子用匕首划破皓腕,一抹血色蜿蜒而下,点滴落在石台边缘的丹砂之上,随着二者逐渐融合,淡青色的石台上宛若笼罩上一层淡淡红光。 要开启大地归元阵法,必先完成血祭,而翡翠作为引子,如今已开启了阵法最重要的一环。随即,她几步迈入阵眼之中,盘腿坐下,双手捏诀,口中呐呐念起咒法来。 随着她双手姿势不断变化,那红光愈发高涨,竟渐渐向上蔓延,犹如一面巨大的屏障将高空中斗法的二人与外隔绝。同时鵺枭在与仙尊搏斗之际,也渐觉得力不从心,猛一回首,这才发现底下已开启了大地归元阵法。 他眉心一拧,随即剑下越发凌厉起来,那四方阴戮魔剑本就是由天地万间煞气凝炼而成,此番杀招毕现,一时间剑气肆涌,将化作两道龙卷风向仙尊而来。 仙尊临危不乱,耳畔听有万千厉鬼嚎哭,可他白噬魂左右一挥,就似那天边划过的鸿蒙慧光般将阴霾尽数驱散。 两厢斗着,不分伯仲,也看不出输赢,只是每当那红光大盛一分时,鵺枭的面色就白上一分。仙尊知道他素来忌惮此阵,届时定会想法子多加破坏,又想起此阵与翡翠精魄相连,干系着她的一条性命,绝不容许有半分差池。于是他沉吟片刻,在瞬息之间下了一个决定。 翡翠正全神贯注地备布列阵,要维持全阵,必要耗去她不少精气灵神,是以,仅仅是一炷香的时辰,她便满头是汗,额间似是被水淋湿了一般,豆大的汗珠颗颗低落在她的裙裳上。 忽而头顶坠下一阵疾风,有一物猛地擦过她身侧,“铿——”一声没入石台之中。翡翠睁眼,见那黑噬魂破煞径直嵌入石面,入地三分,恰恰落在她主阵外缘缺得那一位上。 翡翠望着那通体墨黑的长剑,心中百感交集,几番轮转,终是叹然出声:仙尊他还是放不下自己。 论及此阵,虽同当年那后土上神用得是同一法子,只可惜四件神器被鵺枭毁去一件,没有了清波化敛镗,这大地归元阵终究是无法发挥出往日那样震慑天地,驱妖灭邪的力量。 仙尊临走时有意留下一把噬魂要替翡翠助阵,却被翡翠一言拒绝,当时他虽并未多言,谁知却一直放在心里。所以才会选在这种时刻将黑噬魂投掷下来,帮助翡翠列阵。 翡翠敛眸,她虽怪仙尊此举鲁莽,可是他对自己的情意和照拂,自己却是万分欣喜且不愿苛责的。相信有了黑噬魂助阵,完成这列阵环节应该不难! 有了信心,连方才心力交瘁的疲惫感也顿时一扫而光,翡翠瞥了后方两眼后冲漓少卿和大祭司颔首道:“劳烦大族长和祭祀再多加把力,此阵快要成了!” 而此时,鵺枭一横剑划出数波气浪,他眉眼间隐带厉色,冷冷看着仙尊说道:“如今清波化敛镗已毁,你们纵然开启大地归元阵法,也难将我重新封印回去,还是统统缴械投降,束手就擒来得聪明!” 仙尊平日里不苟言笑,然这时,却想在鵺枭手忙脚乱之际再气上一气。于是他回笑道:“若真如魔君所言,那为何本尊见你神色仓皇好似跟见了克星一样?” 蓬莱仙尊好大的口气!鵺枭怒极反笑,“当真是本君平日里手段太过温和,没让你们这些自称维护六界正道的神仙们尝尝我的厉害!” 仙尊敛眸,两指拂过噬魂森冷的寒芒,他亦笑道:“既是如此,那现在尝尝也不晚!” 二人针锋相对,分别化作一黑一白两道法光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展开搏斗。而这底下,翡翠的第一层阵法已然列好,漫天红光已如一张弥天大网将整座凌霄宝殿包围,乃至向外延伸。而现下,她准备展开第二层阵法。 这大地归元阵法共有三层,前两层是为基础,而这第三层才是最为主要和重要的。按照那玄冥剑灵的说法,倘若将此阵的第三层发挥得宜,届时将会召唤出五色天兽来——当年那鵺枭便是被这五色天兽合力镇压在幽冥之墟,数万年不得翻身。 只是翡翠也在担心,今次这个阵法,是否还能发挥出当年一样的力量…… *** “集东西南北耀世之力换吾四方平安,六界安宁——”翡翠执起面前摆放的玉枝,对着那净灵碗上轻轻一点,一串水珠洒落在身后三步左右的黑噬魂上,霎时间光彩毕现,自剑身上骤然放出一道异光,随即神龟鸿影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翡翠见状,心下稍安,一粒汗水缓缓自脸侧划过,她本没把握将神龟唤出,如今神龟已现,想来他们的胜算便要大上些许。想着,她摆臂震袖,数道莹白灵光自身侧迸射而出,灵光由散汇聚成球,再从一个大球分作两个小球分别飞跃至后方漓少卿和大祭司头顶处。 而此二人立即念法,将藏于心脉处的神器召唤而出——神器一出即刻大放异彩,九引聚魂灯一改往日质朴光华,青铜古朴的瓶身上此时萦绕一泓彩光,隐隐是听见一声凤鸣,随即光亮迸发,一只彩凤引颈高亢,展翅高飞而起!而那万物轮回八宝镜则是承载了那鸿蒙灵光,镜面波澜起伏,一只蟠龙缓从其中隐现,清啸一声,腾云跃起,竟与那彩凤相伴相携往高处飞了去,一时间,蟠龙彩凤,龙凤呈祥,瑞光涌现,妙哉可极! 那鵺枭见是彩凤蟠龙咆哮而来,当下不禁敛眉,两指拂过魔剑,激发灵力召唤出两条齐天高的魔龙来与五彩天兽相较,而他却困锢于红光屏障之下脱身不得,外人进不来帮忙,一时间倒如同困兽之斗,颓势渐露。 “看来先前那束手就擒之说,应是本尊对你说得才是。”仙尊凌空几斩将那魔龙身躯斩断,而五彩天兽继而围上来将鵺枭四周包围。 以神龟镇压其身,由彩凤蟠龙化作宏光枝梧其手足,魔剑周身释放出来的煞气逐渐被瑞光蚕食殆尽,而鵺枭整个人被笼罩于鸿蒙瑞光中,声势渐微。 而翡翠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难道她真的成功了么?大抵是一切来得太过顺利,这胜利的滋味竟是令人尝得有些微怔忪。这魔君鵺枭来时声势浩大,竟这么容易便被制服,这其中难免会有什么阴谋啊…… “是,是成功了么?!” 那大祭司喜不胜收地擅自跑出阵外,大声喊道:“是成功了么?!是成功了么?!”他这一出阵,天上彩凤鸿影忽而一闪,继而虚弱起来。 不好,坏事了!翡翠拧眉冲他厉声道:“快回去!” “啊,是是!”大祭司踉跄几步刚欲回步阵中,此时却已来不及。天空中突然迸射出一声肆意张扬的笑声,黑光大盛将彩光倏尔掩盖,鵺枭自其中挣脱出来——他面容上布满道道黑痕,背后横生出来枝节交错的魔晶末梢,俨然已是一副入了魔的模样。 “糟了,阵法已破,恐怕再度运行也不能将如今的鵺枭封印起来!”他们谋划多日,只可惜功亏一篑,翡翠急怒攻心之际,只觉喉头腥甜,“哇——”一声,吐出两口鲜血来。 “现在阵法已破,你们还能奈我何?!”鵺枭张手一挥,一道芒刃径直穿破那红色屏障,紧接着他两臂一震,四周的结界破碎得四分五裂。受到波及的翡翠心力交瘁,接连又吐出一口血来。 “帝姬!你没事吧!”漓少卿冲过来扶起翡翠,而那大祭司则吓得跌坐在地不敢言语。 “既然你们嫌活得不耐烦,那么我便让你们死得快一些!”说罢,两道炎龙向翡翠几人席卷而来,强压之下,避无可避,漓少卿一把将翡翠推到身后,口中大喊:“小心!” 霎时间风云变色,周遭一切都恍若没了形状一般在翡翠的眼里,惟有一道白光自那双龙夹击下突围而来,他抵剑挡在翡翠他们面前,疾声道:“赶快走!” 漓少卿扶起翡翠,“那你呢?!” 仙尊摇头,神色颇比往常严峻,他厉声道:“快走!不用管我!”漓少卿见他神色坚定,也不好回驳,只好带着重伤的翡翠向殿外退去。 然而正在此时,鵺枭用魔晶将出入大门尽数封闭,众人只听他缓缓笑道:“想要走?恐怕是没这么容易!”仙尊以剑格挡,护着翡翠几人不受魔气侵染,而后回头对漓少卿低声道:“逃脱恐怕不易,一会你要护着翡翠,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漓少卿点头,“我自当尽力而为,誓死相护!” 仙尊没再说话,只看了翡翠一眼,深深一眼,随即抽身离去。他在数道魔压扫荡之下几个瞬步来至阵法之中,一下拔起破煞,神情凌厉地别过头来对鵺枭道:“妖孽莫要猖狂,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鵺枭挑眉,“当真?那好,你大可来,本君务必奉陪到底!”他眼看仙尊将一黑一白两剑缓缓合并在一起,随即脸色一变,猛地举起魔剑便要冲下来—— 而此时,剑灵望着仙尊说道:“你决定好了?!” 仙尊点头:“我心已决。” “那好,你将身体给我,我将力量给你!” 剑灵随即化作一道虹光没入仙尊身体之内,而身下二剑忽而自低空跃起,缓缓地,合并成为一柄长剑。此时,鵺枭魔剑来至,剑气席卷而来撕裂空气,将临近之物尽数毁灭—— 只听“铿——”声响起,两剑相触,登时掀起惊天**。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拜个晚年,蛇年大吉哦! 70 魔兵再临(下) 硝烟中,鵺枭魔剑高举,当即引下九柱玄雷,瞬时间,风声鹤唳,天幕被乌云遮盖,雷光霹雳闪烁个不停几欲将天地万物皆炸裂了去。 而仙尊却在此时纵身一跃从高空夺过长剑,两指拂过剑尖,血珠坠落在地的一瞬间,地面咔哒一下裂出数道缝隙,血色犹如泉水灌注干涸大地般沿着地缝四散开来,这一刹,所有人都感受到来自大地颤动撕裂的咆哮,那是一阵令人发自内心而来的恐惧,这是凌驾于万物自然之上的力量—— 一株白莲自那地裂中央腾空而起,以白云融水而来灌溉,以微风吹拂来蓬勃生长。它腾在泛紫光的云彩中,柔和的花枝缓缓张开,那皙白如玉般的洁丽花瓣盛放开来,层层叠叠,缀在云间,映照虹光,像极了那西天佛祖宝座下的彩莲,却又多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骄冷之意。 偌大天幕间此时呈现出一抹奇景——一边是乌云压境,雷声作响,玄紫惊雷在阴霾中化作数条游龙,穿梭咆哮,有雷霆万钧之势,蔑视万物,想要逆天而上。 另一边则是祥云满载,飞鹤齐鸣,硕大的白莲正向众人张开其柔和的花瓣,清丽圣洁的光芒照射下来,令所有人俯首拜服。 模糊不清的视线逐渐聚焦,翡翠定睛一看,却见仙尊举剑立在云端之中,狂风拂过,袍角微卷,一身正气。她挣扎着站起身,感觉一阵激灵自灵台直窜脚心,浑身软麻之际,心头不知被何种情感所掩盖,犹如压了一块巨石般沉甸甸地令人发堵。 放眼天地,苍茫世间,这一瞬,她的眼中只有这个男人——这个她深深爱着,敬佩着的男人。此时,他站在云端中,犹如深海磐石,巍峨雄壮,四海间似乎无人可以撼动他挺拔的身姿。 眼见游龙迫近,仙尊剑锋一扬,他视线掠过翡翠的脸,她那一袭水红色的长袍随风而卷,恰似那蓬莱漫山遍野的桃树般,绯色芳菲,明艳逼人。 狂风吹散她的发髻,玉钗滑落在地,乌鸦鸦的长发迎风而荡,仙尊的目光定格了一瞬,随即脸上浮现起一抹清浅的笑容。 这一笑,宛若破冰初融,万丈光芒透过那云彩倾泻下来,洋洋洒洒,美轮美奂。翡翠怔了,跟着眼眶一热,泪盈于睫,这个男人肩负着万千苍生的福祉,是以,她留不住他,也不能留住他。 白莲展开那皎洁的花瓣迎向雷龙,在天地间促发了一场盛大的浩劫,所有人的眼都在那顷刻间覆盖下来的白光刺激之下而暂时失明,剧烈颤动一波又一波接踵而来,整座九重天在动荡中摇摇欲坠,这一瞬,真真仿若世界末日。 待一切平静,烟消云散,翡翠率先睁开眼,随即看见一抹白影从半空中坠下,直直堕在地上。 “仙尊——”眼泪夺眶而出,她强行挣脱漓少卿护着自己的双手踉跄着向前跑去,没走几步摔在地上,却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磕磕绊绊地朝那人跑去。 仙尊整个人依靠在长剑之上,他半跪在地,长发凌乱地披散在额面之上,细长的双眸微敛,翡翠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嘴里不住地哭喊着:“没事的,没事的。” 她低低地不断呢喃,好似在安慰自己。可仙尊却一直未有回应,他一手扶住剑柄,指关节微微泛白。 晨曦透过雾气穿射过来,阳光下远远走来一人,是鵺枭,他望着翡翠,缓缓笑了。 “他仙元将至,能够撑到此时已是大限,若再这样下去,恐怕要魂飞魄散。” 翡翠静静地揩了一把泪,抬起头对鵺枭说:“纵然仙尊死了,这天地间还有万千个他前赴后继地站起来,你能挡得了一时,却挡不了一世。” 她早就知道不该让他去的,可是一想到他若不去,以后即便活着也要永生永世的不快活,自己心里就更难受。爱一个人,本来就是为他的快乐所快乐,为他的悲伤所悲伤,若是这些也做不到,又岂能说自己爱着这个人? 只是要成全这份爱,却要用他的死来交换,若是结局至此,那么她倒不如一开始便不要动情。 此时,翡翠只觉得浑身上下乃至肺腑都烧着一把猛火,这火令她难以自持,更难以压制,她抽出腰间的蛰雷,一股浑厚的力量自四肢百骸逼射而来,穿透五指,缓缓积攒于刀身之上。 霎时间,银色刀身上那灿金色的暗纹倏尔璀亮起来,翡翠眉心一拧,将刀一横,几个瞬步便欺至鵺枭面前,“倘若他死了,那我便将你千刀万剐片片凌迟,要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鵺枭莞尔一笑,纵身一跃躲开她万丈刀芒——二人在高空中化作两道光,以极快的速度缠斗在一起。 就在此时,那深深没入地心的长剑之上忽然放出一道光芒,这光自地而起,承接向上,似是一道光柱穿透云层,挥开阴霾—— 巨擘中蓦然出现一面鸿影,天幕下泛出一张男子的面容,他有一双细长的眼,如鸦翅般浓长的睫羽轻轻盖住眼帘,往来丰棉的白云是他宛若玉质的皮肤,飞鹤载来的落霞则是他唇边一抹嫣红的朱色,他的发犹如那夜幕一般漆黑,长长滑落下来。 男人的视线突破云层落到仙尊半跪在地的身子上,仅一瞬,便流露出悲悯的神色来。 “痴儿,何以至此?”他略略俯□,长发牵引而下,仙尊的手微微一动,缓缓抬起下颔。 “吾可赐予你无上之力量,你可愿意?” 仙尊慢慢将眼睁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头好似泛着血光,他张了张嘴,一声细微的回音自其嘴边逸了出来。 他本是万物混沌中一抹灵识,凭借机缘造化才拜入灵宝天尊门下成就仙缘。这仙路漫漫,他本该活不带来死不带去,奈何却偏偏有了牵挂。 当初师尊说,他收自己为徒,是应了这天地间莫大的造化,而很多年后,他才明白这造化是什么,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成就另一个人罢了。 男子垂眸,听到仙尊轻声道:“本就该是你的,拿去便拿去罢。” 闭上眼的那一瞬,眼前浮现出翡翠明媚的笑容来,他牵起唇角缓缓地一笑,本欲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想不到还是添了几分念想,只愿从此她能够幸福快活,再也别为他事牵累,这样即便是泉下无知,他也会心满意足。 “那好,那吾便成全你。” 男子微微一笑,整张脸缓缓下倾,随即化作一道明光落入仙尊的身体之内。而此时的翡翠,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她踉跄几步从云端坠下,鵺枭挥剑一扫,一排玄黑芒刃接踵而至。 望着那愈见逼近的芒刃,翡翠甚至感觉到四周尖锐的空气穿透护体罡气划破了其身体。她在半空中稳定住身子,随即横刀向前,只听“铿——”两声将那黑色芒刃接连打飞出去,趁鵺枭侧身躲避的同时,她又将自身灵力灌入刀气之中,引发一招破龙斩,对准那风的缝隙一刀劈下,让狂风化作撕裂的气流卷咆哮着向前冲去—— 而鵺枭则以魔剑为圆点,在身侧四周制造出一结界试图将那气流卷挡住,孰料那破龙斩乃是借用风中气流之劲转变成自身力量,威力无穷。它被结界所阻挡,却又化作四五个小型气流相拥而来将鵺枭整个包裹其中缓缓蚕食。 此时此刻,鵺枭既出不了结界也无法召唤出魔剑之力,原本这招破龙斩威力即便再大也无法对其造成什么伤害……只是方才他迎下九天玄雷后耗去不少灵力,一时之间竟也拿这狂龙肆虐的破龙斩没有办法。他隔着纷繁混乱的气流去望翡翠,黑色的瞳仁里第一次流露出杀意来,这个女人若不死,将来必会成为他最大的绊脚石。 “呼呼呼——”翡翠半跪在云端,滚烫的汗水自额角滑落到刀柄之上。她现在只愿那破龙斩的威力能够维持得长久一些,好让她有片刻喘息,否则…… 她凝望那被魔气侵袭包围的四周,否则等不到人前来支援,那一切便白费了。 就在这时,那包裹在气流之内的结界忽然爆裂开来,从硝烟中飞速迎来一道身影,他速度之快令翡翠避无可避。翡翠只觉一只大手猛地一下扼住自己的喉咙,随后整个人失去平衡,从云端直直坠了下来—— “嘭——”猛地一下跌在地上,翡翠登时觉得两眼一抹黑,喉头涌上一股血腥气。而扼在喉头的那只手却越发掐紧,鵺枭附在她耳畔,嘴唇贴着她的脸,极为轻柔且一字一句道:“帝姬,上路吧!” 空气一点点逼离喉管,心跳的速度越发加快,太阳穴鼓涨不已,双目间一片白一片黑,翡翠奋力挣扎着,犹如一条脱水的鱼,意识一寸寸抽离……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的时候,那枝梧在其身的强大力量豁然消失,翡翠猛地抬起头大声咳嗽起来,她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仿佛即将垂死一般。 而鵺枭则被一种无形的力量胁迫至半空,有一人凌驾在他头顶上方,享受着他目眦欲裂的惊愕,表情犹如闲庭漫步般惬意怡人。 那人轻声道:“被镇压过一次还不够吗?” 鵺枭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失控的神情,他尖声喊道:“你是谁?!谁?!” 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眼,那样的语气,这个人化成灰自己也不会认错,鵺枭愤恨道:“玄冥!你是玄冥!” 他怎么会遗漏了这最重要的一环……怎么会…… 玄冥高举其手,噬魂化作一道白光隐没进他身体之中。他根本不需要剑,因为他本身便是一柄利剑,天边射来一柱强光,此光驱散了阴霾后慢慢汇聚于他指尖。 风起云涌,天地色变,巨剑划破苍穹,气吞山河—— 鵺枭被缚于半空,眼见玄冥指尖的光化作一柄金色的巨剑,伴随着那恢弘无边的气势,携着那澎湃逼人的杀气,而后径直朝自己缓缓劈来——世界重归平静。 “魔君已死!剩余孽众快快束手就擒!”“魔君已死!剩余孽众快快束手就擒!” 天兵士气大振,很快将群龙无首的魔兵剿灭干净,而盘琥赤炎等人则仍在追缉,尚未查到音讯。 整座凌霄宝殿被夷为平地,地裂树摧,看不清往昔分毫模样。翡翠侧躺在断垣残骸之间,隐隐望见一人缓缓向自己走来,他雪白的袍角轻轻擦过自己的手边,然后停了下来。 “后土” 那人蹲下来,用手轻轻抚摸她的鬓角,叹息着喊道:“后土,我回来了。” 谁回来了?翡翠抬头,怔忪着望着面前的人,喃喃道:“你不是他,他在哪里?他去了哪里啊?!”还是那张清隽冷漠的面容,可是气息却全然不一样了。 “他在哪里?!”她爬起身来,死死抓住那人的衣领,在他雪白的衣角上留下一串灰印,她泣不成声道:“他在哪里?!你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过得开不开心啊! 71 值得等待 八荒传闻,九重天清翡帝姬与蓬莱冷月仙尊情谊甚笃,为此帝姬甘愿放弃曾与阿修罗大君定下的婚约而转投仙尊怀抱。可这段姻缘并未持续很久,自从那场险些引发天地浩劫的神魔大战之后,这对令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竟不知因何缘由而分道扬镳。 此后,仙尊一人独自回到蓬莱,而众人也未见帝姬一同相随。据说,帝姬自仙尊走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清芷宫内,谁也不见,就连天帝来也闭门不出。 九重天上关于二人反目成仇的原因被传得纷纷扬扬,众说纷纭,也没有一人能够说出个准来。但曾有天将亲眼目睹,在战后的废墟之中,帝姬同仙尊发生了剧烈的争执,当时她情绪激动满面泪痕,抓着仙尊不住地拍打叫喊,而仙尊则仅仅是望着她,任凭她如何做都一动不动,耐之受之。 至于这二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他们彼此才知晓。 与此同时,同蓬莱仙岛有相互往来的仙人们也逐渐发现了仙尊的转变,譬如说,他一改以往冷漠不苟言笑的形象而变得温煦和雅,脸上的笑容多了,说话的语气少了几分刻薄。曾有上了年纪的仙人说,看仙尊如今的模样性子倒是越发像往昔的玄冥上神了。 老神仙的唠叨自然不会被人记在心里,可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晓,如今蓬莱的这位仙尊,当真不是原装货了。 *** 暮色四合,流云舒卷,橘红色的晚霞映照在天边。 翡翠掀了袍子一人跑到清芷宫顶上坐着,仍凭晚风拂乱她随意披散的长发。 “哎——” 手指一一抚过脚边那片片宛若溢彩流光般夺目的琉璃玉瓦,剔透玉色中倒映出一张以晚霞为背景的萧索愁容来。翡翠一手支颐,一边叹气,如今这屋顶上一共有多少片瓦,她都数得清清楚楚,可是该回来的人却迟迟不归…… “你果然在这里。” 老远便望见帝姬一个人孤零零地杵在房顶上,看来这次的打击着实不轻……藤虚无可奈何对着背影摇摇头,三步两步跨至翡翠身侧,敛袍坐下。 “帝姬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翡翠侧过头,指着那天边一片灿金暖红叹道:“看——多美的晚霞!” 难得她兴致这么好,藤虚连忙笑着回应道:“正是呢,要我说这一天之内最美的辰光便是在傍晚了!” 然翡翠却旁若无人地悠悠念出句诗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哎!” 藤虚笑容一僵,随即改口道:“夕阳虽美,却真真不如那星河天悬的夜空,点点星辰宛若颗颗璀璨的珍珠镶嵌在天幕之中,耀眼夺目。” “也是……”翡翠扯了扯嘴角,脸上流露出哀伤的笑容来:“要说起看星空,我便记起有一年在蓬莱,夜晚伴着凉风,我和崇景二人躺在及腰高的草丛之中仰望星空,那时候天空尤似泼墨,点点星辰格外明亮,这么多年过去,我再没见过比那夜更美的星空。” 后来她睡着了,还是仙尊抱着自己回来的呢,她耷拉着嘴角哈喇子流了仙尊一身,惹得他第二天早起都没给自己好脸色。那时候的日子真是无忧无虑,不像现在,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小心谨慎,即便是这样,不想失去的东西还是如流沙般从指缝间流过…… 日落月升,夜□临的同时,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逐渐凝重。 “帝姬,仙尊到底发生了什么?”藤虚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翡翠。其实他不明白,为何仙尊的模样未变,然气息却与从前全然不一样了。究竟那日在凌霄宝殿发生了什么,他究竟是付出了何种代价才将魔君鵺枭制服的? 翡翠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心里只有那么一个念头——他不在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可是她就是知道,那个人不在了,这不是通过言行举止观察出来的,而是在一瞬间,一霎那,她感觉到维系在二人间的纽带突然断裂,整颗心好似被人剜去了一半,生疼不已。 “你可曾听说过万年前的玄冥上神?” 藤虚不明白翡翠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人来,于是点头道:“略有耳闻,据说当年可是天界极为出众的人物。” “是——”翡翠点点头,“那你可知仙尊的原身是什么?” 藤虚摇头:“这个,好像从未听人说起过。”他顿了顿,随即道:“莫不是这二人间有什么联系?” 静了半晌,他才听翡翠叹声道:“你猜得没错,这其中缘由恐怕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够知晓。” “仙尊他,其实和玄冥上神是同一个人。” “嘶——”翡翠刚酝酿出点感情来便被藤虚一声抽气给打断,她皱了皱眉头,“你还要不要听了?”不听便算了,反正她还不愿意提起呢。 藤虚猛点头,“要的要的!” “哎,当年那玄冥上仙神寂之前曾从自身元神中剥离出一抹神识放归于混沌之间,此事因无几人知晓,是以在他死后谁也不知道那抹神识去了哪里。孰料在千百年后,那神识竟修炼成实体,凭借机缘造化使灵宝天尊收之为徒,他便成就了后来的仙尊。” “原来是这样,那……仙尊和玄冥不就是同一个人么?!”藤虚想,那帝姬还纠结什么,分明是一个人,那又何必瞎折腾了?! “你懂什么?”翡翠愁眉,“理论上来说是一个人,但是从实际上出发却是性格举止完全相异的两个人。” “他们虽能算做是一个人,但严格来说,却是一个躯壳共享两个灵魂。如今玄冥重回六界,那么仙尊势必便会被迫离开,一山容不得二虎的道理放在此中依然有效。” 她弯弯绕绕说了半天,藤虚终于是听懂了一点,“帝姬你的意思是说,玄冥上仙回来的代价便是要取代仙尊?” 说到这里,翡翠心中总难免抱怨,她愤愤嘀咕道:“什么也不跟我商量便擅自决定了一切!当真是不把我看做自己人了!如今这四海八荒处处找遍都寻不到他的气息,难道他真要就这么消失么?” 即便怨愤不平,可那人决定的事已然成为定局,若非他关键时刻做出牺牲恐怕如今六界也已然倾覆了……想到此处,翡翠觉得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无奈。 “这……那仙尊还回得来么?” “谁知道呢——” 天色已全黑了,夜里起了雾,看不见星星。 翡翠怅然道:“他若给自己,给我留了后路,便一定会回来……若没有,那我便一直等他,等到他归来的那一天!” 如今——她伤心也伤心过了,颓废也颓废过了,除却自暴自弃之外,是该要想想,用什么办法将自己心爱的人找回来。 *** 一张桌,一壶茶。水煮沸了噗噗滚着白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打开壶盖扔了一撮茶叶进去。 翡翠从窗口不请自入的时候,玄冥正在煮茶。他身穿一袭寻常的云锦袍子,乌发未束,散散地披在背后。那一瞬间,从背影看,好似仙尊从未离开过般。 “你来了?” 听到声响,玄冥转过头来,自从上次一别后他再也不叫翡翠后土,只是同他人一样礼貌地称一句,“帝姬。”他的笑容浅淡而温和,好似四月天里的暖阳一般令人心扉生温。而仙尊却从不这么笑,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一座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玉雕的话,那如今的玄冥便是平易近人的陶瓷,虽剔透却不伤人。 翡翠点头,容貌即使一样又如何,仙尊本就该是高岭之花,她就喜欢他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而不像现在…… “久未逢面,上仙别来无恙?” “甚好,有劳帝姬挂心。不知帝姬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这俩人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翡翠今日前来的目的玄冥不可能不知道,可在翡翠未说之前,他不介意装作不知。 翡翠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要说。她往前几步在玄冥一侧的蒲团敛袍坐下,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散着清茶香,她不语,玄冥也不言,二人便静静坐等那茶煮开。 “喝茶么?” 茶开了,玄冥伸手取来一只瓷杯,长袍下露出一截修长的手臂来,仙尊走后,曾经禁锢在翡翠神识中的禁制也逐渐削弱,这些天她不断记起那几晚的耳鬓厮磨,记起他修长而坚韧的挺拔身躯,以及蕴藏在那肌肤底下勃发的热情。 她本不该爱上这么一个男人,他太有主张,想要做什么从来由不得他人置喙,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二人走到至今才会这般痛苦。 翡翠接过瓷杯,茶水茵绿,清香扑鼻,她轻抿一口,先涩后甜。 “好茶。” 玄冥笑了,“正是。”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具,琥珀色的眸子倏尔定格在翡翠面上,“我知你来是想问,他还在不在?” “没错。”翡翠同他对视,“那你告诉我,我还能不能找到他?” 玄冥低头把玩着腰侧悬挂的一枚玉佩浅浅道:“你若心里有他,那他便在,若你往后遗忘了他,他便不在。你能保证从此以后,长夜漫漫只想着,只念着这一人么?” ……这算是试探么? 翡翠敛眸,扪心自问,她同仙尊认识的日子很长,而真正厮守的日子却很短。可就是这么一点短短的日子,却叫人刻骨铭心一辈子也忘却不了。 人人常常说爱,这是爱么?她心里始终抱有着一丝幻想,盼着他能够回来,回到她身边……但是,他要真回不来呢?她会甘愿就这么一直等下去么? 会的,她会等下去,否则这漫长岁月将无以为继。 “我不敢说永远,可我敢说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便会一直想着他,念着他。因为,在这世上,在我心中,他是独一无二,且无人可以取代的的。” “那好,你带着此物回去吧。” 玄冥扯下腰中玉佩扔进翡翠手中。“等待或许是漫长的,但只要你有心,想来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滚啊滚,来个评论,滚啊滚,木人气求人气啊~~~ 72 玉佩玄机 “这块玉佩是……”翡翠望着玄冥,眉头渐渐舒展开,“你的意思是说,仙尊的魂魄在这块玉佩中……?” 玄冥浅笑,单手拂过瓷杯,茶水中氤氲而开的白气悠悠上升将其面容掩盖得朦朦胧胧,翡翠听到他说:“是,或者不是,都要你自己去感受。” 翡翠下意识地握紧玉佩,“那你为什么要将它给我?” 他明明知道,一旦仙尊回来,那么这天底下将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你怀疑我?”玄冥笑了笑,“其实你大可不必,我根本未做什么手脚。我与青卓本乃同体而生,至于到底是谁存在,并无差别。” “我原本以为,这六界还会如同昔日一般,看来是我想错了……这山月虽还是从前的模样,可能够接纳我的人却都已不在了。” 百般筹谋到最后还是万般寂寞一场空,物是人非,连留恋都寻不到昔年的情怀。翡翠望着玄冥,眼底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悲悯,直到寂灭的那一刻,他都履行着身为神所该有承担起的责任,然而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即便是被标榜起来流芳百世又能如何?在这样的月色下,他永远无法像从前那般同昔日的朋友对酒当歌,促膝长谈。 “你当真不后悔?”多少人为了生的权利拼得头破血流,她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会有人轻易放弃。 玄冥抬眸,“你若再驻足犹豫,恐怕我便会改变主意了。” 翡翠一愣,随即站起身,向玄冥郑重一礼,她说:“多谢上神赐教,翡翠感激不尽。” “其实,你不必向我道谢,救他不就等于是在救我自己么?”他语气有些疲惫,话中停顿了片刻,“只是——我当时封住了他的魂,而魄却依旧停留在这具身体之中,你若唤醒了他,需第一时间带他来见我,听懂了么?”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大小如鸽卵的莹白珠子来,翡翠微讶,“辟元珠!” “没错,世人只知此物能够起死回生永葆青春,却不知它最初是被用来敛魂的。我的玉佩是往生之物,在阳世里会逐渐削弱力量,如若在它破碎之前你还未唤醒他的魂来,那么……” 翡翠明白,这一次机会比任何事物都要宝贵,她绝不能,也绝不容许自己失败,“我明白。” “明白便好,你走罢。” 男人向她点点头,茶香雾气之中,他白衣似雪,衣带生风,长而直的黑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前,他的表情孤高而又落寞。 “我没想到,他对你的意念竟这般强烈,每日每夜都在我胸臆鸣响,难以平复。” 翡翠回头,他方才是说了什么吧……抬眼对上玄冥凝视自己的眼,见对方难得露出严肃凝重的表情来。 “你曾为后土的事,还记得么?” 脚步顿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从心内猛然升起,翡翠摇摇头,没有说话。 而玄冥的神情则似笑非笑,好像如释重负又好像怅然无比,“也罢,或许,你从来也不是她。” “我曾答应她要活着回来,可如今她不在了,那我离开也不算是失约罢。” 翡翠没有回答,也没有逗留,因为她不想打扰那个人,不想打扰他的世界,她打开门,越过门槛,黎明的曙光从黑暗中穿透而来——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有些人,已经再也等不到了,即便梦里回想几番怅然哪怕后悔也罢,终究无济于事。而她所要做的便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便不能放弃。 *** “平日里就属你法子最多,怎么真到了关键时刻却连个屁也放不出来?” 稀松平常的早晨,蓝天白云,天朗气清。突然,一声咆哮从清芷宫内迸发而出,气势无边,余音绕梁,震得琉璃玉瓦砰砰作响,一排白鹤慌不择路地展翅掠过。 眼见绿影一晃,原是翡翠急匆匆自大殿里跑了出来,她后头跟着的藤虚那是满脸堆笑,止不住地赔小心:“不,帝姬啊,这事儿我实在是不擅长啊!” “你从前不是跟我夸口说自己十项全能十八般武艺信手拈来嘛?” “这……”某人不好意西地挠了挠头:“这不是为了艺术加工嘛!” “别跟我扯些虚的,你说——”说话归说话,翡翠猛一转身,惊得藤虚硬生生怔住脚步,哆嗦问:“帝,帝姬,有话好好说啊!” “说啥说?!”翡翠拽着红绳上的玉佩疾言厉色道,“你看看,今早起床它又多了一条裂痕,如此下来,没等到唤醒仙尊一切就都玩完啦!” 谣传,近日九重天帝姬迷上了孵蛋,这个孵蛋自然不是指像老母鸡那样孵小鸡,而是研究如何将锁在玉佩中的仙尊唤醒。其座下第一大狗腿子藤虚献计曰:素闻台上老君家里有一只炼丹炉,其质量自然是不用说的,而且老君他经常用起炼化些宝物灵丹啥的,把玉佩放到里头试试,估计能行! “此法当真?不会连同玉佩一起融化掉吧?”翡翠怀疑。 “帝姬且放着一百颗心,我和老君自会在旁监督,断不会出任何岔子的!”某人拍胸脯保证。 翡翠:“……”依旧半信半疑,但在现下这种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于是,玉佩便被老君诚惶诚恐地捧入了炼丹炉内。 片刻后,炼丹炉内紫气膨胀,整个炉身嚯嚯作响,震得地面都要裂开。莫不是玉佩出了什么事,翡翠急得半死,连骂带踹对藤虚喊道:“快起看看玉佩有没有事!” 藤虚连连称是,跟着老君凑近一看,表情略有松懈,而相对的,老君却是瞬间白了一张脸。 翡翠不明就里,“到底出什么事啦?玉佩有没有事?”见藤虚摇头便又问:“那老君为何一张脸如丧考妣?” “嗯……”藤虚遗憾地看了老君一眼,后者则欲哭无泪望着四分五裂的炼丹炉,“玉佩确实是没事,只不过老君的炼丹炉坏了。” 翡翠:“……” 就这样,在祸害了老君家的炼丹炉之后,砸锅卖铁二人组又风卷残云般席卷了九重天大半诸神的老窝,毁去不少宝物遭了不少白眼却依旧未能破解玉佩的秘密。 “难道当真要看着玉佩一点点碎掉吗……”翡翠趴在地上表示很颓废。藤虚在一旁安慰道:“帝姬你莫要灰心,说不定还会有别的法子。” “还能有什么办法……”所有的办法都想遍了,说还有办法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的罢。 翡翠连日来为了玉佩的事不眠不休,一旦哪里传来消息说什么宝物能够将玉佩破解,她便迫不及待地赶去那里,虽然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但是她始终不肯放弃。 藤虚望着她眼下的乌青内心也觉得不好受,自己虽然是出了不少馊主意,但却是真心盼望着帝姬能够将仙尊迎回来的。可是如今——该找的人都找遍了,该试的宝贝都试过了,这一次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么? “等等……”藤虚想到一个人来,“还有一人我们没有问!” “谁?!” “司命星君!” *** “星君啊,你看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帮个忙把神镜借我用下呗!” 笑容满面的翡翠步步逼近,而手抱神镜的司命则快速后退,他假作镇定地劝说道:“帝姬且慢,此镜太过脆弱,恐怕不能将仙尊魂魄抽离出玉佩中来。” “星君啊,您这话说得就见外了,放眼九重天,哪位仙家的宝物我没有染指过啊?如今你若是执意不给,那我就……” 司命被逼至墙角,额角见汗,“就……什么?” “那我就……”翡翠立即向藤虚使了个眼色,而后者则立即会意,一个箭步上来跪地抱住司命的膝盖喊道:“星君啊您大慈大悲行行好吧!” 司命:“……” 于是心慈手软的星君终于在没皮没脸二人组的纠缠下勉强同意了。 “那好吧,我答应一试,但我未必能保证结果一定成功。” 司命将神镜平放在玉石台上,随后示意翡翠将玉佩置于神镜之上,紧接着他命二人后退半步,张开手在镜面上虚扶了一把。镜身突然发出一阵颤动,随即亮起白光将玉佩所笼罩。他双目微合,面色凝重,看得翡翠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过了半晌,忽见那司命撤回手来,翡翠便小心问:“怎么样?” 司命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摇摇头:“我很遗憾。” 翡翠:“……” “等等……让我感受下!” 翡翠:“感受出来什么了嘛?!” 司命缓缓地点点头:“我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棵树,我怀疑这就是破解玉佩唤醒仙尊的关键!” “一棵……树?” 翡翠与藤虚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都吃汤圆呢~ 73 回归 “一棵树……为什么是一棵树?” 对于司命星君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暗示,翡翠那是百思不得其解。一路郁闷着回九重天,途径清芷宫前院花圃之时,她脚步忽然顿住。 “帝姬,你怎么了?”藤虚一头撞了上来,揉了揉额头很是不明就里。而翡翠却是如同灵光乍现般满面喜色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那棵树!那棵!” “哪棵树?你明白司命星君说得是什么了?”本来他还琢磨着,这司命说话也忒不靠谱,没想到还真让帝姬参悟了其中真谛,“帝姬,你太厉害了!这样的字谜你也能懂?!”藤虚满眼崇拜。 “哎,什么呀!本来就是那棵树嘛!你快看!”翡翠举起手指向前方,而藤虚则顺着其指示的方向望过去,表情一愣,喃喃道:“不过是普通的桃树罢了,可为何在这样的季节还能开花?” 这株桃树花开得极好,远眺望去,樱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繁复累满枝头,像是一片粉色的雾霭,缓缓延伸至天际。 翡翠此时的心情已不能用兴奋来表达,她只是紧紧握着挂在颈项的玉佩缓缓道:“因为这不是一棵普通的桃树。”这枚她原先从蓬莱取来的桃枝,在此栽下之后,因着同仙尊灵气相连而盛放出独一无二的瑰丽之景,而如今也将成为解开一切枝梧的关键! “快去取挖掘的铁锹来!”没等藤虚回过神,翡翠匆匆抛下这句话便向桃树方向跑去。 一时之下上哪儿去找铁锹呢,藤虚无法,只得跑去殿后问洒扫仙女索要,待他扛着铁锹赶去那里之时,却见翡翠已然徒手挖了一大半了。 “帝姬你也真是,怎可用手去挖,万一伤了手可如何是好?” 翡翠却头也不抬道:“我心里急切,不亲自来总觉得不够虔诚。”藤虚揉了揉额,无奈道:“那你还用不用铁锹了?”话音未落,翡翠站起身二话不说夺走铁锹,“废话!”用手挖哪有用铁锹来得快! 铁锹又重又不好使,藤虚见翡翠挖得甚是艰难,几度想要插手都被她拒绝,理由竟是:如果假以他人之手的话,一切就都不灵验。 藤虚郁闷之余,心道又不是求神拜佛,帝姬真是…… 好在这树根底下泥土松软,没挖上多久便挖出一个三尺左右的洞穴来,翡翠一把丢下铁锹,趴在洞内胡乱翻找着。藤虚看不明白凑过去问:“帝姬你在找什么?” 翡翠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树底下一定有什么东西,否则那司命怎么会说最终关键是在树上呢!藤虚,你快去替我瞧瞧,这里没有,别的地方肯定有,今天就算将此处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它!” 仙尊,请你一定不能抛下我而去,你要看见,今时今日,我为你做得所有所有,都是为了要与你长相厮守,永远地走下去。 *** 天黑了,远近宫殿皆以点亮一盏盏琉璃宫灯,整座九重天包裹在橘色光辉之下,显得格外恢弘瑰丽。 “怎么可能没有呢……一棵树……这不就是一棵树么?!” 大树根部一圈都被翡翠和藤虚二人挖遍,然除了光秃秃的树根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这司命,莫不是说什么混话框我们的吧!”藤虚累趴在地,赤手狠狠敲击了一下地面。放眼望去,这孤零零的桃树周围已没有什么好地儿了,然所谓的宝物还是一腔虚影,难道这司命的名声真是吹来的么? “帝姬你莫急,他说是说树,可也没说树底下有宝贝啊,咱们要不要换个点儿想想?”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翡翠这样颓废无助的样子,别说是别人,就是他看了,心里也说不出的难受啊,为今之计只有稍稍转移一下帝姬的注意力,最好是劝她回去好好休息,成天想着这事儿,迟早会被逼疯的。 翡翠两眼失神地望着地面,那盘根错节的树根,就如同自己如今的心,复杂矛盾,失落愤怒,各种感情纠葛夹杂在一起,如若不能爆发出来,就只有等待毁灭…… “还会有什么别的意思?挖也挖了,凿也凿了,难道真要将树砍去看看树心中藏着什么秘密吗?”她看着藤虚,泪水一滴滴滑落下来,“藤虚,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办法?该想的,该试的,我都去做了……可这玉佩上的裂痕却是一天比一天加深,要是在它彻底破碎之前,我还没有唤回仙尊,那么……那么我该如何是好?你告诉我……” 翡翠哭喊着捶打自己,“我该要如何做……谁来告诉我……?!” “帝姬……你别这样……” 藤虚试图去拦翡翠却被她用手挥开,两人交错之际,翡翠脖颈间的红绳忽然断裂,顷刻间,玉佩滑落在地,在二人的面前,叠成了碎片…… “……” 那一瞬间,翡翠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凝滞了,她呆呆地望着那一堆碎片,无声无息,甚至连不断滑落的眼泪都渐渐停住了。 玉佩……碎了。 仙尊……回不来了。 我……究竟该怎么办? 翡翠感觉自己如同坠下了一道黑暗的深渊,四周的白光一点点撤离,整个世界万籁俱寂,那么平静,好似不存在般。 玉佩破碎的那一刻,藤虚吓坏了,紧接着他看到翡翠脸上诡异的呆滞之后,心中更是暗叫不好。 “帝姬??” “帝姬你说句话,千万莫要吓我啊……” 无论他如何说,如何做,甚至抓着翡翠的手臂不断摇晃,翡翠都没有再回应过他。她就像一只不会说话的木偶一般,静静望着土里的那堆碎片,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 帝姬疯了,她每日每夜都坐在花园外的桃树底下,静静摆弄着一截树枝,偶有人来看她,同她讲话,她一律是粲然一笑,随即不吭声自己玩自己的。 藤虚每日寸步不离地跟在其身后,有时翡翠会做些花环,然后笑眯眯地替他戴上,到傍晚用膳时,值日的仙娥们会看见青龙守神满头花环,衣裳袍袖缀满了叶子泥土,既好笑又心酸。 大家原以为帝姬得的是心病,但是时间一长,才慢慢发现她的诸多不正常来。 天帝才感慨,帝姬这病,世上唯有一人能够医治,只可惜那人……却不在。 这天,清芷宫的花园里迎来一个特殊的客人。 彼时翡翠正一人坐在树底下发呆,阳光晴朗,暖暖的金色透过树枝枝桠斜斜照射在她白皙的面容上。风吹草坪,她长发飘飘,虽不配钗环,穿着素衣,却依旧不减清丽风姿,让人看得既怜惜又怅然。 那人缓缓走来,绛红色的袍角擦过地面,带着一阵落拓却桀骜的气息,他走至翡翠面前,轻声道:“是我,我来看你了。” 翡翠不动,只埋头玩着手指,表情同稚童般无辜。 “你过得好吗?”帝临渊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然后敛袍坐在她身边。 “我一得到消息便赶过来了,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要好一些。”她红润的脸上有层细细的绒毛,乍看上去,犹如一只饱满的桃子。 帝临渊苦笑道:“早知今日如此,当初即便让你恨我,我也不该放手……我问你,你现在后悔了吗?” 他看见翡翠的睫毛微微一动,原以为她会开口,可她终究还是冲着自己咧嘴一笑,又低下头去。 “你啊……” 帝临渊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只静静地陪着她直到日落,月升。 夜色静谧,相聚的人终究也要离散,这漫天的繁星仿佛也感受到了愁绪而不再明亮。看着故意来迟的藤虚,帝临渊起身,“好好照顾她……” 藤虚点头,又问:“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帝临渊摇头,向前走了两步却顿住,“你让我最后抱一抱她吧。”说罢,他快走几步弯腰将翡翠整个人揽在怀中,“我这次真的要走了,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我不会再想你了……珍重,翡翠!” 望着帝临渊离去的背影,藤虚也叹了口气,可有什么办法呢,在感情的世界,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半分强迫也要不得…… “时候不早了,帝姬咱们回去吧,今天煮了你最爱吃的白玉羹,晚了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牵着翡翠走了两步,却见她站在原地怎么也不肯动了。 翡翠埋着头,藤虚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他疑问道:“怎么了?” 翡翠不肯说话,只伸手朝他挥了挥,示意他离开。 藤虚摇头,“不行,我得送你回去,乖,跟我回去吧,回去有好吃的~”然无论他如何好言相劝,翡翠却依旧纹丝不动,脚上跟生了钉子似地站着不肯走。 “好吧,好吧……我走,但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没得到回应,藤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了。 *** 藤虚走后,翡翠一人又走回树下,她抱膝坐着,双目直视前方在风中摇曳的长草,寂寞的夜色在她身上勾勒出一抹浓重的黑。 树影婆娑,风声鼓作—— 夜色中,桃树树冠忽而迸发出一阵璀璨的绿光,缓缓地,绿光渐渐延伸向上,至天边,也至翡翠寂静的脚下。 这漫天的绿光险些要将夜色给遮盖过去,它盘旋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之中,带着灵巧的悦动和勃发的生机,逐渐地,所有的光都统一汇聚到一个点上,它们慢慢形成了一抹浅浅的人影。 这人影由浅及深,由无形渐渐幻化做有形—— 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容,双目似敛藏了这世间万千的缱绻,男人静静地站着,忽然发现了前方背对着自己端坐的翡翠,他愣了愣,随即慢慢向她走来,然走了几步却又顿住。 他浑身不着寸缕,犹如新生儿一般纯洁无辜。但这幅模样却不能令她看见,正待男人捏了片花瓣准备变作衣裳之时,翡翠忽然听到动静,回过了头。 两两对视,沉默半晌。 他忽见翡翠用手将眼睛蒙住,拉开嗓子大喊道:“你不穿衣服,羞羞!” 他:“……” 脸不红气不喘地将衣服穿戴整齐,男人这时转头再去看翡翠,见她两颊生晕到现在都没退下,不禁笑了:“占了便宜还卖乖?” 她却还是不动,整个人似禁止一般。 他只好叹口气,快步走至她面前,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抱歉,我回来晚了……” 一阵凉风拂过二人面颊,翡翠这才松开手,发出一阵轻轻的呜咽。 “臭不要脸的……”“对不起……” “混蛋……不讲信用……”“对不起……” “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喜欢你……” “你给我走开!”“我不走……” “你让我这么伤心……我永远不要原谅你……”“不穿衣服都让你看了……要不我再脱一次?” “……滚!” 藤虚从树后钻出来,望着久别重逢抱作一团的二人,心道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往美好的方向发展啦! ……不过话说回来,仙尊的身材还真是……嗯……伟岸!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完结啦!撒花!撒花!这几天风雨拖了进度实在不好意思……希望这本书还是为大伙带来一些快乐,那么我就心满意足啦~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 n.com/